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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排外姓洪氏弄權 石達開夜審刺客


  
  創業易,守業難,
  無事生非自相殘。
  只因內部鬧分裂,
  斷送天國錦江山。

  曾錦謙無意發現了一名刺客,決心要弄個水落石出。只見他雙腳點地,躥到此人身后,低聲喝斥道:“不許動!”說罷,劍尖指到刺客的左肋上。
  這個刺客毫無准備,急忙使了個“黃龍轉身”,“噌!”跳到配房下,扭身便逃。曾錦謙單手橫劍,攔住去路:“站住!你跑不了啦!”刺客見勢不妙,擺刀便砍。曾錦謙以劍相格,二人戰在一處。
  石達開剛要就寢,忽听院中有搏斗的聲音,忙提劍出來觀看。這時,曾錦謙与刺客已交手三四個回合。石達開飛身加入戰群,雙戰刺客。兩柄寶劍上下翻飛,刺客招架不住,抽刀便走。翼王迎面攔住,刺客捧刀奔翼王胸部刺來。石達開把刀閃過,一翻腕子,寶劍奔刺客的脖項掃來。刺客躲閃不及,閉目等死。石達開將劍鋒收住,抬起右腿,踢到刺客的大腿根上。刺客站立不穩,甩手扔刀,摔到地上。曾錦謙明白翼王的意思,把他生擒活拿。這時,前院的參護們也聞聲赶來,把刺客綁上。
  翼王回到寢室,寶劍還匣,剛坐到安樂椅上,曾錦謙便進來問道:“刺客如何發落?”翼王道:“把他帶進來!”
  先進來兩名參護,把燈點燃,垂手站在兩旁。另外几名參護,連推帶拖,把刺客帶進房中。石達開一擺手,參護們退在門邊。石達開借著燈光仔細觀看:但見這個刺客身材不高,長得小巧玲瓏。青紗絹帕包頭,身穿青緞夜行衣,寸排骨頭紐,腰系絲帶,背背一把空刀鞘,斜背百寶囊,腳踏一雙軟底快靴。因他低著腦袋,五官貌相看不真切。石達開看罷,威嚴地問道:“你是什么人,叫何名字,嗯?”刺客低著頭,一言不發。曾錦謙急了,揪住他的頭發,往上一提:“你听見了沒有?”刺客被迫仰起頭來。”
  就在這一剎那,石達開看清了他的五官相貌:瓜子臉,細彎眉,鼻如懸膽,明眸皓齒,點點朱唇,面皮細嫩,長得十分俊秀。仔細一看:原來是個女人。“住手!”石達開屏退曾錦謙,盯著這個女刺客,吃惊地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女刺客把臉一甩,說道:“要殺便殺,何必多問?”參護們怒喝道:“你敢頂撞五千歲,撕爛你的嘴!”“打她!”說著,就要動手。石達開喝喊道:“不准胡來,把她的捆繩去掉。”參護們不敢不听,忙給刺客松了綁。石達開又說道:“你不必害怕,只管把實情講來,本王不會處死你的。”女刺客偷看了翼王一眼,又把頭低下了。石達開站起身來,倒背雙手,邊踱步邊平和地說道:“本王以為,你偷听也罷,行刺也罷,都不是出于本心,而是受人主使,我石某們心自問,沒做過對不起人的事情,所以,主使你的人是不公道的。也許你不明真相,受了利用;也許你貪圖利祿,另有居心。總之,你這樣做也是不對的。我不殺你,也不扣留你。只要你講出真情,也就行了。”女刺客低著腦袋,還是一言不發。曾錦謙實在忍不住了,高聲怒喝道:“你是聾子,還是啞巴?”女刺客好像沒听見似的,還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石達開回歸座位,說道:“既然你不肯回答,本王也不勉強。錦謙,把東西還給她,放她逃命去吧!”“這——”參護們都愣住了。石達開又說:“還愣著干什么?放她去吧!”一名參護把刀和面紗遞過去,嘟嚷著說道:“給你!五千歲叫你逃命,還不快走!”說著話,把門口閃開。
  女刺客看看自己的東西,又看看周圍的情況,突然,雙腿一軟,跪在翼王面前,二目垂淚道,“五千歲,我對不起您。我不能走,請您處置我吧!”屋里的緊張空气緩和了。石達開道:“我說話向來算數,放你走就是放你走,還處置什么?”女刺客道:“人都有七情六欲,哪有不知好歹之理?罪犯受人主使,犯下不赦之罪,自認為必死無疑,沒想到五千歲寬宏海量,罪犯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愿將實情供出,任憑五千歲發落。”石達開點點頭,命參護給她搬來一把椅子,又說道:“也好,那你就坐著說吧!”“不不不,嚇死罪犯也不敢在殿下駕前就坐,我就跪著說吧。”翼王說:“叫你坐,你就坐,何必推辭。”女刺客說什么也不敢坐,最后答應站著答話。石達開也不勉強,仔細地听著她的供詞。
  原來,這個女人叫褚慧娘,金陵人,現年二十二歲。父親褚振遠,哥哥褚盡忠,在南京保鏢為生,太平軍攻占南京時,褚家父子一家均死在炮火之中,只剩下了褚慧娘。太平軍進城后,建立男館女館,慧娘被編入女館之中。后來,天王府選宮女,慧娘中選,送進天王府,充當內宮雜役。日久天長,人們才發現她會武藝。后來被洪秀全知道了,叫褚慧娘練練武藝。慧娘不敢抗旨,把父兄傳授給她的武藝練了一遍。洪秀全大喜,封她為二品王官,負責教練天王府的女兵。几年來,慧娘兢兢業業地供職,很受洪秀全的賞識,有時,還讓慧娘擔任他的警衛。所以,慧娘得以靠近天王,了解到宮中許多密聞和朝堂密事。
  半月前的一個夜晚,褚慧娘奉旨在御書房給天王警衛。突然,國宗洪仁發和洪仁達來了,說有机密大事,要向天王稟奏。洪秀全讓他倆進來,賜座賞茶。洪仁發拍著圓鼓鼓的肚子,晃著肉乎乎的腦袋,說道:“你是太平天國的君主,應該親自過問朝政。別總在宮里呆著,什么也不管。楊秀清、韋昌輝的苦頭,你還沒吃夠嗎?”洪秀全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好半天才問道:“你又听見什么閒話了?”洪仁發不服气地說道:“都是事實,哪來的閒話。你說石達開這個人可靠嗎?我看他一點也不可靠。”洪秀全一怔,往四外看了几眼。站在他身后的褚慧娘會意,忙施禮退出御書房。因沒有天王的詔旨,又不敢回去休息,也不敢离開,就站在御書房廊檐下候旨。
  夜深入靜,屋里說話的聲音,她听得一清二楚。由于活題關系到翼王,所以,褚慧娘也就用心地听著。就听洪秀全說道:“抓賊要贓,捉奸要雙。你說石達開不可靠,有什么憑證?”洪仁發道:“就拿你封官這件事來說吧,你封他義王他不干,封他電師通軍主將他不應,當眾說什么德微才薄啦,不堪重任啦,顯得多么謙虛!可是背后呢,他早就自封義王了。天京的老百姓都稱他為義王,老四,你說說這是怎么回事?這不是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兩面三刀嗎?”洪仁達往前湊了湊,齜著滿嘴黃板牙,也說道:“石達開到處籠絡人心,動不動就到軍營去講話,要不就對老百姓講道理。成千上万的人圍著他,又叩頭,又燒香,簡直把他當成活神仙了。”“對!”洪仁發插話道,“很多人都稱他為万歲,万万歲,他也高興地接受了。”
  洪秀全默默地听著。表面上聲色不露,可心里卻在不住地翻騰。洪仁達接著說:“咱大哥說得對。你是天王,是太平天國的君主。不能啥也不問,啥也不管。照這樣下去,老洪家的江山,就變成姓石的了。”洪秀全的心猛烈一震,站起身來,在御書房轉了兩圈,不耐煩地說道:“夠了,夠了。為人處世要光明磊落,髒心爛肺要不得。朕對達胞不薄,他不會對不起朕的。”洪仁發也站了起來,腆著大肚子分辯道:“老四呀,你吃虧就吃到強上了。試問,你對楊秀清如何,對韋昌輝又如何?恨不能把心都掏給他們吃了。可是,到頭來又怎么樣呢?還不是要奪你的江山,逼你退位?”洪仁達也插話道:“歸根結蒂一句話,別人的肉再好,也貼不到自己身上。不是二哥說你,你太重用外人了。把自己的骨肉甩得遠遠的,一無兵權,二無政權,都讓外人說了算。你呀,早晚要吃大虧的。”洪仁發道:“咱們還說石達開吧!你想沒想過,他現在的權力有多大?除天京一部分軍隊外,外圍几乎都是他的軍隊,他手里光精兵就有三四十万哪!倘若他坏了良心,只要輕輕一歪嘴,咱們就得粉身碎骨。不是當哥哥的嚇唬你,滿朝文武、軍兵百姓,几乎都是他的人了!”洪仁達又說道:“石達開善于收買人心,比楊秀清、韋昌輝高明得多。老四,你該清醒一點儿。禍到臨頭,可就沒救了!”
  洪秀全听罷,一拳擊到御案上,厲聲喝喊道:“不要說了!朕自有安排,用不著你們胡猜亂疑。赶快退了出去!”洪仁發不服,高聲分辯道:“別忘了,是親三分向,你愛听也罷,不愛听也罷,反正我們是盡了骨肉之情啦!”洪仁達也分辯道:“不管怎么說,我們可是你的哥哥,決不能往火坑里推你,你好了,我們跟著沾點光;你要完了,我們也得陪你一塊儿倒霉!”“住口!”洪秀全大聲怒吼道,“放肆,太放肆了。不用你們多嘴,赶快給我出去!今后無旨,不准你們到宮里來!”洪仁發、洪仁達站起身來,气得渾身打戰,臉色都變青了。洪仁發冷笑道:“好,我們走。剛才之言,你自己好好琢磨吧!”兩個人一賭气,退出御書房,回府去了。
  褚慧娘在外邊听得真切。眼看著洪仁發、洪仁達上轎遠去,她偷眼往房中觀看:只見洪秀全面色鐵青,額角上的青筋鼓起老高,背著手在房中急促地走動。一會儿搖頭,一會儿歎气。直到后半夜,方才休息。
  兩天后的一個晚上,褚慧娘看見天官正丞相蒙德恩來了。不一會儿,國舅賴漢英也來了。天王在御書房召見了他們,褚慧娘仍奉旨在門外警戒。她發現洪秀全坐到寶座上,面朝著房門;蒙德恩坐在洪秀全對面,背朝著門外;賴漢英坐在洪秀全右側,打著橫頭。桌上擺著香茶和水果,左右站著四名十四五歲的承值宮女,燈光昏暗,几條身影在牆上晃動著。這時,就听洪秀全說道:“今晚把二卿請來,有些事与你們商榷。”二人同聲答道:“遵旨!”洪秀全道:“你們看翼王這個人怎么樣?”二人一下被惊呆了,相互看看,不知如何回答。洪秀全也覺得問得突然,又解釋說:“朕并無別的意思,對翼王也無惡感。二卿怎樣看的就照直說,不必心存顧忌。”蒙德恩低著頭,仔細玩味著洪秀全的活,揣測他的心理。稍停片刻,才不慌不忙地說:“翼王千歲,文武全才,公忠國体,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特別是我朝發生楊、韋動亂后,也只有五千歲頂扶朝綱,執掌權衡了。不過——”蒙德恩欲言又止,不往下說了。洪秀全見他有顧慮,忙說道:“卿有話盡管直言,說得不對朕也不怪。”蒙德恩道:“我想先听听國舅的意思。”說著活,用眼盯著賴漢英。
  賴漢英也在揣測著天王的意圖。從种种跡象表明,他已看出天王与翼王貌合神离。憑心而論,他對翼王是非常尊敬的。然而,天王要求的正是反面,叫自己該怎么回答呢?當然,天王是自己的妹丈,至親骨肉,榮辱相關。從這點講,比石達開要近得多,但是,事情都离不開一個理字。他正在為難的時候,正好蒙德恩叫他發表議論。賴漢英靈机一動,忙說道:“臣斗膽問一句,天王如此發問,想必是听了什么閒話?如能對臣等直說,臣也好分辨是非。”
  洪秀全听罷,沉默了片刻,說道:“三天前,洪仁發、洪仁達向朕面奏,說石達開不可信任,并列舉了三條證据。一,獨攬大權;二,默許百姓稱他万歲;三,散布流言,指責朕昏庸無能。他們說得有證有据,不容朕不信。卿等常与五千歲周旋,又深知外面的情形。不知這三條确否?”蒙德恩善會察顏觀色,對洪秀全的意圖已全部了然。忙答道:“這話就看怎么說了!就拿第一條來說,万歲欽命翼王輔政,就等于把權力交給人家了。現在說他獨攬大權,恐怕不确:這第二條嗎,确有這樣的事情。在翼王還京的那天,軍民數万,都高呼翼王万歲。這么多的人,你能懲罰誰呀?更不能把過錯推到翼王身上。因此,這第二條也是立不住的。至于他暗中散布流言,中傷万歲,這一條确實很嚴重。不知他對誰散布過,怎樣中傷的?要拿出人證、物證來。否則,還是立不准的。”
  洪秀全听罷,面色變青,一陣冷笑:“如卿所述,是洪仁發、洪仁達犯下了欺君之罪?”“不!”蒙德恩急忙分辯道,“臣還有下情啟奏。方才臣講了,話分怎么說。從單方面看,就是臣方才講的那樣;從另一方面看,就截然不同了。還拿頭一條來說,万歲委翼王輔政,而不是‘專’政。所以,必須隨時請旨,待万歲恩准后才能執行。据臣觀察,五千歲這方面做得很不夠,往往自專自主,獨斷專行。五天前閱兵會操,他調動了五万大軍,水陸習演,興師動眾,好不威風。人們只知服從翼王,而不知效忠天王。要說翼王心怀叵測,我不敢說,起碼是屬于越職擅權。”說到這儿,偷眼看看洪秀全的表情,果見他的气色平和多了。于是,又繼續說道:“再說第二條。國無二主,天無二日,這是天經地義的。身為翼王的石達開,他不會不知道。當軍民高呼翼王万歲時,五千歲應該及時制止,聲明君臣禮制。如果不听勸阻者,應當以法從事。五千歲卻沒有這樣做,完全默許了。听說這類的事情不少,以法度而言就是僭越,僭越可就不是一般的過錯了。”他見洪秀全不住地點頭,又振振有詞地說:“說到第三點,翼王更不該背后誣蔑君主,犯下欺君之罪。臣雖沒听到什么,但從五千歲的种种跡象表明,他是會做出這种事情來的。万歲還記得嗎?翼王還京那天,您為他舉行了极其隆重的盛宴,五千歲不但不感念龍恩,反倒說三道四,惡語傷人。也就是我主胸寬似海,不加計較;若換別人,豈能容他!再舉一例,万歲在金龍殿上,親口加封他義王、電師通軍主將之職,并賜他金印一方。石達開不但不感恩戴德,反倒駁回天王的圣意。這种藐視君主的行為,還是絕無僅有的。翼王表面上不受封贈,私下卻樂得他人稱頌。因此,說他心怀叵測,也不為過,縱觀五千歲所做所為,不能不使人怀疑。所以,國宗大人洪氏弟兄所奏,值得万歲深思。臣冒死進言,愿主上明察。”
  洪秀全靠到椅子上,兩眼望著天花板出神。片刻之后,他突然問賴漢英:“國舅以為如何?”賴漢英對蒙德恩的談話,极不贊成。但是,又不敢反駁。他己清楚地看到:天王存心要找翼王的毛病,對不同的意見,他是絕對听不進去的。若弄不好,還會引出殺身之禍。干脆,來個明哲保身算了。因此,忙說:“天官丞相所說极是。”洪秀全看了他一眼,又問蒙德恩:“家兄說我重用外姓,排斥同姓,你看可有此事?”蒙德恩眼珠一轉,忙笑著說:“國宗大人說得似乎有些道理。我主乃天父之子,一貫博愛仁慈,樂天下之所樂,憂百姓之所憂。心怀坦蕩,向無親疏之別。然而,世上還存在妖魔鬼怪,不能不使人有所防備。所以,親疏還是有別的。望陛下起用同姓,為天國造福。”賴漢英忙說:“對极,對极。”
  這次召見一直進行到深夜,方才散去。在門外偷听的褚慧娘,感到很不是滋味。她心里說:怪不得都說“宦海如火海”呢!人与人之間的關系,也太冷酷無情了。她正尋思這些事情,突然天王在屋中叫她。褚慧娘如夢方醒,急忙走進御書房,跪在洪秀全腳前,施禮道:“陛下有何吩咐?”洪秀全看著她,親切地問道:“朕對你如何?”褚慧娘猜不透他的用意,漲紅了臉說:“万歲對婢子恩深似海。”“嗯!”洪秀全說道,“朕一向把你當成心腹,不論多么秘密的事情,也不避諱你。”“婢子知道。”“知道就好!朕打算叫你辦一樣事,你可愿意?”“啟奏陛下,只要婢子能做到的,愿為主上效勞。”“好!”洪秀全拉她起來,繼續說道:“朕打算派你刺探石達開的行動,你可愿意?”“這個——”諸慧娘一下愣住了。洪秀全把臉一沉:“你敢抗旨?”慧娘叩頭道:“不敢,不敢。婢子怕把事情弄糟,對不起陛下。”“原來如此。”洪秀全又和藹地說:“你不必擔心。不論好歹,朕不怪你就是了。”“謝万歲。”慧娘站起身來。
  洪秀全又繼續說道:“從明天起,白天你只管休息;定更以后,你就夜探翼王府。看他都干些什么,都有誰与他來往,他都說些什么。然后,向我稟奏。”“婢子記住了。”“不過——”洪秀全道,“你要千万多加小心,万万不可暴露身份。”“是!”洪秀全從腕子上摘下一只玉鐲,遞給褚慧娘道:“這是朕賜給你的,以后另有重賜。”慧娘又叩頭謝恩。第二天晚上,就開始行動了。沒想到被翼王把她拿獲了。
  褚慧娘把經過講完,不住地落淚。石達開听罷,只气得五髒冒火,七竅生煙。心里說:洪秀全哪洪秀全!石某把一腔熱血都獻給你,到頭來還拿我當妖人看待。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豁出性命不要,一定要找他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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