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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抗清軍父母罹難 救弱女男儿挺身


  明朝末年,朝政腐敗,民不聊生,各路義軍風涌而起,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禎帝吊死煤山。大順政權剛剛建立,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就引清兵入關,李自成兵敗身亡,農民政權被扼殺于搖籃之中。
  清軍長驅直入,所過之處燒殺劫掠,以殘暴手段建立大清帝國。
  國人不堪蹂躪,紛紛舉兵抗擊清軍。然而,大浪淘沙,魚目混珠,不少地痞無賴,以反清复明為名,行巧取豪奪之實,相互殘殺,戰火連綿,百姓如陷湯火,苦不堪言。
  且說河北滄州大槐庄,有一農戶姓竇名保山,娶妻鄒氏,生二男一女,長子名大敦,次子名二敦,女儿名曉春,一家五口靠种田度日。雖說家無財產積蓄,靠辛勤勞作,日子還算混得過去。
  眾所周知,滄州乃中國武術之鄉,武林高手、俠義之士,不胜枚舉,竇保山便是其中之一。他自幼便學得了一身好武藝,拳腿出眾,棒棍精通,其中最擅長的是螳螂十六式,經過几十年的苦心習練,可以說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因此,遠近馳名,無人不曉,武林中贈他個綽號——螳螂王。
  話說竇保山長子竇大敦已長成二十歲的小伙子,隨父學藝十余載,刀、槍、棍、棒無所不能;十三歲的女儿竇曉春也從小習武,善使雙鉤,名傳鄉里。尤其是二儿子竇二敦,生得虎背熊腰,胸如鐵扇,身似鐵塔,膂力過人,肌腱發達,儀表不凡,气宇軒昂,且又聰明好學,十六歲時,其武功便与其父不差上下。他為人忠厚、性格爽直、講究義气、剛正不阿,与其父一般,有股子宁折不彎的倔強勁儿。平日里,他寡言少語,不尚談笑,加之長得豹頭、環眼、獅子鼻,面如藍靛,手似鐵鉗,真像泥塑的金剛,鋼鑄的太歲,令人望而生畏,敬而遠之。
  他娘鄒氏,頗懂星相術,常對丈夫說:“二敦性剛毅,話語遲,相貌不俗,早晚必成大器,或許還能靠他改換門庭哩!”竇保山也贊同此言,更加偏愛二敦,除全力傳授二敦武藝外,還節衣縮食供他讀了几年書。
  這一年,風調雨順,庄稼丰收在望,大槐庄的鄉親們滿怀喜悅,等待收割。為了免遭兵匪洗劫,他們自行組織了護青保良會,一致推選德高望重的竇保山為會長,竇保山也不推辭,把全庄的中壯年男子都編了隊,輪班巡邏放哨,日夜防范。
  庄東頭的奶奶廟便是他們的議事場所。廟里的那口大鐘,用來報警召集人馬。竇大敦、二敦和曉春都參加了保良會,大敦負責保護庄稼,二敦專管守衛村庄,曉春跑里跑外通風報信。
  果然,不久這里鬧了几起匪亂。竇保山率眾奮力迎戰,匪徒不堪一擊,多數被擒獲。糧食毫無損失,顆粒歸倉,鄉里人十分感激竇保山。正當庄上人高興之際,六月下旬,成群結隊的難民逃過來了,攜儿帶女,哭天嚎地。竇保山看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便允許難民進庄,給他們一些方便。竇保山十分關心時局的變化,向難民打听沿路的見聞。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你們還護什么青?保什么良?清兵已過關,馬上就要到了,听說一色都是馬隊,舖天蓋地,碰著的死,挨著的亡,就憑你們這百八十人,豈不是螳臂擋車!赶緊打點行李跑吧,不然,性命難保呀!
  這天,竇保山正在奶奶廟和鄉親們議事。忽然,一個庄客慌慌張張跑進來,上气不接下气地說:“不,不好了,清,清兵來了!”眾人面面相覷,大惊失色。只見竇保山橫眉怒目,霍然站起,手握刀柄問道:“有多少兵馬?”“大約三四十人,都是騎兵,押著三輛騾車,車上裝著箱柜,還綁著几十個年輕婦女。”
  竇保山听罷,雙眉緊鎖,怒火中燒。眾庄客有的說:“走!干掉他們,把姐妹們救了。”也有的說:“少管為好,免得燒香引鬼。”眾人七嘴八舌,爭執不下。
  正在這時,庄外突然響起火銃的聲音,“通!”“通!”接著是一陣騷亂,馬蹄聲、呼叫聲響成一片。竇保山毅然把刀一揮,帶著眾人跑出奶奶廟。走不多遠,迎面碰上了竇二敦,只見他身后跟著一群壯漢,還押著三輛騾車,十几匹全副鞍鐙的高頭大馬。竇二敦大步流星走來,手中提著一把明晃晃的鍘刀,刀刃上沾著血跡和几綹頭發。
  竇保山急切地問道:“二敦,這是怎么回事?”旁邊一個叫二柱的青年搶著說:“竇師父,這一仗打得太痛快了,二敦弟領著我們先包圍了那伙清兵,一頓火銃,就把他們的領頭給撂倒了。清兵慌了手腳,扭頭便跑,二敦弟揮舞鍘刀左右開弓,把他們殺得七零八落,尸橫街頭。”說罷,自豪地用手一指,“這不,繳獲了十一匹大馬,還把姐妹們都救了。”
  “你們把清兵都殺光了?”竇保山不相信地問。
  二敦說:“沒有,跑了十多個。”
  竇保山沉吟良久,說:“只怕清兵不肯善罷甘休,定會派兵前來報复不可。”大敦說:“兵來將擋,水來上掩,事到如今也只好豁著命干了。”
  竇保山點點頭,叫二敦把得救的婦女領到庄里,分散到各家各戶。從這些婦女的口中方得知,滄州府已被清軍占領,沿路鄉鎮十室九空,百姓死于戰亂,不計其數。清軍糧草不足,見物便搶,不從就殺;少婦女子更是他們獵取之物,就連六十歲的老嫗和剛懂事的女孩也未能幸免。她們這些被搶的婦女,是准備拉回滄州獻給大官受用的,卻意外得救了。
  竇保山听罷,心情异常沉重。下令各戶加強戒備,又派大敦、二敦帶精壯青年晝夜巡邏。初秋,天高气爽,入夜后,滿天的繁星,大槐庄的人們卻無心賞月觀星,家家戶戶關門聞窗,熄滅了燈光。庄上异常寂靜,偶爾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和吆喝聲,這是保良會的會員們在巡庄查夜。
  二更時分,竇二敦和大哥換了班。為防備万一,他沒有回家,來到奶奶廟歇息。他爹竇保山還在庄外巡邏,沒有回來。他便一個人躺下。
  這天,竇二敦十分疲倦,放下手中的大鍘刀,倒在配殿的土炕上就入睡了,不一會儿就做起夢來。只見清軍舖天蓋地而來,爹娘尸橫街頭,妹妹也被清軍抓走了,曉春拼命呼救,哭成淚人一般。他勃然大怒,想沖上去搭救妹妹,卻雙腿如陷泥潭,好不容易沖到清軍面前,掄刀便砍,鍘刀卻變成了麻秸,又輕又軟,有勁使不上。一個清兵趁机從背后掐住他的脖子。他想掙脫,可是一點儿勁儿也沒有。他心想這下完了,結果并沒有死。這時,突然人喊馬嘶,火光沖天,逃難的人群從他身上踩過,壓得他出不上气來。
  竇二敦正在做惡夢,突然被人推醒,睜開睡眼,隱約听見庄里哭爹喊娘,雞鳴狗吠,簡直像開了鍋。他神志恍惚,不知是夢境還是真的,就見二柱滿身是血,拼命地喊道:“清兵殺來了,正在庄里殺人放火,你還愣什么?快走吧!”
  竇二敦這才清醒過來。他順手操起鍘刀,一個魚躍起身跑到廟外,但見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整個大槐庄被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人們四處奔逃,街上橫躺順臥著十几個血肉模糊的人,有的死了,有的還在呻吟。竇二敦的腦袋嗡嗡直響,心如刀絞一般,三步兩步躥到街里,奔自己家跑去。
  二敦家住在庄子盡西頭,离奶奶廟有一里多遠。他心急火燎地往西跑去,剛越過十字街,迎面遇上保良會的隊員汪順子,只見汪順子滿臉是血,一瘸一拐。他一看是二敦,急忙就喊:“還不往東跑,前邊都是清軍了!”
  竇二敦一把拉住他,急切地問道:“我爹在哪儿?我哥在哪儿?”汪順子哭著說:“都被清兵殺了,完了!一切都完了!”竇二敦頓時猶如五雷轟頂,欲哭無淚,欲泣無聲,他怒目圓睜,不顧一切地向前沖去。
  “二敦,去不得,去不得呀!”
  一剎時,汪順子的呼叫聲被他遠遠拋在身后。竇二敦穿過斷牆殘壁,頂著滾滾的濃煙正往前跑,忽听見有人呼救。他手攏目光留神觀看,但見一大群鄉親披發跣足,哭喊著朝東邊跑來,緊跟著,沖上來几個騎著戰馬、手舞馬刀的清兵。他們耀武揚威地策馬追赶著眾鄉親,刀光閃過,死尸翻滾,發出一陣陣慘叫聲和獰笑聲。竇二敦怒發沖冠,高聲吼道:“鄉親們不要害怕,有我二敦在此!”
  他說著,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手揮鍘刀把清軍攔住。一個清兵照著他的頭掄刀就砍,竇二敦往旁邊一閃,把馬刀躲過。接著跳起來就是一鍘刀,這柄鍘刀足有三四十斤重,“呼”地一聲,帶著風就砍下去了。只听得一聲慘叫,清兵被劈為兩半。另一個清軍抖槍刺來,二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槍杆,用力往下一拽,清兵“媽呀”一聲,從馬上栽了下來。還沒等他爬起來呢,二敦又一鍘刀,正砍到他的腦袋上。這時,又有一個清兵從身后沖來,朝二敦頭上便砍。二敦听得真切,忙使了個怪蟒大翻身,“嗖”地躥到清兵的馬后,手起一刀,把這家伙劈于馬下。竇二敦越殺越猛,越殺越眼紅,接連左右開弓,“喀嚓”“噗哧”又砍倒了四個,剩下兩個清兵嚇得喪魂落魄地撥馬而逃。
  竇二敦這才轉身往家里跑去。他不敢走大街,穿宅過巷,跑到自家門首。他“啊”地大叫一聲,目不忍睹的慘景,把他惊呆了。五間茅草房,已經燒塌了架,焦梁斷柱還在冒煙,滿院亂七八糟的東西,雞、鴨沒了,牛犢子不見了,大門倒在地上。
  竇二敦像瘋了似地跑進院里,高喊著:“娘!妹子!娘!?”他喊了好几聲,也沒人回答,便到破屋里東找西看,還是不見人影。二敦又到后院去找,角門旁邊發現了母親的尸体。只見娘趴在地上,兩條腿被一根斷梁壓著,腦后有刀傷,半邊臉和下肢已被大火燒焦。二敦猛扑過去,用力搬開斷梁,把母親抱起來,“我的娘呀——!”放聲痛哭。
  這場飛來橫禍,對年僅十六歲的二敦打擊太沉重了。一夜之間,一個好端端的家庭沒有了,父親戰死了,母親被殺害,大哥、妹子又生死不明。此刻,他五內俱焚,心如油煎,直哭得死去活來,悲痛欲絕。
  這時,街上又響起了馬蹄聲和呼救聲。竇二敦急忙止住悲傷,把母親的遺体草草地埋在牆腳下,跪在母親墳前發誓:“娘啊!安息吧!愿您的靈魂莫散,保佑孩儿把哥哥、妹子找回來,給咱一家人報仇雪恨!”說罷,他把臉上的淚水一抹,手提鍘刀,沖出門外。不巧,正撞上一隊清兵。竇二敦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他大吼一聲,血貫瞳仁,就像一頭狂怒的雄獅,直奔清軍殺去。
  書中代言,那些僥幸未死的清兵逃回滄州后,馬上報告了巴格彥統領:大槐庄鄉眾反抗清軍,殺死一名千總、十二名弟兄。巴格彥大怒,立刻派出一隊人馬前來征剿。這支清軍約四百來人,得令后馬不停蹄兼程前進,天交定更就來到了大槐庄。清軍從西、南、北三面向庄里進攻,竇保山為保護鄉親,与清兵展開了血戰,終因寡不敵眾,慘死在亂箭之下。竇大敦身負重傷,下落不明,保良會的會眾大部戰死。清軍初來乍到,不明底細,不敢貿然進攻,就先在庄外四周放火,然后分批進庄搶劫財物、民女,鄉民奮力抵抗,可是赤手空拳,被清兵殺傷無數。幸虧竇二敦住在盡東頭的廟里,不然他也是凶多吉少。
  書接前文。竇二敦如同凶神附体一般,与清兵拼命廝殺,一口气砍倒了九個清兵,渾身沾滿血跡,左肩也中了槍傷。這時,大隊清兵擁進庄內,竇二敦見勢不妙,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當即騰身越過一家院牆躥進小巷,三晃兩晃,就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清兵道路不熟,天還沒亮,追著追著,就不見了竇二敦。他們气急敗坏,拿大槐庄泄憤,燒了所有的房子,見人就殺,不分男女老幼,斬盡殺光。
  按下清兵如何行凶不提,再說竇二敦,一口气跑出好几十里,累得吁吁直喘,筋疲力盡,一頭栽倒在一片墳地上。這時,他才感覺到肩上的傷口在劇烈地疼痛,舌干口燥,渾身發燒。他想找點水喝,可是四肢不听使喚,說什么也動不了,再加傷疼難忍,一時失去了知覺,昏過去了。
  拂曉后,陰云密布,天空滾動著雷聲,一霎時,下起了大雨,昏睡的竇二敦被雨澆得漸漸醒過來。他掙扎著坐起來,看到不遠處有個水坑,便爬過去,把頭探到水里,貪婪地痛飲起來。
  竇二敦喝足了水,頓時打起了精神。他靠在一座石碑上,撕破襯衣,把肩頭的傷口包扎上,這才透過雨霧向四周觀看。在不遠的正前方,是通往河間的大道,左右都是庄稼地,自己正坐在一片稀疏的樹林里。他一下認出來了,往前走不遠就是沙頭集,腳下這片墳地名叫劉家墳,前面就是土地廟。他過去經常從這一帶路過,也在廟里歇過腳。由于是雨天,又逢兵災匪亂,四下里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他既慶幸自己逃出了虎口,擺脫了清兵的追殺,又感到十分惶惑,心亂如麻,今后到何處去安身落腳?周圍的親人一個也沒有了。他又想起了慘死的母親、爹爹,不知去向的大哥和妹妹,還有家中那五間房子,十畝薄田,那些朝夕相處的父老鄉親,心如刀割,淚如雨下。他痛徹肺腑地哭了一陣,咬牙切齒地罵道:“無道清軍,我竇二敦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我活著,必報這血海深仇!”他暗下決心,一定要活下去,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竇二敦咬牙忍痛站起身來,手提著鍘刀,往前走了几步,又站住了。他兩眼茫然望著前方,心想天地雖闊,哪里是我藏身之所,兵荒馬亂,誰又肯收留自己。竇二敦只好暫時到土地廟安身。
  他從劉家墳走出來,順著泥泞的小道,來到土地廟前。這座廟不大,既無院牆,又無大殿,只孤零零的一座房子。安二敦推開廟門,一股又潮又臭的气味扑鼻而來。屋里又黑又窄,大概平日很少有人進來,梁柱上挂滿了蜘蛛网,神龕上塵上有一錢厚,泥塑的土地爺灰塵滿面,還瞎了一只眼睛。竇二敦走進廟堂,迎門坐下,想呼吸點儿新鮮空气,可是雨點不住地打在身上。他只好轉到神龕后面,發現這里避風又擋雨,足能容他躺下,對于身逢絕境的竇二敦來說,已心滿意足。他把鍘刀戳到牆上,仰著臉躺在磚地上,不一會儿,便昏昏沉沉睡著了。
  黃昏前,天晴了,太陽露出了霞光。正在熟睡的竇二敦,突然被踢門聲惊醒。他以為清兵抓他來了,霍然坐起,把鍘刀綽在手里,屏息凝神,只听得一個啞嗓子的人說:“大哥,沒人,把‘貨’背進來吧!”
  另一個人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廟堂,把一件沉甸甸的東西放到地上。這個人是尖嗓子,就听他笑著說:“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我只說今儿個白出來了,誰知卻弄到了‘干貨’。”
  “可不是嗎!”這是啞嗓子的聲音,“我他娘的正在沙河堤上發愁呢,一抬頭,見一男一女互相攙扶著往這邊走,那個男的身上還背著一個包袱,那個‘果實’(少婦,匪語)一側一晃的,都有點儿走不動了。我仔細一把哈(匪語,看見),發現她牌還很亮(即漂亮),便一個箭步躥過去,把他們截住了。那個男的嚇得直給我磕頭,乖乖地把包袱給了我。咱哥們儿豈能空這個,多咱不是做死頭的買賣。我給他來了個大開膛,把死尸扔進沙河里喂了王八。這個娘子嚇得昏了過去,我剛想跟她玩儿玩儿,大哥就到了,你可真有福哇!”
  “嘿嘿嘿!”尖嗓子冷笑著說,“可不是嗎,這就叫飛來鳳。這么辦吧,今儿個東西歸你,人歸我。”
  啞嗓子說:“那明天呢?”尖嗓子道:“明天再說明天的。去,到外邊給我‘把’著點儿,越遠越好!”“嗯。”啞嗓子很不痛快地答應一聲走了。尖嗓子把廟門關上,一轉身扑到人事不省的少婦身上,活像一頭紅眼狼見著羊羔似的,就要解開少婦的衣帶。
  竇二敦听得真切,什么都明白了。見此情景,焉有不救之理。他一個箭步跳了過去,怒喝道:“住手!”
  尖嗓子的家伙正欲尋歡作樂,惊恐失色地“啊”了一聲,赶緊縮回雙手。抬頭一看,面前站著一條大漢,虎背熊腰,渾身是血,手提鍘刀,怒目圓睜,凶神惡然一般。頓時,嚇得魂不附体,連退几步,撞到了牆上,戰戰兢兢地說:“你是人,還是鬼?”竇二敦怒斥道:“你小子瞎了狗眼,爺爺是大活人!”
  尖嗓子惊懼地問:“難道說,你和我是同道人?”“放你娘狗臭屁!爺爺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与你這個畜生相提并論!”竇二敦本想教訓他一頓,只見這家伙漸漸恢复了平靜,冷不丁從怀里抽出一把牛刀,沖竇二敦胸口刺來。竇二敦迅疾往旁邊一閃,躲過了牛刀。接著,他飛起一腳,踢到了那家伙的肚子上。“哎呀”一聲大叫,那家伙仰面摔倒,牛刀甩到了一邊,捂著肚子滿地打滾儿。竇二敦順手將牛刀撿起來,一翻手腕“噗”地一聲插進這小子的腰窩里。尖嗓子慘叫一聲,四肢抽搐了几下,一挺身子就不動彈了。
  這時,那個昏過去的少婦被惊醒了。她急忙把衣服掩上,眼盯著竇二敦瑟瑟發抖。竇二敦說:“你得救了,快快逃命去吧!”
  少婦呆若木雞地看著竇二敦,好像什么也沒听見,仍傻坐在那里。竇二敦又重复地說:“你沒事了,還不快些逃命去!”
  少婦這才明白過來,她想站起來走,雙腿如灌了鉛,怎么也站不起來。恰在這時,那個啞嗓子回來了,在門外問道:“大哥!你跟誰說話呢?完事了沒有?我可要進來了。”說著,他把廟門推開,探進頭來。
  竇二敦正躲在門后,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摁在地上。“娘呀!小點儿勁,你是誰?”
  竇二敦把鍘刀放在他頭上問:“你小子是什么人?”“這……”啞嗓子知道情況不妙,忙告饒地說:“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人是沙頭集人,名叫二榔頭,我哥叫大榔頭,因為清軍抄了沙頭集,害得我們無家可歸,万般無奈才干了這勾當,求爺爺饒命。”
  “胡說!”竇二敦怒罵道,“不是慣匪,焉會匪話,再說被清兵害的人多了,難道都像你們這樣傷天害理?搶了別人東西不算,還把人家男人殺死,又要糟蹋這個少婦。難道你家沒有姐妹?你這謀財害命的畜生,留著你有何用?”
  “我錯了,求大爺饒我一條小命!”這小子磕頭如搗蒜地乞求著。“去你娘的!”竇二敦怕把那個少婦嚇著,一伸手,就將二榔頭拖到土地廟外,走出二百多步遠,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竇二敦轉身回到廟里,正欲安慰那個少婦,奇怪的是,少婦不見了,大榔頭的尸体也不翼而飛。二敦心中好生納悶儿,鳥飛也得有個影呀,這是怎么回事?
  竇二敦正在發愣,突然,從背后伸出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上。竇二敦大吃一惊。
  究竟竇二敦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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