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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遇知己明心結金蘭 尋遺骨托事歸故里


  話說魔山老母畢鳳蓮,正在酣戰鐵羅漢竇爾敦。突然,樹葉子“嘩啦”一響,從樹上跳下一人。畢鳳蓮和竇爾敦不禁一怔,同時跳出圈外,定睛觀瞧。這人年近古稀,繃儿顱頭,翹下巴,方海口,厚嘴唇,身形敏健,精明洒脫。身穿古銅色褲褂,紅腿帶,元寶鞋,外罩青色坎肩,上繡杭州十六景,腰里圍著包袱,手中提著一根鋼鍋、銅杆、翠玉嘴儿的大煙袋。
  竇爾敦初入綠林,并不認識他。此人乃是叱吒風云的“飛天怪叟”——上官元英,他与畢鳳蓮早已相識。
  書中代言,上官元英是云南昆明人氏,自幼投身綠林道。他保過鏢,占過山,當過兵,也做過強盜。五十歲以后,改邪歸正,在昆明府立場子教徒弟,自立門戶,獨創厂家,成為“滇派”,自稱“飛天怪叟”。
  上官元英的為人并不坏,俠肝義膽,仗義疏財,為朋友兩助插刀,好說個直理,愛抱打不平。他的武功,沒有成形的套路,也沒受過名師的點傳,有人說他的功夫是東摘西掠,胡拼亂湊的大雜燴。所以,正宗的武林門派都看不起他。盡管如此,他的功夫可不簡單,輕功、硬功、軟功、气功、拳腳、掌法都有獨到之處,集百家之長而又有創新,許多自夸正宗的名師,都不是他的對手。
  上官元英人特別,使用的兵刃也古怪,善用一根三尺三長,四十八斤重的銅杆大煙袋。既能抽煙,又能護身,為世上少有。
  畢鳳蓮拜訪過他,他也拜訪過畢鳳蓮,兩個人比武多次,互有胜負,基本不分上下,是個平手。
  他倆時而意气相投,你幫我助;時而翻臉不認,動刀子罵祖宗,如同陌路,真叫人捉摸不透,啼笑皆非。
  說來也巧,上官元英要去山東看望朋友,路過保定府。因為保定是直隸省城,商業發達,交通便利,人口密集,歷史悠久,名人俠士多匯集于此,是僅次于南、北二京的大都市。所以上官元英就找了個客店住下,准備多賞玩几天。恰巧遇上永昌鏢局和同順鏢局發生爭端,在龍虎寺比武較量。生性好動不好靜而又非常多事的上官元英,自然不能錯過這個机會。
  比武那天,他也擠在人群中看熱鬧,深為竇爾敦的俠風義膽所感動,也為竇爾敦那高超絕妙的武藝所傾心。真是無巧不成書。他正站在畢鳳蓮身后,听其言觀其行,發現她的面色陰冷,神態异常,自語什么“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他在這里逞英雄,看他如何贏我……無名小輩!”他斷定畢鳳蓮對竇爾敦不怀好意,有心出面勸阻,又怕畢鳳蓮不但不听,反而大動手腳,那就更麻煩了。听到畢鳳蓮要与竇爾敦忠孝祠比武,他為竇爾敦擔心起來。于是他想了個辦法,阻撓二人以武相見。畢鳳蓮和竇爾敦得到的柬貼都是他寫的。
  然而,調解無效,沖突終于發生了。他躲到樹上觀看,他知道畢鳳蓮心胸狹窄,對人寸步不讓,若竇爾敦有所不測,他便毅然出面,以力相助。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且說飛天怪叟上官元英,往他們兩人當中一站,笑嘻嘻地說:“二位的武功真乃天下奇絕,今夜老朽一飽眼福。看在我的分上,都讓一步吧。我已七十多歲了,臉皮還挺薄,你們不會駁我的面子,讓我下不了台吧?”
  竇爾敦早愿講和,自不必說。畢鳳蓮則不然,她就是不听勸,疑心大、個性強。她一听上官元英話里有話,意在偏袒竇爾敦,妒火上冒,厲聲喝道:“老匹夫,少裝腔作勢,別人怕你,老娘可不听邪,我就是要駁你的面子,你敢怎樣?”上官元英說道:“既然你不肯罷休,那你就跟我比試比試吧!”說著他把大煙袋鍋子一掄,亮開門戶。畢鳳蓮看看上官元英,又看看旁邊的竇爾敦,暗想道:不妙!竇爾敦一個我都招架不住,何況又多了個怪叟。況且,我已筋疲力盡,豈是他們的對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与他們爭一日之短長,以后找机會不遲。畢鳳蓮打定主意,撩衣服,帶好匕首說:“老狗你听著,老娘今儿個就賞你個面子,不打了。你要听清,我可不是怕你,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常赶集沒有遇不上親家的時候,擱著你的,放著我的,也撂著他的,一條繩拴仨螞蚱,誰也飛不了。有朝一日,老娘必報今日受辱之仇!”畢鳳蓮說完,沖徒弟們一揮手:“走!”眾徒弟熄滅燈火,跟著畢鳳蓮急匆匆走出忠孝祠,很快就消失在晨霧之中了。
  竇爾敦望著她們走遠,赶緊把衣服歸整一下,來到上官元英面前,拱手說:“多謝老前輩解圍,弟子刻骨銘心,永世不忘!”“哈哈……!”上官元英拉著竇爾敦的手說:“年輕人,不必客气!要說感謝嘛,那是畢鳳蓮的事。”接著他又無限感慨地說:“你做得很對,你以忍讓為怀,光明磊落,不卑不亢,使老朽受益不淺。”
  “不揣冒昧,敢問老前輩尊姓大名?何方人氏?”“噢,我复姓上官雙名元英,云南昆明人,綽號飛天怪叟。”
  竇爾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赶忙把那字帖儿取出來問道:“這字可是老人家所贈?”上官元英答:“不錯,是我寫給你的。”竇爾敦一再稱謝。上官元英笑道:“說句實話,那時我心里沒底儿,怕你不是那魔山老母的對手,所以才暗示你不要冒險。后來,我一看就放心了。你不僅年輕,而且有寬厚的品德,那一身本領,真是超凡越圣。”竇爾敦謙虛地說:“老前輩過獎了!”
  “不!我這個人向來不會捧人,有什么說什么。我走過很多地方,接触過許多人,惟獨你使我佩服,我想同你結拜成异姓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不,不,不!”竇爾敦連連搖頭道:“老人家乃當今武林名人,論身份和年紀与我師父同輩。我入世不久,德薄才疏,怎敢与老人家稱兄論弟?使不得,使不得!”
  上官元英笑道:“你言差矣!你師父是武林正宗的老掌門,名揚遐邇的佛門長老。我怎敢与你師父齊名并駕?再說江湖之上大亂道,肩膀頭齊稱弟兄,何必拘于常理。老實說,我這一輩子沒有几個厚交之人,我看不起別人,別人也看不起我。說來也怪,我一見你就覺得相識恨晚,無論如何你別駁我的面子,我這還是第一次有求于人。”
  竇爾敦為難地說:“話雖如此,我總覺得太不相當了。要不這樣吧,我管您叫師叔得了。”“不行,不行!”上官元英晃著腦袋說:“不倫不類,那算什么呀!哪有哥倆那么親近。我意已決,你就不必推辭了。”
  上官元英摟了一堆土,在上邊插了三根硬草,“咕咚”往那儿一跪說:“爾敦啊,請吧!”竇爾敦無話可言,完全被其至誠之心所感動,只好挨著他跪在地上。倆人都把左手的中指咬破,對天盟誓道:“過往神佛在上,信士弟子上官元英、竇爾敦在下,我二人一見如故,意气相投,今愿結為金蘭之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能同生,但愿同死,口不應心,天誅地滅。”
  盟誓已畢,他們又虔誠地拜了九拜。然后,竇爾敦請上官元英坐在台階上,給盟兄叩頭。上官元英樂得嘴都閉不上了,他哈哈大笑道:“好兄弟,免了吧!”安爾敦執意要拜,上官元英無法,只好接受了。竇爾敦拜罷,站起身,對上官元英道:“小弟高攀,与哥哥結成生死弟兄,今后還求哥哥多方指教。”
  上官元英不悅道:“這叫什么話?現在咱是哥倆了,你看我哪點儿不對,也要照直說嘛。實在不行,打也可以。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凡是要我干的,只要你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絕不含糊。”上官元英言出于衷,激動得渾身打顫,胡子撅起多高。
  竇爾敦的心被深深打動,只覺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眼圈濕潤,緊握著上官元英的手說不出話來。忽然遠處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哥儿倆同時一愣,甩臉觀看。這時,晨曦微露,周圍的景物已顯出明晰的輪廓。就見從忠孝祠外,擁來了几十個人,竇爾敦仔細一瞧,為首的正是佟家父子。遂說道:“大哥放心,是自己人。”
  佟占山一看見竇爾敦,如釋重負,高興地喊到:“師父,可把我們急坏了,您沒有事吧?”說著話就跑到竇爾敦面前,呵呵直樂。佟闊海也疾步走來,抹了一把汗說:“我們一夜未曾合眼,擔心恩公發生意外。好不容易才盼著城門打開了,帶人前來接應。老天保佑,恩公無恙,我們也就放心了。”
  竇爾敦笑著點點頭,簡略地把昨晚比武的經過說了一遍,眾人听了,又惊又喜。竇爾敦又把上官元英請過來,向佟家父子做了引見。佟占山一听,又出來一個了不起的師大爺,把他高興得不得了。師伯長師伯短,把上官元英叫得心里甜絲絲、美滋滋的,不知說什么才好。佟闊海道:“此地并非講話之所,赶快回鏢局吧!”
  佟占山在附近的小張村,借了一輛大車,舖好被褥,請師父、師伯上了車,他和父親跨著車轅,在眾弟子的簇擁下,威風凜凜回到省城。
  話說簡短,回到鏢局后,佟家父子設盛宴款待上官元英,祝賀竇爾敦平安歸來。席前域籌交錯,談笑風生。佟占山年青好奇,詳細詢問比武經過。上官元英代替竇爾敦又說了一遍,他講得繪聲繪色,又加了不少俏皮話,眾人听得如醉如痴,樂得前合后仰。
  竇爾敦突然停杯在手,對上官元英說:“大哥,我求你一件事,不知可以嗎?”上官元英笑道:“我早就說過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還用求嗎?”
  竇爾敦道:“小弟乃直隸滄州大槐庄人。十六年前,從師上山學藝,至今也沒回過家鄉,不知父母遺骨何在?此次小弟下山就是回家祭奠父母的。不料途經保定,遇上了許多麻煩。不走吧,有事在身;走吧,又怕他們鏢局出事,實在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我想請大哥在此多住几日,替他們壓壓場,把小弟解脫出來。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這個……”上官元英手把胡須,尋思了半天,才果斷地說:“好吧,听你的。”竇爾敦大喜,急忙讓佟家父子謝過。
  “等一等!”上官元英說:“我這個人,一向好動不好靜,總叫我在這儿守著可不行,最多十天半月,我就得离開。”竇爾敦忙問道:“為什么?”上官元英回答說:“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呀!我想去山東濟南看望一個好友,我們已有二十年沒見了。”
  竇爾敦一想,自己也要去山東的,隨口道:“大哥的朋友是誰?”
  上官元英回答說:“我還正想跟你說呢!此人名叫克特朗,綽號人稱‘天不怕’。三十年前,他和我一樣也吃過黑道上的飯。嗣后金盆洗手,改邪歸正了。現在是濟南大同拳館的館長,收了不少徒弟,日子過得不錯,前些時候他來信,讓我無論如何到他家住些日子,我也滿口應承了。約定中秋節前夕會面。現在算來,日期迫近。所以,我也不能在這儿多耽擱。”
  上官元英又說:“這個克特朗也和我似的狗熊脾气,沒有正形。不過,心腸還是蠻好,武藝也出眾。你日后遇著他,只要提到我和你的關系,他肯定會熱忱待你,有事盡力幫忙的。”
  竇爾敦連連稱謝。佟占山湊近竇爾敦面前要求說:“師父,把我帶上吧,一早一晚,也好在師父面前盡孝。”
  竇爾敦笑道:“你父年邁,家中有許多事情需要你料理,豈能遠离?我行蹤不定,又沒有一個确定的安身之所,你就不必跟著了。”
  佟占山聞听,嘴巴子撅起多高。竇爾敦道:“你放心,來日方長,遲早會有机會的,倘若我能定居下來,一定讓你陪伴師父。”佟占山這才勉強笑笑。
  當晚,竇爾敦和上官元英同室而眠,他們不僅切磋了武藝,而且還從武林門派的興衰談到發展,從庶民的生活談到了清官府的腐敗……。真是人逢知己話長,一夜滔滔不斷。不過竇爾敦沒有吐露實情,講出自己的抱負。他認為還不是時候。
  次日天明,早膳畢,竇爾敦起身告辭,佟家父子和上官元英,一直把他送出保定東關,才揮淚作別。竇爾敦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請留步吧!”上官元英道:“不知咱哥儿倆何時才能見面?”竇爾敦說道:“這很難說,屆時我一定給哥哥寫信就是了。”
  佟占山哭著說:“恩師保重啊,盼望您早點來信。”
  竇爾敦答應一聲,又依依不舍地和大伙招招手,一狠心,轉身大踏步奔滄州而去。
  眾人目送竇爾敦看不見了身影,這才悒悒不樂而歸。
  按下他們不說,單表竇爾敦。他离開保定,徑直赶奔滄州。一路上,饑餐喝飲,夜住曉行,這一日終于來到滄州府。他繞城而過,當日投宿在离家鄉三十里的趙家窯。次日用罷早飯,就起身上路,中午時分,已來到大槐庄村外了。
  此刻,竇爾敦見景傷情,思緒万千,兩眼濕潤,五內如焚。暗說道:青山依舊,人面卻非,家鄉雖美,不見親人。不知父母遺骨現在何處?兄妹生死有無下落?也不知還有沒有其他親友?他一邊走一邊尋找著過去生活的蹤跡。然而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他發現,當年修建的土圍牆,已經不見了,寨門也已拆除。平坦筆直的沙石路,也不見了,代替它的是一條坎坷不平的土道,房屋破舊,街心冷清,只有几個光著屁股的小孩子,在追打嬉鬧。
  竇爾敦大踏步穿過街心,來到自家門首。只見,房子和院牆都沒有了,已經變成別人家的場院。他到當年埋葬母親的地方尋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母親的尸骨,惟有門前那塊臥牛石還深埋在地下,門旁那棵老槐樹依然活著。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母親那慘死后的面容,竇爾敦心里一酸,扑簌簌兩眼流出傷心淚來。這時,有個老者正開門出來,一眼看見了竇爾敦。老者深感疑惑,站在他身后,不住地觀看。竇爾敦赶緊把眼淚擦掉,扭回身子打量這位老者,看著看著,他忽然想起來了,此人正是本家大爺竇長松。啊,是他,雖然又衰老了許多,可体形和模樣依然如故。竇爾敦緊走几步,笑著說:“假如我沒認錯的話,您就是伯父竇長松吧?”
  老者一愣,張著大嘴,吃惊地望著竇爾敦,看了半天也沒認出是他。竇爾敦又說:“您不認識我了,我是竇保山的儿子竇二敦啊!”“啊?你是誰?”老者半捂著耳朵大聲地問。竇爾敦一字一句重复地說道:“我是竇保山的二儿子竇——二——敦!”
  老者這回可听清了,他先是惊詫發愣,隨后猛扑過去,把竇爾敦緊緊抱住,好像夢囈般地說道:“孩子,你還活著?難道這是真的?”竇爾敦默默地看著他,眼淚奪眶而出。這時有個穿長衫的壯漢子,背著手從庄外歸來,目睹此景,感到十分奇怪。這人邁步來到近前問老者:“爹,這和尚是誰?”
  竇長松猛然一惊,回頭一看,才知是自己的儿子竇其。遂說道:“這不就是我常向你提念的竇二敦嗎?快過去見過兄弟。”
  竇爾敦望著竇其,盡力回憶著過去,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他究竟是哪一個。竇其一听,這人就是竇二敦,又惊又喜。笑著說:“兄弟你還活著,真是可喜可賀。快,快進家吧!”
  “對對!”竇老漢也忙著往家里讓。他家就住在竇爾敦家的斜對門,走几步就到了。竇爾敦走進當院一看,房子比較好,三間正房,兩間下房,庭院寬闊。竇老漢住在下屋,竇其一家五口住在正房。
  一進院竇其就喊:“屋里的,來客人了。”
  “唉!”一個中年婦女,應聲迎了出來,把竇爾敦接進房中。竇其說:“這是你嫂子何氏。”又指著竇爾敦說:“這是咱們兄弟竇二敦呀!”只見那婦女“啊!”地惊叫了一聲,倒退了兩步,仿佛被針猛刺了一般。竇爾敦一愣,有些疑惑不解,不知她因何原故如此大惊失色,難道自己有什么令人害怕的地方?竇其忙解釋道:“農村婦女少見多怪。她看你穿戴特殊,故而惊叫,請兄弟見諒。”他又對妻子命令道:“還不快去燒茶做飯!”何氏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坐定后,竇爾敦道:“大哥,我怎么想不起你來?”竇其笑道:“這有什么奇怪的,咱倆根本就沒有見過面嘛!”
  竇老漢急忙解釋:“對了,你离開的年頭太多了,不知道這里的變化。官兵進庄那年,我家已經死得沒人了。幸虧我藏到墳地里,才躲過那場劫難。竇其不是我親儿子,是我侄子,原住在獨流,是我感到孤單,捎信儿讓他們來這儿住的。侄子和儿子差不多少,后來我們就干脆以父子相稱呼了。我時常對他念叨你的事,他對你知道得一清二楚。”竇爾敦恍然大悟似地說:“哦,原來如此。”
  這時,何氏已把飯菜做好,請竇爾敦入席。竇其說;“庄戶人家,沒有什么好東西招待,委屈兄弟了!”竇爾敦道:“家鄉的東西,再不好也比外邊順口。”
  竇其頻頻敬酒,十分殷勤。竇老漢問:“二敦哪,你這是從哪儿來?這么多年你都上哪儿去了?”
  竇爾敦口打唉聲,剛要敘說經過。突然院里有人喊:“竇里正在家嗎?”
  竇其放下筷子說:“在,在。”來人喊道:“滄州來人了,找你有事。”竇其答道:“唉!這就來。”說著站起身形,笑著對竇爾敦道:“兄弟,失陪了!我去應酬一下,馬上就回來。今晚你就住在我這儿,哪儿也不許去啊!”
  竇其急匆匆跑出去了。竇爾敦問老漢:“我大哥是里正?”竇老漢搖頭歎气說:“是的!他很愛交際。前些時結識了一個名叫趙秉廉的人。這人在滄州知府衙門當帖寫,上上下下都能說上話,后來保舉你大哥當了這一方圓的里正,月內還多少能得到些銀兩,以資家用。”
  竇爾敦听罷,很不痛快。心想,血海深仇未報,就給官府辦事,實在是軟骨頭,缺少做人的气節。你們這樣做,對得起死去的亡靈嗎?可轉念一想,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也許這里邊還有其他什么原因。況且又不是親骨肉,何必管人家的事。竇爾敦正在沉思,竇老漢又問道:“你這次回來還走嗎?今后打算怎樣生活?”
  竇爾敦因竇其做里正的緣故,不便實話相告。他岔開話題,問道:“大伯,我問您一件事,我父母的尸骨現在何處?”
  竇老漢歎道:“全庄的死人,都被官兵用火燒了,骨灰也給揚了,上哪儿找尸骨去?”
  竇爾敦聞听此言,頓時淚如雨下,痛苦不已。他面對蒼天呼叫:
  “父母在天之靈,我對不起你們啊!你們在世,孩儿不能敬孝;你們死后,孩儿又不能安葬,我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我有罪!……”他气恨難平,悲憤不已。
  欲知竇其出去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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