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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福祿居堂倌講皇糧 党家庄民女避凌辱


  且說鐵羅漢竇爾敦,向克特朗、賴九成二人辭行,率領五小和老少各位英雄,起身去泰山。
  一路上,他們走到街上,十分引人注目。竇爾敦是頭陀和尚打扮,散發披肩,月牙銅箍勒頭,身穿青布僧衣,水襪云履,身背虎尾三節棍,面如藍靛,濃眉闊目。上官元英小個儿,大腦殼,禿腦門,小臉白胡,手中端著三尺多長的銅杆大煙袋。煙袋鍋大如碗口,特別引人注目。遲樂天左手拄明杖,右手提著鐋鑼,一身破爛衣服,補丁摞著補丁。方臉白胡,大蝦米腰,走几步,“堂堂堂”就敲几下,真像個討飯的失目老者。鐘慶堂頭戴大草帽,身穿又肥又大的藍布褲褂,布襪洒鞋,黑紅臉膛,与老農一般不二。再看竇曉春,身段苗條,健步如飛,周身上下一身青,外披半截斗篷。她面如白玉,杏眼桃腮,肋佩雙刀,威嚴中透著秀气。再看那五位小兄弟:富春寶風流俊美,石寬威武健壯,李大成愣頭愣腦,張鐵虎五大三粗,晃晃搖搖,而傻英雄丁猛高人一頭,虎背熊腰,袒臂露胸,猶如下凡的金剛,特別顯眼。
  那十個伙計,一色灰布褲褂,絹帕罩頭,腰里都挎著彎刀,背著包裹,前呼后擁,威風凜凜。惹得行人觀看,小孩儿跟著亂胞,好像看西洋景一般。這些人都隨便慣了,讓人家一注意上,就顯得非常不自在。竇爾敦和上官元英一商議,還是分散開走方便,于是令五小為頭一撥在前邊開路,竇曉春夫妻為第二路,竇爾敦、遲樂天、上官元英帶兩個伙計為第三路,其他人續后。
  這一分開,可好多了。官道上人來車往,很少有人去注意他們。不說旁人,單說五位小弟兄,他們在師父面前拘束得要命,甚至連大气都不敢出。這一离開,真好像小鳥入林,魚儿入水一般。他們又說又笑,又打又鬧,很快就把旁人甩出很遠很遠了。他們一口气走了四十里,眼前閃出一座鎮子。東西大街,市北舖戶,車水馬龍,店面林立,十分熱鬧。界石上鐫著“党家庄”三個大字。
  丁猛直著脖子,往兩旁看看說:“師兄,快找個地方吃飯吧,都快把我餓死了!”石寬也說:“晌午都過了,是該打尖了。”經過他倆這一提醒,眾人也覺得饑腸轆轆。春寶又往前走了一程,見路北有座大飯館,門面油漆彩繪一新,高挑著酒幌。吃飯的人出出進進,生意倒滿興旺。橫匾上寫著“福祿居”。春寶道:“咱們就在這儿吃吧!”他說著走了進去。跑堂的伙計赶緊迎上來,笑道:“几位大爺用飯嗎?里邊請。”春寶往左右看看,說:“最好找個亮堂的地方。”跑堂的頭前引路,用手一指道:“好啦,您往這儿請。几位,這張桌怎么樣?”春寶一看,這張方桌緊挨窗戶,窗戶開著,往外可以看見街景,光線明亮,空气新鮮,确實不錯。他滿意地點點頭:“行,就在這儿吧!”
  跑堂的擦抹桌案,把椅子擺好。春寶是二師兄,坐在主位,石寬在左,丁猛在右,張鐵虎、李大成坐在橫頭。小伙計擺好吃碟筷子,又給他們泡來一壺濃茶,遞過濕毛巾。哥几個擦了把臉,淨了淨手,開始喝茶。丁猛把雙錘放到桌子下邊,捧起茶碗,這頓喝呀。張鐵虎很少出遠門,問春寶:“二師弟,這儿离泰山有多遠?還得走几天?”春寶對這一帶的地形也不熟悉,想了想說:“大概沒多遠吧,頂多兩三天就能到。”石寬說:“差不多。我小時候去過一次,好像也從這儿經過。這儿好像是歸肥城管,再往前走就是泰安州界,頂多還有一百里。”
  這時,跑堂的又過來問道:“几位大爺,吃點儿什么?請吩咐吧!”春寶要了個炸排骨、辣椒雞丁,石寬要了個沙鍋豆腐、四喜丸子,李大成要了個紅燜肘子,張鐵虎要了個醋溜肉段,丁猛叫不來菜名,告訴跑堂的:“什么解饞來什么,越多越好!”跑堂的給他安排了四個菜:方子肉、紅燜鴨、水晶肘子和南煎獅子頭。傻英雄大喜。五個人深恐貪杯誤事,只要了半斤老白干。霎時間,刀勺齊響,不一刻就把酒菜端上來了。石寬又要了五斤大餅、三斤饅頭,跑堂的一一照辦了。小兄弟們邊吃邊喝,吃的這個香勁儿就甭提了。尤其是丁猛,兩眼盯到桌子上,甩開腮幫子,狼吞虎咽,吃得滿頭大汗。
  他們正吃得高興,忽听得街上一陣大亂。春寶放下筷子,往外觀看,只見從西邊來了一伙人,為首的都騎著馬。在他們身后有五六輛大車,每輛車上都擠滿了人,一律是年輕婦女,雙臂倒剪,又用一條大繩子連住,嘴里塞著東西,一個個都哭成了淚人。東西兩旁跟著兩溜看守,手里都拎著鞭子和木棒。在大車后邊,還綁著兩大串男人,有老有少,足有四五十人。這些人用長繩子連在一起,一個個鼻青臉腫,血跡斑斑。几十名打手把他們夾在中間,誰敢吭一聲,或者往兩邊看一眼,輕則挨罵,重則挨几鞭子。
  再看那几個騎馬的,都穿著綢緞褲褂,彩帶勒腰,得胜鉤上挂著花槍、弓箭和馬刀,挺著胸脯,撇著嘴,眯縫著眼睛,旁若無人,簡直不可一世。老百姓都遠遠地站著看熱鬧,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這支隊伍人喊馬嘶,喧鬧著從飯館門前經過,奔東而去。
  春寶一皺眉,為把事情弄清楚,便把跑堂的叫了過來:“堂館大哥,一塊儿喝几杯吧?”堂館忙說:“不,不,謝謝。小人不敢!”春寶問:“貴姓啊?”堂館答道:“敝姓党,您就叫我党二好了。”堂館點頭哈腰,一副受寵若惊的樣子。
  春寶道:“我跟你打听點事儿,可以嗎?”党二忙說:“行啊!凡是小人知道的,都可奉告。”春寶說:“那好。方才過去的那伙人是怎么回事?”石寬把嘴一抹,也說:“是啊,看樣子他們不像官人,干嗎綁人呢?”
  党二聞听,往兩邊溜了几眼,壓低聲音說:“大爺,要是菜涼了,我給您回回勺;要是酒不夠,我給您拿去;您要打听我們這儿有什么熱鬧地方,我都可以辦到。唯獨這件事,小人不敢說。請寬恕!嘿嘿嘿嘿!”党二說著轉身要溜。春寶把他拉住,笑著說:“等等。你怎么這樣膽小?我們是過路人,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就冒出去了,無非听個新鮮,你怕從何來?”石寬也說:“不叫你自講,到時候自有酬謝就是了。”
  党二遲疑了片刻,這會儿吃飯的客人不多了,沒人注意他們了。他壯了壯膽子說:“好吧!不過,您就當說笑話听,可別當真事。為什么呢?因為我也是一知半解,說得不一定都對。您一叫真可就坏了。”春寶道:“你放心。我們听听就完了,叫真有啥用!”党二咽了口唾沫,又往身后看了兩眼,這才壓低聲音說:“各位,我們這儿叫党家庄,差不多都姓党,一共五百八十三戶,三千多口人。离這儿五里,就是皇糧庄。其實,整個庄子就住著一戶人家。皇糧庄有位庄主,名叫党鵬飛,綽號東霸天。他手下養著几百名打手,据說還有江洋大盜、綠林飛賊。這些東西殺人不眨眼,欺男霸女,奸盜邪淫,什么坏事都干。”
  春寶問:“難道官府就不管嗎?”党二搖搖頭說:“咳!官府管誰?還不是管我們這號人!敢管人家嗎?党鵬飛手眼通天,財大壓人,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說到錢,人家有良田千頃,騾馬万頭,在濟南、濟宁、京師、天津、保定各地都有買賣,可以說日進外金,太富有了,太富有了!談到勢力,党鵬飛有個叔叔党盡忠,在皇宮里伺候皇上,听說是個什么總管。他在万歲皇爺面前說一不二,皇上還賜給他一條御鞭。他上管文武,下管庶民。党鵬飛就仗著這個,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各位大爺,請想想:地方官敢管他嗎?他要是一歪嘴,官儿就得滾蛋。所以,他們就聯成一气,互相依賴,狼狽為奸。”
  党二說到這儿,不住地搖頭歎息。石寬道:“方才那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點說呀!”党二往四周看看,接著說:“好,好!這就說,這就說!方才咱們說了,他家為什么叫皇糧庄呢?就是党鵬飛通過他叔父的活動,捐了個四品頂戴的皇糧庄頭,專門給皇上收皇糧。呵,這個權力可大了!他說收多少,就得收多少;誰敢不繳,就以抗旨論罪。輕的挨罰坐牢,重的就得掉腦袋。這件事別的衙門都無權過問,党鵬飛就可以一手包辦;要不,怎么都管他叫東霸天呢?我看他比霸天還霸天,簡直成了這一帶的太上皇了!”党二說到這儿,好像自己膽也大了,接著說:“方才被綁的那些人,都是繳不起皇糧的。這不,都給抓起來了!往皇糧庄的大牢里一塞,唉,不死也得扒層皮啊!十年來,死在這上頭的人何止上百,終生殘廢的更不計其數了!”
  張鐵虎听到這里,怒目圓睜气得吃不下去了,忙問道:“他們還抓婦女干什么?”党二道:“叫人生气就在這儿,這些都是欠下皇糧的婦女。党鵬飛下令,拿這些婦女抵賬。她們都被抓進皇糧庄,不是被奸污,就是被賣進妓院。不愿受擺布的,不是被殺,就是自殺。哎呀,那個慘勁儿就甭提了!咳,這叫什么世道啊!”党二說完了,覺得有點儿失口,嚇得直冒冷汗,忙解釋說:“各位,千万可別听我胡說!我這叫滿嘴放屁。只當我沒說,只當您几位什么也沒听見,要是傳出去,哎喲,我的娘啊,小人家中七口老小可就全完了!”他說著都要哭了。
  春寶笑道:“別怕,別怕,我早就忘了。這算什么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党鵬飛做得也不算不對,這都是天意。我要是他呀,比他還敢折騰呢!”党二感到有點出乎意外,忙說:“什么?你……”他心說,看不出這個小伙儿長得溜光水滑的,更他娘的不是東西!他狠狠地瞪了春寶一眼,把腦袋一撥浪走了。
  富春寶嘴上那么說,心里可气坏了。他們一直等到丁猛吃完了,結了賬,才离開福祿居。出庄之后,他問石寬:“兄弟,你打算怎么辦?”石寬忙問:“什么事?”春寶說:“方才那件事唄。”石寬尋思了一會儿,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人家那么大勢力,咱哪管的了!要管他,得請示師父才行呀!”丁猛瓮聲瓮气地問:“什么事?干嗎要問師父?”石寬生气地說:“你就知道吃!党二說的那些話,你都沒听見?”丁猛說:“誰說我沒听見?不就是他們搶男的抓女的那件事嗎?把他們救出來,不就完了嗎!干嗎還用問師父?”春寶道:“這件事是夠大的,按理說應該稟明師父,可誰知師父現在何處?”
  小弟兄五個正在郊外商議,突然有個女人尖著嗓子喊道:“救人哪!救人哪!”小弟兄們突然一惊,抬頭觀看,只見從對面的庄稼地里跑來一個婦女。她發髻披散,衣服不整,跌跌撞撞奔他們跑來。离她不遠,追來几條大漢。春寶無暇多想,噌噌飛身跳過去,把這個婦女護住。這時,石寬也赶到了,忙問道:“你是什么人?他們為啥追你?”這女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說:“我……是被他們搶去抵皇糧的。其實,我并不欠皇糧,是他們使坏。我抽冷子跑了出來。快救命啊!要叫他們抓回去,非把我打死不可!”
  這時,那几條大漢追來了,一個個橫眉立目,气勢洶洶,手里拎著繩索和皮鞭、棒子。為首的二十多歲,是個黑胖子,多少有點儿麻子臉。他看了眾人一眼,連句話也沒說,沖過去拉住那婦女的膀子,狠狠地罵道:“臭娘們儿,我叫你跑!非他媽的把你的狗腿砸折了不可!”他說著掄拳就打。
  春寶忍無可忍,大喝一聲:“住手!”把他的手腕子給抓住了。黑胖子一愣,翻著眼睛說:“你們要干什么?”春寶說:“你們憑什么抓她?”黑胖子道:“他欠了皇上的糧,犯了欺君之罪!”春寶怒道:“少拿皇上嚇唬人!其實皇上還不一定知道不知道呢!”黑胖子把手抽回來,叉著腰說:“喲!你他媽的活膩味了吧?就沖你說這話,准是不法之徒。來呀,把他也給我拿了!”
  石寬看這几個家伙真要動手,把袖子一挽,推了黑胖子一把,怒道:“去你娘的!我看你敢動他一下!”這小子被推得一仄愣,差點儿趴下。黑胖子先是一愣,隨后把小眼一瞪,凶相畢露,舉起棒子照石寬就打。還沒等石寬還手,張鐵虎從后邊就躥上來了,“啪”就是一個“通天炮”,把黑胖子揍了個仰面朝天。李大成也湊過去,乒乓又是兩拳,把黑胖子接得嗷嗷直叫。隨同黑胖子來的那几個小子吼道:“反了,反了!你們膽敢打党大爺的總管!快上!別讓他們跑了!”說著就往上沖。
  春寶見這些家伙狗仗人勢,如此凶狠,火往上撞,也顧不得后果了,喝令師弟們:“打!教訓教訓他們!”這句話可惹禍了。方才他不發話,這哥几個還有點顧忌;一听師兄發了話,就好像領了圣旨一般,馬上往上一圍,可就放開勁儿地打上了,直把這几個小子打得哭爹叫娘,滿地翻滾。春寶怕他們把人打死,給師父找麻煩,遂喊道:“別打了!叫他們跪在我面前!”
  眾人這才住了手,丁猛一手抓著一個,那哥仨也一人抓著一個,像拎小雞似的把他們接到春寶腳下。多臂童子問那個黑胖子:“你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嗯?”小弟兄們齊聲喊道:“說!快說!”石寬狠狠踢了一腳。黑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气,齜牙咧嘴地說:“是,是是!小人名叫趙三,因我長得黑,人們都管我叫黑三。我……我在皇糧庄當了個小……小頭目,專管欠皇糧的人。”
  春寶扭回頭問那個女子:“他說得對嗎?”那女子害怕,不敢說。李大成道:“事到如今,你還怕什么?反正也把他們得罪了,你不說也沒個好!”那女子一听,可也對,這才壯著膽子回答:“是……是這么回事:他……他是專管看押人的小頭目,打人、罵人、上刑都由他。對婦女他還……他還無禮……”這女子臉一紅,說不下去了。
  小兄弟一听就明白了,也不便深問。春寶沉吟片刻,問黑三:“這個女人是怎么回事?你們為啥追她?”黑三無言以對,只說:“這……”他遲疑了片刻。石寬一擰他的胳膊,說道:“說實話!”黑三疼得大叫:“哎喲喲!我說,我說!”黑三冒著汗說:“這個女人姓張,是党家庄党純財的老婆。因為她欠了皇糧……啊,不,不欠!因為……因為她長得有几分姿色,我們庄主就說她家欠了皇糧,就……就把她給抓來了,意思是叫她陪著我家庄主睡覺。就在叫她化妝的時候,她跑了。小人怕無法交待,才……才追出來。”春寶問女子,他說得可對?那女子點點頭。春寶道:“人家一不欠皇糧,二沒犯法,就因為長得好,你們就誣陷人家,還要強迫人家留宿。這跟土匪、山賊有什么不同?難道皇上就叫你們這么干嗎?”黑三忙辯解道:“不,不不!這……這都是我們庄主的主意。”
  春寶問:“你們庄主是誰?他在哪儿?”黑三道:“他是皇糧庄的庄頭,專管給皇上收皇糧的,名叫党鵬飛,綽號東霸天。”“為什么叫東霸天,不叫西霸天?”黑三說:“這……是這么回事,這是指肥城以東說的。這儿都是我家庄主的天下,地也是他的,人也歸他管,連官府都怕他,所以叫東霸天。”春寶問:“他現在在哪?”黑三說:“在庄上,在庄上。”春寶道:“今儿個我就把你們放了。你回去告訴党鵬飛,叫他放明白點儿,別以為官府不敢碰他,就沒人敢碰他了。別忘了,天下還有綠林好漢,還有抱打不平的英雄豪杰。我們可不听他那一套,惱一惱,就把他的皇糧庄給抄了,把他的狗頭摘下來示眾!”
  黑三應道:“是,小人一定把話捎到!”石寬補充說:“還有,你告訴党鵬飛:一,把抓來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放了,馬上就得放;二,今后不准他為非作歹,仗勢欺人。倘若敢把我們的話當成耳旁風,下次可就不客气了!”黑三說:“是,一定轉告,一定轉告!”張鐵虎把手一背,拉長聲音說:“等等,我再說兩句。還有你和你們這伙坏蛋,也要學好,不准狗仗人勢,欺凌百姓。到時候不光找党鵬飛算賬,也要找你們算賬!”李大成也補充說:“你們要是不改舊惡,爺爺就把你們的坏水擠出來!”
  春寶猛抬頭往對面一看,好像來了不少人。他不敢耽擱,把手一揮說:“都滾吧,快滾!”黑三他們連連應聲“是,是”,連滾帶爬,一溜煙逃走了。
  石寬道:“狗改不了吃屎,他們回去還得做坏事。”春寶道:“話雖如此,也得這么做呀!這又不是晚間廝斗,你能把他們都殺了嗎?”他扭回身對張氏說:“你快逃命去吧!”張氏涕淚橫流,給春寶五人磕了個響頭,一轉身逃命去了。
  春寶辦完這件事,心中覺得十分痛快,那哥几個也是如此。他們彼此一笑,又繼續赶路了。他們走出庄稼地,上了官道,往前走了約二里路。突然從道旁閃出几十條壯漢,呼啦一聲把道路橫住了。為首的是個黃面大漢,手握大刀,厲聲喝道:“站住!你們走不了啦!”春寶一看,黑三也在人群當中。只見黑三指著春寶五人,對那個黃面大漢說:“佟師父,就是他們,就是他們!”
  這個黃臉名叫金面瘟神佟豹,在党鵬飛手下當保鏢。此人又毒又狠,走到哪里,哪里倒霉,故而他有“瘟神”之稱。張氏逃走的消息傳到了党鵬飛耳朵里。老家伙暴跳如雷,把看守狠狠地責罵了一頓,讓黑三帶人去追。左等右等,不見黑三回來。他不放心,叫佟豹領人出來看看。佟豹剛走不遠,正遇上逃回來的黑三,這才把事情弄清。
  佟豹听罷,感到這五個人來頭不善,一面令人飛報庄主,一面領人在此阻截,于是与春寶五人相遇。石寬指著黑三說:“好小子,我剛才警告你的話,你全忘了?”黑三冷笑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是你爺爺我沒有辦法,只得听你們的。好漢不吃眼前虧嘛。現在,我們的人來了,誰還听你放狗屁!”石寬恨得直咬牙,怒罵道:“等我再把你抓住,非扒了你小子的黑皮不可!”黑三冷笑不止。
  且說金面瘟神佟豹,瞪了黑三一眼說:“三爺,哪有工夫和他們磨牙!干脆都抓起來,交給庄主發落算了!”說著,他把大砍刀一晃,直奔春寶扑來。春寶拉出寶劍,剛要伸手,張鐵虎就跳過去了。他把掌中的單刀一晃,与佟豹戰在一處,四位小弟兄在后邊給他助威。只見張鐵虎把單刀施展開,呼呼挂風,刀光閃閃,舞得如同刀山一般。春寶滿意地點點頭,心說:師弟的能耐可長進多了。照這樣下去,很快就得成名,石寬也不住地點點頭。
  再說張鐵虎,使了個蓋頂三刀,佟豹躲閃不及,喀嚓一聲,頭皮被劈下一片儿。這小子頓時鮮血迸流,疼得嗷一聲慘叫,抱頭慌忙退下。張鐵虎撤步抽身,用鞋底把刀上的鮮血揩淨,高聲喝道:“哪個還來?爺爺我都包下了!”他心里想:再練几年,我不夠劍客,也夠俠客了。
  黑三一看,大吃一惊,暗道:“這五個小子是哪來的?好大的本事啊!連佟師父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手下的弟兄就更不中用了!”于是,他喊道:“弟兄們,人少了打不過他們,大家都上吧!快,都給我上!要抓住他們!庄主爺肯定有重賞。”眾人“噢”一聲,都沖了過來。
  傻英雄丁猛可樂坏了,他就愿意人多,打起來才過癮呢!他把大嘴一咧,高聲吼道:“小子們來呀!都來,都來!爺爺跟你們玩一會儿!”丁猛說罷,掄雙錘往上縱,就要血洗皇糧庄。
  究竟五小如何大鬧皇糧庄,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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