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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得而复失五寇漏网 寬期緩限戴罪立功


  神力王達摩蘇見胜英跪倒馬前,這才問道:
  “胜英啊,肖金台一仗胜敗如何呀?”
  胜英往上叩頭:
  “回王駕千歲的話。蒙皇上的洪福,仗大清的國威,小民馬到成功,已把寶燈請回,賊盜抓住。”
  “好,這你算將功折罪了,寶燈現在何處?”
  “小人帶來了。”
  胜英沖后邊一招手,歐陽天佐、歐陽德和蔣伯芳把寶燈往前一遞,胜英接過來交給神力王的親兵,這名親兵把寶燈往上一遞。神力王在馬上把寶燈打開這么一看,一點不錯。
  “哈哈哈哈,正是這盞寶燈。胜英啊,也難為你了,平身。”
  “謝王駕千千歲。”
  胜英這才站起來,神力王派專人看守寶燈,然后又問:
  “抓住多少賊呀?”
  “回王爺的話,除了擊斃的之外抓住五名要犯。”
  “都是什么人哪?”
  “其中有夜入皇宮盜寶的賊寇——秦尤、柳玉春和崔通,還有肖金台的兩個賊頭,一個叫閔士瓊一個叫閔德潤。”
  “嚄,如此說來甚好,待本王親自審訊,上山。”
  神力王催馬上山,胜英眾人相陪,不多時山路崎嶇,神力王甩鐙下馬,有人攙扶著來到中平大庭。這陣儿火著得正大的時候,离著多遠都烤人的臉。神力王這才傳話:
  “馬上救火!”
  總兵分成四路,抽出一万人專門救火,按下這個不提。
  胜英就在這個院里,為神力王准備了把椅子,請王爺落座。神力王手扶著刀把,東瞅西看:
  “哼!這肖金台的猴崽子們气派還不小呢,可見當時的盛況了,這幫東西真是可殺不可留!胜英啊,把抓住的要犯都給我帶來。”
  “遵命。”
  胜三爺赶奔配房,一邊往里走,一邊喊道:
  “三太,香武快把犯人提出來。”
  連喊三遍無人答言,三爺就一愣啊。緊接著開開門進屋一瞅:“喲!”把胜英嚇得目瞪口呆,不但胜英愣住了,在他身后的弼昆和尚、神刀李剛、飛天玉虎蔣伯芳等也都惊呆了,見五寇不翼而飛,賊連一個都沒了。再往地上看,黃三太、楊香武、賈明等這五個人口吐白沫,人事不省,都在地上躺著呢。胜英“哎喲”了一聲,赶緊到近前,把這小哥几個扶起來,摸了摸心里頭還咚咚直跳,鼻子上還有熱气,馬上找人搶救。有人拎過一桶涼水來,對准五個人一噴,時間不大這小哥几個先后醒來。金頭虎賈明先揉揉眼睛:
  “哎呀,哎呀,這腦袋怎這么疼,好睡呀,好睡,喲!這是怎么回事?”
  蔣伯芳抓住他襖領子就問:
  “賈明,那五個賊呢?”
  “五個賊,那不在……那,喲!怎么都沒了?剛才還在這。”
  他也說不清楚,黃三太這陣也明白過來了。胜英著急呀,問道:
  “三太,你說說是怎么回事?”
  黃三太臉一紅:
  “師傅,這……弟子也說不清楚哇,您老人家去接神力王,我們五個人在這看守著,忽然困打心頭起,說什么這眼也睜不開了,后邊什么事也不知道了。大概我們是中了什么迷昏藥,有人把賊給救走了。”
  “哎呀!”胜三爺聞听真好比冷水潑頭,怀里揣冰,又好比一腳蹬空從山崖上掉下去。胜三爺心想這怎么交待呀?剛跟神力王說完,賊沒了,這不是瞪眼說瞎話嗎?這就犯了欺上之罪呀!胜英馬上帶著人到院里來見神力王,胜英跪倒了。
  “王駕千歲,罪民胜英罪該万死。”
  神力王一愣:
  “老明公,你立了功了,怎么還說這种話?”
  “王駕千歲呀,适才我領人去迎接王爺,那五個賊寇還在看押之中,沒想到迎接您這個工夫,五個賊寇被人救走了,還把看守的五個人用迷藥迷倒,王爺您看這怎么辦?”
  “絲……這個……。”
  神力王把臉往下一沉,他眼睛盯著胜英。心說,他是不是瞪眼胡說呀?欺騙本王?又一想不是,胜英不是那种人哪,在眾人的面前他怎敢胡說八道。神力王站起來:
  “領著我去看看。”
  “噯!”胜英領著神力王到廂房。神力王圍這屋轉了一圈,一看可不是嗎?地上有五條繩子,還有一攤血跡,他問胜英:“這血是哪來的?”
  “回王爺,抓住的賊人有兩名身受重傷,這是賊人留下的血跡。”
  “嗯,你說的都是真的?”
  “嚇死罪民也不敢欺騙王爺!”
  大伙都過來了:
  “王駕千歲這屬實,誰也不敢說瞎話。”
  賈明腆著草包肚子說:
  “王爺,咱倆人這交情可不錯呀,上有天,下有地,當中有良心,我們為了取寶燈,為了抓這几個小毛賊,把屁都累出來了,您老身不動,膀不搖,到這得現成的,我們怎么敢說瞎話呀?王爺,我們要欺騙你就天打五雷轟,嘎叭一下就死嘍!”
  賈明這一起誓,把神力王气樂了:
  “哈哈哈,好了,好了,本王相信就是。胜英啊。”
  “罪民在。”
  “你說這事該怎么辦?現在這只辦成了一半,寶燈是取回來了,賊跑了,你這官司還沒算完哪。本王再給你一段時間,命你捉拿盜寶之賊,你看如何呀?”
  “多謝千歲,千千歲!”
  “嗯,本王先收兵撤退,把寶燈送回京,等著你抓住盜寶的賊寇,再到北京去見我。”
  “是。”神力王把后事處理完,收兵走了。
  至于他怎么回京交旨暫且不提。單說胜三爺率領小弟兄們离開肖金台回奔鏢局。但是回到了鏢局,胜英一點痛快的心也沒有哇,心說我這命怎這么苦?怎這么多事?真是按倒葫蘆瓢又起,一宗不了又一宗啊,這五個賊人是被誰救的呢?能跑到哪去呢?真叫胜三爺心中煩亂哪!可是光著急沒用,該辦事還得辦事呀。大家圍過來苦苦相勸,蔣伯芳就說:
  “三哥,愁有什么用,人生就這么回事,一直得愁到死,我看他們能飛得出大清去嗎?咱們就象梳頭發似的,把各山各島都梳它一遍,我就不相信找不出他們几個來。再者說鳥飛還得有個影子,難道說他們能化成烏有嗎?”
  賈明一听:
  “對,我五叔說得有理,三大爺,您急有什么用,干脆咱們開始行動,搜哇!大賊窩,小賊窩,都給它攪到了,我就不信抓不住仨耗子!”
  胜三爺在眾人的鼓勵下,這才點頭。后來研究決定,讓神刀李剛,紅蓮羅漢弼昆仍然主持鏢局的事,該做買賣還得做買賣,余者投入全部精力,捉拿逃走的五寇。胜英把這些人分成了八撥,老的小的互相搭配,然后開始尋找五寇。
  按下別人不說,單說賈明。他跟黃三太、楊香武、李昱、張七、歐陽德、蕭銀龍是一撥。小弟兄們离開南京查訪了兩天,結果音空信沓。
  這一天走到一片野荒郊,楊香武有點走不動了,在道邊的石頭上一坐:
  “眾位呀,大家歇歇,歇歇腿儿吧!”
  大伙儿也乏了,席地而坐,楊香武口打唉聲:
  “我說各位哥哥兄弟,上哪找賊去?大海茫茫,簡直是海底撈針一樣,難哪!”
  賈明捶了他一拳:
  “就你會說泄气話,瘦雞,你狗屁能耐都沒有,就會拖后腿。”
  楊香武不服气,把小圓眼珠一瞪:
  “那你說,你倒有能耐,咱們在哪抓去,听你的?”
  “听我的,你還不知道金頭虎這兩下子嗎?當初我學武藝的時候還學過算卦。”
  “你胡說八道,你跟誰學的?”
  “跟我師大爺,鐵牌道人諸葛山真。學的是陰八卦、陽八卦、陰陽八卦、袖褪乾坤,掐指一算,我就知道賊在哪!”
  “那你說賊在哪呢?你算一卦。算不准我掐死你。”
  “我看看這賊能落到哪個方向。”
  說著話他把大鐵杵拿過來了:
  “我這鐵杵指哪邊,咱就奔哪邊去找,准定能找著。”
  “那你算吧。”
  他們倆在這抬杠,你一句我一句沒完沒了。別人都挺煩,又挺累,沒人去管他倆。就見賈明站起來,圍著大伙轉一圈,把杵晃了晃:
  “看著,現在我就算卦啦啊,天靈靈地靈靈,馬王爺顯神通,指點方向告訴我,將來叫明爺立大功!告訴我這賊在哪啊,天靈靈。”
  他把大杵扔到空中,鐵杵翻了几個個,尖朝下,“彭”插地上了,扎進去有半尺多深。把楊香武樂得:
  “嘿嘿嘿,這卦算得挺准,要照你這么說,這五個賊入地了,這不尖朝下嗎?”
  “去你娘的,你懂什么,算卦得三遍,頭一回是試驗,這不算。”
  他把大杵又扔到空中,結果尖朝下又插地上了,惹得黃三太也樂了,心說我這位兄弟真能耍狗坨子,反正跟他在一起也有個好處,能夠開心解悶,多發愁也不愁了,賈明把鐵杵第三次扔到空中,這回沒插地上,在地上顛了顛,這尖儿指向正南。
  “哎,算卦這第三回最靈,看著沒?這尖儿指著南面,咱哥几個就朝南走,定能把賊拿住。”
  大伙都站起來了:
  “好吧,那就听你的,奔南面走!”
  賈明把鐵杵揀起來,背在背后,大家無目的的往南面去找賊寇。他們走了兩天,路過個鎮子叫蔡家庄。這庄子還真挺大,東西的大街,南北的買賣,白砂石舖的地,周圍有大大小小几十個庄村,人們都到蔡家庄赶集上店。他們小哥几個到這正好是中午,飯口上,因此顯得人就更多了。賈明抬頭一看路西有個大飯館,門前挂著晃子,肚子就覺著有點餓了:
  “眾位。賊也得抓,飯也得吃,怎么樣,到飯館咱吃一頓呀?”
  大伙儿也樂了,邁步進這飯館。這飯館的名字叫五香園,一進館子,香味扑鼻呀,伙計滿臉帶笑接出來:
  “來了?几位,吃飯里邊請啦!”
  把小哥几個讓到屋,他們進屋一看還有張閒桌,把這桌就包下了,賈明拉了把椅子往當中一坐,黃三太、楊香武,紅旗李昱,鳳凰張七,小俠蕭銀龍,小方朔歐陽德大家在左右相陪,伙計抹桌案,擺好吃碟就問:
  “几位,吃點什么?”
  賈明道:
  “我們都餓透啦,什么解饞來什么,什么好吃來什么,爺不怕花錢。”
  “好唻。”
  伙計下去了,時間不大先給端來一個大拼盤,又給拿上四壺酒,几只酒杯,給大伙滿上。小弟兄一邊吃著,一邊喝著,伙計象穿梭似的一會又回來了,擺上冷葷熱素八個菜,熱气騰騰,香味扑鼻,小哥几個都餓了,拿起筷子就吃,這一頓吃的是格外的香,賈明的筷子專往肉上夾,什么好吃他夾什么。金頭虎晃著腦袋,掂著大槽牙,翻著母狗眼,正吃著,就听門外說話:
  “就在這吃就得了。”
  “屋里讓座。”
  從外邊進來個年輕的,就見這個年輕人,手里拎個長條的包袱,新剃的腦爪皮漆青珵亮,腦后一條大辮能有三尺多長,梳成剪子股形,辮梢上扎著五彩頭繩。往身上看穿著米色的大褂,挽著雪白的袖面,腰裹扎著根涼帶,后邊還背著個大草帽。往這小伙儿臉上看,長的面如冠玉,粗眉大眼,鼓鼻梁,方海口,光嘴巴沒胡儿,看年齡也就是十六七歲。但是這位撇著嘴,滿臉帶著傲气,一進門,伙計過來了:
  “喲,客爺,您請坐吧。”
  這主連理都沒理,背著手挨著個地給吃飯的相面,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最后他的眼光就落到賈明這張桌上,他特別注意地看了看。伙計第二次又問:
  “客爺您請坐吧。”
  “嗯。”這小伙在旁邊找了張桌,拉了把椅子坐下,把長條包裹往桌上一放,伙計先遞過來一個手巾把,上頭又洒了點花露水,挺香,這位淨了淨臉,擦了擦手。伙計把手中拿下去這才問:
  “客爺您吃點什么?”
  “來四兩黃酒,另外給我來四個菜,你隨便安排,越香越得味越好。”
  “是了。”伙計下去了。這位呆著沒事從兜里拿出個鼻煙壺來,往手心上倒了點鼻煙儿,然后用大拇指蘸著往鼻孔里塞。賈明翻著母狗眼看著,心說歲數不大,他娘的派頭不小,老年人才使用這個呢,你沒事抹這玩意干個屁?你不如帶包辣椒面抹抹有多好。他這么一看,黃三太就知道他要惹事,在桌底下捅了賈明一下,那個意思:吃飯,少管閒事。賈明看了黃三太一眼沒言語。
  就見那小伙滿上一杯酒,巴嗒巴嗒滋味,自言自語道:“唉!年年有飯桶,沒有今年多呀!這大清朝當今皇上是明君,可惜老百姓太窩囊,特別是當今這些保鏢的都是飯桶,真叫我可發一笑!”
  小弟兄們一听,呀!他這是跟誰說話呢?怎么三百六十行他都不說,單說保鏢的呢?看來話里有話。但是大伙儿都不認識他誰也沒言語。這小伙又喝了兩口酒,吃了兩口菜,接著自言自語:
  “人哪就是這么回事,有的人渾身都是能耐,沒有地方去施展,相反的呢,他什么也不是居然成了名了,我听說十三省總鏢局有高人也有飯桶,這飯桶還不少哪。有那么一伙人,什么黃三太,楊香武了,紅旗李昱,鳳凰張七,小方朔歐陽德了這些人就是飯桶,除非不打仗,一打仗准保叫人家抓住,這不是飯桶是什么?一張嘴還說什么是胜英的徒弟,哼!真給胜英丟人那!這也難怪,胜英也不怎么樣,如果胜英是英雄,他也教不出這么些飯桶來,真叫我可笑哇!”
  這小伙儿又滿上一杯。黃三太一听“騰”臉就紅了,鳳凰張七、紅旗李昱几位小弟兄把筷子和酒杯全放下了,你看我,我看你,心說這小子准是個賊!這分明是用言語挑逗,提名道姓的,尤其當著我們的面,肯定是認識我們。大伙這臉上都透出不悅來。賈明心里挺高興:這小子一說呀,剛才那几位都是飯桶,就沒提我,看來他拿我賈明還挺當個英雄!
  賈明一高興還勸開了黃三太:
  “三哥,喝酒,喝酒,就當沒听見,什么人沒有?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良莠不齊,您那就當他是狗放屁,咱們該吃吃該喝喝,咱們要有長者之風,咱們要有容人之量,那才行呢,這才是做大將的風度。”
  大伙一听,嚄!他跑這裝開大瓣蒜了,平常盡他惹事,今儿個他還裝開老前輩了?
  正在這時那年輕人又說話了:
  “哼!我說了半天那我還漏掉一個人,听說這小子叫什么金頭虎賈明。我看不應當叫金頭虎,應當叫肉頭虎,這小子是最沒能耐的一個,別看沒能耐,還最能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就這么塊貨也在十三省總鏢局混飯,真叫人笑掉大牙呀,這賈明算個什么東西呢?我宁愿養著一條狗,也不能養著這种吃貨!”
  他這聲音挺清脆,他這么一說可气坏了金頭虎賈明,把母狗眼一翻,“啪!”把筷子摔了。哎喲,我尋思他把我漏掉了,哪知他又想起來了,拿我比做他們家的狗了,我豈能答應!
  把楊香武樂得肚子直疼,楊香武拍拍他的肩頭:
  “哎哎,伙計忍耐著點儿,你方才不還勸大伙來的嗎?要有長者之風,挨兩句罵算什么哪,說你你別往心里去,听著沒,兄弟?”
  “去你娘的,小瘦雞,他要罵你,你早翻儿了。”
  賈明實在壓不住火,站起來用手一指那位:
  “喂,我說你是干什么的?你是從哪個山上赶下來的?竟敢指名點姓罵你賈大爺,你小子是不是活膩味了,是不是渾身發緊,打算讓人給你松松皮子!”
  屋里吃飯的人不少,一听就愣了,這怎么回事?大概喝多了要打架。吃飯的人都不吃了,扭回頭都看賈明。那個年輕人一听,“啪”把筷子也摔了:
  “你罵誰?”
  “罵你,你說我,我就罵你。”
  年輕人站起來到了賈明的近前:
  “小子,你再罵我一句?”
  “我罵你八句能怎的?我罵你祖宗三代!”
  “好好好,我說這是飯館,咱別攪鬧人家的生意,有种的跟我出去。”“到哪我還怕你不成嗎?”
  那個年輕人掏出一塊銀子往桌上一放,拎著包轉身往外就走,賈明隨后就跟出來了,他這一鬧,別人的飯也沒法吃了。黃三太怕他惹事也掏出塊銀子往桌上一放,帶著小哥几個就跟出來了。一看,那個小伙子奔東庄口,走得挺快,賈明晃著羅圈腿在后面緊跟著,說話之間就离開蔡家庄,到庄村外頭一瞅,一遍荒郊野地,道邊有片樹林。這樹林叫蔡家墳,凡是這儿死的人都葬到這,大墳頭小墳頭就象水波浪一樣,還有的墳前帶石碑的。可能有人經常打掃,所以這墳地挺干淨,那個小伙就進了墳地了,到了石碑前頭停住身,等賈明,一會儿的工夫,金頭虎气喘吁吁地攆上來了。賈明把大鐵杵往墳頭上一插,挽袖子,勒大帶,把小辮一晃:
  “爺來了,你說怎么辦吧,你小子今個是想死還是想活?”
  那人一笑:
  “想死怎么說,想活怎么講?”
  “你要活跪在我面前賠禮認錯,承認你方才說那話是放嘟嚕屁,爺我一高興我把你饒了。你小子要想死,你就別賠禮,爺爺我今天一杵把你杵死!”
  “哈哈哈哈!賈明,你別在這塊拿大話嚇唬我,我認識你,不但認識你,連你桌上坐著那几塊貨我全認識。不就是黃三太、楊香武、紅旗李昱、鳳凰張七嗎?還有個小白臉儿叫塞北觀音蕭銀龍,還有個怪物叫歐陽德嗎?就你們這几塊貨還想翻天么?實不相瞞,小爺跟你們跟了一天了,就想收拾你們,今天不把你們都收拾了,小爺不回家!”
  “呀!這么一說你小子是賊啦?爺爺我正抓賊抓不著呢,送到我眼前來了,好小子看拳。”
  金頭虎上去就是一個“通天炮”。這個年輕人一不著急,二不著慌,往旁邊上步閃身,“嘿!”賈明一拳走空。這小伙子使了個金絲纏腕,“彭”一把把賈明的手腕子給抓住了,往怀里一拽。這一招叫順手牽羊,賈明一看不好,往回奪拳頭:
  “我不過去!”
  人家這是假招,賈明一拽,人家一撒手,利用這机會飛起來就是一腳,正踹賈明這草包肚子上,“登登登登,咕通”,賈明仰面栽倒。金頭虎可不干了,在地上爬起又奔這小伙扑上去了,掄拳往下一砸,小伙一閃身躲到賈明的側面,掄起巴掌,“啪”正拍到賈明后腦勺上,把金頭虎這腦袋打的“嗡”眼前直冒金星。賈明扭頭奔人這來,這小伙又一閃身,“啪”又是一個嘴巴,連著就抽了金頭虎十多個嘴巴,除了別伸手,過去就是一下,可把賈明給打懵了。
  “哎呀——我金頭虎從來沒吃過這虧,黃三哥、瘦雞,你們快來呀!”
  正這時黃三太領人就到了:
  “賢弟不要擔惊,愚兄到了!”
  黃三太領人進了樹林,那個小伙子一看人家幫手來了,往后一退,仍然到石碑跟前,抬起一只腳來蹬著石碑,雙手一背,瞅著黃三太。這時黃三太他們把賈明扶起來:
  “賢弟怎么樣?”
  “哎呀,打了我十多巴掌,打得我腦袋嗡嗡的。三哥呀,你可得給我出气,他是個賊!”
  黃三太一想他要真是賊當然不能放過,他要不是賊,咱們也不能平白無故地惹事呀。這黃三太的性格就溫順,有一線之路不樂意惹事,三太轉身過來,沖小伙子一抱拳:
  “朋友,你我萍水相逢,素不相識,剛才在飯館你說了很多過頭的話,把我們都給罵了,當然我承認我黃三太沒能耐,我這些弟兄也沒什么本領,可是話不能這么說呀,當著矬人不能說短話。再者,你不應該牽連我師傅胜英。我師傅哪點得罪你了,你這么小的年紀口出狂言,難道你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不能容忍的是你方才動手傷人,打了我的師弟,你這是何意呀!”
  黃三太剛想往下說,那小伙子冷笑了一聲:
  “哼,黃三太,罷了,不愧你是老大哥,真有點長者之風,說出話來比那金頭虎強。方才我說話你沒听見,我再重复一遍,我跟了你們一天一夜了,你們叫什么名,干什么來,我都清清楚楚,我就是成心找茬儿要揍你們,黃三太你別跟我講理,今儿個動手就得了。看著沒,要把我贏了,你們想要知道的事都清楚了,贏不了我,你們一個也走不了,你信不信?”
  “啊!”三太心里一轉,覺著這個小伙子話里有話啊,把他贏了,我們想要知道的事都知道了,這就是指賊人說的。我們正在捉拿逃走的五寇哇,難道說秦尤還跟他有關系?閔士瓊跟他也相識,看來不能等閒視之呀,三太想到這里點點頭:
  “朋友,請你道個万儿吧,能不能報出你的名姓?”
  “怎么,套我實話呀?痴心妄想,我能告訴你我是誰嗎?能告訴你我在哪住嗎?你們好去找?沒門儿,今天就是動手,來吧黃三太,把我贏了什么都知道了,贏不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黃三太一看這仗是非打不可了,往前一跟步,三太就是一掌。這小伙儿一閃身把三太的掌躲過去,說了一聲“來的好”,“著!”晃雙掌打三太的左肋。黃三太用左胳膊往外一挂,探右手打這小伙儿的面門,這小伙往下一哈腰,“嘿”使了個“臥牛扁踹”蹬黃三太的迎面骨,三太腳尖點地,使了個“旱地拔蔥”,小伙這一腳蹬空,二人差招換式就戰在一處。他們都沒使兵刃,都使的是拳腳。這一打上,黃三太吃惊非小哇,這個年輕人是誰呢?本領真高,哎呀,那個拳腳那個利索呀,黃三太心說幸虧我學了十几年徒,不然的話伸手就得趴下,三太這心可就沒底儿了,在旁邊的鳳凰張七,紅旗李昱,小弟兄倆火往上撞,“嗖嗖”就蹦過來了。
  “三哥,您往旁邊躲躲,把他交給我們哥倆。”
  兩個人四臂齊搖,雙戰這個小伙儿,這個人邊打邊笑:
  “哈哈,一個不行上來倆,來來來,最好是你們這几位都上來,小爺我也不懼,都過來吧。”
  賈明伸手在墳頭上把大杵拽下來了。
  “呸!兔崽子,今天不給你放點血是不行了,看杵——!”
  蹦過去奔年輕人就是一杵。這年輕人一閃身,賈明過去了,由于用力過猛,這一杵扎大樹上了,“卡嚓”一聲扎進去有三寸多深,賈明拔杵拔不出來了:
  “哎呀,哎喲,瘦雞快幫忙。”
  楊香武過去抱著賈明的腰,倆人使勁,這才把杵拔下去。楊香武這個樂呀:
  “我說賈明,你打人沒能耐,扎樹你可有兩下子。”
  “去你的。哪里走,看杵。”
  “忽!”奔那年輕人又一下。年輕人閃身跳出圈外,蹦到墳頭頂上去了。小伙儿把臉往下一沉:
  “賈明,咱可沒說動兵刃啊?你先動的家什,可別怪我無情,既然你不仁,就許我不義。”
  說著話把他那長條包裹拿過來,打開之后在里邊一伸手,“嘩啦”拽出一條十三節鏈子槍。這條槍打造的才好呢,一節是六寸,共十三節,每一節中間都有鐵環子連著,最前邊那節是槍尖,三面凹棱透風錐,手上是把,帶挽手的能套到腕子上,還有二尺多長的大紅穗頭,這條鏈子槍用五金制造,外頭用銀水走了十六遍,光華奪目,叫人看了十分喜歡。
  就見這小伙把十三節鏈子槍在手中一拿。
  “來來來,快亮你們的兵刃。”
  黃三太一看人家亮了家什了,自己不能吃虧呀,“嗆啷啷”拽出折鐵刀,其他弟兄也各拉兵刃,過來把這小伙儿給包圍了。歐陽德就喊:
  “哎呀,黃三哥,不要大仁大義,我們都上去把這小王八羔子給摁住,問問他是什么東西,如果他說了實話還則罷了,他要不說實話我們大家每人尿一泡尿就把他浸死!”
  賈明也湊趣說道:
  “對了,我這還憋泡屎屙他嘴里。”
  大伙往上一闖,把這人給包圍了。
  “看刀!”
  “看刀!”
  “啊,看杵!”
  這年青人舞動十三節鏈子槍,力敵几人。打了個勢均力敵,這么些人戰不倒這小伙儿。因為人家把這鏈子槍一掄開,一丈以內不能靠近,這可激怒了小俠塞北觀音蕭銀龍。在這些年輕人當中數蕭銀龍能耐大呀。他為什么沒過來呢,蕭銀龍在旁邊正想,這小伙是誰?跟我歲數差不多,說話怎么這么狂?我是要活的,還是要死的呢?嗯,最好是要活的,抓住他問問口供,所以蕭銀龍就緊著收拾,外衣閃掉,從鹿皮套一伸手,“嗆啷”拽出他這對判官雙筆。銀龍把家什拽出后,高聲斷喝:
  “三哥,各位仁兄,大家閃開,把他交与小弟。”
  “噌!”蕭少俠飛身形跳過來,大伙往下一撤,一個個噓噓直喘,擦擦頭上的汗,暗挑大拇指稱贊這年輕人功夫高。
  單說蕭銀龍,來在這人面前,把雙筆一分,眼珠子就瞪起來了:
  “喂,你是哪來的毛賊,竟敢在我弟兄前尋釁滋事,爾還不說實話?”
  這小伙把十三節鏈子槍一晃,上一眼,下一眼看看蕭銀龍。
  “哼,我認識你,你不就是寨北觀音嗎?你爹是震三山蕭杰,你是胜英的徒弟,自從出世以來,大鬧蓮花湖,大鬧肖金台,你這臉露的也不小啦。不過,你是沒遇上我,要遇上我呀,你早趴下了,看這樣你不服气吧?來,今天我就會會你這判官雙筆,看看咱倆誰高誰低?”
  蕭銀龍是紅臉漢子,從來不逗口,听這小子說話這么狂傲,不由得火往上沖,把雙筆一晃點他的面門。這小伙一甩臉把雙筆躲開,“嘩棱”抖十三節鏈子槍纏銀龍的胳膊,銀龍往下一撤兩臂,雙手一分,“大鵬雙展翅”,直接奔這小伙子耳門,小伙使了個“縮頸藏頭”,雙筆走空,這小伙“唰啦”一晃,十三節鏈子槍要盤銀龍的雙腿。銀龍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鏈子槍走空,二人就在蔡家墳戰在一處。
  還得說蕭銀龍比黃三太那些人強得多呀,一個人奮戰這小伙毫不畏懼,兩個人打了個難解難分哪。金頭虎在旁邊看著緊吵吵:
  “我說小白臉蕭銀龍,把他可交給你啦,可別叫他跑了,要跑了為你是問!”
  楊香武一看:
  “呆著你的吧,你吵吵什么,哪個不比你強啊。”
  “你呆著小瘦雞,你再管我,我可掐死你。”
  “你就有欺負我的能耐。”
  楊香武反唇相譏。這是在什么時候了,他倆還斗口。把黃三太气的瞪了他們一眼,他們才不敢言語了。單說蕭銀龍,跟這個人打了三十多個回合未分輸贏,這年輕人的心里沒底了。心說話,還夠戧哩,跟我預料的不一樣,我以為就憑著我掌中這條槍,胜他們這些人不費吹灰之力,看來這蕭銀龍就不好對付呀!這該如何是好?嗯,有主意了,我何不用暗器贏他。
  這個年輕人打定主意,“嘩棱”一翻腕子,鏈子槍點銀龍的面門,銀龍甩臉用雙筆往外一搪,年輕人抽槍就走,越過眼前的墳頭。銀龍怕他跑了,想把他抓住間個究竟,焉能叫他走呢,在后邊越墳頭,壓雙筆就迫他。“唰”他雙腳剛一落地,那個人就利用這個机會,在兜里拽出一种特殊的暗器,把手一揚說了聲:“著!”就見蕭銀龍“哎喲”一聲翻身栽倒,“堂啷啷啷”雙筆也扔了。賈明一看:
  “哎呀!銀龍受傷了,闖啊!”
  大伙往上一沖奔那年輕人就來了。這個小伙微微一笑:
  “告訴你們,我這种暗器打上就活不了,你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今晚三更天我來取你們的人頭。咱們晚上見!”
  說完他一哈腰鑽進樹林,眨眼不見了。因為蕭銀龍負傷,眾人沒有心追他,眼瞅著讓他跑了,大伙過來圍著銀龍。一看,有一件暗器正打在銀龍肩頭上,出的血不太多,就紅了一小片。但見這暗器就象個大帽的釘子,這帽儿分五瓣,非常精致,扎進去有一寸多深。黃三太挺內行,沒敢讓大伙伸手,如果把暗器啟出來,風要進去,備不住銀龍這命就保不住了。一看蕭銀龍人事不省,臉色蒼白,把黃三太急得汗也下來了,如果銀龍要有個三長兩短,回去見師傅怎樣交待呢?小弟兄們一商議赶緊回蔡家庄,找個店房先住下,大家都同意,三太抱著蕭銀龍,賈明把雙筆給他揀起來,大伙垂頭喪气,离開墳地,等回到蔡家庄,在庄口找個店房。店房的名字叫浮云老店。
  楊香武邁步上了台階喊了一嗓子:
  “有人嗎?”
  店房伙計出來了,看看香武瞅瞅后邊這几個人:
  “啊,大爺您有事呀?”
  “有沒有空房間?我們要住店。”
  “有有有,您里邊請。”
  伙計在頭前引路,把眾人讓進后院。這小院挺干淨,三間上房,兩間配房,方磚舖地,院里還有棵樹,打掃得干干淨淨。伙計把正房屋門開開,把眾人讓進去,三太一瞅旁邊有床,把蕭銀龍輕輕放在床上。
  “伙計,快給提兩桶水來。”
  “噯,來了。”
  伙計用大木桶提來兩桶水,一桶熱的,一桶涼的。黃三太又要了個盆,伙計一一照辦,三太擺手叫他退出去,讓香武把房門關好,窗戶關好,給蕭銀龍檢查這傷。衣服扒掉一看吶,這傷還真嚴重了,剛才腫的不大,就這么一會儿的工夫,腫的象個小碗哪!這顆毒釘在上邊釘著。三太一皺眉,他看出來了,這是有毒的暗器,赶緊在百寶囊之中拿出匕首刀,小鉗子把毒釘夾住“噗”拔出來了,一看這毒釘的尖儿上都是黑色的,有一股腥臭的味直刺鼻孔。他把這釘放茶盤里頭,然后用手擠這黑紫色的血,把血擠淨,又用刀子把周圍的肉旋下一層去,好在蕭銀龍人事不省,也不知道疼痛,故此一點反應也沒有,肉旋下去之后就是一個小眼儿。然后三太把解藥拿來給他上上,把傷口包扎好,扶銀龍躺下。眾人瞪眼看著,不住地呼喚:
  “銀龍,銀龍,銀龍賢弟。”
  銀龍跟死人一般,一句話也不說,眼看日頭往西轉了,蕭銀龍還沒有緩醒過來。黃三太急哭了:
  “賢弟,哎喲!這可怎么辦哪,要這樣下去性命難保了。”他趴在蕭銀龍心口听了听,心髒微微跳動,鼻子眼儿出气不均勻,三太一看要出危險了,金頭虎賈明一看也傻了,這陣也顧不得跟楊香武抬杠,急得直晃腦袋:
  “哎喲,這回可完嘍,小龍算交待了。這這……”
  正這時候听外頭有人說話:
  “三太,香武,你們住在何處?”
  “哎呀,我三大爺!”
  賈明探頭一看,伙計把胜英領進來了。在胜英的身后跟著諸葛道爺。大家高興地赶緊過來迎接。三爺用手把他們攙扶起來問道:
  “你們住到這了?”
  “啊,三大爺您怎么知道的?”
  “唉,我等尋找賊寇,也到了蔡家庄,方才打算找個住處,听伙計說有一伙人住到他的店里,一說五官相貌,我就猜到是你們。”
  “三大爺,別的話您別說了,小龍要沒命了!”
  “這話怎講?”
  “蕭銀龍讓人家用帶毒的暗器給打了,命都要保不住啦!”
  “哎呀!”
  胜三爺大吃一惊,跟諸葛道爺緊往里走,來到屋中一看,可不是嗎?就見蕭銀龍跟死人相似,臉色蒼白,牙關緊咬。黃三太介紹了一下方才發生的情況,胜英檢查檢查傷口,然后就問:
  “暗器在哪?”
  黃三太道:
  “在茶盤里。”
  “拿來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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