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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湘妃墓含沙射影害瘋丐 斑竹觀鶴頂朱紅做冰人


  楊虹從羅汝楫哽嗓上拔下帶毒的匕首,在岳霆胸前晃了一晃,然后把匕首遞給岳霆。她凄然淚下道:“你殺了我的養父,我本該將你殺了,但是,我……”楊虹轉過身去一擺手:“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從今后我不愿再見到你!”
  岳霆站在那里一動未動,他不知所措,半晌無言。
  “你還站著干什么?難道等官兵前來拿你不成?”
  “虹妹!你……”岳霆喃喃道。
  奪命竹刀楊虹粉面變色道:“你再不走我就殺了你!”
  岳霆無奈,將匕首插在腰中,看了看椅子上死去的羅汝楫和地下躺著被毒藥麻過去的幻影嫦娥周黛,背好了湛蘆劍,回頭看了楊虹一眼,一跺腳沖出門外。
  他臨行沒有招呼丐幫二老,茫然地飛身直奔湖邊,租一小舟,直上君山。
  岳霆匆匆前行,忽見四條黑影從四面飛身落下,將他圍在當中。定睛觀瞧,乃是奇劍飛仙高風、西天鬼王鮑不肖、白衣道長、圣手羅漢圓慧。
  只見高風在前擋住去路道:
  “姓岳的!識相點快把湛蘆劍雙手遞將過來,否則叫你和娥皇、女英同葬!”
  岳霆听罷怒發沖冠,大聲喝道:
  “是你家教主泄露的机密,讓我到岳州從羅汝楫手中得劍,爾等又為何半路攔搶?”
  “這是我家教主的分而治之之計。”高風一陣冷笑道,“叫你到羅汝楫手中得劍,也想借羅汝楫手下的兩個高手治你于死地!”
  “你們這是借刀殺人!”
  “說得不假。不過只因羅汝楫手下出了叛賊,兩位高手受謀害,你才得手。”
  “那你們為什么不保護湛蘆劍呢?”
  “呸!你還有臉問我們!是你勾結了奪命竹刀楊虹,趁我們吃飯之机下了半毒散,才使你這鼠輩得逞!”
  岳霆哈哈大笑,“這叫捷足先登!”
  “廢話少敘!”
  兩口長劍、一對雙輪、一條虯龍棒如狂風暴起,寒光逼人。四個武林高手各施絕命毒招,分四面向岳霆夾攻。
  岳霆泰然自若,他要初試湛蘆劍。這湛蘆劍一出鞘好似龍吟虎嘯,霞光万道。神劍仙刀谷鳳春和張三丰親傳的太乙五形劍,劍式波濤洶涌般地連綿不斷,劍鋒排山倒海般攻向四位高手。
  一缺道長万俟嵩白衣飄拂,銀髯抖動,与同伙說道:
  “你我四人要和岳家小子戰平,往后還有何顏面混在江湖?西天鬼王鮑不肖,你必須以死相拼,我等可乘机而入!”
  鮑不肖听罷舞動雙輪,大吼一聲:
  “總管你放心!老朽和他拼啦!”
  西天鬼王鮑不肖連連進擊,雙輪直取岳霆的太陽穴。
  在雙輪拼命的攻擊之下,岳霆頓時險象環生。
  和尚圣手羅漢圓慧一見有机可乘,忙揮舞虯龍棒使個“玉帶圍腰”,橫掃岳霆中盤。此時,奇劍飛仙高風也將兩口長劍舉起前來助攻。
  岳霆躲過西天鬼王的險攻,又一個“鬼影附形”,避開了二劍、雙輪,和尚的虯龍棒已來到腰上。
  岳霆急忙凹腹、吸胸卸掉了棒力,奮力將湛蘆劍朝上猛刺,使一招“海底揚波”,從那和尚腹下直划到胸間,頓時血花飛濺,腸肚外流,和尚一命嗚呼。
  三高手眼看同伙頓時斃命,瘋狂地圍攻過去。
  岳霆雖然一時得手,但面對与自己武功不差上下的一缺道長万俟嵩以及奇劍飛仙高風、西天鬼王鮑不肖的連連進攻,此時他已微汗津津了。這是好漢難敵三強手。
  正在危難之時,忽听有一人鼓掌而樂道:
  “哈哈!妙!妙!峨盾鬼王二門門長再加上陰陽教總管三大高手居然也以多欺少,真是恬不知恥!可惡!可惡!老朽我豈能見死不救!”
  來人正是除暴安良的袁明。
  待袁明正欲前去助戰,就听身后有人說道:
  “休要猖狂!我們來也!”
  袁明回頭一看,哈哈大笑: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陰陽教主的護法南宮玄、北宮月夫妻二人。”
  “不錯!”飛刀劍客南宮玄道,“正是我夫妻,今天我們是給你送行的!”
  “花子無儿孝子多,虧得你們小兩口還有此孝心!”
  收生姥姥北宮月的五形輪一起一落,向袁明的前面攻來;飛刀劍客南宮玄的缺尖臥龍寶刀刀光閃爍,從后面攻去。
  袁明滑步、游身躲過了二人的前后夾擊,同時使出丐幫的絕功“混元金剛指”,連點二人各穴。嘴里還不住地嚷嚷道:
  “你們陰陽教真要把丐幫斬盡殺絕呀!”
  收生姥姥北宮月怒吼道:
  “正是如此!”
  她將手中的五形輪繃簧一按,霎時由輪中射出一道藍色煙線,這煙線中裹著沙粒直奔袁明。
  瘋丐袁明并不以為然,把這兩輪中打出的藍煙當作一种平常的暗器,這就錯了。這暗器名曰“含沙射影”,是黑白兩道中最毒的暗器。這毒是取自“海蛾”身中之沙,炙煉而成。
  “海蜮”一名“射工”,生于海中,食海中浮萍裹沙而活。其形似鱉,三足。小者十數斤,大者上千斤,在水中含沙射人。“海蜮”噴出之沙有藍煙相雜,离人數丈無一幸免,故有“射影”之說。中毒者渾身立刻麻木,三日之內七竅流血而亡。
  飛刀劍客南宮玄、收生姥姥北宮月夫妻二人在黑道中獨霸川西一帶,自創神刀門。只因弟子的挑撥,与川西黑虎門門長跨虎巡山墨麒麟海中青結下冤仇,因而雙方相約要在川西雞鳴岭斗劍。
  斗劍那日,海中青請來了神劍仙刀谷鳳春助戰。南宮玄夫妻一戰敗北,門人死傷無數。
  南宮玄夫妻避難于北海。在一本《山海离經》中得知有“含沙射影”之說,二人經十年苦苦鑽研,終于取得成功。
  最初他將水中即將噴沙的海蜮刺死,取出苦膽,在丹房中泡制三年,佐以解藥。解藥制成但未實際試驗,他二人也不敢貿然相信。后決定以一人試驗,結果大功告成。
  南宮玄夫妻二人欣喜若狂,服下解藥之后,進海中提了几只小海蜮,從胃中取出沙子裝入五形輪中。
  他們重新集合了舊部赴川西報仇,將黑虎門門人弟子殺之殆盡,門長海中青背著三歲女儿虎妞帶傷逃走。
  這二人又各處查訪谷鳳春,不料与陰陽教教主相遇,言語沖突中兩派言明:敗者投降,胜者掌教。
  南宮玄、北宮月二人滿以為“含沙射影”可毒遍天下,怎料想陰陽教教主有一顆陰陽珠。這玉珠乃是飛天神蜈的眼珠,帶在身上可解百毒,陰陽教正是由此而得名。
  結果一戰,神刀門敗給陰陽教。神刀門從此銷聲匿跡,南宮玄、北宮月也歸為陰陽教教主的護法。
  今天,北宮月以“含沙射影”襲擊袁明,立刻得手。只見那袁明翻身栽倒,南宮玄手起刀落,袁明身首异處。
  眼見袁明受害,岳霆悲憤万分,他大怒欲狂。右劍劍起“火樹銀花”,左傘傘式“鐵傘流云”,將三敵手逼退六步。接著一個“蒼鷹搏兔”,直取北宮月后心。
  北宮月飛身左縱,南宮玄力劈華山。岳霆鐵傘一架,湛蘆劍斜刺。
  南宮玄剛欲扭身躲劍,哪知岳霆劍是虛,腳下功夫是實。飛起一腳正踢中南宮玄气海,將口血飛濺的南宮玄踢出兩丈開外。
  北宮月慌忙跑去接住丈夫,先往南宮玄口中送進一丸丹藥,又將其身体放在地上。
  此時,一缺道長聲嘶力竭地大叫道:“上!”
  正待几人又要同時發起進攻,北宮月怒吼道:
  “都退下!看我的!”
  這三人知道北宮月要用“含沙射影”之毒了,于是急忙飛身遠避。
  岳霆面對北宮月,鋼牙咬得直響,虎目欲裂,大罵道:
  “妖婆!給我袁老前輩償命來!”
  他手握傘柄剛想扣動机簧,忽覺眼前一黑,奇腥入肺,頓時站立不穩。
  岳霆雖能解百毒,但對“含沙射影”乃是一籌莫展。眼瞧著北宮月的五形雙輪就要砸到頭頂,岳霆暗歎道:
  “吾命休矣!”
  正在千鈞一發之時,突然一個道姑手執拂塵擋住了五形雙輪。那道姑面對北宮月怒斥道:
  “爾等大膽!還不快快退下!”
  高風和北宮月等人愣了半時,趨前一步道:
  “你這是……”
  道姑怒不可遏道:
  “再多說一句,死!”
  北宮月啞口無言,背起丈夫,高風率領一缺道長万俟嵩、西天鬼王鮑不肖,几人同時回頭瞧了道姑一眼,然后如飛而去。
  道姑掩埋了袁明的尸体,扶起岳霆,飛回西山的斑竹觀。
  半支殘燭,三根檀香,便閣微溫,幽香透腹。岳霆只身躺在云床之上,不多時微睜二目。身旁站著的小道姑高興地笑道:“岳大俠醒啦,你覺得身体如何?”
  岳霆一運气,渾身通暢無阻,赶忙坐起道:
  “我感覺很好。這是什么地方?”
  “斑竹觀。”
  “先前救我之人可是你家觀主?”
  “是我師父。”
  “請你回報說我岳霆要面謝救命恩人。”
  “岳大俠何必過歉。”
  隨話音斑竹觀觀主啟門而入。但見斑竹觀觀主面如美玉,細眉、黑眸,唇似涂朱,牙排碎玉,二眉中間長一豆大紅痣。黑發如漆,高挽發髻,竹簪別頂。身穿灰色道袍,杏黃色水火絲絛,青布中衣,下穿白襪、云履。手執拂塵,滿面笑容。
  岳霆赶忙下床道:
  “前輩救命之恩銘刻肺腑。請問前輩尊姓?”
  “鶴頂朱紅傅清波。”
  岳霆渾身一震道:
  “莫非是二十年前創立丐幫,威震華夏的雙掌震乾坤的丐幫幫主鶴頂朱紅嗎?”
  “往事云煙,提它做甚。”
  “如今,”岳霆急切地問道:“丐幫在閉目不管天下事葉無光的主持下又發揚光大了,前輩何故置身于方外呢?”
  傅清波一听“葉無光”三個字,頓時雙目精光大盛,在的如電光的閃動中又露出隱隱的殺机。但片刻之間臉色便轉慈和,緩緩地說道:
  “葉無光雖是一代怪杰,但自他領導丐幫以來結怨甚多,屢遭血洗。偌大的一個丐幫如今已是一蹶不振了,何言發揚光大呢?”
  “莫非前輩与葉幫主有隙?”
  “出家人四大皆空,隙与不隙早已忘卻!”傅清波歎道。
  話已至此,岳霆也不便往下多問。他抱拳道:“前輩胸怀坦蕩,實乃晚生楷模!小生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當面与前輩告辭,請恕罪!”說完他就要离去。
  “慢!有什么事這樣急迫?”
  岳霆也未隱瞞,將用湛蘆劍換三老的事對傅清波敘述了一遍。接著說道:
  “救人要緊,不敢耽誤,請見諒。”
  “百日期限,”傅清波道,“為期尚早,貧道想留你三日,想必不會耽誤你大事吧?”
  “這……”岳霆見傅清波出于至誠,不便推辭,只好勉強答道:“既然前輩如此錯愛,恭敬就不如從命了。”
  博清波面露喜色:
  “岳大俠真是爽快!岳大俠受業恩師是哪一位呀?”
  “鐵傘先生,洞玄真人。”
  “喔,听人傳言,岳大俠的‘鐵傘流云’和‘通天八卦掌’堪為武林絕技?”
  “世人謠傳,何以足信!”
  “這是大俠謙虛。”傅清波點頭道,“据貧道所知,此二技也并非獨家所有。”
  岳霆面帶不悅道:“仙長,此話怎講?”
  “貧道有一表弟与岳大俠年庚方等,他受業于空虛山無影觀,此人身手不凡,當今武林略遜一籌。”
  “晚生出道年淺,恩師經常教誨:遇高手不可交臂而失。如有机緣,望前輩引見。”
  “表弟現就在此。”
  “喔?那太好了,可否請來一見?”
  “貧道有一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冒犯之處,望多見諒。”
  “請仙長直言道來。”
  “我表弟出道以來從未遇見敵手,故而目空一切,如見面時約求大俠与他比武,岳大俠千万不可答應。”
  “那為什么?”
  “据貧道管見,岳大俠絕非表弟對手。”
  一句話說得岳霆面紅耳赤,但他仍強壓怒火道:
  “听前輩之言,晚輩必當自重。但我求賢若渴,望前輩將英雄請出,晚輩要好好請教請教。”
  “我表弟有時連貧道都不放在眼里,如對岳大俠有失禮之處,望你多海涵。”
  “晚輩曉得。”
  傅清波轉身出去。
  岳霆心中暗想,我出道以來會過天下高手無數,但未曾听說什么空虛山無影觀的能人,除恩師外,能以武功胜我者尚未見過。此青年竟被鶴頂朱紅捧到了天上,我倒要見識見識。如能至誠相見,我倒愿与其相交;如若不然,我必給他點顏色瞧瞧,令其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免得以后遭殺身之禍。
  岳霆正在低頭想著,只見傅清波領進一位年青后生。此人年不滿二十,穿著華麗,面露狂色,渾身上下并無半點令人注目之處。
  “表弟,”傅清波對那青年微笑道,“這就是我對你說的那位岳大俠。”
  “你就是岳大俠嗎?”青年不屑一顧地說。
  岳霆聳肩笑道:“‘大俠’二字不敢當,岳霆。但不知你尊駕貴姓?”
  “姓勇,名無敵。”
  “呵!好響亮的名字!”
  青年自鳴得意:
  “沒有看家的本領也不敢起這名字!听說岳大俠的武功精湛,登峰造极,不知是真是假?”
  “如君所言,”岳霆笑說,“我岳霆怎能被敵所傷呢?”
  “既然如此,想必你恩師沒有盡心教你。如不嫌棄,岳大俠請到外邊,待我指撥你几招如何?”
  岳霆听罷气往上撞,剛要發作,見傅清波投來善意的目光,于是壓下胸中怒火,暗道:你言語之中連我恩師都不放在眼里,我非要教訓這不識時務者一番,叫他知道岳霆可不是好惹的。岳霆強壓怒火道:
  “武林未學本不應和勇大俠過招,但我求學心切,還請勇大俠手下留情!”
  “看在我表姐的分上,我怎么也不會不給你留點面子的!”
  岳霆陡然起身道:“請!”
  勇無敵悠然自得說聲:“請!”
  正待二人往外走時,傅清波一揮手:“慢!”
  岳霆面如冰霜道:“前輩還有何話要講?”
  “据貧道暗窺,你二人一明一暗,均有不服之意。在比武之前,貧道提議立些誓約,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什么誓約?”岳霆急切地問。
  “第一,不准重手傷人。”
  “那是自然。”二人齊聲答道。
  “第二,須下一賭注。”
  岳霆劍眉微挑道:
  “下什么賭注?”
  傅清波微笑道:
  “你們兩家并非仇敵,當然不能以頭做賭唆。”傅清波略加思索后,又說:“輸者即為胜者奴仆,終身侍奉。尊意如何?”
  勇無敵搶言道:“那我算贏定啦!”
  岳霆毫發倒豎,目眥欲裂,憤憤道:
  “就依道長!”
  傅清波輕搖拂塵道:
  “人心叵測,恐難憑信,二位須立下字据,存于貧道之手,如有變故,好做憑證。”
  二人立下字据交于傅清波之手,傅清波看后存放起來。
  傅清波在前,岳霆和勇無敵在后,來到院井。
  金雞三唱,東方漸白。二人各站一方,叉手不离方寸。傅清波道:
  “先比拳腳,再比兵刃,后比暗器,這叫三陣賭輸贏。”
  岳霆暗想:我必須先給姓勇的這小子點顏色看。他暴吼一聲:
  “接招!”
  施展師門絕學通天八卦掌,腳踏乾宮“天風掃葉”,掌風之疾如迅雷流星般掃向勇無敵的左肋期門大穴。
  “好一手‘天風掃葉’!”勇無敵在喊好聲中左手一鉤,消解了岳霆的手式;隨即一招“三星射斗”,右掌直取岳霆的膻中穴。
  岳霆連施致命殺手,勇無敵連展取胜絕技。腿風彭然作響,掌聲轟然雷鳴。幻化七星掌對通天八卦掌,二人皆覺對方無隙可乘。
  雙方交手之中,岳霆突覺對方掌式很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但在勇無敵頭、肩、時、拳、胯、膝、腳、臀的連擊下,也無暇細想。
  三百招過去,二人仍是旗鼓相當。傅清波大喊一聲:
  “住手!”
  二人收式。
  傅清波遞給勇無敵一口短刀,岳霆也已鐵傘到手。勇無敵冷冷叱道:
  “姓岳的留神!”
  刀光一閃,一招“繁星万點”,直取岳霆承漿、天突、膻中三道大穴。
  岳霆一招“鐵傘流云”分出三刀,相繼施出“鐵傘遮星”直點勇無敵的二目和人中。出手之疾,力道之猛,手法之准,令人歎為觀止。
  五百招已過,二人仍是棋逢對手。忽听勇無敵又道:
  “看暗器!”
  隨話音,勇無敵以“信手飄”手法打出三口竹刀。這三口竹刀疾如閃電,直奔岳霆的玄机、中腕、气海三道大穴而來。
  岳霆一愣,這不是奪命竹刀楊虹的暗器嗎?他來不及細想,猛將鐵傘撐開。一招“天旋地轉”,只見竹刀飄去無蹤。繃簧響處,一支透甲飛蝗釘由傘股中打出,直取勇無敵哽嗓咽喉。
  出乎岳霆意料,隨著透甲釘的打出,勇無敵翻身栽倒在地。
  岳霆大惊失色,飛身縱向勇無敵,口中大喊:
  “我以為你如同楊虹一樣定能躲過此釘,豈知你,你……”
  他扔下鐵傘,慌忙哈腰去攙勇無敵。
  在岳霆扔傘、哈腰之際,勇無敵一個“地風腿”直踢岳霆踝骨。与此同時,左手一抖,岳霆的透甲釘又打回岳霆的哽嗓,并說:
  “這叫誘敵深入,敗中取胜!”
  這時岳霆已完全解除防敵思想,在這猝不及防的危急之中,動中求靜,把身子一扭,躲過了致命的透甲釘。同時右手一探,抓住勇無敵的左腿往回一帶,往外一抖,勇無敵被扔出一丈開外。
  于是岳霆手中多了一條褲子。他惊奇地回頭看那勇無敵時,不覺大吃一惊。
  只見勇無敵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身穿一條綠色中衣,左腳的靴子也掉了,里面是一只粉紅緞子、上繡蝴蝶鬧海的鞋。
  岳霆大窘,面沉以水地問傅清波:
  “前輩,這,這,這是怎么回事?”
  傅清波哈哈大笑:“咱們進屋再談。”
  勇無敵遠遠地喊著:“姓岳的!把褲子還我!”
  岳霆把手中的褲子扔在地上,看也沒看勇無敵,就隨傅清波進了鶴軒。
  二人坐定之后,道童擺上了素齋,傅清波拱手相讓:
  “你我二人邊吃邊談吧。”
  岳霆吃著飯一聲不吭。
  傅清波笑道:“你知道這勇無敵是誰?”
  “奪命竹刀楊虹!”岳霆不假思索地答道。
  “對。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比武打賭的事呀。”
  “比武打賭是我与勇無敵的事,与她楊虹無關!”
  “喲!剛才与你比武之人是楊虹,這一點你大概不會不承認吧?”傅清波面帶不悅道。
  “承認!”岳霆語气十分冷漠。
  “既然承認,那咱們就該按立的字据辦呀!”
  岳霆冷冷地問道:“傅前輩,我們二人誰敗了?”
  “當然是楊虹了。按立約所說,她就應該做你的奴仆了。”傅清波十分認真地說。
  “她是女的,”岳霆賭气地說,“我是男的,我身邊又不缺丫環!”
  “那就給你做妻子,我做紅媒。”
  岳霆哈哈大笑道:“老前輩真滑天下之大稽!楊虹乃公主身份,我岳霆是宋朝的叛逆,水火豈能相容?”
  “她怎么會是公主?哪個國家的公主?”
  “前輩,你救命之恩我終身難忘,可我和楊虹的事,請不必插手。”
  “你能講出其中的道理嗎?”
  “前輩和楊虹究竟是什么關系?怎么你這樣關心她?”
  “她既不是我表弟,也不是我表妹,是朋友。岳大俠風華正茂,武功絕倫,何不投降大金,借兵報仇呢?”
  “此言差矣!”岳霆反駁,“先父忠心耿耿,岳霆鐵骨錚錚。雖然蒙冤于一時,此乃昏君和奸相之所為。我若投降金國,侵我宋朝疆土,殺我自己同胞,岳家‘精忠報國’之名一掃而光,先父屈死之冤案何日才能昭雪?岳霆我宁為玉碎,不愿瓦全!楊虹凝情所在,前輩用心良苦,岳霆我心領神會。求前輩轉告楊虹,迷途知返尚可寬恕,認賊作父我必殺之!”
  岳霆挺身大步走出鶴軒,他面對藍天大聲吟道:
  
  戎馬關山北,
  憑軒淚滂沱;
  饑餐胡虜肉,
  還我舊山河!

  迎著朝霞的余輝,聞著山坡的花香,岳霆飛身前行。离開湖南,他來到湖北宜昌縣東十五里的天然塔下。
  天然塔,晉代郭璞所造。塔高約十二丈,乃磚石壘砌,八棱七層。塔座八角,有石雕八大金剛負塔。塔門西向大江,石額刻有“天然塔”三個大字。登臨塔頂俯瞰江心,舳艫相接,帆桅如林。
  岳霆走得口渴,找一茶棚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觀賞這秀麗的景色。
  這時從棚外走進兩個武官,這兩人挂刀背劍,气勢洶洶地在岳霆對面坐下。其中一個年約四十歲上下的黑臉人喊道:
  “魏娘子!你過來!”
  原來這茶棚老板娘姓魏,丈夫已去世一年有余,膝下無后,靠丈夫留下的茶棚度日。她听得軍官呼喚,急忙緊走几步來到桌前道:
  “魯將爺想喝什么茶?”
  “不喝茶!我魯大江一輩子沒做過什么好事,今天要在你魏娘子身上做點好事,你看如何?”
  “但不知魯將爺為小女子做什么好事?”
  魯大江扭頭看著身旁坐著的人道:“這位將爺今年四十八歲,上月故去元配,求我做媒,我一想你倒挺合适。你今年才二十六歲,能一輩子守寡嗎?”說著從腰中掏出一塊銀子放在桌上,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先用這銀子買几件衣服,明天就派人來娶親。”
  魏氏听后面紅耳赤,連連擺手道:
  “恩將爺,那可不行,我已經找妥人家了。”
  “什么?找妥人家啦?是誰?”魯大江翻著三角眼斥問道。
  魏氏指著蹲在茶爐旁用竹管吹火的一個年青后生怯生生地道:
  “就是他。”
  不等魯大江說話,在他身旁的那個將官扯開公鴨嗓子道:
  “我金万山是本地的提轄官,還不比那個鄉巴佬強多啦?!”
  “像將爺這樣有錢有勢的人,”魏氏近前万福道,“娶什么樣的妻子還沒有,望軍爺開恩。”
  金万山一拍桌子,把岳霆的茶碗震起多高,怒吼道:
  “奶奶個熊!老子就看中你啦!老魯!把那個小子給我宰了,看這婆娘嫁我不嫁!”
  此時岳霆并未動聲色。他想這有磚有瓦的地方,他們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呢?
  只見魯大江几步來到吹火青年身后,手起刀落,卡嚓一聲,那無辜的青年腦袋被砍在地上。
  人們嘩然大亂。
  岳霆一見此狀,真是義憤填膺,他上前几步走到魯大江面前:
  “軍爺,你怎能隨便殺人呢?!”
  “他是金國的奸細,”魯大江把眼一瞪,“岳飛的余党。怎么,你還不服嗎?”
  魯大江要光說金國的奸細,岳霆還气小一些,一听說岳飛的余党,這下可气大了,頓時怒吼道:
  “告訴你,岳飛的余党一個金國奸細也沒有!”
  魯大江一愣,進前一步,用刀一指道:
  “你替奸細說話,你是誰?”
  “岳飛的儿子岳霆!”
  “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今天真該我們哥倆走運,升官發財的机會到了!兄弟,上!”
  魯大江剛舉起刀來,湛蘆劍已插進了他的心髒。岳霆拔劍、出劍一套動作快如閃電,在魯大江還不明白怎么回事時,已經一命嗚呼了。
  金万山趁机雙掌擊向岳霆背后。雙掌甫出,雙手落地,金万山痛昏在地。
  岳霆從怀中取出五十兩銀子放在桌上,對那女子道:“大嫂快拿上這銀兩逃走吧!”說完自己也隨惊慌的人群向東跑去。
  岳霆跑到离天然塔十里以外的一片樹林旁,忽見一女人面向大樹已經上吊,手亂抓、腳亂蹬,看來還未斷气。他飛身上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身子拔地而起,二指微動,繩子已斷,下來時正好抱住了落地的女子。
  上吊人一轉臉,齜牙一樂,啊!原來是收生姥姥北宮月。
  岳霆只覺奇腥之味透入心肺,知道又中含沙射影之毒了。昏昏沉沉之中听南宮玄、万俟嵩、高風三人哈哈大笑:
  “此計甚妙!北宮月,快割下他的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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