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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仗義相助廟會顯威 天飛災禍就地遭擒


  姓李的走啦,姑且不提。單說這白洁白鳳如,回到家里一坐呀,失魂落魄,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來。老太太也是唉聲歎气,覺著空了半拉天,一直過了十几天之后,才恢复了正常。白洁一想:可別耽誤了練功啊!將來姓李的大哥回來一檢查,沒長進,那叫人家多失望呀!
  就這樣天天起早貪黑,在院子里練拳腳,練五虎斷門槍,确實有進展。
  也該著有事,正好是四月初八赶廟會,左鄰右舍都去逛廟會。有人就約白洁:“咱們到虎丘逛逛廟會吧,溜達溜達。”白洁平常老關著門在家里呆著,很難有机會出去溜達溜達,所以這大伙儿找他,他心里挺高興,跟母親一說,老太太也同意了,“哎,那你去吧,早去早回,別在外頭惹事儿。”“哎,娘您放心吧!”
  老太太就這么順嘴一說。自洁長這么大,十八九了從來沒惹過事儿。白洁換了套衣服,跟著大伙溜溜達達,到了虎丘,看看這儿,看看那儿,又到廟上燒燒香。這廟會上,做買賣的很多,熱鬧非凡。白洁找了個攤儿吃了點東西,請請大伙儿。人們挺高興,吃完了繼續游逛。白洁看別的都看不進去,走馬觀花,惟獨對練武的有所偏愛,偏去找這把勢場,心說:過去我崇拜這些人,現在我看看,究竟通過這么長時間的學習我比他們強多少。這會儿我能看出他們糊弄人不糊弄人了。光這廟會上,把勢場這有十几個,有的地方圍的人多,有的地方圍的人少。白洁找個人不多的地方,因這地方不熱鬧,在廟西,不是靠著廟會通樞,人不是特意走到這儿,看不清。白洁走到這儿,往里頭一探頭,一看里頭有個老頭,穿的衣服還不怎樣,有六十歲上下,高顴骨,縮腮幫,大奔顱頭,深眼窩,黃眼珠挺亮,腰裹扎著個帶子,蹬雙洒鞋,旁邊放個包,地上插著兩條花槍,有一把單刀。這老頭呢,剛把場子打開,正在這儿說:“鄉親們,我是遠處來的,初到貴寶地,因為求親不遇,訪友不著,困難到這儿了。怎么辦呢?正赶上廟會,所以我打算把武術放在地上,換倆零錢花。我知道蘇州乃大王之地,藏龍臥虎,打一拳、踢一腳的子弟老師有的是。我這兩下子,平常稀松二五眼儿,我練呢,您就別管好不好,只當我是隨便練練罷了。看著我這年紀,看著我這辛苦,您就賞我一文兩文的,我一定忘不了您的好處。您看別的場子的人真多,您看我這儿才几位,別看几位,我請也請不來。說練就練,請諸位站腳助威,您可別走哇!”
  老頭儿挺客气,說完了在里頭練開了。開始白洁沒注意,以為他說的是真的,等老頭練上了,白洁一看,吃了一惊,剛才老頭說話是謙虛呀!他真有能耐,按姓李的說的,人家練的歸路,伸手似挖米,蜷手如卷餅,身如蛇形、腿如鑽,拳似流星、眼如電,貓躥、狗閃、兔滾、鷹翻,人家這套拳腳里都有了,練得也干淨利落。等老頭練完了,鼻洼、鬢角見了點汗,賣了力气了。老者一抱拳:“鄉親們,大家莫笑我現丑了!我現在開始求幫,求眾位賞賞吧!”結果,這一要錢呀,太慘了,沒几個給錢的。圍著這一百來人,才三四個人給了三四個銅錢。這老頭瞅瞅銅錢,冷笑了几聲:“哎呀,我折騰這半天,就值三四個老錢!各位再幫幫吧!看哪位再賞個臉?這……這點錢都不夠倆燒餅的,真的能讓我白練嗎?”說完了還是沒人給錢。
  白洁一看,心里不是滋味。咱們蘇州是大邦之地,怎么這么不懂人情!
  白洁一看,練武的這個老頭儿太可怜了,練了半天沒人給錢,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年輕的人哪都好胜,旁邊的几個人看出白洁的意思了。“白少爺,你也到里頭顯顯身手,你不沒事儿也老練嗎?幫幫場子,可怜可怜這老頭儿。你看怎么樣?”白洁點點頭,說:“好吧!”說完,撥開人群進去了,沖老頭儿一抱拳:“老先生請了!”
  老頭儿一看進來個小伙子,長得細皮嫩肉,挺漂亮,看年紀已超過二十。老頭儿赶緊還禮:“哎喲!這位少爺,你有事?”白洁說:“老先生,我瞅你練了半天真不容易,要不到錢,連我都替你著急。可能咱們蘇州人有毛病,見外地人來了就眼生,連錢也舍不得給怎么辦呢?我打算幫幫場子,我替你練兩趟,要下錢來,我分文不要,全都給你。怎么樣啊?”
  “哎喲!好心的少爺,我感恩不淺啊!我謝謝了,我謝謝了!那敢情好!”
  一說這個,大家熱烈鼓掌。又有那逛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儿干什么叫好?”逐漸地就圍攏過來了,越圍人越多,足能有四五百號人。老頭儿樂了,說:“少爺,看您這人緣儿多好!現在您還沒怎么練,就往這一站,大伙儿都來捧場了。我就不行,命淺福薄,練了半天,大伙也不捧場。”老頭儿又面向大伙說:“鄉親們、各位,我不練了。現在由這位公子練,人家是幫我的忙。”說完,他問面前這位公子:“公子貴姓?”“免貴姓白,白洁白鳳如。”“啊!是是,白公子。那您什么時候練?”“現在就練。”
  白洁把長大的衣服脫掉,挽了挽袖子,把大辮唰啦一盤,走行門,邁過步,練了一趟五祖點穴拳。這個拳,就是姓李的那個人教給他的,他特別喜歡它,越練越得意,越練越得意。看熱鬧的人一看,熱烈鼓掌喝彩,有本地認識他的,更給他鼓掌了。“好!練得好!比那老頭儿強多了!”白洁練完了,一收招,說:“各位,大家甭光叫好,你得動真的!給錢給錢!”叮當,叮叮當當,說玄了,就跟下雨似的,地下的錢一層啊!白洁一看有這么多人捧場,非常高興。老頭儿對他說:“哎喲,我謝謝了!”這老頭儿把那筐拿過來,在地上撿錢。您甭說這錢有多少,撿完了,把老頭儿累了一身汗。他把沉甸甸的筐放回原處,對白洁說道:“少爺,您幫了我的大忙了,叫我怎么謝您啊?”白洁擺了擺手說:“別謝了。老朋友,人不親地親。不管怎么說,咱倆都是練武的,祖師爺還是親的呢!我幫忙是應該的。我看這點儿錢是不少,但是還不是那么特多的,再幫你練一趟吧!”“哎喲!哎喲!叫我于心何忍啊!”“別別別,說練就練!”年輕人頭腦一發熱,光顧了高興,把別的都忘了。白洁一看,旁邊戳著倆槍,先操起一支,抖了兩抖,覺得槍有點輕,把另一支槍拿過來,彭彭彭,看了三看,搖了三搖,心想:比方才那條強得多。我練套槍吧!一說練槍,人們熱烈鼓掌,比拳腳有意思,動家伙了。白洁往正中央一站,沖四外抱拳:“鄉親們,今天我練趟槍,說明白了,這槍我可練不好,因為我是新學的。教給我的那個人,人家練得好。今儿個,我就當眾現丑,好与不好,我不是為我自己,是為這個老先生的。希望諸位多多捧場!說練就練!”白洁往下一哈腰,嗨,先來了個狐步,鴛鴦訣一合,緊跟著往前叭叭叭邁了個三緊步,把大槍一晃,砰砰砰,來了個“金雞亂點頭”。据說那高手,憑著手腕子上的功夫,把槍杆子這么一抖,能有十三個槍尖,再高能有十八個槍尖,明明是一個,為什么看得那么多呢?就是把這槍玩儿活了。白洁還不到那种程度,一晚上也只能有四五個槍尖吧!那紅色的槍纓一抖洒,就這么兩下,便有人喝彩:“練得好,真好!”白洁一高興,把姓李的人告訴他的話全忘了。前文書說過,姓李的對他講:“我教給你的這套槍,不到万般無奈,你別瞎使。再有一個,在眾人面前你別練。”千叮嚀,万囑咐,可白洁以為,你大概是怕人偷藝,我練練,他就能學去?多余!他今儿個一高興,早把這話拋到九霄云外了。他練的是五虎斷門槍。老百姓鼓掌喝彩,那叫起哄,既叫不出名儿,又不知道好在什么地方。
  單說這練武的老頭儿,不看則可,一看則傻眼了,一愣神儿,蹲在地上,手捻著胡須,瞅白洁練。他都看傻了。白洁練完了“五虎斷門槍”,嘩啦一收招。眾人齊聲贊道:“好,太好了!”接著是“好——”的聲音。隨著熱烈的掌聲,眾人踊躍扔錢,比剛才練拳的錢又多了一倍。白洁樂得厲害,把頭上的汗一擦,砰的一聲,把槍一戳,說道:“老先生,撿錢吧!”老頭儿拿簸箕把錢全撿光了。這老者笑呵呵地來到白洁的面前,說:“少爺,你這份心可真好!要沒你幫忙,我上哪弄這么多錢?累折我的腰,我也辦不到呀!”白詰問老頭儿:“嗨!別客气了。看看這點錢夠還店、飯賬和路費的嗎?”老頭儿點頭說:“夠夠夠,綽綽有余。少爺,我有點事要跟你說。”“說吧!”他往左右看看:“我不樂意叫別人听。”“那你就壓低聲音說。”白洁往前一湊,鼻子尖對著老頭儿的鼻子尖,哪知道老者利用這一机會,上頭一晃,底下就使了個掃堂腿,把白洁打翻在地。“啊!听說那老頭是瘋子!公子幫他的忙,他還打人呢!”眾人喊喊喳喳地說。
  与此同時,在人群當中竄出四個彪形大漢把白洁按倒在地上,卡嚓一聲,拿鎖鏈把白洁的脖子鎖上了,緊跟著,光光把腳鏈子給釘上了。白洁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再看那老頭儿換了一副面孔,這陣儿是冷若冰霜,說:“白少爺,知道我干什么的嗎?練武是假,抓人是真!我是官面的八班都頭,捉拿一個采花賊寇。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哎!今儿個真叫我遇上了!對不起,跟我打官司去!”白洁一听,惊呆了:“什么?你都說的哪國話?我听不明白。什么‘采花賊’?跟我有什么關系?你抓錯人了,屈枉好人,咱們到衙門去說。這塊儿講沒用。”“帶走。”有兩個牽著白洁,另外兩個拿著地上的錢和衣服,赶奔蘇州府。老百姓這會儿可亂了。“這事儿沒遇著過!”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老頭儿不是練把勢,他是裝相的。他是官面的官人儿,來抓人來了。”“跟白公子有什么關系?”“誰知道呢?”“白公子可夠冤枉的了!有時候官府把人抓錯了!”“話可不能這樣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這小孩儿表面上挺老實,誰知道他暗地捅了什么婁子。不然的話,官府怎么不抓你我,專抓他呢?”“這話可對,咱們到官府去看看。”就連白洁那些鄰居全都在人群后跟著。
  欲知白洁下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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