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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封御教師皇上開恩 識新友人童林歡心


  話說康熙皇帝這么一高興,要加封童林官職。但是出乎意料的童林沒言語,把所有的人可嚇坏了,偷眼看皇上的气色,皇上雖然沒生气,但是臉上也沒有高興的意思,瞪眼瞅著童林。雍親王認為童林沒听見,赶緊走過去捅了他一下:“海川,皇上要加封你官職,你怎么不謝恩?”童林動了一下,磕了一個頭:“草民不敢。”啊呀,這才空气緩和了一下。康熙就問:“怎么加封你官職你還不敢呢?這話是什么意思?”“啟奏陛下,草民沒念過什么書。再者一說,學了几招粗拳笨腳也不算什么。要讓我當個教師,看家護院還可以,要當官我不配。應該把這官職封給一個有用的人,封給我豈不誤事嗎?”“哦,這么回事!”皇上這才明白童林的用意。皇上轉憂為喜:“難得!難得!童林哪,你不愿意居官想干什么呢?”“小民自幼是貧苦出身,蒙恩師賜意學會點武術,沒想到在北京遇上雍親王他老人家。雍親王對我天高地厚之恩,我銘刻五髒,終身難忘!我打算這一輩子服侍雍親王,不打算干別的。”
  “啊呀,難得!難得!好吧,我就成全你的志向,你就在雍親王府當一名御教師。”“多謝陛下。”你看這個教師跟一般的不一樣,那是花錢雇的,這是皇帝封的御教師,到時候雍親王都沒權把童林解雇。說你走吧,那不行,那得請示皇上。要不說在封建年代說金口玉言呢,就是這個意思。童林謝恩已畢。康熙皇帝又說:“海川哪,你不是叫震八方紫面昆侖快嗎?”“是。”“好。朕親口封你這個俠客。”童林又謝恩。這個俠客与眾不同,你看南俠北俠,東俠西俠,風流俠、地行俠、天行俠,那是大伙送的綽號,沒受過皇封,唯獨童林這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是皇上加封的,這就給鍍了一層金哪。那還了得,那是無尚的榮耀,連雍親王跟上都高興得不得了。另外皇上傳旨,叫寶都監給童林打造一面金牌,這金牌重九斤十二兩,前面鏨上十個大字:
  
  御賜震八方紫面昆侖俠

  后面有四個大字:
  
  忠義可嘉

  皇上給親筆題字了,大伙可羡慕得不得了,這面金牌算保了險了,寶都監領旨照辦,日夜加工。皇上傳旨:等金牌打造好之后,讓童林領著小弟兄在北京城要揚名三日,在這三天之中,不管走到哪座府門外,哪個官員都必須敬酒迎接。皇帝的旨意一下,北京城都震動了。康熙皇帝又賞給童林一桌酒宴,直吃到深夜,這才席散。童林謝恩已畢退出皇宮院,貝勒爺陪著他又回到雍親王府。一進門,雍親王把大帽子摘了,袍服寬掉,拉著童林,“海川哪,你這個臉從地下露到天頂上去了。哈哈,我真為你高興,別看你現在不是官,比官還吃香。我爹今天說的這几樣,都是特殊的恩賜,對你格外的看重哪!”童林咧著大嘴也直笑,這個消息當時傳遍了,能瞞住家里人嗎?童林回到家里,見到父母、兄弟、各位小弟兄,把經過這一講,一家人歡天喜地。
  兩天以后,金牌造好。童林奉旨,帽插宮花,十字披紅,胸前懸著金牌,下面有御賜的戰馬,小弟兄們在后頭陪著,人人胸前都佩帶一朵大紅花,銅鑼開道,掌著號,打著旗,在北京開始揚名。這可不是夸官,因為童林不是官。雍親王不放心,親自坐著轎子在后頭督陣,那就更增加了气氛。在這三天之中,北京是万人空巷。市農工商、三教九流、回漢兩教、僧門兩道、大人孩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全來看這個熱鬧。童林這個隊伍,每過之處,那是人山人海。有不少的人湊熱鬧,在門前挑起鞭炮,辟啪辟啪,叮當光啷,燃放起來!所過衙門,不管你多大的官,都得列隊迎接,給童林敬酒。多數的人對童林挑大指稱贊,你看姓童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皇上親自加封的,這人的臉都露到天頂上去。有的人說:“何止露到天上去了,把天都捅破了!嘿喲,咱們何時能有這么一天呢?看來人家老童家祖上積了德了。”人們說短論長,什么都有。但是,也有那么少數的一部分人,對童林增加憎恨:一個是童林的仇人,另一方面是不服童林的。同行是冤家,覺得童林這兩下不怎么的,露這么大臉他不配,我應該露這臉才行呢!這樣的人有几位。咱比如說,童林揚名在第三天的時候,眼看日頭壓山要結束了,他走在河西沿,老百姓照樣人海人山。突然在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好——”好字是帶鉤的。你仔細吧嗒吧嗒這滋味,不是叫好,這是諷刺。因為這人還嗓門大、聲音很洪亮,童林和眾人听得真真的。海川無意之中往人群中掃了一眼,就盯住這個人了:
  這人身高九尺挂零,膀闊三亭,長的黑不溜秋的,一張大黑臉,兩道濃眉,一對大眼睛,比別人高出一頭,扎著一背,五大三粗,兩個眼睛雪亮雪亮的。
  童林總知道,這位是位武林高手,但是,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不清楚。這時隊伍也就過去了,反正這個人給童林留下深刻印像。簡短說,三天揚名過去了,童林像卸掉了千金債,說實在的童海川不樂意這樣,這不過是奉了旨了,迫不得已,童林這個人不愿意炫耀自己,你說折騰的這么凶,這是何苦的呢?把自己架的這么高無形中就樹了敵,你知有多少不服的,這不就惹了禍了嗎?但這一些苦衷還沒法和皇上說。童林回到家里,舒舒服服沏了壺水在這儿喝著,小弟兄在旁邊說短論長,童林就想起一件事來,把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叫過來了,說:“你們哥儿五個,一路陪我進京也不容易,現在一切事都完了,你們也該回去交差去了。”小哥儿五個一听把這嘴噘起多高來,舍不得离開童師叔,但是還得回去复命,因為他們屬于震東俠、侯二俠的人哪,鏢局子的事還不少呢。泥腿僧張旺眼淚圍著眼圈一轉,“師叔,不知此番分別,何日再能相見?”“嗐,見面的机會有的是。你們回去之后,見著我那兩位兄長代我問候,把北京發生的事儿如實回稟。”“是,這個事你可放心,我們一個字都不帶拉的。”“嗯,劉俊哪,給拿錢。”童林每人賞了五十兩銀子。這小哥五個再三不要,可是童林非給,哥五個也就收下了。童林還為他們擺了桌酒宴餞行,囑咐他們沿路多加小心,不要惹事。這小哥五個吃完了,給童老爹、童大媽磕了頭,這才洒淚离開北京。他們這么一走,童林府里可肅靜了不少,如今只剩下穿云白玉虎劉俊、左臂花刀洪玉爾、司馬良、夏九齡還有傻英雄于和于寶元。童林怕他們惹事,告訴了:“每天你們想溜達上街,必須事先跟我打招呼。出去有時間的約束,不准到外邊呆起來沒完,而且早晚要練功。”童林給他們功課安排得挺緊,沒事就在院里搬把椅子一坐,叫他們練習兵刃和拳腳。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就又快過年了。這是這么多年來過得最痛快的一個年。童林長這么大,也沒這么幸福,這么高興過。啊喲,北京過年那是格外的繁華熱鬧!過年互相拜年,街上人山人海,那就不要細說了。童林一家高高興興度過春節。等到了正月了,童林沒事,這一天兜儿里揣了倆錢,信步离開家門,到前門外頭溜達溜達,這也是難得的机會。童海川就不愛逛街,有那工夫還得學點能耐呢,要不是過年決不出來。童林一瞅這前門大街、大柵欄、西河沿,格外的繁華熱鬧,車來人往川流不息。童林東游西逛正走著呢,听身后有人叫他:“童俠客嗎?是童俠客嗎!”童林听這語音熟,赶緊站住,回頭一看,身后追上一個人來:
  這人戴著大皮帽,身披著皮斗篷,面如冠玉,兩道八字立劍眉,三綹的黑胡,腰裹扎著帶子,還挂著口寶劍。
  童林一看認得,此人非別,正是在杭州擂上認識的鼓上飛仙丁瑞龍。童林赶緊過來,二人互相拜了年。丁瑞龍拉著童林:“童俠客,剛才我瞅你從門口過去了,怎么不到家?赶緊到家坐一坐。”童林一想,坐一坐也好,鬧了半天,這是西河沿,丁瑞龍的家就在這儿住。二人走了不遠,正好閃出一座鏢局子,上頭有字號:永昌鏢局。啊,童林想起來了,丁瑞龍是總鏢師,是開這座鏢局的。丁瑞龍把童林一請進鏢局子,伙計們呼啦全站起來了,誰不認得童林哪,年前在這儿揚名三日,西河沿上轉了好几次了。伙計們赶快打招呼:“童俠客您好?童俠客過年好?童俠客您好?”童林一一打了招呼。丁瑞龍一直把他讓到里屋,待如上賓。“童俠客您可別走。今天在我這儿吃晚飯,我請您吃全羊的酒席。”童林一樂:“我看不必了,讓您破費了。”“哦,您這怎么說話?您就賞給我臉,我早就想跟您嘮嗑嘮嗑。另外哪我想給您介紹個朋友。”“噢,朋友!”童林對這一道是非常喜歡的,“現在何處?”“一會儿就來。我不單請您,還請他陪。”二人又坐,邊喝茶水邊閒談。鼓上飛仙丁瑞龍先回憶了杭州擂的事儿,然后問童林回京的一些細節。童林也就做了一一介紹。二人見面越說越親熱,這就快到了掌燈的時分了。有個小伙計進來了:“總鏢師,酒宴都准備好了。”“好,童俠客,請吧。”人家吃飯,單獨有個飯廳。這屋收拾的這個漂亮哪。童林坐到首位,丁瑞龍相陪。海川往桌上一看:
  赤金刀叉,杯甌盅盞;不管是盤儿碟儿,都是江西景德鎮的細瓷,很講究。
  童林就問:“你不說給我介紹個朋友嗎?”丁瑞龍說:“已經來了。一會儿他就到,正換衣服呢。”童林就等著。時間不大,就听外邊咳嗽一聲,哦——咳,咚咚咚!這人走路跟砸夯似的,門一開,進來一條大漢,童海川仔細一看,怎么這么眼熟啊?哦,想起來了,這不是我揚名最后的一天,路過西河沿,叫好的那位?這位叫好還帶鉤,我看了他一眼,是他。就是這位勉強沖著童林一抱拳:“昆侖俠,哎喲,您真賞臉光臨哪?俠客爺請上,我這里給您請安了。拜個晚年。”童林以禮相還:“壯士免禮,童林擔當不起!”丁瑞龍說,“都是一家人,別客气,請坐請坐。”三個人圍坐在桌前,丁瑞龍先給童林滿酒,又給這黑大漢敬上酒。童林說道:“丁鏢主,你快給我們介紹介紹,介紹完了說話也方便。”“嗐,”丁瑞龍說,“你看我這個人,我認為不著急,大長的夜咱們慢慢的談。好吧,我給介紹介紹。童俠客不必說了,”他一指這黑大漢,“這是我過命的好朋友,結拜的把兄弟,姓鐵叫鐵木真,又叫鐵三爺。”“哦——”另外丁瑞龍還說:“他有一個小小的綽號,叫獨棍神佛。”書中代言:這鐵三爺,可不是一般的人。今天晚上請童林上這儿吃酒,也不是隨隨便便請,這里邊有不少的事,什么事?容咱們慢慢再說。
  就說這鐵木真,原籍甘肅人。他那庄子叫鐵家庄,都是清真貴教朵斯提回回,都是穆斯林。鐵木真哪,一共哥儿仨,他是老三,又叫鐵三爺。說起他練武的經過太不容易了。他們老鐵家比較有錢,他爹他娘兢兢業業守著這點財產,光好地就置了好几百畝,家里有好几處庄宅,在甘肅天水一帶,那是頭一排的首戶。人家老鐵家老大和老二呢,跟著爹媽一樣,是置家的人,別看家里那么有錢,這哥倆一絲不苟,甚至走到街上有根柴禾棍儿,也得揀回來,有個糞蛋儿也得揀回來;吃東西前也得精打細算,頂多有點羊肉絲儿,吃盤炒豆腐;過年過節了,這才能吃點清炖牛肉,平常省吃儉用。唯獨這鐵木真鐵三爺例外,從小就嘴饞,沒事就想吃好的。他又是老小,當然父母格外寵愛,對于他就破例,從小就花錢如流水。別看是那樣,他可不是紈褲子弟。從小他愛練武,個頭也大,身子骨也結實,沒事了就在鐵家庄找些年輕人摔跤、擊拳,練些刀槍棍棒。后來鐵三爺還請了几個教師,領到家去,好吃好喝好招待,跟人家學能耐。到時候他爹娘沒辦法,就得如實地匯錢,一想老三他也不走坏道,學點能耐這也是正經的事。這么一來就引起老大老二的不滿,尤其都娶了媳婦,成家立業了。這哥倆就嘀咕:“你看老三這也不務正業整天价打拳踢腳扯這一套,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能置房子還是能置地呀?你說咱爹娘也不管。”老二就說:“大哥呀你也少管閒事,爹娘當家,人家都不說,咱得罪老三干什么?”所以哥倆不滿呢,也就壓在心底,妯娌之間也總串通閒話。鐵木真后來也成了親了,娶的都是同教的人,姓馬。可是三奶奶一過門,賢慧的了不得,孝順公婆和大哥、二哥、嫂子,妯娌之間也處得很和睦。對鐵三爺也服侍的非常周到,夫妻從來沒紅過臉。就拿鐵三爺練武來說,夫人從來不阻攔。鐵三爺不貪戀女色,有時候出門就不回來,不回來干什么呢?練武練的高興,有時候一練就練一夜。咱們簡短地說,鐵三爺練了几年功夫,就有了一定的基本功了,十八般兵器全不喜歡,唯獨喜歡鑌鐵大棍,一沾著棍子他就發迷,做夢都是棍子,見著人也跟人家學棍。世上無難事,就怕心不專哪!人是万物之靈,想把哪一門學好,指定能學好。鐵三爺就是這樣。這條棍子潑風撥撻,庄稼十六棍,什么羅漢棍、九公棍、白猿棍,樣樣都會。再加上他有把子力气,在這方圓百八十里,要論功夫他是首屈一指。你看有父母在著的時候,有這風擋雨的,花多少錢都行,可是過了几年,二老先后去世,可苦了鐵三爺啦。首先哪他倆嫂子就不允許他這么辦,沒事枕頭風儿是一個勁儿吹,說老三花錢如流水,不務正業,連一鋤頭都不動,連刀把都不摸,這怎么過呀這日子?他如果再這么下去,只好就是分家,各過各的。先前這哥倆不听,后來一琢磨呀也有道理。“唉,父母尸骨未寒哪就得分家。這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吧!”所以這老大老二把當族的族長、本家紳士全都請家里來了,置辦了几桌酒宴,派人也把鐵三爺請來。鐵三爺進門一看,這什么好日子?怎么來這么多客人哪?他還蒙在鼓里不知道呢。大家就坐之后,這鐵大爺先說話了:“各位鄉親、當族的老前輩,今儿個把大家勞駕到此啊,有點儿事情。因為我父母不在了,剩下我們哥仁,妯娌仨,這人多口舌就多,難免馬勺不碰鍋沿儿,舌頭沒有不碰牙的。你看我們弟兄處的這么好,一旦要發生那种事情,多叫人痛心哪!尤其我們都是二三十歲的人了,我打算哪我們哥仨分家,請各位呢大家給分一分。”大爺這么一說,鐵三爺心里就一動:“喲!怪不得今儿請客,弄了半天原來是鬧分家呀?”一琢磨分就分唄,那省得受約束了。三爺點點頭:“大哥你說的對,我同意。”“好!既然老三沒說的,老二你呢?”老二當然是點頭同意了。
  他們這么一說分家,本族的族長出來了。“好吧,既然你們樂意,把財產公布一下吧。”多少房子、多少地、多少存款、多少現款、多少牲口,所有的物件開列了個大清單。選出几位負責的來給他們三家分,還真公平,三一三十一,把這賬目分了。咱們不說老大老二,光鐵三爺就分了三十六畝地、一幢好庄宅、十頭牛、一百只羊、紋銀一百五十兩,另外還有好多的物件。鐵三爺分完以后,帶著妻子住到村東頭去了。為什么呢?因為他分這房子就在村東頭。兩口子搬到那儿,收拾屋子,把錢存好了,把牛圈羊圈都收拾了,開始獨立生活。人家那哥倆可沒分,仍然住在父母那個院里,合伙在一起過。咱不說這鐵大爺、鐵二爺。單說這位鐵三爺,自從分家以后,他特別高興:“哈哈!”心說這回我說了算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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