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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聞亮鏢會童林喜 送紅請帖老僧哀


  話說童林掌打了火眼狻猊賀雁章,制服了石昆侖石勇,把十万兩鏢銀順順當當要回了,三個人押著鏢銀回北京。丁瑞龍、鐵三爺是千恩万謝,按兩人的意思呢還打算進雍親王府,向雍親王致謝,被童林給攔住了。童林說:“雍親王的事比較多,尤其這點事情,不值得致謝,我把話捎到就得了。”兩個人聞听點頭,“童俠客,改日我們再謝,回去把鏢銀的事情我們處治處治。”在路口三個人分手。
  丁瑞龍和鐵三爺回去,向福壽祥的掌柜的說明情況,說銀子要回來了,掌柜的自然非常高興。丁瑞龍唯恐這支鏢再出事,由自己親自押送赶奔蘇州。這些事情咱們不必詳細交待。
  單說童林,回到雍親王府,一進門,雍親王正著急呢。“海川回來了?”“爺,我回來了。”“怎么樣?”童林一看,真急性子,沒等坐穩當呢就問上了。海川就把奔英雄鎮的經過詳細說了一個過儿。雍親王認真听著,是眉飛色舞,“打得好!打得好!可惜我因身份有關系,我不能親眼目睹。哎,海川哪,往后再遇上這樣的事你就甭給我客气,這樣的人不教訓教訓還得了嗎?就捅出婁子來,由爺我給你擔著。”童林一笑,“爺,你就不怕這熱鬧大?”“哎,我就是愛看熱鬧。”童林又把丁瑞龍、鐵三爺的意思向貝勒爺稟明。胤禛說:“這兩個人都不錯呀!我希望你們往后好好交一交。”“是。”童林點頭,然后告辭回來赶奔家里頭,見到父母和小弟兄自然沒提此事。別看童海川表面上挺平靜,心里頭十分煩亂,他感覺這人生怎么這么不平坦呢?處處都有事。“拿我來說,不想惹事。不想惹事,又打了倆人,石昆侖能完嗎?賀雁章能完嗎?他們肯定搬弄是非,還得找麻煩,可是事到如今只好硬著頭皮等著了。等到了時候再說吧。”童海川心里這么想,跟外人可沒說。
  光陰似箭,出了正月就進了二月了。這一天童林正陪著雍親王閒談,何春走進來,笑呵呵給童林請安,“教師爺,有人求見。”童林一听,又來人了。“誰呀?”“雙龍鏢局來的。”童林一听高興了。雙龍鏢局,那是震東俠和北俠開的鏢局,“請。”過了片刻之時,就听得腳步聲音,從外邊走進一個人來:
  黃臉膛,奔顱頭,黃眼珠,四十左右歲,穿的是干淨利落。
  進了屋就給雍親王磕頭:“爺,您好?我這儿給您問安了。師叔,您好?”童林一看哪,認識:來者非別,正是震東俠掌門的大弟子,黃燦,就是原來飛龍鏢局的鏢主,赶緊伸手把他攙扶起來,讓黃燦坐下。童林就問:“你這是從哪儿來?”“我從山東巢父林來。”“哦,我那兩位哥哥可好?”“托您的福,兩位俠客爺的身子骨可結實著呢。這么些日子什么事也沒發生。”“噢,那么你到北京所為何來?”“我來給您送封信。”說著話黃燦把信掏出來了,雙手往上呈遞。童林接過來,展開觀瞧,鬧了半天是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聯名寫的信。首先向雍親王胤禛問了安,下面說事情,大致的意思是:三月初三,北京雙龍鏢局分號正式挂匾披紅,我們准備好好熱鬧一番,因此,定于三月初三在北京永定門外桃花庄舉行一個亮鏢盛會,我們約請了全國十三家鏢局的總鏢師、副總鏢師,屆時參加;同時也請了各門各戶的俠劍客。唯恐有人從中搗亂,請童林多加關照,屆時也請童林和雍親王參加。大致的意思就是這么說的。童林看完了,有的事情他不清楚,把傳遞給雍親王胤禛。胤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喲!好啊!黃燦哪,什么叫亮鏢會?”“回爺的話。鏢行有這么個規矩,凡是一個鏢局子開張,都要挂匾披紅,為的是慶祝一番,讓大家知道知道有這么一號。今年呢,由于咱們雙龍鏢局新開張,在那一天咱們好好祝賀祝賀。為此我們兩位老俠客,撒請帖,聘請了天下十三個鏢局的總鏢師,大伙到北京聚會聚會。同時還請了很多世外的高人,借著亮鏢會,一是讓大家知道知道雙龍鏢局誕生了;二是大伙攀論攀論武術,互相借助,也好交流經驗。”“啊呀好啊!兩位俠客爺想得是真周到。這么說大伙很快又見面了?”黃燦點頭。童林就問:“我兩位老哥哥什么時候來京?”“我師叔跟我師父說了,可能二月中旬就可到京。”“哦,那鏢局的事張羅得怎么樣了?”“潘龍在那儿張羅著。現在地點就選在前門大柵欄儿,有片房子咱們買下來了,現在雇用了不少工匠,正在破土動工,三月以前肯定完工。三月初三肯定挂匾開張,我正張羅這些事。”童林說:“我得去看看去,這跟我的事沒什么區別。”所以留著黃燦在這儿吃完飯,又問了一些詳細情況。童海川陪著他赶奔前門外大柵欄儿。
  貝勒爺非常高興,就盼著這三月初三亮鏢會,跟各位俠客見面。可是他只知外表不知內里。書中代言,這次亮鏢會可非同尋常,天下的名人聚會,有一場凶殺惡戰,有人是祝賀,有人企圖搗亂,連那世外高人、成了名的英雄,都要云聚北京,童海川可要大顯身手。這是后話,暫且先不提。單表童林陪著黃燦到了前門外大柵欄儿,一看,可不是嗎,很多工匠正在忙活著,烏煙瘴气。海川剛站到門口,潘龍從里邊出來了,“師叔,童俠客,我這給您問安了。”童林說:“免禮。潘龍哪,你好?”“師叔,本應當我進京過府問安,你看看這些事活活把我纏住了。因為三月初三哪必須得開張,日夜我在這儿監著工,請師叔原諒。”童林一笑,“咱自己爺們儿還有什么說的。”你別看這潘龍過去鼓動是非,惹出杭州擂那么大的風波,自從那個事過去之后,他誠心悔過,如今誠心實意地跟震東俠他們相處。因此兩家親密無間,一點毛病也沒有。實質上潘龍這個人不坏,就是有時候辦事毛草,有點急巴,拋去這個,這個人還很好。童林在這儿看了一會儿問他們倆:“缺錢不,用什么東西不,只管說話。這鏢局子雖然不是我的,跟我的也差不了許多。我兩位哥哥不在,你們盡管找我。”“師叔您放心,有事一定去找您,不過現在還沒遇上事情。”
  打這以后,童林三天兩頭到這儿來看,真是一天一個樣儿。有錢能使鬼推磨,舍得花錢,活儿自然進展得就快。眼看到了二月初十了,童林就盤算,這個中旬,也就是几天的工夫,我兩位哥哥就要進京了,我們得好好樂和樂和。童林天天思念侯廷和侯杰,回到家里頭和眾位小弟兄們一說:“你們很快要跟你們師伯見著了。”是怎么怎么回事,舉行亮鏢會。把小弟兄樂得亂蹦,這比過去都熱鬧。為什么呢?因為童林對他們管束的甚嚴,平日不讓出門,老在家練功,難得跟大家聚會。真要三月初三天下英雄大會面,小弟兄們不定多高興呢!所以大伙樂得是前蹦后跳。童林當然也高興。他們一家坐在一起正在談論這個事呢,外邊有人敲門,咚咚,咚咚,咚咚咚!“童俠客住在這儿嗎?童俠客在這儿住嗎?”劉俊急忙出去把門開開,一看不認識,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計,跑得滿頭大汗,手里拿著份請帖。“你是哪來的?”“我是喇嘛廟來的,要見童俠客。”童林在屋听見了:“喇嘛廟?難道是大喇嘛佛馬寶善派的人?”他自然就想到前邊那個碴儿了。“劉俊哪,讓他進來。”再看這個人邁步進來,看了一眼童林,他認識,過來請安。“童俠客,您好?”“起來吧。找我有事?”“奉了我們大喇嘛所差,給您下個請帖。”童林把請帖拿過來一瞅:定于明天請童林赶奔喇嘛廟一會,有要事相談,就這么几個字。童海川略微思索思索,就知道這里邊肯定有麻煩,一定是石昆侖石勇,火眼狻猊鼓動是非,把大喇嘛鼓動出頭了,找我要報仇,一定是這個事。但童林哪不便跟小弟兄們挑明,思索片刻,跟下書人說:“請帖我留下,請你轉告大喇嘛,明日早飯后我准時必到。”“好了,那我就告辭了。”說著話轉身走了。劉俊大伙不明白,問童林;“師父,怎么你和這大喇嘛還有交往?他請你為什么呢?”童林晃晃頭,沒回答,反正他心中有數。
  當晚無話,到了次日平明,童林早早的起來了,為了防備万一,把子母雞爪鴛鴦鉞擦干淨了,帶在身上,告訴劉俊:“你們好好練功,我出去一趟。”劉俊多聰明,一看老師每回出門不帶家伙,今儿個怎么把雙鉞別上了?“老師,是不是我跟你一塊儿去?”“不必,誰也不用,你就監督他們好好練功就得了。”童林說話誰也不敢反駁。劉俊沒言語,只好把門關上。童海川邁大步直接赶奔喇嘛廟。這座大廟在哪儿?童林知道,他順著前門大街往西拐,走來走去就來到了喇嘛廟。啊呀這地方离著皇城不太遠,修建得金碧輝煌哪!要不知道的以為這是皇宮呢,也是黃綠琉璃瓦。正門是朱紅的大門,一排金釘,左右有一對獅子,門口掃的干干淨淨,連行人走到這儿,大气都不敢出呵。因為呢,滿清的時候最重視喇嘛教,這喇嘛就像高人一等,雖然他不是官,比當官的身份還要高。誰惹得起他?這無形中就成了一個特殊的衙門。童林無心在外面觀看建筑,來到角門這儿,啪啪啪叩打門環。門開了,出來個小喇嘛。這喇嘛跟和尚沒什么區別呀。這小喇嘛看了看童林,“啊——您是童俠客吧?”“正是。你家大喇嘛可在?”“哎,我不知道。您稍候片刻,我去看看去。”關上門小喇嘛走了。童林背著手在門口溜達,猜測著這件事情。忽然听見里頭咚咚咚腳步的聲音,門一開,石勇從里邊出來了。石勇一見童林,赶緊抱拳,“童俠客,久違,久違。哈哈哈!你挺好?”童林一看,“你說對不對?我總知道是這小子挑動的是非!你甭笑,一肚子坏水。”童林心里明白,表面上沒帶出來,也沖著他還禮,“這不是石勇嗎?”“嗯,是我。我家大喇嘛爺正在里頭恭候,讓我出來接你,請吧。”“請。”說著話往里走。角門關閉。他們腳下踩的都是漢白玉的雨路。童林從這喇嘛廟前過過几次,這里頭沒有來過,這么一看哪,真是天上人問。
  假山,樹叢,漢白玉的欄杆;小橋,廟宇,修建的格外精巧。
  另外這里邊也肅靜。他們轉過頭層院子,有個月亮門洞,他們穿過去,童林往院里一看,站著一伙人,在漢白玉的台階上,還站著一個出家的僧人。再看:
  頭上戴的是五佛觀,兩根飄帶飄洒前胸。身披著漆紫布的袈裟,里邊是鵝黃的僧衣。雪白的半截白布襪子,開口僧鞋,千層底。往臉上一看:沒胡須,一張大圓臉,這張臉青里頭轉套紫紫里頭透青;兩道壽毫長出多長來。那眼眉好像使禿了的毛筆似的,往外刺奓,大秤砣鼻子,鯰魚嘴,嘴角往下耷拉著,由于他沒胡子,顯得就好像老公,就像宮里的閹人差不多少。
  年歲可不小了,沒有八十也差不多少,由于營養丰富,所以腦門子倍儿亮,鼻子尖都閃光,往高處一站,就像真佛爺似的。兩旁邊站著大大小小十几個小喇嘛。
  童海川一進院子,石昆侖石勇就喊上了:“喇嘛佛,童俠客來了,童俠客到了。”大喇嘛馬寶善提帶撩袍,從台階上下來一直來到童林的面前,打問訊誦佛號:“阿彌陀佛。童俠客一向可好?老僧迎接來遲,當面恕罪。”童林赶忙還禮:“大喇嘛你太客气了,童某來的魯莽,望大喇嘛海涵。”“哈哈哈!童俠客別客气了,今日只身駕臨喇嘛廟,真叫人心里痛快呀!啊呀,今儿個天還不冷,你看暖煦煦的,我看咱們有話就在院里說。來人哪,看坐。”童林以為是好意呢,等把這座抬過來,童林就是一愣!什么原因呢?這座是石頭的,干脆就是大石頭塊儿。十几個喇嘛抬,累得通身是汗哪。在這道邊一邊擺了一塊,大石頭能有四尺見方,厚里也能有六七寸,因為平時有人經常擦抹,這石頭還挺光滑。就見大喇嘛一指,“童俠客,請坐。”童林一想,這是什么座呀?這么冷的天坐光板石頭,但是客得隨主便哪,只好在旁邊就坐,再看大喇嘛的屁股往石板上一沾,肩膀一晃,耳輪中就听卡叭一聲,把這塊石頭給坐開了,齊刷刷有一道裂縫。大喇嘛站起身來,把臉往下一沉,“你看看,廢物東西,怎么竟挑這糟石頭,我還沒等使勁呢,就把它坐開了。拿走。再換結實的。”童林明白了,哪是叫我坐下來談話呢?分明是顯露顯露能耐。剛才你練的是硬气功哪,用千斤墜把石頭給坐開了,這是向我童林示威。童林一想,你會呀,我也不是外行,你這下馬威嚇我,不好使喚。童林想到這儿丹田一用勁儿,肩膀一晃,屁股往下一墜,卡叭——把自己屁股底下這塊石頭也坐開了!大喇嘛坐的是分成兩瓣,童林這可好,屁股往下一坐,把這塊石板坐成四瓣。童林站起來一樂:“大喇嘛,你的這石頭都這么糟?看,我也沒使勁儿,坐成了四瓣。”海川淡然一笑。大喇嘛瞪眼一瞅,心里大吃一惊,“啊——”心說:姓童的真不含糊!好功夫。我以為給他點下馬威讓他難看難看,沒想到不好使喚。嗯,沒關系,咱們慢慢來。大喇嘛一笑,讓小喇嘛把石塊抬走,陪著童林上月台,這月台呢都是漢白玉的欄杆。你看過,那漢白玉洁白光亮,上頭都有蓮花,那蓮花也是用石頭雕刻的,有的上頭雕個小獅子。這大喇嘛往上走的時候,好像無意之中,揀了捺那蓮花腦袋一下,但這一捺不要緊,卡叭一聲,把這石頭蓮花捺成了粉碎,證明他掌上的鷹爪力、鐵砂掌過人哪。大喇嘛一笑,“這廟宇修建的也年頭多了,風吹雨打,所有的東西全都要腐爛了。你看哪,用手一捺它就碎了。來人哪,還得找工匠重修。”“扎。”童林明白,你少跟我裝蒜,還是向我示威,亮亮你的鐵砂掌鷹爪力,這個玩藝儿咱也會。童林照葫蘆畫瓢,用手一捺,“是嗎?這東西至于這么糟嗎?”用巴掌這么一搧,啪嚓——也打掉個蓮花頭,打成粉碎。就說這一手,要拍在人腦袋上受得了嗎?大喇嘛又是一愣!“啊呀!鷹爪力、鐵砂掌這姓童的全會?”兩個人相視一笑,各怀心腹事,盡在不言中。都明白了。但是石勇石昆侖在旁邊儿,嚇得脖子伸多長,舌頭都入不回去了!石勇一瞅,“我的媽,我的姥姥,真叫人后怕呀!前者我跟童林比武之時,他是沒下死手啊!要像今儿這個樣儿,童林拿出真功夫來,焉有我的命在?我叫石昆侖哪,就跟這石頭一樣,也照樣粉身碎骨!看來今儿個,大喇嘛這台也難下”。石昆侖這心里頭輾轉想著這些事。這時小喇嘛把椅子搬來了,這回是太師椅,二人對坐,石勇站在大喇嘛身后,這才開始正式談。童林就問:“喇嘛爺,把童林請來不知有何訓示?”“童俠客你太客气了,現在你這臉由地上露到天上去了,名揚四海,無人不曉,給練武的增加了光彩,老僧也感到格外高興。不過呢,老僧有點儿事情不太明白,前番小徒扣了丁瑞龍的鏢,丁瑞龍要不回去,把童俠客給煩出來了。童俠客赶到英雄鎮,也是我這小徒弟不會說話,惹你生气了,一怒之下,你把他打了,把鏢也要走了。這個不算啥的,你別看他是我徒弟,我決不袒護他,挨打怨他沒能耐,經師不到,學藝不高,這算什么呢!我就說火眼狻猊賀雁章,他赶上了在那儿串門,看你們雙方伸手,打算過去調停,童俠客可不應該把他打得那么狠哪,打得是大口吐血,如今是臥床不起。這不,就在我這喇嘛廟養傷。也是老僧通點醫道,開了個藥方這才把血給他止住。那么大年紀的人了,好些沒把命搭上。童俠客你這樣做,未免有點過分吧?”
  此舉居心何在,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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