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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回 善人仗義請吳霸 三教寺前開眼界


  且說孔秀一听即刻搬人去,拐棍也不要了,精神頭儿也來了。就這樣,他跟金刀李善出了家門,轉身奔后山坡。這個山坡叫臥虎坡,也挺難走。翻過臥虎坡再走了一程,就來到三教寺。這儿環境可太美了,在群山環抱之中有塊平地,這座廟宇就建筑在平地上。周圍是蒼松翠柏,露出來黃綠琉璃瓦和紅牆,顯得神乎其神的。
  兩個人順著坡正往下走著,突然有人喊著:“喲——呔!前邊的人別過來,別讓熊把你們傷著!”
  借著山谷,這聲音听得非常真。孔秀和金刀李善站住,閃身在一棵樹后,定睛瞧看。這時候看清楚了,鬧了半天,從樹叢之中,跑出一只黑熊來。這熊站起來比人還高一腦袋,看樣儿重有千斤,毛奓奓著,張著血盆大嘴,呲著獠牙,凶惡万端,但是在這熊的肩頭上鮮血直流,它傷了。在這熊的后頭,离著十几步遠,有一條大漢,這條大漢手里拎著條棍子,正在追赶這熊。
  孔秀看得清楚,就見這熊跑了几步,又一轉身,進行反扑,一聲吼叫,讓人毛管儿都發怵,直接奔那大漢就扑去了。那大漢往旁邊一閃,晃著掌中的棍子跟熊戰在一處。人跟猛獸打,孔秀這還是頭一次看見,孔秀把嘴張得多大瞅著,直替那個人擔心哪,這要讓熊抓著還得了!哪知三打五打,就見那個大漢把棍子往空中一舉,對准這熊背,“啪!”就是一棍,奇怪的是,這棍子揍在熊背上,“扑!”霎時間烈焰飛騰,起了一股火,這火當時就把熊包圍了。這熊一著火,滿地翻滾,“嗥嗥!”直叫,站起來就跑,可跑不多遠,又摔倒了,就見熊在地上滾來滾去,火越燒越大,把這熊燒了個球,一股難聞的腥味就傳過來了。再待一會儿,風平浪靜,這只熊活活被燒死了。
  那個大漢手托大棍,哈哈大笑:“哈……!畜牲,我再叫你厲害,我再叫你傷人,你再起來跟我橫一橫!”
  這不是廢話嘛!燒成那模樣,還起得來嗎?這時候,金刀李善看清楚了,一捅孔秀:“少俠客,你認得他是誰嗎?”
  “我怎么認得他呀!”
  “這就是我跟你提念的——霹靂狂風吳霸,他老師就是金蟬長老。我說請人,就是請他們爺儿倆。”
  “噢!”孔秀如夢方醒。這時二人從樹后轉出來,走下山坡,金刀李善打招呼:“少師傅,一向可好?我李善來也。”
  這吳霸閃目一看:“哎喲!老爺子,多日不見,今天哪陣香風把您刮來了?”說著把大棍放下,來到李善面前,拉住李善的兩只手,親熱得不得了。
  孔秀這陣也過來了,孔秀以為他是個和尚,結果到跟前一看,不是,是個俗家。頭上綰著發簪,發簪別到頂,新剃的腦瓜皮儿錚亮,穿青挂皂,腰里還圍著狼皮。這個人能比自己高出一腦袋半,肩寬背厚,膀大腰圓,看這樣儿能有三十五六歲。
  金刀李善赶緊給介紹:“少師傅,你認識這位是誰?”吳霸瞪著大眼睛,上下打量打量孔秀,把腦袋瓜扑棱扑棱:“不認識!”
  “哎呀,這位姓孔,叫孔秀,字春方。要提起他來,你可能有點耳生;他老師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師父就是當今世上最了不起的俠客,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
  霹靂狂風吳霸聞听,大吃一惊:“啊,你是童林的徒弟?”
  孔秀很驕傲地點點頭。
  “哎喲,少俠客!”
  孔秀也施禮:“請問您就是霹靂狂風吳霸,吳大俠?”這是孔秀故意高抬他。
  吳霸听他管自己叫吳大俠,也覺得挺美,咧著大嘴把黑腦袋晃晃,說:“嘿嘿!別客气!別客气!噯,老人家,怎么少俠客跟您認識,到這儿有什么事儿?”
  “哎!”李善說,“有事儿。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領著少俠客來求你們師徒來了。”
  “是嗎!來來來!找個地方咱們談談。”
  “不,得見見你師父!”
  “唉!我師父每天在做功夫,他做功課不准任何人打扰,你們先別進廟,咱們談完也不晚。”
  可不是嘛!李善想起來了,金蟬長老的功夫誰也不能耽誤。他這人有個古怪的脾气,正在做功夫的時候,誰要過來一敲門打扰他,他就特別的不高興。自己哪能討人嫌呢?看見道邊有塊青石,他們便坐到石頭上,吳霸問:“究竟怎么回事?為什么找我們師徒?”
  李善說:“這還是讓少俠說一遍得了。”他偷著告訴孔秀:“你詳細點跟他講,這人是個熱心腸,肯定能幫忙。”
  孔秀聞听,口打咳聲:“我說這位朋友,你听我道來。”孔秀晃著腦袋,一五一十把發生的事情講述一遍。孔秀話音剛落地,就見吳霸“叭!”一聲站起來,棍子就提起來了,用手指著古剎玉皇頂,罵不絕聲:“慧斌哪!兔崽子!我早就瞅你不是東西!要依我的主意,我一棍子就把你打死!就是我老師從中拉著,我沒有辦法。怎么樣?越來越凶,越來越不是人,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和童俠客作對,干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不但國法不容,人情也難饒恕!我非打死你不可!哇呀呀呀!”他叫喚開了。
  孔秀一听,心中高興:有門儿了。說道:“少師父,我把經過都跟你講了,你看怎么辦?是否跟你老師打個招呼,替我說几句好話,你們師徒跟我辛苦一趟,要真給我們幫了忙,你想想,我們能不感謝嗎?連雍親王也要感謝你們師徒啊!”
  吳霸想了想:“這么辦吧!勢在燃眉,必須早去;要等我師父做完了功夫再去,就來不及了。我看也用不著我們爺儿倆,我一人足矣。一個小小的慧斌有什么了不得的。這么辦吧,我跟你們去一趟。”
  孔秀不敢做主,看看李善,李善說:“少師父,這么辦吧,還是你們爺儿倆一塊儿去,你說你半道去了,倘若老師父怪罪下來,叫我們怎么分辯?”
  “沒關系!我當我師父半拉家,我去把事情辦完了他有什么說的。省了他老人家的力气了。”
  他非要去,弄得孔秀沒辦法了,跟李善一商議,李善說:“這么著吧!你們二位先行一步,我在三教寺門口等著,等金蟬長老練完功夫,我們再后攆,去找你們去。你們要辦完事回來了就算拉倒。”
  “好吧。”孔秀點頭答應。就這樣,李善留下等金蟬,他帶著霹靂狂風二人起身。這孔秀心里沒底儿,一邊走一邊問:“哦呀!我說你學了多長時間武藝了?”
  “我呀,不短了。光陰似箭,練了二十五年了。”
  “你今年多大年紀?”
  “今年還小哪,三十有六。”
  “噢!十來歲就練功。你跟慧斌是什么關系?”
  “師兄弟,他是我師兄,我是他師弟,都是在我師父那儿學的。他在我師父那儿學過能耐,他那兩下子都在我肚里裝著哪,沒什么了不起,唬外人行,唬自己人唬不了。”
  孔秀又問:“你去了,要是說翻了,能打得過他嗎?”
  “哈哈哈!少俠客,你放心吧!剛才我打黑熊你看見了吧?”
  “看見了!”
  “如果慧斌不听我的話,我就像打那只黑熊似的,要了他的命。”
  一說到這儿,孔秀想起來了:哎呀!他的棍子怎么能冒火呢?打在黑熊后背上,一陣煙火,就把那牲口燒死了,我得好好看看。孔秀低頭一瞅他的棍,和別的不同,一個是尺寸長,一個是比別的棍粗。往根的兩頭一看,哎呀!上頭盡是小螞蜂眼儿,不注意看不見,就像篩子似的。孔秀一看,吳霸也樂了:“你看什么?覺著我的兵刃奇怪嗎?”
  孔秀點點頭。
  “哼!我告訴你少俠,我這條大棍,名叫水火無情棍。你看這頭儿沒有?盡是眼儿,里面裝的藥,我用手一按崩簧,外面一轉個儿,眼里頭的眼儿對齊了,就能撒出一种藥面儿,這种藥面儿不管粘到什么上,見風就著,把石頭能燒化了,人也燒爛了。方才那只熊就是這么死的。另外,我再一按崩簧,這東西一轉,外面的眼儿和里面的眼儿不合了,藥面就出不來。在水里面也好使,故此叫水火無情棍。這是我老師金蟬花了五年的時間,給我打出來的寶棍。小俠客你放心吧,這棍子要打到慧斌身上,他活得了嗎?”
  孔秀一听:真有門儿,就怕打不上,要真打上,立竿見影啊!邊說邊往前走,孔秀對這地方不熟,人家走的都是近道儿,不知不覺之間,已經來到古剎玉皇頂。孔秀不看這廟還好點,一瞅玉皇頂,腿肚子有點轉筋,腦皮發麻,站這儿就不敢走了。吳霸一愣:“走哇!”
  “哦呀!我可有點害怕呀!吾一見慧斌,腿肚子都轉筋,這個東西可太厲害了!你吹了半天,到里邊要不行,可要了我的性命了!”
  “哈哈哈哈!你這人真有點意思,叫慧斌嚇破苦膽了。你甭怕,什么事儿都有我哪!我万一不行,還有我老師呢!他又不是老虎,能一見面就咬你嗎?你就跟著我,你看看他敢。”
  到了廟門外,孔秀這回不敢砸門了。霹靂狂風吳霸邁大步過來,把棍子一舉,照角門就是一下子,好懸沒把牆撞倒了:“開門!開門來——!”
  孔秀躲在他身后,就听院里說話了:“誰呀!使這么大勁儿干什么?要拆廟是怎么的?”
  角門開了,從里邊出來倆和尚,這倆和尚手里都有家伙,全廟都戒嚴,一百多個和尚武器不离身。這倆和尚探頭一看是吳霸:“哎喲喲!我們當是誰哪,鬧了半天是少師父來了,少師父一向可好?”
  吳霸把肚子一挺,道:“嗯,還行吧。慧斌在哪儿呢?”
  “正在后邊練功。”
  “行了行了,別練了,讓他出來見我,我找他有事儿。”
  “噯!”
  倆小和尚連猶豫都沒猶豫就走了。孔秀一看有門儿,這家伙說了半天,不是吹,看來有點威力。但愿這樣一來,能把我師父童林給救了。這陣孔秀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儿了。等了好半天,就听里邊腳步聲,角門二次開了,几個小和尚往兩邊一閃,慧斌打里邊出來了。這陣儿正是清晨,陽光往這儿照著,正好照到慧斌的臉上,孔秀一瞅,慧斌長得真凶,腦門子這塊肉,像小肚差不多,足有半斤,顫微微顯得格外的凶惡。他又換了身新僧衣,手中拿著捻珠,穩當當來到廟外。孔秀嚇得躲到吳霸身后,盡管這樣,可還是讓慧斌看到了。慧斌就一愣,心說,孔秀這小子真有能耐,什么時候鑽到三教寺去了,把我師弟給搬來了。但慧斌沒有理睬孔秀,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師弟,你怎么來了?今儿怎么這么高興!”
  吳霸把眼睛一瞪:“哼!腿在我身上長著,我愛上哪儿溜達就上哪儿溜達。慧斌,我找你算賬來了。”
  “師弟,你怎么了?干什么生這么大气?有話咱們到屋里說怎么樣?”
  “我正要上屋哪!這廟是我們的,我樂意進就進,樂意走就走,你還管得著嗎?高興就讓你在這儿住兩天,不高興,倆山合到一塊儿給我出去!”說話之間往里就走,孔秀不敢走,吳霸拽了他一下,孔秀強咬牙關,一橫心跟著吳霸進了玉皇頂。慧斌在旁邊陪著,一句話都沒說。等進了禪堂,分賓主落座,也沒人讓孔秀,他就拉把椅子坐在吳霸身后了,跟個賊似的,探頭縮腦,在這听著下文分解。就見吳霸把大棍子往桌邊一戳,怒道:“慧斌!我問你點事儿,你這兩天都干了些什么?”
  慧斌一笑:“賢弟,你說我干了些什么?念經,做功夫,做佛事,除此之外,我還能干些什么?”
  “慧斌,你怎么瞪眼說瞎話呢?你現在犯了不放之罪了,你當我不知道哪!孔秀都跟我說了。我問你,你把童林童海川弄到哪儿去了?是不是扔進仙人洞?你把童林的几個師弟和徒弟是不是都抓住了押到石牢?你是不是把李道爺九宮上人李道通困在八卦亭?你是不是把陸地飛仙婁瑞、天靈俠王鳳、丁瑞龍、鐵三爺全給揍了?有沒有這回事?”
  慧斌一笑:“兄弟,你比我記得還清楚,是有此事。”
  吳霸一听,“啪!”把桌子一拍,就站起來了:“慧斌哪!你可是出家人,出家人講的是慈悲為本,善念為怀,可你做了些什么事儿?你殺生害命啊!你簡直不是人!要知道你是這么個貨,我們師徒能把玉皇頂讓給你嗎?今天你也是惡貫滿盈了,偏偏孔秀遇上了我,訴說了真情。我今天來就是算這筆賬,你說怎么辦吧!”
  慧斌不動聲色,穩當當在那坐著,听吳霸說完一笑:“賢弟,你說應該叫我怎么辦?”
  “我說不難。第一,到仙人洞把童俠客救出來,要是活著,沒話可說,死了你給償命!第二,把童林的那些師弟和徒弟放出來,賠禮認錯;第三,你把廟宇交給我們師徒;第四,我把你拿根繩捆上,送交官府,按法治罪。几個條件答應了還則罷了,不答應就來看!”“呼呼呼!”他把大棍在屋里練了几趟,“今天,我是絕不留情!”
  孔秀在旁邊一听,行!這話茬叫的挺緊,提的几個條件也挺厲害,慧斌,我看你現在怎么辦?再看慧斌哪,還是在那儿穩當當地坐著,一句話沒說。吳霸忍不住了:“你說話!到底答應不答應?”
  “師弟,方才你說這些話,師父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沒跟他老人家說就來了。”
  “我看最好把師父請來,讓他老人家說。你是我師弟,以長者的口气教訓我,命令我,實在叫人難以接受。如果這話從師父嘴說出來,我二話都不說,馬上照辦!你看怎么樣?”
  “你放屁!這么點小事儿還用得著師父,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阿彌陀佛!兄弟,我要不答應呢?”
  “你不答應我打死你!”說著話,吳霸掄棍就打,這一下把八仙桌,太師椅打個八瓣儿,“嘩!”再找慧斌,蹤跡不見。孔秀把腦袋一扑棱,人哪儿去了?再看慧斌,早到院里去了:“吳霸,你真是膽大妄為!俺慧斌一再容讓,你是得寸進尺。赶緊給我走!如果再繼續糾纏,休怪我不念師兄弟之情。”
  “嘿呀,好小子!”吳霸晃大根,飛身往外縱,他要大戰慧斌。
  欲知吳霸如何戰慧斌,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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