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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回 破劍山富昌出逃 一線天燕普墜澗


  話說病太歲張方,手托脈門弩緊逼英王,叫他交降書寫順表,赶緊投降請罪,把個富昌逼得大汗淋漓,不知所措。正在這緊要關頭,突然從左面儿飛過來一把椅子,挂著風聲奔張方就砸來了。張方急忙一閃身,椅子打空,甩臉一看,正是譚天譚桂林。再看譚天,手舞三簧寶劍,劍眉倒豎,二目圓翻:
  “張方休逼我主,想叫劍山投降不難,得問問譚天答應否?”
  譚桂林不顧死活猛扑張方。童林恐怕張方有失,舞動子母雞爪鴛鴦鉞擋住譚桂林。一時,天王殿里展開一場混戰。
  差官隊里老少英雄四十多位各拉兵刃,加入戰斗。劍山的站殿將軍、護法將軍以及聘請來的高人,也都拉家伙參戰。兵對兵,將對將,打得是天昏地暗。病太歲張方,利用混戰的空隙,帶好了脈門弩,從百寶囊中伸手拽出了信炮跟火藥包,按著事先的計划,一拉芯捻儿把引信點著,信炮騰空而起,滋!啪!信炮一響不要緊,埋伏在劍山周圍的差官隊和官兵都听見了。于是,全把信炮點燃,劍山的四面八方就開了鍋!嗒霍!嗒霍!嗒霍!嗒嗒嗒!殺呀!大帥岳鐘祺把令箭搖了搖,把令旗晃了晃,馬步三軍,水陸并進,齊向劍山進發,猛攻劍山蓬萊島。剎那間,到處是殺聲,到處是戰場,陸上打,水里玩儿命,到處是火光。這場戰斗,由打天明打到日頭落,由日頭落又打到半夜三更,雙方死傷慘重。
  單說大帥譚天和軍師燕普兩個人一商議,看來大勢已去,劍山難保了,為今之計,要保住英王赶緊离開這個危險的地方。這兩個人殺開條血路,架著英王轉身就跑。張方眼尖,正好看見:
  “呔!我說英王,你跑不了啦,投降吧!各位,追!”
  張方率領一部分人在后面緊追不舍。燕普和譚天不敢戀戰,冒煙突火,架著英王直奔天王殿的后宮。等到了后宮,把門關上就不出來了。張方帶人把這座后宮包圍,喊了半天,不見里邊有人答言。張方心中起疑,一腳把房門蹬開,率人就闖了進去,到里邊一看,空無一人:
  “呀!人哪去啦?難道會隱身法不成,搜!”
  大家七手八腳一搜,最后才知道怎么回事儿。鬧了半天,在窗戶底下有個地道口,蓋掀著,有梯子,通著下頭,原來燕普、譚天保著英王順著地道跑了。張方一跺腳:
  “咳!終日打雁叫雁把眼啄啦,這虧吃的這個暴啊!下去給我追!”
  按下他們暫且不說,單表燕普、譚天保著英王,順著地道一直出了劍山蓬萊島,轉過鷹愁澗,來到一線天。這個地方是劍山的制高點,地形复雜險惡,左邊是一道山洞,深不見底,下邊就是滔滔不絕的岷江江水;右邊就是陡壁懸崖,羊腸小路,只有一腳之寬。人要想通過,必須后背靠著石壁,慢慢往前蹭,稍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九死一生。英王富昌停身站住,扭項回頭看了看劍山,就見大火躥天,硝煙彌漫,還在打著哪!富昌心中難過,眼淚掉下來啦:
  “咳!可惜孤數十年的心血化為一旦。我的劍山哪!”
  軍師燕普、大帥譚天心中也是非常難過。燕普擦了擦眼淚:“無量天尊!王駕千歲,不必傷心。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人就有一切,望王駕千歲善保龍体,將來我們終有報仇的那一天。”
  “軍師,如今就剩下咱們三個人,走投無路,你我去何處安身?”
  “無量天尊!王爺,貧道倒想起一個去處,不如我們赶奔万龍長風島,去投十四皇子胤□,你看如何?”
  英王聞听低頭不語,心里有點儿為難?為什么?因為十四皇子胤□也是康熙的儿子,官拜西安侯,統領兵馬,坐鎮川陝,而他對爹很不滿意。因為他認為在弟兄當中數他最聰明,將來這一統江山理應傳給他,沒想到他父親下了一道旨意,命他領兵到西安駐扎,他真是不解。心說,我父年邁,朝不保夕,應當把我留在身邊儿才對,倘若老主一口气儿上不來,我得听听旨詔,究竟叫誰繼承皇位?怎么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把我給支走了?自從到了西安的任上,他每日里跟幕僚商議,最后一怒之下放棄西安侯不干,占据万龍長風島,扯起大旗,他也獨立了,在万龍長風島跟他爹抗衡,逼著康熙把皇位給他。由于這胤□又有勢力,又有兵權,他的万龍長風島跟英王就不一樣了。他手中光鐵甲兵就操縱著十万,馬步軍兵加在一塊儿就超過二十万,聲勢特大。自從他占据万龍長風島之后,跟英王富昌兩家互不往來,連音信都不過。英王對此也有戒心,經常跟燕普、譚天商議這件事儿,如今不光我們跟康熙爭天下,又冒出個十四皇子,鼎足三分,早晚這天下落到誰手,很難說。那么我們跟胤□怎么辦呢?英王富昌對此是日夜憂慮,說句實話,他對他這個侄儿不但怀有戒心,而且也非常忌恨。現在燕普提出來,叫他去投靠胤□,他深感為難。如果當初兩家處得不錯也就罷了,過去連封信都不通,貿然就去投奔,倘若胤□心胸狹窄,要了我的命可怎么辦呢?我不等于飛蛾投火,自己找死嗎?故此,他沒有表態。譚天看出這意思來了:
  “王爺!我看您不必顧慮。据臣所知,十四皇子還是心胸開闊的人。您是他的親伯父,雖然說你們以往沒有什么來往,畢竟目標是一致的,我們在難處投奔于他,念骨肉之情,我看他不會把您怎樣。難道說他能落井下石,要了您的命向朝廷請功嗎?決無此理。我們可以借助他的勢力,兵合一處,將打一家,共同對付康熙皇上。我想這個幫手,他也是非常歡迎的。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嗯!好吧。既然二卿所見相同,孤答應就是。”
  君臣三人商量好了,起身赶奔万龍長風島,就過這個一線天。方才說了,這儿地形最复雜,道儿最難走。燕普和譚天走這地方不費吹灰之力,英王就不行了。他低頭往下一看,深不見底,腿肚子都有點轉筋,因此寸步難行。燕普在頭前開路,剛走到一線天,正好從對面來了一頭小毛驢。這小毛驢粉鼻子粉眼儿,竹尖耳朵四個小白蹄儿,身上的毛刷亮,跟青緞子相似,脖項下挂著紫銅威武鈴,鞍□耀眼生輝,干淨俐落就不用提了。就見這小毛驢蹄快如飛,從一線天的盤山道上飛奔而來,正好跟燕普走了個對面儿。燕普一看就是一愣。因為這毛驢沒有主人,他心中暗想:這是誰家的驢?英王千歲寸步難行,正好讓他騎坐。他看了看四外無人,就決心把這毛驢弄到手。他往前一湊手,剛一伸手,沒想到這毛驢前蹄往起一豎,后屁股一撅,啪的就是一蹶子,正好蹬到燕普的大腿上。燕普身子一歪,哎喲一聲,腳底下一滑,掉進万丈深谷。燕普是人中的劍客,武藝那么高,還能叫毛驢給踢著?其實這事儿不奇怪,人就怕大意。這就叫人有失手,馬有漏蹄,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時候。燕普未加留神才吃了這個虧。譚大帥一看,啊呀了一聲:“軍師!”往深澗狹谷里一看,連影子都沒了,不知燕普是活還是死。譚天一怒,拉寶劍奔毛驢就來了。心說這個畜牲,你太可气啦!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我們不但挨人的欺負,還得挨牲口的欺負,我非把你殺了給燕軍師報仇不可!他剛要動手,就听頭頂上有人咳嗽了一聲:
  “哎嗨!我說譚天,你怎么人跟驢一樣。它一個牲口懂什么?你還不給我住手!”
  譚天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在石頭上邊坐著一個年邁蒼蒼的老者。就見這老頭,紅扑扑的臉膛,大酒糟鼻子頭,一副銀髯飄洒前胸,頭上戴著暖帽,身穿上黃布的衫子,扳尖儿翹尾踢死牛豆包大酒鞋,身上斜背著個包裹,手里拿著個赶驢的鞭子,二目如電,精神抖擻。譚天不看則可,一看認識,這老者乃是乾坤八大名劍的第二位,云龍九現周尋老劍客。譚天一看完了,在這緊要關頭遇上周尋,看來我命難保!
  周尋老劍客從哪儿來的?從杭州來。干什么來?看徒弟黃眉童子苗吉慶。因為他就這么一個寶貝徒弟,一旦分開,就有點放心不下,結果正赶上三打劍山。老人家登高一望,對劍山的事情是一目了然。原來他不想插手此事,就想坐山觀虎斗,哪知道事情巧了,偏遇上普燕、譚天正保著英王從此路過。冤家路窄,周老劍客將毛驢放出去,把燕普踢到深澗之中,譚天要伸手,他這才說話。云龍九現雙腿一飄從懸崖上跳下來,來到譚天的面前:
  “如果老朽沒有認錯的話,你不就是譚天譚桂林嗎?”
  譚天單手提劍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在下。您不是云龍九現周老劍客嗎?”
  “對啦。一點儿都不假。譚大帥,你身后邊那個人,是不是英王富昌?譚天哪!你不必瞞我,你們劍山發生的事我全清楚。如今劍山丟了,你們是無路可去,被我給碰上了。譚天!你不要執迷不悟,老朽奉勸你,乖乖儿地把寶劍扔了,跟我赶奔劍州公館衙門前去請罪。你放心,我決不虧待你,也不虧待英王,至于朝廷怎么處治你們,那是另外一回事儿。倘若不听良言相勸,老朽可不是饒人的,大概你心里有數吧?”
  譚天就知道,這一關不好過呀!事到如今,他也就豁出去了。譚天把三簧寶劍晃動几次:
  “嘿嘿嘿嘿!周老劍客,你不用往下說啦!我譚桂林大將不保二主,宁愿為英王把我這條命搭上也在所不惜。有能耐,你把我們君臣抓住;沒能耐,我們君臣就逃過去。老匹夫!廢話少說,你就伸手吧!”
  “哎喲!譚桂林,真是好樣儿的。佩服,佩服!既然你執意要跟老朽動手,那我就卻之不恭啦!”
  周老劍客把袖面儿高挽,把腰中的帶子勒緊,把小毛驢叫過來,讓它在石砬子旁邊等著,而后就直奔譚天。事到現在,譚天的眼珠子都紅了,不容分說,擺劍就刺。老劍客往旁邊儿一閃身,探單掌奪寶劍。譚天撤劍走下盤砍老頭的雙腿,周尋飛身縱起來躲過這一劍。二人就在山根之下戰在一處。可是譚天是個明白人,他知道不是周尋的對手,因為人家是乾坤八大名劍,身份太高了。怎么辦呢?他一邊打一邊跟英王說:
  “王駕千歲,您別在這儿傻等著。臣在這儿阻擋一陣,您老人家按著原來的計划逃命去吧!王爺,快走!”
  譚天的用意很清楚,別賣一個搭一個,我呀,豁出去啦!英王也不傻,一開始他有點舍不得,猶猶豫豫沒動,后來一听譚天急得聲音之中都帶著哭味儿,沒辦法了:
  “愛卿!寡人先行一步了。”
  就見他戰戰兢兢,三步一個跟頭,五步一個趔趄,鑽進草叢之中。跑出去一段路,回頭一看,譚天仍然在跟周尋決戰,英王把牙關一咬也顧不了許多,順著山路奔正東就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跑出去有多長時間,摔了有多少跟頭,手掌也破了,膝蓋也破了,還跑丟了一只鞋。把他累得下气儿不接上气,最后實在爬不動啦,一看前面是一片小樹林,他到樹林里找了塊石頭,靠著樹往這儿一坐,就覺著天昏地轉,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富昌心中暗想:現在就剩我一個人,我能不能离開這個鬼地方,能不能到万龍長風島?這都很難說。再說,即使沒有官兵追赶,這万龍長風島在哪個方向,我心里都沒數,這不要我的命嗎!真難死我也!英王昏昏沉沉地要睡覺,后來他靈机一動,醒悟過來,心說,睡不得,這一覺要睡過去,准保叫官兵把我抓住。我還得忍著點儿繼續逃走。想到這儿他一橫心,接茬儿往前跑。沒等出這樹林,突然就見眼前人影儿一晃,把他嚇了一跳。欻!閃身躲在樹后,閉住呼吸,連大气都不敢喘。盡管他躲得挺快,也沒逃開對面人的眼睛。對面有人問話:
  “哎!誰?”英王沒言語。對面的人又說:“你是不是英王?”
  英王一听好懸沒拉在褲子里,哎喲我的娘哎!坏啦!對面正是童林的寶貝徒弟坏事包孔秀、吳霸兩個人。另外還有兩個,一個叫高平,一個叫方亮。原來這高平和方亮,乃是劍山的兩個小寨主。這兩個人比較聰明,手下管著三百多人,一看劍山大勢已去,這哥儿倆一商議,干脆,咱們投降得啦。就這樣,他們率部起義,正好遇上坏事包孔秀和吳霸哥倆。孔秀跟吳霸一商量,就叫他們二人幫著抓賊。您說這事儿巧不?正在這儿埋伏著,遇上英王了。英王富昌跑了一天一夜也沒离開劍山。高平眼尖,一看是英王,他心就一動,趴在孔秀耳邊放低聲音一說經過,孔秀大喜!心想,我們破劍山為什么?就為抓這個英王富昌。要能把他抓住,這是特大首功一件。我們動用了好几万兵馬,几百名劍俠,誰都沒有達到目的,該著我孔秀走運。但是他又擔心英王跑了,因此,他把吳霸、高平、方亮叫到跟前,定了一條計策,這三個人點頭同意。高平邁步直奔英王!
  “王駕千歲,您別藏著啦!是我。”
  英王听著聲音耳熟,強打精神揉揉眼睛一看,瞅著挺熟,想不起名儿來了:
  “你,你,你……”
  “我不是高平嗎!我是巡山的小寨主,是您的臣哪!”高平說著話一點手,把方亮、孔秀、吳霸叫過來了:“王爺,這不都是您的臣子嗎!他是方亮,這個姓孔叫孔二,這個姓吳叫吳三,我們都是巡堡寨的。”
  這真把英王給騙住了。你想,那么大的劍山,好几万人,英王能挨個儿都認識嗎?但是對高平、方亮他印象比較深,這兩個人一報名,英王點了點頭:
  “卿家,快來救我。”
  “是。王爺,我們正到處找您哪!都把我們急死啦。老天爺睜眼,在這儿遇上您了。王爺您放心,有為臣在此,保您平安無事。”
  英王這才放下心來,仰天長歎:“天哪!謝天謝地。沒想到我富昌轉危為安。”
  高平和方亮架著英王出了樹林,找了塊僻靜之處,地上舖了塊毯子,讓英王坐下:
  “王爺您餓了沒餓?”
  這一提醒,英王就覺著肚子里把抓柔腸,一天一夜水米沒沾唇了:“噢:倒是餓啦。”
  “您等著,現在就給您拿吃的去。”
  你想在戰場上有什么吃的?都是一些炒面糊末,要不就是白薯。把這些東西給英三拿來,高平歉意地一笑:
  “王爺,戰場之上沒有熟食,您先將就著吃一口,等咱們到了平安之處,再想法儿吃好的。”
  英王還從來沒吃過這個呢!把炒面塞到嘴里,又喝了口水,又吃了几口糊末。怪不怪?真香啊!英王是越吃越愛吃,一邊吃一邊還叫好:
  “好香,好吃,啊呀!我過去怎么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呢?”
  孔秀心中暗笑:過去給你你也不吃!這就叫餓了吃糠甜如蜜,飽了吃蜜也不甜。看來這個人哪,隨高就低,此一時彼一時,一點儿不假。一會儿英王吃飽了。
  孔秀走上前問:“唔呀,王駕千歲,您認識我嗎?吾叫孔二,也是這塊儿的巡山小寨主,因此您不太熟悉。王爺,我有個辦法。您跟我們往外走,要遇上敵兵,您肯定是害怕,為了叫您不害怕,吾給您吃上點儿藥,這种藥吃下去能壯膽子。您看怎么樣?”
  “咦!還有這樣的藥?”
  “有有有,您等一等。”孔秀說著從百寶囊之中拿出個小瓶儿來,把瓶蓋掀開倒出三顆紅色的丸粒,就像仁丹那么大,往前一遞:“唔呀王爺,您把這三粒丸藥喝到肚里,一會儿您的膽子就大了。”
  英王信以為實,拿過來摁嘴里,咽進肚里去了,等吃到肚里,覺得腦袋嗡的一聲,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鬧了半天孔秀給他吃的是麻醉丸。孔秀一笑:
  “混賬烏鱉羔子,我看你還往哪里走?”
  說完又跟高平、方亮一商議,找了個大口袋,把英王塞到里頭,又把口袋嘴系上。這是為什么?就是為了謹慎。因為劍山的戰斗還沒結束,到處都在打仗,劍山的人分布得什么地方都有,万一把英王給搶回去,不是白費勁了嗎!所以孔秀才出了這個主意。他們輪流扛著這個口袋,离開劍山,不敢走大道,繞山路赶奔劍州,費了九牛二虎的勁儿才過了岷江,再往前走是一帶山崗,回頭一看,劍山的火還著著,隱隱約約還能听到喊殺聲跟連珠炮聲。他們走完山路,又走出去二十多里路實在走不動了,眼前出現個小村庄,高平跟孔秀商議是不是歇一歇儿,吃點儿東西再赶路。孔秀本不愿意,但是一算計這個路程,還有一百多里,也實在困乏,打打尖也未嘗不可,便點頭同意,他們奔小山村就來了。一看這山村,哩哩啦啦,有几十戶人家,都緊靠山坡,村口還真有一座店房,挺大的院套,店門關著,幌還沒搞。高平邁步前來叫門,手拍門板連問几聲,叫了好半天,有個伙計把門開開,看看高平他們,又瞅瞅那口袋:
  “四位,有事儿嗎?”
  “我們四個要住店,來這討口水喝,吃點儿東西。”
  “哎!四位,實在對不起,小號已經荒了,我們的店不開啦!”
  “什么?不開怎么那幌子還沒摘呢?伙計,這么辦吧!我們加倍給錢,就討口水喝吃點儿東西,你看怎么樣?”
  “這不行啊!我家掌柜的不樂意!”
  正說著話,里頭響起腳步聲,走出一個黑大個儿來。黑大個儿出來看看:“怎么回事儿?”
  “掌柜的,這四位要住店,我說咱們這店荒了,人家說加倍給錢,就討口水喝,吃點儿東西。”
  “噢!好吧!誰讓咱們忘了摘幌子哩!那么,四位,請進吧!”
  高平千恩万謝,讓吳霸扛起口袋,四個人進了店房。黑大個儿用手一指跨院儿:
  “伙計,把這四位讓進跨院儿,好生招待。”
  伙計把孔秀他們四個人讓進跨院儿,把燈點上,讓他們坐下,拎了兩只木桶,讓四個人淨了面,燙了腳,然后退出去,又呆了一會儿給沏了一壺熱茶。這四個人喝完心里這個痛快,孔秀就問這伙計:
  “唔呀!伙計貴姓?”
  “免貴,姓藍。”
  “噢,藍伙計,我們肚子餓啦,你給我們想法儿弄點儿吃的。”
  “好好!方才我們掌柜的就發話啦。不過新鮮的菜都沒了,就得赶上什么給你們做點儿什么。”
  “可以,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一定加倍給錢。”
  “哎哎!”伙計退出去。時間不大,拿著大托盤給托進了五香干豆腐、五香豆腐絲、一碗辣椒、白面饅頭,還有四碗面湯。這四個人儿一看,有稀的有干的還真不錯。把伙計打發走了,他們把門關上,四個人在這儿吃,孔秀突然靈机一動:
  “唔呀,咱們不能光吃,還得給英王吃點儿,這要把他餓死,回去沒法交待。”
  孔秀放下筷子,把口袋打開,把英王弄出來。一看英王沉睡不醒,又取出解藥,塞到他嘴里頭,時間不長,英王才明白過來。英王睜開眼睛一看,一盞孤燈,昏昏暗暗,瞅著面前這几個人,回憶回憶方才的事情,英王就知道坏了,因此他低頭不語。高平過來:
  “王爺,實在對不起您哪!咱得把話說清楚。不錯,當初我們是保過您,可是那為的是混飯吃,而今劍山已破,我們都拉家帶口的,能陪著您一塊儿掉腦袋嗎?不能啊!這就得各投生路。因此,我們已經投靠了朝廷。不過王爺您放心,這一路之上我們決不叫您為難,我們現在仍然是您的巨子,這不,我們吃飯也沒忘了您,管好坏的,您先將就著吃一口,明儿到了劍州,一切都會好的。來來,您先吃點儿面湯吧!”
  英王一听,到了劍州,落到官府手里,那還有好嗎?這要到了北京,就得把我凌遲處死。想了想,老婆生死不知,女儿下落不明,劍山的人馬也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英王這心就像油烹著似的,什么也吃不進去。他搖搖頭,一句話也沒說。孔秀把面湯端過來,在旁邊苦勸。那意思就是你要是不吃,我們就給你灌。哪怕吃一口呢!不至于把你餓死。正在這時候,店房那伙計送湯來了。听見伙計敲門,孔秀他們忙三選四拿了床被子把英王給蒙起來,然后把門給開開。就見這伙計托著方盤,里邊有熱气騰騰的四碗雞蛋湯,往桌上一放:
  “四位久等啦!方才我們掌柜的說了,還剩了點儿雞蛋,就這么著給你們四位做了碗湯,沒別的說,几位包涵吧!”
  伙計說完退出去了。孔秀一看,這店房掌柜的還真通人情。四個人端起湯就吃,另外給英王也吃了點儿。不吃便罷,等這四碗湯喝下去,孔秀就感覺到不妙,肚子里發熱,嗓子眼發成,腦袋瓜儿嗡嗡直響。唔呀,不好!孔秀一想,我們上當了,莫非說這湯里有蒙汗藥不成?想快點儿找涼水解。他心里明白腿打栗,剛一站起來,覺得頭重腳輕,咕咚一聲摔倒在地。其他人也接著全躺下了。這時候那伙計推門進來,往屋里看了一眼,一陣冷笑:
  “掌柜的,他們全都人事不省啦!”
  伙計喊完,就听外邊一陣腳步聲,闖進一伙人來,為首的是四個大個儿,歲數都不大。走在頭前這個,就是那黑臉掌柜的,身后跟著十來個人。他來到屋里,看了看孔秀等四個人,二話沒說,狠狠地踢了他們几腳,然后赶奔英王,把英王抱起來回轉大廳,命人赶緊取解藥,時間不長,英王明白過來了。睜開眼睛一看,屋里的人換了。開始他眼花沒看清,后來這才看清楚,在人叢之中有他的寵臣叫朴八海。就見朴八海跪倒在地,放聲慟哭:
  “王爺,臣救駕來遲,讓你受苦啦,臣罪該万死!”
  書中代言,這個朴八海,在前文書說過,他背叛朝廷,投靠英王,英王對他非常喜愛,親口封他為第二十三名站殿將軍。只因劍山吃緊,缺兵少將,英王降下一道圣旨,讓朴八海到劍山周圍聯系英雄好漢,招兵買馬。前兩天,朴八海來到藍家店,來找藍氏四猛。這老藍家哥四個是親弟兄,藍勇、藍猛、藍剛、藍強,江湖送綽號叫藍家四猛,獨霸藍家店,手下有一百來人。朴八海過去跟他們處得不錯,這次來,順便勸說這哥儿四個保英王富昌。好不容易把這四個人說得心活,准備把店房關了張,收拾收拾東西,跟朴八海進劍山,偏赶在這時候,差官隊三打劍山,把劍山給破了。朴八海弄了個無家可歸,他正准備帶領藍家兄弟赶奔劍山去救英王,偏巧高平、孔秀他們來了。一開始朴八海沒注意,后來那伙計發現了,說那口袋里頭裝著個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朴八海和藍勇讓那伙計暗中看看,伙計看明白是英王,這才回來送信儿。不然的話怎么送去四碗湯呢!原來那湯里給下了迷糊藥了。
  他們把英王給救過來,當場說明實情,英王放聲慟哭,摟著朴八海眼淚滴滴嗒嗒,濕透前胸:
  “愛卿,咱們劍山完啦!”
  朴八海也哭,藍氏四猛也難過。朴八海擦擦眼淚:
  “王爺,您老人家不必難過,留得三寸气在,何愁大仇不報!就憑王爺您這個身份,有福有德,遲早您還有成功的一天。您別說劍山完啦,我們再換個地方不是一樣嗎!還可以東山再起。”
  藍氏四猛也苦勸,英王的心情這才好轉。朴八海吩咐擺宴,殺雞、殺鵝、殺豬,廚房里馬上升起了火,不多時擺了一桌丰盛的酒席給英王壓惊。朴八海突然想起孔秀他們几個來,回頭問伙計:
  “那几個小子干什么哪?”
  “都給捆起來了。正等著您的示下。”
  “帶上來!拿涼水先把他們解過來。”
  涼水噴到四個人的頭上,一會儿全明白過來了。但是雙臂倒剪,已經成了人家的俘虜。店房的伙計把他們四個推進大廳,借著燈光孔秀一看,英王居中上坐,到底還是叫他跑了!孔秀這個懊喪勁儿就別提了。朴八海把桌子一拍:
  “呔,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是不是童林的徒弟,叫坏事包孔秀?”
  孔秀冷笑一聲:“唔呀!正是我老人家。兔崽子!今天我一時不慎,中了你的煙泡鬼吹燈。而今落到你手,是殺是剮任憑你便!皺皺眉頭就不是童俠客的門徒!”
  “好!那我就成全了你。今天要給我們王爺消消气儿。來人!”
  “有!”
  “把他們四個綁在明柱之上開膛掏心!”
  把孔秀、吳霸、高平、方亮綁在明柱上,剝光了衣裳,就要動手。英王恨得牙根儿都痒痒,告訴朴八海:
  “先把高平的心給我掏出來!這個小子,素日我待他不薄,劍山剛破,他就把我出賣了。要不是他把我給騙了,我也不能落到他們手里頭。”
  朴八海點頭,拎著尖刀來到高平近前,先給高平來了倆嘴巴子。高平在一愣的功夫,就覺得肚子火燎燎的,噗!被扑八海一刀扎進肚里,把刀尖儿往上一挑,高平這條命就交待了,硬叫人家把心給摘了出來。朴八海殺气騰騰又赶奔方亮,一刀把方亮的肚子刺破,開膛摘心。然后手提尖刀又扑向孔秀和吳霸!
  要知二少俠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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