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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羅少保甜言探听白蛇陣 侯君基盜圖夜入麒麟山


  雙槍將丁延平和少保羅成來到店房院里,明月當空,照得滿地一片銀光。丁延平手托雙槍為羅成講解:“儿呀!這雙槍和單槍大同小异,只不過招數不一樣,有個口訣你要記住:雙槍不發,單槍不扎,雙槍若發,單槍往回拉,一字崩槍法,敵將背后定遭扎。這几句話你記住了嗎?”“記住了。”“好!多咱你遇見使雙槍的和你交手,使單槍千万別先下手,等他下了手,你就按我說的口訣用招,保你不吃虧。此外,為父再教你一套連環鎖喉一點絕命槍。這一套槍都是專門破雙槍的招數。”羅成听了,心中暗喜,卻故意說:“是嗎?孩儿頭腦太笨,就怕我學不好。”“不要緊,一遍不會我再教你二遍,多會儿學會了多會儿拉倒。”“那爹爹就多受累了。”老頭子一點也沒保留,把一套連環鎖喉一點絕命槍都傳給了羅成。羅成明明已經會了,為了記得牢,還假裝不會。丁延平直安慰他:“羅成啊!別著急,慢慢來。”后來,羅成一次一次地學,知道丁延平是真心把本事全都教給他了,自己也感到都記牢了,這才說:“爹爹!我練一回您看對不對。”羅成把剛學來的練了一回,丁延平高興地說:“對、對、對!還是我儿聰明,孩子!我教你的這些你可要記熟,除你之外,我可是誰也沒有傳授,要知曉這是雙槍的致命招數,別人要會了,我這雙槍將可就完了,比如說吧,咱爺儿倆要是仇敵,你會這一套槍可就要了我的命啦!”羅成心想你還作夢哪,你哪知道,出不了几天咱倆就是仇敵了,那時候你的命就在我手心里攥著啦!學完槍之后,爺儿倆又回到上房,重整酒筵,繼續吃喝。羅成心想:我還得套一套他,看老頭子還有什么本事。說來說去,說到擺陣上去。羅成想:對呀!我去破陣,該先把這個陣的情況弄明白,不然怎么破,就說:“爹爹!您老人家去立陣,但只擺這一字長蛇絕命陣就可把瓦崗山平滅了?”“儿呀!瓦崗山除非不來破陣,只要一來,就叫他有來無回。當初我和靠山王楊林平南陳,滅北齊,統一天下的時候,這座一字長蛇陣就立了功。而后這三十來年,為父我閉門謝客,又在這一字長蛇陣里,添加不少新的制胜之法,如陷坑、翻板陷坑、絆馬索、撓鉤手等。這些埋伏,真真假假,讓人分辨不出。不要說瓦崗山一群草寇,就是久經大敵的將軍,到了我的陣里,也叫他死無葬身之地呀!”“啊呀!這陣有這么厲害?”“嗯,既擺陣就叫它必胜,不厲害哪能克敵制胜!”“那您老人家在陣里管什么呢?”“我是這個陣的陣膽,也就是總管。我在陣的中央戊己土鎮守,全陣的動靜全由我分派。”“爹爹!我自小就喜歡排兵布陣,在北平府,我要我爹教我,他老也沒工夫,再說他擺陣跟您比可差多了。這真是鬼使神差,叫咱爺儿倆遇見了。爹爹!您就把這長蛇陣的奧妙教教我吧。”老頭儿一听夸他擺陣比北平王羅藝強得多,心里高興,說:“好!我儿愿學,這是好事,可惜陣圖現今不在我手里,我交靠山王楊林拿到麒麟山按圖布陣去了,陣圖要在我手里,我儿照錄一份,我再按圖給你一講,你也就明白了。其實布陣、破陣,也是一張窗戶紙,要知道內情,分辨出埋伏的真假,不受騙上當,掌握住敵軍的虛實,避實就虛,攻打弱點,鏟除要害,這陣自然也就破了。當然這埋伏的真假,布兵的虛實,都是密而不宣的,破陣的人不明虛實真假,進到陣里,暈頭轉向,不是掉進陷坑,就是被獲遭擒,再不就死于非命,所以擺陣在軍事上是非常厲害的一著。現今我只給你講几個虛實真假的實例,以后相見時,我再詳細教你吧!”老頭子出于高興,万万沒有想到自己的干儿子和自己會成為對手。他講了几個陣里的實例,羅成听了又喜又懼,喜的是自己知道了一些陣里的秘密,對破陣有幫助;懼的是,陣里的全部情況不了解,破陣時恐怕還是凶多吉少,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把陣圖弄到手,破陣就易如反掌了,可這陣圖到哪儿去弄呢?羅成這里還在翻來覆去的想,丁延平卻因年紀大了,又一路勞累,已支持不住,就說:“儿呀!咱爺儿倆今日就談到這里吧,為父赶路勞累,十分困倦,我要歇息了,咱們明日再談吧!”羅成連說:“好,好,好!孩儿給爹爹舖床。”羅成到東里間把被褥舖好,攙扶了延平睡下,這才慢慢退出,到西里間,躺到床上,思前想后睡不著。忽然,他從床上蹦起來:“不行!我得立刻走,早到瓦崗山,好讓他們早拿主意、想對策,不然這個陣不只我破不了,恐怕還得死于陣內。”他暗中吩咐仆人和親兵,把一切都准備停當,天交四更,即刻起程。出門的時候,門哨問:“少保千歲,您怎么滿天星斗、天還沒亮就走呀?”“啊!各位,等我義父醒了,請告訴他,就說我要赶往泰安神州去降香,怕打攪他老人家的早覺,不再當面辭行,請他原諒,以后我定去家中看望他老人家。”“是!”羅成走后,等到天光大亮,門哨稟報說:“羅少保走了!”“走了,上哪儿去了?”“他臨走時說到泰安神州降香,怕惊您早覺,沒有向您告辭,等日后到家看望您去。”“啊!知道了!”門哨退去之后,丁延平心中不禁暗自琢磨:這個羅成為什么行蹤詭秘,說去泰安燒香,卻走到這里來?多年不見羅成,對他不摸底細,不免后悔昨日晚上不該月下傳槍,筵前講說陣里机密。不過事已辦過,話已說出,后悔已經晚了,但盼不要出什么差錯。他吩咐開飯,飯后帶領手下人起身奔麒麟山而去。
  少保羅成帶領仆人、親兵,赶了一天的路,天色將晚,到了瓦崗山。這時王伯党、謝映登早已回到山里,報告羅成隨后就到。程咬金、秦瓊和徐懋功都很高興,命他二人稍事歇息,就帶人到山口去等待羅成。羅成一到,王、謝二人馬上派人進山稟告,一面頭前引路,請羅成進山。他剛到石頭城外,就听號炮九響,鼓樂喧天,吊橋放下,城門大開,瓦崗山眾弟兄帶領義軍列隊相迎。混世魔王程咬金,元帥秦瓊,軍師徐懋功,都走上前來和羅成寒暄。親熱一番以后,眾人上馬,來到魔王宮殿。羅成和眾家弟兄重新一一相見。然后,羅成洗漱已畢,吩咐一聲:“開筵!”立即調擺桌案,擺上丰盛的酒席。弟兄們多年不見,自有一番熱鬧,不必細表。飯后,由程咬金、秦瓊陪羅成到后寨看望几位老夫人。秦母見了羅成十分高興。羅成大禮參拜,并轉達了自己父母對舅母的問候,然后又參見了魔王的正宮裴彩霞,這才回到魔王殿上,弟兄們坐在一起,敘起舊話。談到破陣之事,羅成把路過興隆鎮,巧遇丁延平以及丁延平月夜授槍、筵前談陣的事說了一遍,最后說:“現今這個長蛇陣已非一般,里邊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變幻無窮,看起來不是我一人所能破的!”程咬金說:“老兄弟,照你這么一說,這個陣是沒法破啦!”“不!破是有法破。”“那你說該怎么破?”“兵書上說,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胜。所說的沒法破,是不知道陣里的真假虛實。如若探清陣里的真假虛實,這陣自然就不難破了。”“如何才能探清呢?”“我听丁延平講,擺這個陣有一張陣圖,陣是按圖擺的,我們如能得到這張陣圖,陣里的一切就了如指掌。只可惜這張圖現在靠山王楊林手里,我們無法得到。”徐懋功一听,說:“不要著急,我們弟兄里藏龍臥虎,什么能人都有,別說是一張陣圖,就是一根針,他藏的再嚴,也能取來。我舉荐一人,眾人看如何?”眾弟兄忙問:“何人?”“賽白猿侯君基,讓他夜入麒麟山,盜取陣圖如何?”眾人齊聲贊好。徐懋功命人請侯君基。侯君基到來之后,徐懋功把詳情和他說了一遍:“現欲請你夜入麒麟山,盜取一字長蛇陣的陣圖,你看如何?”“軍師差遣,万死不辭。”羅成說:“好!侯大哥是個痛快人,不過盜取陣圖,越快越好,以防夜長夢多。”“老兄弟!我即刻動身,宁可死在陣中,也要把陣圖盜到手。”程咬金一听,連說:“你呀,你呀,還沒動身就說這不吉利的話。”“嘿嘿!我不過隨意說說,我當盡力而為。”這時,徐懋功端過一杯酒來:“兄弟!來飲這一杯,祝你馬到成功!”侯君基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我暫且告辭,天亮以前我要回來,那就是陣圖到手,要是不回來,那就是遭了不測,請軍師再派能人前去。我去了。”徐懋功送侯君基出殿,邊走邊說,千叮嚀万囑咐:“進到陣里要多加小心。陣圖盜不到手,也要早些回來,再圖它法。”侯君基一一答應。
  侯君基出了魔王殿,回到住房,先從牆上摘下個小包袱,系在腰里,又從牆上摘下彎把滾頭刀,背在背后,渾身上下,收拾得緊襯利落,也沒告訴其他弟兄,一個人悄悄离開住處,直奔寨門。守寨的義軍問他:“侯將軍!您到哪儿去?”“奉軍師所差,出山去另有公干。開門!”侯君基出了山寨,望麒麟山進發,一邊走一邊想:我侯君基自從賈柳樓結拜,反山東,占瓦崗到現在,寸功未立,今日用著我了,我可得爭气呀。如陣圖到手,我臉上光彩;如陣圖盜不到手,我有什么臉面回去見眾弟兄。不管怎么著,我需千方百計、隨机應變,定要爭個臉上光彩。侯君基邊走邊想,不覺已來到麒麟山口。他找了個小樹林,周圍察看了一下,沒見人跡,便從腰中解下小包袱,換上夜行衣,邁步剛要進山,覺得從脖子后邊伸過一只手來,在他左腮幫子上輕輕地打了一個嘴巴,嚇得賽白猿侯君基蹦起多高:“嗯,誰?”他急忙扭臉觀看,不見人影,也毫無動靜。“怪了!這是誰呢?”他轉身剛要邁步,從后邊又在他右邊腮幫子上打了一下。這一次,他惊覺起來,往旁一跳,伸手拉出刀來,回頭一看,只見一道黑影直奔麒麟山而去。侯君基小聲喝道:“好小子!你敢戲耍我,哪里走!”說著一塌腰隨后追了上去。他邊迫邊想:這個人是誰呢?他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呢?如若是敵,看我要進山,必定頭前去告密,那時我盜圖就要落空了。我定要追上他,把他拿住,問個明白。想到這里,腳下加勁,緊緊追赶。跑著跑著,前邊那個人忽然不見了。侯君基站下擦了擦汗,定睛一看,嗯!這不是已經到白蛇陣里邊來了嗎。那一天觀陣時,他也來了,見過這個地方。他冷靜一想,那一天觀陣時,沿途有不少軍營瞭哨,今日為何一路什么也沒看見呢?這時,他才意識到适才打自己的那個人可能不是敵人,而是有意給自己引道。但是,他是誰呢?一時想不起來,只好繼續前進。侯君基鑽樹林,過石砬,翻山越岭,來到大佛寺附近,他見大廟周圍的軍營一個挨一個,巡夜的一隊接一隊。侯君基站在樹后,觀看多時,不知如何才能進到廟里,正在他犯愁的時候,忽然一個黑影從他身邊過去,他也緊跟那人向前走去,那條黑影從樹林繞到廟后,翻牆進到廟里去了。侯君基也跟他躥到牆上,單臂挂住牆頭,伸腦袋往里一看,那個人已經不見蹤影。這里是最后一進院子,靠東一溜平房,里邊明燈蜡燭,炒勺敲的叮當山響。侯君基知道這是廚房。他一偏腿儿輕輕落在院里,隱在廚房門外一棵樹后。剛站穩,就听廚房有人喊:“李二!把這一壇子酒送到大殿去,可別打了,這是上邊要的‘浙江陳紹’,要打了把你賣了也賠不起。”“打不了!”李二抱著酒壇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侯君基見前后無人,突然從樹后出來,先把酒壇子奪過去,然后一伸腿把李二絆了個嘴啃地,接著小聲喝道:“不准嚷,要嚷先殺了你。”“是是是!我不嚷,好漢爺爺饒命。”侯君基左手抱著酒壇子,右手提著刀說:“起來!到那塊大石頭后邊去。”李二渾身顫抖,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大石頭后邊。侯君基把酒壇子放下,用刀逼著李二問:“你這酒送給誰喝?”“送給王爺!”“什么王爺?說清楚,大殿上都有誰?他們在干什么?”“是、是、是!好漢爺,我是廚房的小伙計,光知道大殿上靠山王楊林、武王楊方給雙槍將丁延平接風。丁延平剛剛來到,听說他是這個大陣的主陣官。”侯君基說:“李二!先委屈委屈你。”說著從腰里掏出一根繩子把李二捆結實,又從他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卷好了塞到他嘴里,說:“你在這里老實待著,天亮之后,有人來放你。”他捧起酒壇子一聞,扑鼻香,他把封口起開,嘴對嘴先喝了一陣:“好酒!這些老家伙,專喝好酒,嗯!我今日叫你們換換口味吧!”說著把自己腰里的酒葫蘆拿出來,倒了一葫蘆,把口塞好,拴在腰里,把壇里的酒摻上些尿,又把封皮封好。但這時他卻犯了難:這壇子酒怎么送上去呢?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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