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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魯國公二請樊梨花 金雞岭七遇薛應龍


  老管家樊忠進內宅向老太太作了稟報。何氏老夫人一听說程咬金來了,想起往事,心潮翻滾,恨不能抓住程咬金啃上几口才解恨。她隨即吩咐樊忠,要如此這般,作好准備。樊忠應聲而去。一會儿工夫,樊忠領著二十名彪形大漢,人人手拿棍棒、繩索,來到階前:“請老夫人示下。”“好。你們就站在大廳門前兩側,听我的口令,要打就打,要綁就綁!”“喳!”這些人橫眉立目,兩旁站立。老夫人吩咐:“叫程咬金報名而進!”“是!”
  樊忠來到角門,“匡啷”一聲把門開開,滿臉怒气,大聲喝斥:“老夫人示下,要程咬金一人報名而進!”
  程咬金對此早有思想准備。他付之一笑:“好好,遵命。來呀,把禮物抬進來。”“不行,老夫人有話,只許你一人人內,余者皆不得進來。”“老哥哥,常言說官不打送禮的,狗不咬拉屎的,這多多少少是個人情。再說這也不是我的東西,是當今天子和大元帥給送來的,你哪能不收呢?何況收与不收,還得老夫人說了算。我們先抬進去,如果老夫人實在不要,我們再拿走。”“你還老有詞儿啊,就先抬進來吧。”禮物抬進來了,隨來的人又退出府外。
  程咬金整理整理衣襟,邁一步,報一個名:“老夫人,俺程咬金告進了。”這院子也大,老程報了三十多個名,鬧得口干舌燥,才來到台階下。老程偷眼一看,嚄,跟上次可不一樣了,男的都出來了,還拿著棒子,要揍我一頓哪,這老太太的火是夠大的呀。又一想,這都在預料之中,也不足為奇。這事要擱在自己身上,可能比她的火還大,豁出去吧。程咬金慢慢上了台階。
  樊忠一推門,程咬金進了屋。往正中一看,何氏老太太居中坐著,丫鬟婆子兩邊相陪。一瞅這老太太,眼眉都立起來了,眼珠子瞪著,額角上的青筋突突直蹦。丫鬟婆子一個個捋胳膊挽袖子直咬牙。老程看罷躬身施禮:“老夫人在上,程咬金禮過去了。”行完禮就在那哈著腰,老太太沒理他。程咬金心說,我這大肚子老彎著腰可不得勁儿呀,你不說話我自己說話吧。他直起腰先笑了笑:“老夫人,挺好吧,來來來,給我搬個座。”老夫人沒理他,旁人也沒給他搬座。
  何氏老太太把椅子扶手一拍:“程咬金,你又干什么來了,是不是坑我們娘儿倆還沒坑夠,你覺著不滿足,又來坑我們?是不是唐營又打了敗仗,你又想法請我女儿來了?程咬金儿休要夢想,這個賬我正要找你算。”“老夫人,我這一次主要是給你賠禮來了。你罵也罵得,打也打得,要覺得還不出气,怎么的都行。”
  何氏老太太這回可不讓步了,連哭帶說,把過去的事情又說了一遍。由于老太太生气,把程咬金也給罵了,說你辦事太損,說話愛撒謊,挺大的男子漢說話不算數,一大把胡子了,辦這些缺德事,是個什么東西等等。老太太數落了好大一會儿。程咬金一語不發,站在一旁靜靜地听著,他想,你能說說才好哩,反正你有千條妙計,我有一定之規。老太太說累了,不言語了。
  程咬金一笑:“老夫人你說呀?你罵呀?哎呀你太客气了,我犯了這么大的錯,你只是點到為止,并沒有挖苦我,你出气沒有?要沒出气把門外的小伙子叫進來揍我一頓,別看我老頭子老了,還禁得住。”
  老太太一看,沒詞儿了。也罵過了;气也出了,人家程咬金那么高的身份,跟皇上平起平坐,這么大的年紀了,自己那么說,人家連脾气都不發,可見有容人之量啊!這就是軟能磨硬,把老太太的气給息了,她把眼淚擦了擦:“算了,說也沒用了。來人,看座。”“多謝老夫人,你真是通情達理。謝坐。”老太大說:“魯國公,你大概又是遇到難題,求我女儿來了吧。”“老夫人你真聰明,說得一點不錯。不過這次求跟上次不一樣,您說完了我也解釋解釋。上次我是說了點瞎話。但是我為什么要說瞎話?得把這事弄清楚。老薛家和你們老樊家好与不好跟姓程的有什么關系,我不知道來了碰南牆嗎?就拿剛才這一關來說,誰受得了啊!我就覺著丁山和梨花郎才女貌,他們要成了親能有多好啊!我是出于高興,替你們兩家想這個事,因此我就是知道有困難我也來了。要說薛丁山一點都不認錯,也不對,他只言片語也有悔過之心,所以我才來請樊小姐,可是不知道誰又對他說了哪些話,他又犯了病了,把小姐打了。老夫人光知道姑娘回來病了,你可知道我們那儿有多熱鬧,把大元帥气得哇哇吐血,滿營眾將都气坏了。元帥把薛丁山綁在法場,非要開刀問斬,誰講情都不行。最后皇上講情,無帥一怒之下,死罪饒過,活罪不免,重打了几十軍棍,派到勞軍營叫他干重活儿。當爹的能舍得打儿子嗎?我們薛大帥這是為什么?就是覺得對不起樊小姐,對不起你,所以才那么做。薛丁山不管怎么不對,薛大帥還是通情達理的。我這次來不為別的,是給你捎個信儿,薛丁山确實感覺自己不對了,一把鼻涕兩行眼淚,覺著實在對不起樊小姐,決心要痛改前非。他在我面前說一回我不信,說十回我還不信,后來他親筆寫了封信,百般認錯,求我跑趟腿,我能不來嗎?老夫人儿若不信,請看看這封信,就知道真假了。”老程說著,從怀里掏出了薛丁山的那封信,雙手往上一遞。
  老夫人有心不接,可又覺得老程說得在理,況且薛仁貴那人也是真好,不管我女儿和薛丁山鬧到什么地步,我不能說薛禮這個人錯。又一想薛丁山真回心轉意了嗎?看程咬金的樣子又不像說瞎話,我就再上一回當試試吧。老夫人把信接了過來。展開之后,從頭到尾一看,字字懇切,下邊按著薛丁山的手印。老夫人看完感動得哭了。她想,我女儿真是命苦哇!程咬金又說:“老夫人,人家小夫妻的感情從心上講好得很哪!你就成全成全,把這封信讓小姐看看吧。”“好吧,我把這封信送給梨花,信不信由她,去不去也由她。”“那當然了,這事可勉強不了,我在這听信儿。”“你少坐一會儿。”老夫人示意左右款待老程吃茶。
  何氏老太太親自拿著信,到內宅來見樊梨花。其實樊梨花早就听到稟報了,一開始把樊小姐气得發抖,心說都是你騙我,你要不騙我,我能去嗎?我救了他們父子,反挨了一頓揍,薛丁山根本就沒有回心轉意的表示,這次你不定又來耍什么花招。想到這她恨不能跑到前廳給程咬金兩個大耳光。她正在前思后想,老夫人帶著丫鬟進來了。老夫人把程咬金的話如實地講了一遍,把信遞過去了。梨花姑娘本不想看,听見薛丁山這三個字就沖她的肺管子,但是母親把信拿來了,姑娘不能不看。接過這封信從頭至尾反复看三遍,梨花的眼淚也掉下來了,她看出這封信确實出于內心,非常真誠。薛丁山承認他做得太不對了,不應該誤會小姐,更不應該兩次暴打小姐,實在追悔不及。如今我落得人不人,鬼不鬼,在勞軍營一邊干活儿一邊想這些往事,一切錯誤都在我的身上,讓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望姑娘看在我的分上,赶奔兩軍陣,皇上和我爹爹都准備讓你金台拜帥,我也愿意在你的帳下听令。望姑娘不再計較前怨,早日赶奔連營。梨花姑娘實在心地良善,她手捧書信,眼淚直淌。老太太也陪著哭了。
  梨花想了再三,這才說:“娘啊,往事都甭提了。我打算請示母親,這個事應該怎么辦?”“我是不管哪!主意你自己拿吧。”“娘啊,我看薛丁山出于至誠,确實有悔過的表示,字里行間情真意切,大概他是回心轉意了。”“我也這么看。不過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我也拿不定主意了。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拉倒。”“看這個意思,當今天子,大帥薛仁貴都盼著我去,咱先把薛丁山這事擱在一邊,天子和大帥對咱還是不錯的,年供柴月供米,對咱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打算跟隨老國公去一趟,當面謝過天子,謝過大帥,再看一看薛丁山是不是确實回心轉意了。如果是真,回來我再跟娘合計;如果是假,我再回來。您看怎么樣?”“按理說是該這么辦。不過薛丁山要真正認錯還則罷了,他要再翻臉無情,你對他也不能客气,就是把他給殺了,娘才高興呢!”“娘您放心吧,人心都是肉長的,有道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他要再無情,我就和他當面算賬。”
  娘儿倆核計已定,一齊到前廳來見程咬金。老程一見梨花,也深感內疚。賠禮道歉之后,几句套話說過,樊梨花話鋒一轉談上了正題:“老國公,信我已經看過,這是薛丁山寫的嗎?”“看你說的吧。你把信揣到怀里,到兩軍陣前對證對證,看是不是丁山親筆所寫。這事我能胡編嗎?樊姑娘,你的心情我也了解,因為他一再失信于人,使人家不能相信他,不過這次丁山真是回心轉意了。你知道嗎?你离開前敵以后,楊凡在白虎山擺了座白虎大陣,要与唐軍賭斗輸贏。薛元帥舍生忘死,抱病攻進陣內,結果受到嚴重損失,大帥被困,生死不明。圣上沒法儿,才下赦旨把丁山由勞軍營暫時赦兔,要他帶罪立功。薛丁山為救他爹,將生死置之度外,領兵帶隊闖入大陣,槍挑鞭打,連傷几員番將,楊凡出馬,也被丁山鋼鞭打傷,這才把大帥救出來了。現在薛大帥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軍師回京沒有回來,丁山帶罪不能坐帳,白虎陣何人來打?几十万大軍何人統帶?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几十万軍隊沒有元帥哪行啊?經過我和皇上、滿營眾將再三商議,都認為樊小姐可稱此職,叫我來把你請到前敵,讓你金台拜帥。另外,丁山已經承認錯了,你們小夫妻破鏡重圓,言歸于好,這事往上說對國家有利,往下說對咱們几家都有好處,了了你的心意,也了了你娘的心意。你跟老爺爺走吧。如果爺爺這次又是說瞎話,你找我算賬,你把我殺了,我不埋怨。”
  樊梨花察言觀色,知道程咬金說的是真的,她的心也就軟下來了:“娘啊,要這么說,救兵如救火,我就跟老國公去一趟吧。”“孩子,大主意你自己拿。我還是那句話,你要去我不攔阻。”“老國公,帥不帥我倒不希罕,但是破陣要緊。你看咱們何時起身?”“樊小姐,最好現在就走。”“那好吧,你略坐片刻。”
  樊小姐回到房中,脫去絲羅,換好盔甲,二次到了前庭。程咬金站起來向老太太告辭:“老夫人,這回錯不了了,你也把東西歸置歸置,哪天有空,我就套車來接你,讓你喝喜酒,你們親家也見見面。”老夫人點點頭,又囑咐女儿几句,這才分手。
  老程先到帥府見了花刀將陳忠,把經過講說一遍,陳金定非要跟他走:“老爺爺,為什么別人都上前敵,給我擱到這,這寒江關也沒事,樊小姐又走了,我也跟著。”老程一想,可也是,兩軍陣正在用人,陳金定又是一員猛將,把她擱到這也屈了,于是他就作了主:“好罷,你跟著。”陳金定這才樂了,頂盔貫甲,跨上戰馬,挂好雙錘,陪著樊梨花一同起身。
  眾人一出寒江,樊梨花惦念前敵,心急如焚,為早日到達白虎關,他們進入岔道,轉山而行。眾人進山路剛走出三十里路,忽听得前邊一棒銅鑼響亮,緊跟著放起三支響箭。眾人勒馬觀看,只見樹林中闖出一隊人馬,約有五六百人,一個個絹帕幧頭,大帶煞腰,服裝雜亂,手執長短兵器,封鎖了道路。原來這是一伙嘍羅兵。為首三匹戰馬,兩邊是中年漢子,年約三十上下,一個黑臉,一個紅臉,像哼哈二將;正中央一匹白龍馬,馬鞍轎上端坐一個小孩儿,年約十五六歲,呵,這小孩儿的精神頭儿,長得細腰奓臂,雙肩抱攏,粉扑扑的臉龐,兩道劍眉斜插入鬢,一雙大眼閃閃放光,鼻似懸膽,面如桃花,滿嘴銀牙。他頭頂亮銀盔,頂梁門飄撒紅纓,身披亮銀甲,兩肩頭有吞肩獸,下有吞口獸,三疊倒挂魚禢尾,腦后兩根雉雞翎,鳳凰裙遮住雙腿,左有彎弓,右有雕翎,背背打將鞭,手擒鋸齒飛鐮大砍刀,這口刀銀明刷亮,青魆魆奪人二日,人也漂亮,馬也精神,真好似哪吒下界,呂布重生。程咬金不由得暗挑大指:這小孩儿真討人喜歡,我要能把他帶到兩軍陣,那可是大有用場!
  眾人正在發愣,小將軍馬往前催,來到陣前,手帶絲韁,高聲喊道:“呀呔!對面听著:此處我為主,專截過往客,留下財物放爾走,要不然,小爺管殺不管埋!”話音剛落,眾嘍羅一齊呼喊:“听見沒有?快把東西留下!”程咬金一看,呵,遇上劫道的了,這一行我太熟了,我就是干這出身呢!要說我是祖宗輩也差不多少,竟然有人敢截我,而且還是個小孩儿。好吧,別看我在兩軍陣前戰不了蘇寶童、楊凡,拿你還是手到擒來,他對樊梨花和陳金定說:“你們看個熱鬧就行了,把這事交給我。”
  老程雙腳點鐙,馬往前催,提大斧來到小孩儿面前。他仔細看看,越看越喜歡:“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瞅你長得挺精神,何必干這一行呢,听我的話,放下兵刃,跟我走吧,對你有好處,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小孩儿把戰馬往后倒退了几步,仔細看看程咬金:嚄,這位怎么長得這么凶啊!靛臉朱眉,大臉蛋子嘟拉著,這肚子都出號了,金甲紅袍,手里端著車□轆大斧,說話瓮聲瓮气的。小孩儿一點都沒害怕:“老頭子,你說話的口气可不小哇,你叫什么名字?”“問我呀,我不能告訴你,怕把你從馬上嚇得摔下去,你听我的話,快點把道路閃開,別耽誤我的大事。如果你不把道路閃開,今天我叫你斧下做鬼。”
  小孩儿聞听哈哈大笑:“老頭子,你有什么本事?過來,你真要把小爺贏了,我就把道路給你閃開,要贏不了,你今天過不去。”老程想戲耍一下小孩儿,也在樊梨花、陳金定面前顯露一手,他催動戰馬,把大斧子掄開:“劈腦袋!”刷就是一斧。小孩儿一听,打仗就打仗唄,你吵吵什么?劈腦袋?赶緊把大刀往手中一端,使了個橫擔鐵門閂,往上一架,斧子正砍在刀杆上,他可沒想到小孩儿有這么大的勁,把斧子顛起五尺來高,把老程震得肩臂酸麻。老程心說:這小孩儿人小勁可不小啊,跟牛犢子一樣,赶緊扳斧頭,獻斧攥:“小鬼剔牙!”奔小孩頸嗓便刺。這小孩儿一不慌二不忙,兩個小腿一踹鐙、身子往馬屁股后頭一靠,使了個金剛貼板橋,斧擦又扎空了。二馬一錯鐙,程咬金把大斧子平著,奔小孩的脖子來了個“掏耳朵”,小孩儿赶緊往前一趴,斧子從后腦勺過去了。程咬金這三斧子沒唬住。等二馬圈回來,老程舉起大斧子,還是那三招:劈腦袋、小鬼剔牙、掏耳朵。小孩儿一看樂了:“老頭儿,你還有新鮮的沒有,就這三斧子?我不跟你打了,你是天下第一個大飯桶,你快回去商量商量把東西給我留下,要不你就再換個別人來。怎么樣?”“你放屁。劈腦袋。”又一斧子。老程把小孩儿气急了,大刀掄開,六七刀過后,老程的汗就下來了,心想,人不服老是不行啊。想當年我這斧子一打一溜胡同儿,沒想到今儿個連個孩子都打不過了,心里一急,招也跟不上了,一沒注意,被這孩子伸手抓住了大帶,輕舒猿臂,往上一叫勁,硬把三百多斤的大老程走馬活擒,按在鐵過梁上,大刀一舉,逼著程咬金:“別動,動我就給你抹了!”“我不動。”小孩儿撥馬回歸本隊,扑通一扔,把程咬金摔在地上,把老程摔得哼了一聲,還沒等他起來,嘍羅兵上前抹肩頭攏二臂,捆了個結結實實。
  陳金定一見:“哎呀,老爺爺叫人給逮住了,老爺爺我來救你。”伸手操起八棱大錘,飛馬直奔小孩儿。這小孩儿撥馬來到陣前。陳金定雙錘一舉使了個流星赶月,朝小孩儿就砸。小孩儿一看陳金定有本領,心里也高興,跟這樣的人打仗才過癮呢,跟那老頭儿打有啥意思?這一回可以施展我的本領了。陳金定雙錘砸來,小孩儿的大刀本來應該躲避,但是他不躲,非拿刀找錘不可,陣前只听叮當直響,把陳金定也震得虎口發酸。二人錘來刀往,戰了五十多個回合,未分輸贏。
  樊梨花在后邊觀敵市陣,經過這一陣交手,她大吃一惊,心想:這孩子的出身、來歷決非一般,就沖他這招數,肯定受過高人的傳授。慢說是陳金定,就是我過去也未必能贏得了他。梨花怕陳金定有個閃失,她在后邊喊了一聲:“呔!小娃娃不必猖狂,我來會你。姐姐,你退下來。”雙腳一踹飛虎□,撥馬出陣。陳金定此時也确實有點累了,听到喊聲,她把馬一撥,雙錘左右一分,回歸本隊,挂雙錘擦汗,瞪眼觀瞧。樊梨花手托三尖兩刃刀,用刀尖一指:“呔,小孩儿,你怎么不學好啊!三百六十行,為啥你單單當賊,劫道這活儿能對得起良心嗎?听我良言相勸,快把那老頭儿放回來,是你的便宜,如果不放要是動起手來,可沒你的好。”小孩儿冷笑一聲:“什么?你們這幫人都會說大話,那兩個人都不是我的對手,你就比他們強?你要把我贏了,怎么的都行。贏不了,連你也過不去。”“小孩儿,你能不能給我報個名字?”“可以呀,但是我有個毛病,你得先告訴我,你要不說我也不說。”樊梨花點頭說道:“我家离這儿不遠,姓樊名叫樊梨花。”姑娘的聲音不高,小孩儿听得可非常真:“你叫什么?”“樊梨花。”
  樊梨花這一報名,就見這小孩儿扔下大刀,滾鞍下馬,分禢尾跪倒梨花馬前,崩崩崩直磕響頭,一邊嗑頭一邊說:“娘啊,您一向可好,不孝儿給娘磕頭了。”說著就哭出聲來。這一句話,把樊小姐臊得粉面通紅,人家還是個未出閨閣的大姑娘啊,哪儿來這么大個儿子?眾人無不吃惊,心說妥了,今天遇上個小瘋子,這小孩儿雖說長得溜光水滑,可能精神上有毛病。
  梨花姑娘愣罷多時,用三尖兩刃刀一指:“呔,小孩儿,你休要胡說,你認錯人了吧。”“沒有,絕對惜不了。您是不是寒江關的樊梨花?要是您就是我娘。”樊梨花覺著這里邊有文章,就耐著性子問,這才弄清楚了。
  書中代言,原來這小孩儿也姓薛,名叫薛應龍,原籍也是山西龍門縣人。那年月戰亂,土匪搶掠,連年不斷,薛應龍的父母為避戰亂,推著一輛挎車,抱著一歲的孩子,到外地逃荒,逃到幽州附近,又遇上了上匪,土匪毫無人性,又狠又毒,婦女、財物什么都搶,把老百姓全殺了,薛應龍的父母也死在亂軍之中。當時薛應龍在挎車上放著,人一慌亂,碰翻了挎車,把他摔到了道邊小溝里,給摔昏了。土匪走后,薛應龍慢慢緩醒過來,便哇哇大哭。正巧有個老道騎著毛驢由此路過,听到哭聲,便順聲音尋去,見遍地死尸,口念:“無量天尊,罪過罪過。”一直尋到溝底,才發現了這個白胖小孩儿,老道把小孩儿抱起,又在死人堆中發現一個受傷的壯年,這個壯年給老道講述了經過,并說明了薛應龍全家的遭遇。出家人以慈悲為本,善念為怀,見到!此事蔫有不管之理。道爺給受傷的壯年上了藥,又給他几兩散碎銀子,那人千恩万謝而去,道爺就把薛應龍帶回了他出家的地點:香山大白云觀。原來這位道爺乃是唐初著名的風塵三俠頭一位,三元李靖李藥師。李靖年輕時曾為大唐帝國的建立立過血汗戰功,与李世民、徐懋功、程咬金等人十分要好。他視功名如糞土,不愿居官,隱居于香山大白云觀。他經常募化四方,騎頭毛驢云游天下。李道爺花錢托人把薛應龍撫養到六歲,見這孩子体格健壯,精明伶俐,便收他為封門弟子,從小開始傳授武功。薛應龍一點就透,李道爺更加喜歡,便不再云游,一心教這個小徒弟成人。光陰荏苒,轉眼薛應龍十四歲了,在老師的教導下,已掌握了武術要領,那真是高來高去,陸地飛騰,馬上步下,長拳短打,無一不精;十八般兵器,兵書戰策,無一不曉。有一次他奉師命到集鎮上賣東西,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尤其使他惊奇的,他發現不少孩子跟著父母,有拉著的,有抱著的,非常親近,他看著看著哭了,回來抱著老師的大腿問:“師父,人家都有爹娘,我怎么沒有呢?您給我找著爹娘,要不我不干了。”李道爺心想:孩子呀,你爹娘早死了,我上哪儿找去?又怕傷了這孩子的心,就編了些瞎話糊弄他:“你好好練武吧。因為你小時候太淘气,你爹娘一賭气,把你送到廟里來了,你爹娘臨走說得明白,等你啥時候有了真能耐,再讓我把你送回去,沒能耐一輩子不能見面。”這孩子刨根究底,又問道:“我爹娘是誰呢?”李靖沒辦法,信口說了一套瞎話:“我實話給你說吧,你爺爺就是大元帥薛仁貴,你爹現在是二路元帥薛丁山,你娘是寒江關的女英雄樊梨花。”薛應龍從此把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里。偏在這時,四川峨眉山來了封請柬,邀請三元李靖傳道,時間三年。李靖心想,三年時間可不短哪!我把這孩子放下吧,不放心,帶去吧,倘若捅點婁子,与我臉上無光。怎么辦呢?這孩子也天天要求上兩軍陣前,找他的爹娘,為國家出力報效。把這孩子打發到前敵,有道是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嘛!他刷刷點點給薛禮寫了封信,把這孩子的真實身世寫得清清楚楚:“你要想把孩子認下,就認下算你們家的人,要是不認,就做為一般戰將使用,為國效力。”信寫完了,封嚴后交給薛應龍,告訴他:“這信你不能看。你等你見著薛仁貴了,再把信交給他,你懂嗎?”“我懂。”他把信帶進怀里。李靖給他准備了盔甲、馬匹、大刀、弓箭,凡是武將應用之物,件件不缺。分手時千叮嚀万囑咐。薛應龍也掉了淚:“師父,咱爺倆什么時候再見?”“我赶奔四川,最多三年,也可能一年半載,我想你的時候就到兩軍陣前去看你。你要見著你祖父和各位,代我問好。”“我記住了。”師徒兩個洒淚而別,李靖赶奔峨眉山,薛應龍打馬赶奔前敵。薛應龍長這么大從沒出過遠門,他一邊走一邊打听,好不容易走到寒江關西邊的金雞岭,就是現在出事的地方。這儿有一伙強盜,都是些無家可歸的老百姓,他們推出兩個頭目,在這儿靠打家劫舍為生。這兩個頭目叫秦太、秦光,武藝一般,是叔伯弟兄。這日,秦氏弟兄听手下人稟報,有一個小孩儿騎馬從這路過,帶著個包袱。秦光聞報下山截住薛應龍,尋思一嚇唬,叫他把馬匹丟下得了,誰知一伸手,薛應龍把秦光打落馬下。秦太聞報也下山出戰,又被打倒。嘍羅兵更不是他的對手。大伙儿一看這孩子本領高強,就跪請他上山當首領。薛應龍一看,還有人給我磕頭,好吧,我就先住到這,打听清楚這儿离前敵有多遠,再把這一幫人都帶去,叫我爺爺、爹爹看看,我還領來這么多的軍隊。薛應龍在這山上呆了不過五天,正在計划赶奔兩軍陣,秦氏兄弟認為嘍羅兵服裝不整,不好看,能不能再做兩撥買賣,給弟兄們做些服裝,也顯得体面。薛應龍認為說得有理,也想再做兩撥買賣,沒想到頭一撥就遇上了樊梨花他們。
  樊梨花陣前一報名,薛應龍想起了老師的話,也不看樊梨花才多大歲數,跪倒就叫娘。梨花問清之后心想,先把魯國公救過來,然后好言相勸,把這孩子甩掉就是了。薛應龍一看是自己人,馬上就把老程放了。老程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回來一听,他樂了,看了看這孩子,心說這事不錯呀!目前兩軍陣前正缺少人才,這小孩儿武藝出眾,如果真把這小孩儿帶到兩軍陣前,可有大用啊。
  程咬金說:“孩儿呀,你管樊梨花叫娘,管薛丁山叫爹,是誰告訴你的?”“我師父啊,這還錯得了嗎?”“你師父是誰?”“三元李靖啊。”“那是我的好朋友。你師父說的千真万确,我老頭子也可以作證明。應龍啊,我可是你太老爺啊,你可要記住,這就是你親娘,薛丁山是你親爹,往后你可不准變良心。”“是,我不能變。”樊梨花一听,你老程胡子都白了,怎么胡說八道啊!這不是糊弄小孩儿嗎?程咬金沖樊梨花又擠眼又努嘴,意思就這么定了,把這孩子帶去陣前有用。薛應龍把老程的話信以為實,張口娘長,閉口娘短,跟梨花十分親近。樊梨花也沒法了,帶著就帶著吧。樊小姐就跟薛應龍商量,是不是把這些人解散,薛應龍懇求說:“娘啊,別解散,他們跟我可好了,都愿為國家出力報效。”樊梨花做不了主,問老程咋辦?老程說:“孩子說得對,都帶著吧,讓他們放火燒山,同去前敵。”大伙儿一听,呵,變成國家正式的軍隊了,這回吃飯不成問題了,誰不高興啊,放火把山燒了,帶著應用之物,排著整齊的隊伍,赶奔兩軍陣。
  探馬藍旗官報到了中軍:“程老國公把樊小姐請來了,還帶了一千來人。”唐王聞听非常高興,馬上傳旨:營門外亮全隊迎接。干嗎這樣隆重呢?現在就指望樊梨花了,人家不來,仗都沒法打啦。樊梨花不來,這帥印無人執掌,白虎陣無法打破。另外,唐王也感覺對不起樊梨花。這次樊小姐能二次出頭,真賞了大伙儿的臉了,因此李世民決定率文武百官親自迎接。只見禮炮齊鳴,張燈結彩,眾將盔明甲亮分列兩廂,皇上和大帥也接出了營門。薛丁山一听說樊梨花來了,當時臉就紅了,急得在帳中直轉悠,我要也去接她,她再當著眾人的面損我一頓,我這臉往哪儿擱呀,他覺著十分尷尬,也覺著內疚,最后一考慮,我先別露面,找個沒人的地方避起來。等樊小姐的气消了,沒人的時候,我再給她賠禮認錯,因此薛丁山沒來,余者全到齊了。
  樊梨花來到營門,一看皇上、元帥、眾將全來了,她深受感動,赶緊滾鞍下馬,搶步起身參見皇上,見過大帥。李世民赶緊相攙:“樊小姐,沒想到儿能來。你真是我大唐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營中千斤重擔都落在儿身上了。樊小姐,里邊請。”
  “陛下請。”眾人亞賽眾星捧月一般,進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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