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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韓金虎出榜求良將 胡大海上陣會周興


  韓金虎貼出的招賢榜,被一個賣柴的小伙子揭下來了,小伙子自稱能夠戰敗燕王的人馬。兩個看榜文的小頭目不敢怠慢,急忙引著揭榜人赶奔帥府。小伙子架起小車,跟著小頭目來到帥府門外:“小伙子,你先在這儿等會儿,我們到里邊稟報,要是監軍大人傳呼,你再進去。”“好吧,快一點啊!”
  小頭目整整衣服,邁步進入帥府,在小花廳見到了韓金虎的親兵。只見這八個親兵垂手侍立,花廳里鴉雀無聲。小頭目剛要說話,親兵頭目打手勢制止住了:“輕聲點,監軍大人正在午睡。”“煩勞你通報一聲,有人揭了榜文,說是能退燕王的兵馬。”“是嗎?你先等一等。”
  親兵頭目躡手躡腳進了屋。韓金虎躺在床上,正閉日想心事,盤算著這個仗怎么打法。他听到腳步聲,睜開了眼睛。親兵見他醒了,這才躬身施禮,把事情說了一遍。韓金虎一听就坐起來了:“這人在哪?”“在府門外等候。”“速速命他前來見我。”“是。”
  親兵頭目出來傳了話,小頭目急忙把周興引進了花廳。
  韓金虎衣冠楚楚,正襟危坐,手端茶碗,等候來人。時間不大,就見進來一人,年約十八九歲,五短身材,兩眼炯炯有神。韓金虎一看就知道是個練武的行家,也是他求賢心切,對這個年輕人沒敢小瞧。他破例站起身來,滿臉帶笑:“小英雄,請坐請坐。”年輕人很懂禮貌,往后一撤身:“在監軍大人面前,哪有草民的座位。”“噯,你說這就不對了,快快坐下來說話方便。來人,獻茶。”小伙子又施一禮,這才坐下。
  韓金虎一邊品茶一邊問話:“年輕人貴姓啊?”“免貴姓周,賤名興。”“貴庚几何?”“虛度一十八春。”“年輕有為啊。府上還有何人?”“我与母親相依為命。”“靠什么生活?”“靠打柴狩獵度日。”“你自告奮勇,能退朱棣的軍隊,不知你是憑文、憑武,還是憑韜略?”
  小伙子聞听站起身來,朗聲答道:“監軍大人,在下雖出身寒微,但是也念過几天書,練過几趟拳棒。要講究排兵布陣,我可以說無一不曉,一字長蛇,二龍出水,天地三才,四門兜底,五虎群羊,六丁六甲,七星北斗,八卦金鎖,九字連環,十面埋伏,我是樣樣精通。要講究兵書戰策,逗引埋伏,我是運用自如,天衣無縫;要講究上陣拼殺,取大將首級,我是視為探囊取物;要講究攻城掠地,簡直是易如反掌。你不就是懼怕那田再鏢、高彥平嗎?我視他們如草芥,就是燕王軍中所有的將軍輪番上陣,我也能日不移影,就把他們殺得片甲無回。”
  韓金虎听罷几乎笑出聲來。心說怪不得這年頭天下大亂,連十几歲的娃娃都敢吹大話呀,那田再鏢、高彥平都是何等的人物,你就能日不移影,殺人家個片甲不回?他又轉念一想,這小孩也可能真有本領,一旦他的話是真的,那我不是撿著了一個寶貝嗎?想到這儿他又高興了:“小英雄,你善使什么兵器?”“槍。”“你練趟槍我看看行嗎?”“行。”韓金虎吩咐一聲:“通知馬國舅和各位偏副將軍,一道來院里觀賞周興練槍!”親兵答應一聲匆匆而去。
  韓金虎這哪是觀賞,實質上就是要考考周興的武藝。不一會儿,四五十名將軍都來了。廊檐下擺好桌子,韓金虎、馬蘭坐在桌后,眾將軍兩旁站立。韓金虎吩咐開始。
  周興領命,不卑不亢,摁了摁虎頭巾,緊了緊圍裙,周身上下緊襯利落,抬胳膊踢腿沒有半點繃挂之處,一伸手從兵刃架子上抽出一條大槍,院中一站,開始練起來。他先抖了個烏龍擺尾,又練了個怪蟒翻身,上練一趟插花蓋頂,下邊使個枯樹盤根,接著來個金雞亂點頭。這几趟槍練出來,只听嗚嗚風響,但見搶頭盤繞,真是干淨利落、身手不凡。特別是這金雞亂點頭,手腕子一抖只見有十八個槍尖舞成一片,使人難以分辨真假。這些將軍里頭有不少使槍的,有的人至多也就能抖出三几個槍頭,韓金虎也不超過十個,看到這眾人無不喝彩,韓金虎也是鼓掌叫好:“好!太好了!接著往下練,本監軍決虧待不了你。”
  周興走行門邁過步,繼續往下練,那真是身如蛇行腿如鑽,貓躥狗閃,兔滾鷹翻,跟一座槍山相似。最后周興把槍招一收,又放回兵刃架上。他面不改色、气不粗喘,來到韓金虎面前,施了一禮:“小生獻丑了,請監軍和眾位將軍指教。”
  院子里又是一片贊揚聲。打從韓金虎兵敗以來,還沒有過這樣熱烈的場面。韓金虎起身离座,笑呵呵來到周興面前,拍著他的肩膀:“周興,你可真有實才呀!本監軍現在就任命你為前部正印先鋒官,并馬上拜本進京,讓太皇太后和皇上加封你的官職。你現在就在我的軍前听用,立了戰功,另行封賞,你看如何?”“謝監軍大人恩典。”“你有盔甲嗎?”“沒有。”“來人,把庫房打開,讓周將軍任意挑選。”韓金虎這小子最忌妒人才,要不是他到了山窮水盡的分上,才不會這樣呢。
  這么說吧,周興隨著管庫的,挑了一套合身的衣服:鳳翅鎏金盔,金鎖連環甲,百花團練袍,鳳凰裙,牛皮靴,護背旗,全挑好了。他穿戴整齊,二次來見韓金虎。嚄,真是人配衣服馬配鞍□,這回真是一派威風凜凜的英雄气概。
  韓金虎連聲稱贊:“真大將也。周將軍,你不用回家了,從現在起就在我的帳下听令。”“大人,我還有話要說。”“什么事?”“我今天是進城賣柴,我娘在家還等著我買米下鍋呢。我現在入伍,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讓我回去把我娘接來,你再給我們兩間房子,安排我娘住下。我這個人,一天不見我娘都不行,只有這樣我才能安心為您辦事呀。”“孝敬老人,是英雄本色,本監軍非常同情。你也不用回去了,我現在就派人去把你娘接來,在后院給你撥二十間房的一個獨院,撥十名侍女侍候你娘。”他隨即都做了安排。
  太陽沒落,周興的母親就被接來了。母子倆都很高興。
  當夜晚間,韓金虎盛擺宴筵,歡迎周興為國家出力。韓金虎帶頭敬酒,眾將軍頻頻舉怀,一直飲到深夜,盡歡而散。
  第二天一早,就听見城外炮號連天,藍旗官飛步來到帥廳,刀尖點地:“報監軍和大將軍,朱棣指揮十万雄兵,在我北關外五里下寨,請令定奪。”“再探。”“得令。”
  韓金虎吩咐擂鼓聚將。頭卯點過,便一個不少。韓金虎、鐵公然在帥位后坐下,周興、鐵寶山、鐵寶元等眾將官兩旁站立。韓金虎往兩旁看了看:“各位將軍,朱棣統十万大軍逼我高郵下寨,看來一場惡戰就在眼前。我奉太皇太后和天子的明詔,在此抵抗朱棣,望諸公齊心協力,共破朱棣,為國效力。”“謹遵監軍口諭。”“周興!”“末將在!”“我給你一支大令,領人馬一万,在城東北下寨,与鐵元帥左右對峙,同高郵城形成三角之勢,互為聲援。今天不必出戰,明天上陣擒拿朱棣,本監軍亮全隊為你觀敵瞭陣。”“末將得令。”韓金虎退帳,各將軍行事不提。
  第二天平明,周興飽餐戰飯,帶五千軍兵,來到燕王營前討敵。韓金虎、鐵公然都在后邊觀陣。
  燕王營中炮響三聲,列開旗門,朱棣、田再鏢、高彥平、徐方等等眾將都到了陣前。徐方一看,哎喲,對面陣上這員小將不是周興嗎?他怎么保了韓金虎了?徐方赶緊過來:“王駕千歲,這個小將軍我認識,他叫周興。”接著便把黑瞎子溝相遇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這周興可是力大無窮,更兼箭法极准,有百步穿楊的手段。”眾人听罷,無不以惊奇和怀疑的目光往對面觀瞧。徐方主動請令:“大帥,我過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徐將軍,你要多加小心。”
  徐方跳下馬來到陣前。因為他是個步下將官,騎馬打仗不方便。他把鐵棒槌往一塊儿一碰:“恩公一向可好,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周興帶住坐騎,橫大鐵槍低頭觀看:“是你呀,咱們是老朋友了。”“可不是嗎。要沒有恩人搭救,我早就成了黑瞎子糞了。我說周興,你怎么也來干這玩儿命的買賣?”“這個你管不著。上次我沒有問你,你叫什么名字?”“徐方啊!”“徐將軍,咱倆有一面之交,我不忍与你動手。你回去,叫朱棣、田再鏢過來,我要一槍一個把他扎死。對了,我再問你,那個常茂來沒來?先叫常茂出來見我,我非把他挑了不可!”
  徐方一看,怪呀,怎么一提到老常家他就兩眼冒火?我問他他還不說,這是啥原因呢?徐方真摸不著頭腦。他腦瓜晃了晃又說:“周興啊,你先壓壓火,能不能听我說几句?”“講!”“你是一塊美玉,可惜掉到糞坑里了。你這人那么聰明,怎么不打听打听韓金虎是什么樣人呢?他依仗太皇太后的勢力,壟斷朝綱,上欺天子、下壓群僚,飛揚跋扈、無惡不作、狼心狗肺、殘害忠良,國人皆曰可殺,可你怎么偏保了他呢?我都為你難過呀。不過呢,知錯就改,乃為俊杰,你能不能倒戈歸順,扶保燕王,共滅逆党,這樣做才能名垂青史呀。怎么樣,能不能听我的?”
  周興沒等徐方說完就變了臉了:“徐方,你廢話少說,韓金虎坏不坏,朱棣好不好,我都不管,我就是為了找常茂報仇。你赶快滾回去,叫那常茂前來見我,如若不然,本將軍要馬踏你們的連營,殺個鵝鴨不剩,雞犬不留!”
  不管徐方怎樣勸解,周興執意不听。“周興啊,我可是好話說盡了。你要不听,只能由你去了,你我就是兩國的仇敵,也不用別人會你,我徐方就能要你的小命,你就伸手吧。”“既然你要跟我動手,請吧!”“請!”
  徐方忍無可忍,雙腳點地,使了個旱地拔蔥,蹦起來一丈多高,掄雙棒摟頭便打。周興一不慌二不忙,使了個舉火燒天勢,又叫橫擔鐵門拴,往上招架。徐方久經大敵,可不吃這虧。他知道周興力大無窮,這要碰到我的棒上,雙棒非飛了不可,急忙收招換式,手腕子往下一壓,雙棒奔周興華蓋穴便點,周興往旁邊一扭身,使了個犀牛望月,又往外一崩,這回徐方沒躲利落,正碰著鐵棒,嗖的一聲,雙棒飛出三丈開外。把徐方震得手腕發酸,兩膀像掉了環似的,撒腳如飛,把雙捧撿回來,他還不認輸,繼續接戰。這回他不往上蹦了,專打馬腿。周興能讓他打上嗎?做大將的,上護其身,下護其馬,倘若戰馬受傷,就有再大的能耐,也施展不開了,所以徐方要想打傷人家的坐騎,那談何容易。就這樣,兩個人一來一往大戰二十個回合,未分輸贏。
  燕王陣前的眾將,無不伸著脖子瞪著眼,聚精會神往陣上觀看,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周興這么年輕,武藝竟如此高強。田再鏢、高彥平更是吃惊。他們發現周興兩膀一晃,力大絕倫,而且這條大槍招數精奇,神出鬼沒,變化無常。看這個路數好像是上三門的,就是易經、八卦、太极,再仔細看看又不像,究竟是何門何派,不得而知。田再鏢人稱花槍太保,在使槍上也堪稱一絕,他也不懂周興的槍法。眾人不由得替徐方捏著一把汗。
  徐方這陣汗珠子往下直淌,濕透了前后衣襟。徐方心想,看來我今天要在人前丟丑了,非得栽跟斗不可。這小子翻臉不認人,我也得來點厲害的。真殺真斗我戰不過你,就用棗核鏢贏你。我也不要你的命,給你放點血就得了。想到這他右手就伸進了鏢囊。徐方這棗核鏢是北俠唐云的真傳,百發百中。這棗核鏢個頭很小,兩頭帶尖,而且是用毒藥喂過。他先戴上了鹿皮手套,迅速把鏢拿在手中。二人一照面,徐方虛打一棒,冷不丁身子一轉,揚手一扔,棗核鏢直奔周興面門。
  周興雖然占了上風,他也挺贊賞徐方,這小矬子躥蹦跳躍,閃轉騰挪,急如閃電,快似猿猴,還真不好對付。今天是遇上了我,要換個旁人,早已敗在他的手下。周興正然想著,忽見徐方右手一揚,一道寒光扑奔面門,周興知道對方要使暗器,盡量把身子一扭,臉一甩,哧——這支鏢貼著鼻子尖就過去了。把周興嚇得一頭冷汗,剛一愣神,第二支鏢又到了,奔他的哽嗓。周興使了個金剛貼板橋,這一支鏢又落空了。他把馬撥回來剛坐穩,哧——第三支又到了,扑奔前心。周興往后一仰,躺在馬身上,鏢又走空。
  就這樣,徐方連發六鏢,連周興的汗毛也沒傷著。周興忙得通身是汗,徐方也抖手無策,他這臉皮還真厚,一哈腰把那六支鏢都撿起來了:“罷了罷了,你是真高,我徐方甘拜下風,后會有期。”說完了轉身敗回本隊。周興覺著他挺有意思,又沒啥仇恨,因此也沒有追他。
  徐方回到本隊,大把擦汗:“王駕,元帥,周興這小子太厲害了,我丟臉而回。”高彥平忙過來說道:“徐將軍,你打得不錯,就你這歲數,他那年齡,能打個平手就很不錯了。元帥,下一陣交給我吧!”田再鏢點頭。
  高彥平催馬晃戟來戰周興。周興一看,來將穿白挂素,白馬銀戟,長得十分漂亮,他不知道是誰。把大槍一抖:“呔,某家的槍快,不挑無名之鬼,來將報名再戰!”“某家乃銀戟太歲高彥平是也。”“你就是高彥平?我听說你是當世的英雄,壓蓋武林無敵手,俺周興倒要會上一會,著槍!”抖大槍分心就刺。高彥平也是十分狂傲,他一不躲二不閃,使了個怀中抱琵琶,用方天畫戟往外招架:“開!”兩件兵刃碰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勉強把大槍崩出去了。他們兩個人這是先較量一下力气,試試對方有多大勁,好做到心中有數。就這一下,兩個人都是暗自佩服。二馬一錯鐙,又戰在一處。戰場上一紅一白,紅的似火炭,白的似白云,戰在一處。兩邊陣上鼓聲如雷,為他們助威。二人大戰五十余個回合,沒有分出輸贏。周興一想,這高彥平真是名不虛傳哪,看來光憑我這大槍難以取胜,不如用箭贏他。
  周興与高彥平又戰了几個回合,撥馬就走:“某家不是對手,敗陣去也!”高彥平不舍,在后就道:“娃娃你往哪里走!”奔西南方向就下去了。周興偷眼一看心中暗喜,抬腿挂上大槍,伸手拽出鐵臂銅胎弓,抽出三支透甲錐,一擰朱紅搭上弦扣,冷不丁使了個犀牛望月,“嗖”的一箭射出,直扑高彥平。
  高彥平已經注意到了,他知道周興沒有戰敗而撥馬下去,其中必有奧秘,他就加了謹慎。見周興肩膀一晃,弓弦聲響,一道寒光扑奔哽嗓,高彥平急忙把大戟一擺,這支箭就落地了。他剛要催馬,第二支箭又到了,他忙一翻手腕,又被撥落在地。周興一看兩箭沒有射中,他就用了勁了,但他并不想要高彥平的命,只是把他射退就行了。第三支箭微微高了一點,疾如閃電快似流星,沒待高彥平反應過來,就听“喀吧”一聲,箭穿盔纓,高彥平伸手一摸,天哪,這支箭還在頭盔上扎著呢!把他嚇得“哎呀”一聲,撥馬敗回本隊。臉一紅:“元帥,末將不才,大敗而回。”
  田再鏢看得非常清楚,知道周興留了情了,要不然高彥平就回不來了。田再鏢這才知道周興不但能耐大,箭法精,而且心還不坏。看來自己是非出馬不可了。他把令旗令箭交給燕王,抖絲韁就要上陣。
  胡大海急忙把他的馬給攔住了:“再鏢,你先等等,殺雞焉用宰牛刀,有事老朽服其勞,這小毛孩子有什么難對付的,把他交給我吧!”
  大伙儿几乎都笑出聲來。心說人老了大概糊涂了,你胡大海有沒有能耐自己還不清楚,高彥平都不是他的對手。你去不是白送死嗎?燕王也是連連搖頭:“二伯父,用不著您,有道是大將壓后陣,憑您這個身份和歲數,站這助助威就可以了。尤其敵將是個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他不懂道理,性情粗野,万一把您傷著就不好了,還是讓再鏢過去吧!”
  胡大海一听不樂意了:“我說朱棣,你別給我耍心眼儿啊,有話就明說行不行?言下之意我不中用,我是個飯桶,我去了准死,是這意思不是?”燕王一听,他還真說對了,可是又不能那么說呀。“二伯父,我沒這個意思。”“我告訴你啊,人要到老了就是能,你們的一舉一動,眼神一轉,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過你放心,我要討令出戰,必有我的辦法。都把心放到原來的地方,看我的。”人們不知道胡大海什么主意,也沒辦法再阻攔了,只好任由他去。
  胡大海把馬一撥,嗒嗒嗒嗒,來到周興的馬前。他人高馬大,派頭也足,穩穩當當,像座小山一樣。未曾動手,先把花白的胡須一甩,叫喚了半天:“哇呀呀!呔!對面可是周興嗎?”
  周興反把馬倒退了几步,端著大鐵槍定睛瞧看。他一瞅這個老頭子可真威嚴,肚子腆起多高,跟那廟里的彌勒佛差不多少。就見他頂盔貫甲,罩袍束帶,大黑臉蛋子,兩鬢絡腮胡子,這人是誰呀!他開口問道:“這位老將軍貴姓?難道說要与我周某動手不成?”“你這小子真是太狂了,連我是誰你都不知道,就問我跟你動手不,你配不配呀?真是太不懂禮貌了。”周興一听,只得耐著性子:“老將軍你是何人?”“要問我呀,你在馬鞍□上可要坐穩當點啊!因為我的名聲太大了,不要把你給嚇得趴下了。要問我,乃甫虹人氏,姓胡名通字大海,當初隨洪武万歲南征北戰平定天下,按軍功受封為越國公,就是我呀!”“你是誰呀?”“胡大海呀!”
  老胡沒覺著怎么地,可是就見周興听他報罷,面帶惊异之色,勒戰馬倒退了几步,又看了半天,這才滿面堆笑,抱腕當胸:“胡老前輩在上,恕晚輩凡眼不識真人,多有冒犯。因為甲胄在身,不能全禮,您要海涵。”
  胡大海一听,也愣了,心說好嗎,我胡大海這仨字沒白起呀,你瞅著沒,我一報名就把他嚇成這個樣子,還得給我請安施禮。又一想,不對呀,這哪能是嚇得,就他那能耐還能害怕?這里頭有文章,我得弄清楚。
  胡大海想到這儿把大肚子一腆:“孩儿,免禮免禮。我看著咱爺們儿就投緣。你給我說說,你也知道我老頭子嗎?”“那怎么不知道呢!不但是我,可以說四海皆知呀。我娘常給我講,要講究大明朝老一輩的英雄,您得數頭一位,誰也比不上您。這不是說您武藝天下第一,那算什么,武藝再好也是一勇之夫。可您的人品好,為朋友肝膽相照,兩肋插刀,堅持正義,不怕權勢,因此誰提到您都得伸大拇指,沒有一個不尊敬您的。”
  胡大海一听,心里這個舒服,跟吃了八副順气丸一樣,他把肚子腆得更大了。
  周興接著又說:“老人家,我對您尊敬,這是沒說的,但是對老常家,可有血海深仇。特別是那個常茂,他在什么地方?別人不知道您肯定會知道。倘若您告訴我真情,不管千山万水鑽天入地,我也要把他抓住,以泄我胸中之气。”
  胡大海一听,這周興一上陣就罵常茂,張嘴有血海深仇,閉嘴是不共戴天,到底為著啥呀?想到這他就問:“周興啊,咱爺儿倆能不能說句實話?”“能啊。”“那好。我問你,你跟老常家到底有什么仇恨?能不能一五一十地給我講講,只要你講的有理,我一定給你出气。怎么樣?”“這個——老人家,恕我不能從命,我不見到老常家的人是不能說。你回去吧,快叫常茂出來。”胡大海磨磨蹭蹭就是不走。
  韓金虎見周興連胜了兩陣,心里挺舒服,可是一看胡大海上陣,而且和周興光顧說話,就不動手,他心里犯嘀咕了,因為周興的出身家世他并不清楚,他知道胡大海又能亂說一通,一旦叫胡大海挑撥得發生了意外,可怎么辦?因此他吩咐一聲:“來呀,擂鼓催陣!”“喳!”
  軍陣上金鼓大作,周興可就發了毛了,他知道這是催他快點動手:“老人家,你听著沒有?監軍大人讓我赶緊動手,您就快回去吧!”胡大海就是不走,非得問明白不可。周興一急,把臉沉下來了:“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說不說就是不說,早晚您自然清楚。您要再不走,可休怪我無禮。”說著話他把大槍抖三抖晃三晃。胡大海一看:“小子,你要干什么?說翻臉就翻臉,你想扎我嗎?給你扎吧!”他知道人家不扎他,他可來了勁了,大肚子往前一腆,逼得周興馬往后退。
  正在這個時候,就見高郵的東北方向卷起了一陣狂飆,慢慢地近了,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是一彪人馬。但只見旌旗招展、繡帶飄搖、人喊馬嘶,眨眼之間到了陣前。燕王和韓金虎無不顏色更變,不知道這支精兵由哪而來,是要幫助哪一家。
  此正是:
  
  兩軍對壘,尚未分出輸贏胜敗;
  塵頭起處,又見大軍卷地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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