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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定巧計沐英拿奸党 貪狗命韓馬簽草約


  小英雄沐晟回到揚州,進帥府見到朱沐英,就把自已被俘的經過如實地講說了一遍。朱沐英听著听著,眼淚掉下來了。沐晟忙問:“爹,您怎么哭了?”“孩子,我心里不……不好受哇。不過我……我問你,你最后怎……怎么跟他……他們定的?”“爹,我在燕王千歲面前打了保票,咱們父子一定投降歸順,捉拿韓馬二人,獻出揚州府,時間就定在今夜五更時分。”
  朱沐英聞听此話打了個寒戰,他看著沐晟,倒吸了一口冷气;這孩子膽子可真大呀,也不同我商議商議就做了主了。“孩子,你不要把……把韓金虎小……小瞧了,這小子十分狡……狡猾,況且他根……根深蒂固,枝繁葉……葉茂,手下爪牙甚……甚多,那是隨……隨便拿……拿的嗎?弄不好咱……咱爺儿倆都……都得搭上。”“爹,您別著急,我給您出個主意,咱將計就計,這么這么辦。”沐晟向他爹講出了自己在路上想好的主意。朱沐英想了想,一拍桌子:“行,事到如……如今,也只好……好如此,就按你……你的主意辦。”
  父子商量好了,朱沐英讓沐晟去把十八員心腹愛將全都找來。這十八員大將都是他從云南帶來的,他們之間情同骨肉,對朱沐英的話是說一不二,因此跟他們說話不用藏頭露尾。朱沐英就簡單地向他們分析了目前的局勢,說明了自己的心事。他說:從現在開始,我要扶保燕王千歲,幫助他清君側,掃除韓馬奸党,重整朝綱,望諸位同心協力,共同打到南京。
  朱沐英話音一落,眾人便齊聲說道:“請王爺放心,您指到哪儿我們就打到哪,您就發號施令吧。”朱沐英又勉勵了大家几句,這才做了布署,每個人都接受了任務,分頭准備不提。
  四更半天左右,朱沐英滿身戎裝,沐晟也是盔甲在身,來到帥帳。朱沐英吩咐一聲:“點鼓聚將。”鼓聲一響,所有的偏副戰將急忙起床,赶奔大帳听點。
  當時還是滿天星斗。韓金虎和馬蘭忙活了大半夜,也有點乏累了。他見沐晟回來,覺得有點不大對頭,但是兩個人也琢磨不透沐晟劫營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心想先睡上一覺,養過來神,明天再詳細調查。他們倆剛剛鑽進被窩,就听鼓聲響了,韓金虎就是一惊:難道發生了什么變化?兩個人來不及多想,急忙披衣而起。穿戴整齊,帶著四十名親兵衛隊,赶奔帥廳。來到帥廳一看,除了鐵公然叔侄駐扎城外沒來以外,其余的將官都來了。朱沐英滿面威嚴,居中而坐。韓金虎、馬蘭覺出這气氛似乎不太對頭,可是又不知內情,只得硬著頭皮,急步上前:“王爺,突然升帳,難道說軍情有什么變化不成?”“你們倆……倆先別……別急,坐下咱……咱慢慢說。”
  兩個人在案旁落座,用怀疑的目光掃視一下大廳,又瞅瞅朱沐英。朱沐英例顯得挺輕松,對著他倆一笑:“是這么回……回事。方才你……你們都回……回去休息了,我把沐……沐晟叫進屋,詳細問……問了問他劫……劫營的經……經過,這孩子都……都跟我實……實說了。原來他……他中了人家……家的埋伏,叫常茂抓……抓住了。朱棣沒……沒有殺他,想要收買……買他,要他回來……來勸我,叫我們爺儿倆……倆一塊倒……倒戈投降……獻揚州,這孩子都……都給我說……說了。”
  韓金虎听完就是一激靈。他眼睛轉了轉,試探著問:“王爺,你准備怎么辦呢?”“我想了個辦……辦法,咱就來……來個將計就……就計,這才請諸……諸位將軍和……和你們二……二位來,一同商……商議,表面上我……我們爺儿倆投……投降了,把城門開……開開,讓朱棣他……他們進來,然后咱……咱們突然……然關閉城……城門,來個關門打……打狗,把朱棣捉……捉住,你們看這……這主意怎……怎么樣?”
  韓金虎高興得一拍大腿:“太好了,兵不厭詐,這才叫計上加計。那么請問王爺,你們准備具体咋辦呢?”“我都分……分兵派……派將完了,已經布……布下了天……天羅地网,就等著大……大魚上……上鉤。不過剛……剛才我又想……想了一下,那田再鏢不……不是好惹……惹的,再有胡……胡大海和常……常茂,都比泥……泥鰍還滑,不容易上……上當,我們得……得動點真……真格的。我打算把……把你們二位給……給捆上,送到兩……兩軍陣……陣前,讓他……他們看看。他們一看把……把你們二位抓……抓住了,保准一百個相……相信,然后就會大……大搖大擺地進……進城,一進來就上……上了當了。不知你……你們二位意……意下如何?”
  馬蘭把腦袋一晃:“王爺,這可懸乎啊,雖然說計策不錯,可這——”他不敢表態,轉臉看著韓金虎。韓金虎一想,這要是真的怎么辦呢?朱沐英是不是在和我們變戲法呀?他也急得直撓脖子:“黔宁王,這不太保險吧,一旦……”“噯,沒……沒說嗎,這是演……演戲,你們怕……怕什么,我們爺……爺們儿沖鋒陷……陷陣都不怕,演會儿戲你……你們還怕,就拿你們當……當幌子,定定他們的……的心,他們進城……城之后,把朱棣抓……抓住,就把你……你們放了。”
  韓金虎一想,這事可為難了。你說不答應吧,覺得理還挺虧,就像朱沐英說的那樣,人家包打前敵,出生入死,叫我演演戲都這樣怕這怕那,顯得太熊包了。又一想,這太別扭了,就這么束手讓他們捆上,要是真的怎么辦?
  韓金虎正在疑惑之間,朱沐英傳出令來:“來人,把駙……駙馬爺、國舅爺拿……拿下,假的啊。”
  刀斧手往上一闖,把兩個人從座位上拉下來,打掉頭盔,扒下甲胄,拿繩子給捆上了。你說這玩意儿是假的怎么還這么疼呢,繩扣越勒越緊,把兩個人勒得直叫喚。大帳上多數是朱沐英從云南帶來的將官,少數几個是原來揚州府的將軍,見韓金虎沒有發話,誰敢動呀,只是瞪著惊疑的目光看著。
  韓金虎和馬蘭帶來那几十名親兵,都在帳外站著,他們也不明白里邊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模模糊糊听說要把駙馬和國舅捆起來演演戲,但是他們沒有見到大帳里有動亂的樣子,也沒有听到韓金虎和馬蘭對他們發令,全都木在那儿啦!正這時候,過來不少軍兵:“各位,請到屋里歇一會儿,喝杯水,這戲一會儿就演完了。你們拿著刀槍怪沉的,放下放下。”還沒等這伙人清醒過來,便被繳了械,全都鎖到空房之中。
  朱沐英辦完了這些事,吩咐沐晟:帶兵一千,押解著二人,赶奔揚州的北關,迎接燕王。沐晟提錘上馬,遵命而去。他二次來到燕王連營的外邊,被軍兵攔住了:“站住,干什么的?”“不要誤會,我叫沐晟,請你稟報越國公胡大海,說我要求見。”有人忙轉身奔大帳而去。
  燕王和胡大海他們誰也沒有睡覺,就等著沐晟的音信呢。看看斗轉星移,天光就要亮了,還沒有消息,眾人就有點泄气。正這時候,報事的進來了,一說沐晟帶了一部分人營門外求見,老胡樂得一蹦多高:“怎么樣,我看這孩子說話辦事可信,一定是大功告成。”燕王吩咐亮隊,人馬就隨著出動了。
  雖然說天快亮了,有點灰蒙蒙的,但要不掌燈球火把還看不太清楚。等掌起火把來到營門外,胡大海一馬當先,往前邊一看,一眼就看見了沐晟。就見沐晟把雙錘挂好,馬上一抱拳:“胡爺爺,小孫孫這廂有禮了。”“免禮免禮。大功告成了嗎?”“正是,奉我爹爹所差,我來給胡爺爺報喜,迎接燕王進城。”“孩儿啦,爺爺可不是不相信你,咱爺們初次共事,要說真格的,你把韓金虎、馬蘭捉住了嗎?”“哈哈哈,爺爺,我怕您不相信,我已經把他們帶來了,您往這里看!”說著話沐晟把馬往旁邊一撥,親兵們把韓金虎、馬蘭推到前面。
  胡大海一看,可不是嗎,就見這二位面帶惊慌,倒剪雙臂,披頭散發,被繩子勒得齜牙咧嘴,送了過來。燕王馬上命專人負責看押這兩名奸賊,當即傳令,大軍赶緊進城。
  這一次有多順利吧,沒費一刀一槍,就順利地占領了揚州府。
  朱沐英領著眾將在帥府門前恭候,一看燕王的馬來到近前,朱沐英急忙跪下,以頭触地:“燕王在……在上,臣朱沐……沐英見駕。臣罪該……該万死。”燕王從馬上跳下來,雙手相攙:“王兄免禮,咱們弟兄還用客气?你這么做我就感激不盡了。”常茂也過來了:“哎喲,小磕巴嘴,還是咱哥們儿,我就猜到你能有今天。”朱沐英打了常茂一拳:“你小子好……好啊,以后我……我還得听你……你的。”“一點不假,我還當軍師,你還得給我當戰將。”大伙打鬧說笑一陣,互相拉著手,進了帳廳。
  建文四年五月,燕王的軍隊就進入了揚州。田再鏢馬上命人張貼布告,出榜安民,還有改編軍隊,接收府庫,這都不必一一細表。眾人忙亂了一日,到了掌燈的時分,常茂想起韓金虎和馬蘭了,他對燕王說:“主公,我們這次出征,為的就是掃除韓馬奸党,如今韓金虎和馬蘭雙雙落网,咱們得審問審問吧!”燕王說:“我也有這個想法,咱們現在就審。”
  帥廳變成了公堂。燕王擔任主審,居中而坐,田再鏢、胡大海、朱沐英、常茂等分坐兩廂,眾將官左右站立,有十几個師爺擺桌子坐在帳下,擔任記錄。各种刑具擺滿堂下,刀斧手、行刑手侍立兩側。一切安排好了,燕王吩咐一聲:“把犯人帶上堂來!”
  刀斧手答應一聲,推推擁擁,把韓金虎推進大堂。到了這會儿這倆小子的后悔勁儿就別提了。到大堂上之后,韓金虎一眼就看見了朱沐英和他身后站著的沐晟,這小子恨得牙咬得咯咯響。他情知道自己是准死無活,因此把心一橫,脖子一梗,立而不跪,還橫目而視哪!馬蘭一看韓金虎這么橫,自己要是裝膿包,顯得丟人,得跟韓金虎學著點,所以他把腦袋一晃,也是昂首挺胸,立而不跪。
  燕王一瞅見他們,無名之火,直往上涌,這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燕王猛然把桌子一拍:“韓金虎、馬蘭,你們倆這叫惡貫滿盈,今日落入法网,還不把如何陷害功臣的經過如實招來!”
  韓金虎心中明白,你們白天沒殺我,就是等著審問呢,要一問完了,我還能活嗎?說啥我也不能招認。他把心一橫,切齒罵道:“嘿嘿,朱棣,你以臣弒君,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罪在不赦;發動戰爭,涂炭黎民,是千古罪人,有何資格前來問我?”馬蘭也是亂喊亂罵。
  田再鏢往燕王身邊一靠:“主公,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成。這倆小子平日養尊處优,貪生怕死,不給點厲害看看,怎肯招認!”燕王也是怒火難按,便一聲喝令:“這兩個小子咆哮公堂,拒不招供,來呀,把他們拉下去,每人抽五百背花。”那意思就是把他們那背抽得像花草似的。那受得了嗎?
  人們把他倆都恨透了,几個彪形大漢架起二人拖到外邊,扒光了衣服,有人摁著胳膊踩著腿,掌刑的舉起濕皮鞭,叭!叭!叭!五鞭子過去,他倆可受不了啦,只打到十鞭子上,便連連求饒,并高喊愿招。
  燕王吩咐一聲,這倆人又被推上大堂,這回韓金虎也不橫了,馬蘭精神頭也沒了,兩個人直喘粗气,問什么說什么,就把陷害功臣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師爺照他們的口供記錄下來,讓他們看了看,畫上押。眾人听了他們的招供,無不恨得咬牙切齒,想起那些被害的元勳,更是疼斷肝腸。尤其當燕王听到母親被毒死的一節時,大叫一聲,昏厥在地。經過急救,燕王醒過來了,仍然是痛哭不止。田再鏢看審問完了,吩咐一聲:“把他們押下去好好看管。”韓馬二人被帶下去了。
  審問完了,對這兩個奸人怎么處理呢?大家都很恨他們,有人說要大卸八塊,有人說要五牛分尸,有人說要剝皮抽筋。朱沐英說:“眾位,這倆……倆人是罪……罪大惡极呀,我給出……出個主意,先給他……他倆洗……洗個澡,然后呢,用白布……布把全身都纏……纏上,再弄兩桶……桶油,從腦……腦袋上灌……灌到腳下,讓油把他……他倆全身都濕……濕透,再抬到空房……房子里涼……涼一下,為的是讓這……這油把布都濕……濕透,然后再……再准備個祭……祭台,准備好香……香案,到明天燕……燕王領著我們哀……哀悼亡靈,祭奠英……英烈,再把這小……小子抬出來,一邊一個,腦瓜朝……朝下,像大蜡似……似地給點著,這有多……多好。”眾人一听,無不拍手。這是他們罪有應得,應該如此處置。
  燕王也點了頭,眾意難違呀。派一部分人修整祭台,准備祭奠英烈。關于收拾韓金虎和馬蘭的事,就交給徐方了。徐方領令,來到關押韓馬的臨時牢房。徐方命人把韓金虎、馬蘭帶過來,徐方朝他們一笑:“二位呀,這些天淨是打仗了,你們也夠辛苦的了,給你們洗個澡怎么樣?”“徐方,你這是什么意思?”“拿油洗個澡,可有意思了。兄弟們,准備。”
  不管這倆小子怎么喊叫、掙扎、求饒,徐方理也不理,命人把他們倆的衣服扒掉,澆上了油,用白布纏成了兩個直條,然后把這兩個白棍儿放在油缸里浸泡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命人抬到空房,放在地下,就等到明天祭奠英烈時使用。
  徐方喘了口气,穩了穩身后的小鐵棒,整了整背上的百寶囊,背著手在院里踱了几圈,前后看了看。這是臨時監獄,就在帥府后院,原來是一間倉房,牆壁門窗都挺結實,徐方這才放心。他命人搬了把椅子,一張小桌,徹上一壺香茶,他邊喝茶邊看守犯人。到了半夜時分,徐方覺得有點乏困,想眯上眼打個盹儿,他剛閉上雙目,就听前院有人大叫:“帥廳起火了,救火呀!”接著人聲嘈雜,一陣大亂。徐方噌地從椅子上跳起來,睜眼一看,只見帥廳方向濃煙四起,火光沖天,人聲、鑼聲、火聲、風聲交織在一起。也是徐方急中有錯,一點手叫過兩個小頭目:“你們在這嚴加看守,我到前院看看。”小頭目點頭答應。
  徐方安排已畢,轉身赶到前院。他到這一看,燕王、田再鏢等人都在,正指揮人救火。原來這儿正面是五間大廳,東西各有五間廂房,這火是從東廂房起來的。只見人趁風勢,火助風威,熊熊燃燒。徐方不敢怠慢,也急忙上前扑救。田再鏢一眼就看見徐方了:“徐將軍,你怎么來了?”“我來救火呀!”“這儿用不著你,咱各有專責,你就負責看管好那兩個人就是了。”“遵命。”徐方一看,這東廂房是不行了,不過不至于繼續蔓延,便轉身奔往后院。
  徐方來到后院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嚇得他魂不附体。就見院里橫七豎八躺著十几個軍兵的尸体,鮮血染紅了塵埃。再一看牢門大開。徐方情知不好,三步兩步躥進屋中,打著火扇子一照,韓金虎、馬蘭是蹤跡不見。徐方把大腿一拍:“咦,苦了我了,我可上了當了。”他馬上明白,前院放火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把自己支開,再來這里救韓馬二人。
  徐方顧不得尋找,急忙到前院稟明了燕王和田再鏢。眾人一听,全傻眼了。常茂用手指著徐方的鼻子:“你這個伶俐鬼,今儿個咋了?終日打雁反叫雁把你的眼□了。要說我們不懂還情有可原,你是干什么吃的?”眾人七嘴八舌也都埋怨徐方。讓大伙這一損,徐方可受不了啦。心說我平日那么聰明,怎么今儿個就糊涂了呢?他二話沒說,抖身上房,到周圍查看,仍然毫無蹤影。
  燕王一看,先沉住气,光埋怨也沒有用,馬上下令緊閉四門,全城搜查,天也亮了,火也救滅了。全城搜了一天,把揚州府搜了個底朝天,也沒發現一點蛛絲馬跡。按下他們忙亂暫且不表。
  再說韓金虎和馬蘭。他倆讓油一澆,用白布一纏,油缸里一泡,三折騰兩折騰,雖說沒喝這口气,可是想喊難以出口,想動難以伸手,就在這等著被人當蜡點了。他們正在等死,忽听院中一陣大亂,一會儿覺著有人進來,把他們夾起來,忽高忽低,躥蹦跳躍,一直帶出了揚州府。挾持他倆的飛賊,順小道鑽進深山,來到一座三皇廟的廟門口,看著左右無人,輕擊三掌,角門打開,這倆坏蛋被夾到廟里。等把韓、馬二人抖露出來,只見他們赤身露体,一絲不挂,有人拿過兩件袍子,披在了他們身上。馬蘭這會儿仍然昏迷不醒。
  韓金虎不愧是武將出身,体格也棒。這小子強打精神,揉揉眼睛,借燈光往左右一看,這屋里有十几個人,都是道士裝束。正中央椅子上坐著一位老道,年逾古稀,面帶奸詐。就見他肩寬背厚,兩眼深陷,一部花白須髯。背背喪門劍,手拿拂塵,正注視著自己。
  韓金虎覺得此人十分面熟,仔細一看,認出來了,正是當年的火龍祖張天杰。在張天杰的一左一右,坐著倆老道,相貌凶惡,他沒有見過。韓金虎心想,我這是做夢,還是真的?恐怕不是做夢。可是,張天杰和我們是勢不兩立的仇敵,他怎么能救我呢?他是百思不得其解,拿眼瞪著張天杰,說不出話來。
  韓金虎正在疑惑不解,忽听張天杰口誦佛號:“無量天尊。駙馬,受惊了,你可認識貧道?”“您是張道爺?”“不錯,正是張天杰。駙馬,請坐。”他命人搬過來一把椅子,韓金虎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欠身坐下。
  這時候馬蘭也醒過來了。有兩個小老道給他端了一碗白水,馬蘭灌下,這才坐了起來。一瞅自己沒穿衣服,急忙把道袍拉了拉,蓋在身上。他看韓金虎坐在一旁,有點茫然不解。有人給他搬了把椅子,他也欠身挨著韓金虎坐下。馬蘭沒有主心骨,一切都看韓金虎的。
  韓金虎試探著問:“道爺,我這是……”“哈哈,是貧道深入虎穴,從閻王那里把你們救出來了。常言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你准備怎樣報答我呢?”
  韓金虎急忙倒身跪下:“道爺,我只說過去咱們是兩國的仇敵,沒想到您能大發慈悲,救我二人性命。這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我就是當牛做馬,結草銜環,也難報万一。”
  “行行,有駙馬這句話,貧道就領情了。你呀,別害怕也別著急,你二位在我這里可保平安無事,就把朱棣他們累死,也別想找著。退一步說,即便是能找到這里,我也叫他有來無回。你們先去洗個澡,吃點東西,貧道有話,咱再作個長談。”“多謝道爺。”
  小老道把韓、馬二人領去洗澡,他們這才把身上的油洗個干淨。馬蘭看看室內無有旁人,輕聲對韓金虎說:“駙馬,你說這老道安的是什么心?”“我也猜不透,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咱還得提防著點,不過也不能太急,咱還在人家手里掌握著呢,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二人洗完澡,換了衣報,二次來到前屋。這回坐下比剛才精神多了。天也亮了,韓金虎這才看明白,原來這里是座大廟,古色古香。透過窗戶往外一看,周圍密林環繞。再往遠處看,青山疊翠,看來這廟是在山怀里,他的心才多少踏實了一點。張天杰咳嗽了一聲,用手一指身邊的兩個老道:“駙馬,這是我的兩個師弟,這個叫夜游子黃清風,這個叫夜行仙黃清云。要沒有我這兩個師弟幫忙,我想救你也不容易呀。”“啊,原來也是我的恩人,我這邊有禮了。”說著話他一躬到地,馬蘭也跟著打躬。“無量天尊,駙馬不必客气。”大家重新入座。
  張天杰把三角眼一轉:“駙馬,大概你納悶儿,既然我們是仇敵,貧道為什么還要救你呢?其實這奇怪也不奇怪,因為咱們只有國仇而無私恨。對不對?”“對,太對了。”“這次貧道救你,也是為的國家大事。韓駙馬,你是聰明人,你知道,大元朝滅亡了,我們能甘心嗎?不能啊。現在我們雖然退居漠北,但是我們還有不小的力量,四寶大將脫金龍也正在重新組織兵馬,將要大舉進兵中原。黃道這次深入內地,也是為了這件事。告訴你,貧道經過一年多的奔波,已經聯絡了各路的英雄豪杰三百多人,還有五万人馬,只等元軍一到,便插起反旗,八方響應,里應外合,消滅明帝國。一場大戰就在眼前。可是貧道有好生之德,不忍心讓大江南北再遭涂炭。怎么辦呢?我已經再三說服元朝的新皇帝,蒙皇爺照准,准備和平解決。如今我已擬定了五項條款,我念一遍你听听,如果同意,就請你們二位在上面簽個字,畫個押,這個草約就算定了,然后交給雙方的國君再正式換文,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不知這草約的內容是什么?”
  “一、大明帝國承認大元帝國,大元帝國也承認大明帝國,兩國的國君以平等相待;二、兩國以黃河為界。黃河以北,均屬大元的領土,黃河以南,划歸大明管轄;三、雙方互派使節,永結盟好,貿易互市,互通有無;四、為彌補兩國之不足,大元帝國每年向大明帝國進貢牛、馬、羊各一万頭(匹),大明帝國每年向大元帝國進貢茶葉、絲綢、金銀、財寶各一万車;五、此條約自正式換文后生效。二位看看怎么樣,只要你們簽字畫押,馬上就放你們回南京,讓皇上朱允炆派出正式使者,來換取正文。如果你們二位不同意,咱們再另說另議。”
  說罷,張天杰把草約遞到韓金虎面前,又遞過來一張禮單。韓金虎抖著手接過來了。只見禮單上寫著:白璧十雙,夜明珠二十顆,黃金二十万兩等等。張天杰又說:“駙馬,這是簽字的小費,事成之后我主另有重賞,不過都得到正式換文之后才能兌現。”
  韓金虎看罷禮單又看看草約,心中一陣害怕,張天杰的胃口不小哇,一張嘴就以黃河為界,把我們國家這一半就吞下去了,這我能做得了主嗎?如果我要簽字畫押,皇上能饒我嗎?他有心不答應,又怕張天杰一翻臉,要了他的小命。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他把汗擦了擦:“仙長,這件事關系重大,我二人官小職卑,做不了這個主,容等我們回到南京,面見天子,把您的意思轉告給皇上,我必定多加美言,勸皇上照准,那時候派專使找仙長訂立草約,您看如何?”
  張天杰眼露凶光,向韓金虎逼視:“韓金虎,你別在我面前變戲法。我為什么舍死忘生救你們二位出虎口,還不是你們二位當權嗎?名義上來允炆是皇帝,誰不知道韓馬專權。你韓金虎是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兼大都督,掌管天下的兵馬大權;馬蘭是体仁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掌管全部官員的升遷,這些情況婦孺皆知,豈能瞞得了貧道。要說你們全都包攬,也攬不住,起碼你們倆能當一半家。我要求的不高,草約是要簽訂的,只要你們二位簽字畫押,我就放你們回去。如其不然,”說著話他抬起了右手,照面前的一個石供桌拍去,只听“叭”的一聲,半尺厚的石條斷為兩截,“嘿嘿,我就叫你們与這石桌一樣!”
  這一掌把韓馬二人嚇得舌頭伸出多長,好半天沒有縮回去:“仙長息怒。既然您是這么看的,這草約我們就簽字。至于它生效不生效,我們可不敢做主。”“那与你們無關,只要先在草約上簽字就行。”
  張天杰命人把桌子擦了擦,一份白綾子舖在上面。韓金虎近前一看,五項條約都寫好了,一邊是漢文,一邊是蒙文,一式兩份。下邊寫著:大明帝國代表,兵部尚書韓金虎,吏部尚書馬蘭;大元帝國代表,護國軍師張天杰。韓金虎和馬蘭心一橫,在上邊簽了字。張天杰收起了一份,另一份交給了韓金虎,把禮單也給他了:“駙馬,你把這一份交給你們的皇上,要他一個月之內來換正式條約,如若不然,貧道鬧得了揚州帥府,也鬧得了南京皇宮,到那時他可就悔之晚矣!”
  此正是:
  
  貪生怕死,面對賊人磕頭祈求;
  為保狗命,哪管出賣民族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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