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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美人慘死 豺狼落魄


  “我怎么不能在小姐屋里,小姐一個人覺得寂寞,叫我晚上過來陪陪她,君子成人之美,我就過來了,我現在興致正好,你也到床上陪陪我吧,來吧,我給你脫衣眼。”

  施俊的父親名叫施喬,字必昌,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知縣,后來因眼睛患病,不能視物,只好稱病辭官還鄉。施喬做官的時候曾經結識兩個朋友,三人義結金蘭,一個是兵部尚書金輝,因為參奏襄陽王有反心,被貶官為民;第二個是邵幫杰,新近升了官儿,調任為長沙太守。三人雖然不同姓,但感情很好,這么多年一直有書信來往。金輝有一個女儿,施喬在其年幼時見過几次,小姑娘伶俐可愛,挺招人喜歡,施喬當時就笑著說讓她作自己的儿媳婦,金輝也滿口答應下來。如今施俊長大成人,才貌雙全,說親的踏破了門檻,弄得施喬也煩得要命,索性讓儿子代寫一封書信,給施俊帶上,前去拜見金輝,很可能就把儿媳婦順路帶回來了。
  施俊和艾虎分別后不久,到了襄陽縣九云山九仙橋邊,向路人打听金輝的住處。金輝雖然被削職為民,但為官時名聲不錯,而且家中也有點積蓄,因此鄰人都知道他家,施俊沒費多大力气就找到了。
  金輝員外一听故人之子前來拜訪,喜出望外,讓仆人把施俊請入書房,一見他眉清目秀,談吐不俗,而且彬彬有禮,便心生好感。施俊行禮之后,把信交給金輝,金輝看完,心里竊笑不止,心想施喬的脾气一點沒有變,總怕儿子找不到好媳婦,便忍住笑,問施俊道:“你父親的眼病是不是已經痊愈,要不然怎么寫這封信呢!”
  施俊知道此行意義不凡,忙恭恭敬敬地回答說:“不瞞伯父,我父親現在只能依稀見一點光,什么東西也看不太清,至于這封信,是小侄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操筆代寫的,恐怕有失當之處,正好請伯父指教。”
  “指教二字我現在是万万當不起了。”金輝聞听答道:“看這封信,我就覺得你的文采和書法都不錯,你父親還說要讓我改文章,這可難為我了,辭官這么多年,除了閒情,其它的都荒廢了,讓我拿筆寫文章還不如讓我去搶大錘更容易。我這有吃有住,你在這儿悉心攻讀學業,有時間陪我聊聊天就行了。”
  施俊一見未來的“准泰山”讓自己留在這里讀書,心里特別高興。這時,仆人進來說晚飯准備好了,問擺在哪儿,金輝一想,干脆就擺到書房,也好說話,吃飯時,金輝又詢問了不少學識方面的東西,施俊都對答如流,金輝越來越喜歡施俊。
  吃完飯,金員外讓仆人給施俊在書房舖好被褥睡覺,自己則一路笑著奔后房走去,見到自己的妻子何氏,不住嘴地夸獎施俊的人品學問;何氏听后也是滿心的歡喜。原來何氏夫人就是唐縣何至賢的妹妹,生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叫牡丹,今年二十歲;儿子名金章,剛剛七歲。金輝還娶了一個小妾,名叫巧娘,狐媚無比。
  何氏見金輝總是夸獎施俊,又想女儿至今未嫁,便對丈夫說:“你把他夸得那么好,我們兩家是世交,不如把牡丹嫁給他作媳婦得了。”
  金員外正說在興頭上,一听這話,臉色一沉不高興地說道:“婦道人家,就知要貧嘴,這种事能這么草率嗎?”
  “呵,你個死者頭子,別裝正經了,你忘了當初是怎么把我娶進洞房的了吧?回頭我看看這孩子,如果還真是那么回事儿,那我就等著抱外孫子了!”
  “你別淨跟我瞎摻和,這事儿當初施賢弟曾經和我提過,因為牡丹當時還很小,也沒說定,如今施俊也已長大成人,容貌和學問都非常合我的意,只是不知人品怎么樣,我留他在這里讀書,正好可以細細觀察一下。”
  “還是我的老公行,我說你怎么不上心,原來早就計划好了。”
  “你甭淨給我臉上貼金,這事儿是成是不成還得慢慢來。”
  老兩口只顧在屋里嘮叨。也沒往別的地方想。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屋外有個人把二人說的話全都听去。屋外的人叫佳蕙,是牡丹小姐的親信丫環,自幼与牡丹一起長大,讀書寫字,感情非常好。听到金輝夫婦二人的談話,佳蕙一溜小跑,連燈籠都扔了,直接奔回繡房,笑嘻嘻地對牡丹說:“小姐,大喜,大喜,天大的喜訊!”
  “瘋丫頭,你就知道四處亂跑,蜡燭差點儿讓你弄滅了,我有什么喜事儿啊?”金牡丹正在看書,聞言,抬起頭略帶嗔怪地問道。
  “哎呀,我的小姐,你就知道悶著頭傻讀書,一點也不為自己著想。剛才,我听老爺說,咱府舊交施老爺的公子來這里讀書,而且對他贊賞不迭,有意將小姐許配給他,小姐你說這不是大喜嗎?”
  說完,佳蕙笑眯眯地瞅著牡丹小姐。誰知牡丹小姐卻放下書,臉色沉下來,冷冷地說:“這种事情,當然是由父母拿主意,值得你大惊小怪嗎?真是越大越沒規矩,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赶快去睡吧,記著明天中午陪我去后園燒香。”
  佳蕙本來滿心歡喜,以為小姐一定會夸獎自己几句,誰知卻冷了場,只好無精打采地答應著退了出去。回到自己屋里,佳蕙思前想后,越想越傷心,不覺眼睛潮潤,忙掏出手帕來擦眼淚。一見手帕。佳蕙心中又一片釋然,原來手帕是牡丹小姐送給她的。佳蕙睹物及人,心想小姐是個榆木腦殼,一點不為自己的幸福著想,如果我再不給她拿個主意,那她不就完了,如今這么好的男人送上門來,絕對不能錯過。這樣想著,佳蕙在手帕上寫好“關關睢鳩,在河之洲”兩句,揣在怀里,單等适當的机會做一次月下老人,牽回紅線。
  第二天,天高气爽,佳蕙趁小姐不在,急忙來到書房,碰巧施俊倦怠,伏在桌上睡著了,而錦箋也不在旁邊侍候。她悄悄地踱進去,把手帕丟在桌上,又順手拿起了施俊的扇子,而后才掩上門溜了出去,邊走邊想:“這兩個書呆子,一雙壁人,卻又不知如何行事,幸虧有我這忠心的佳蕙為他們操持,到時看他們怎么感謝我。”
  正想著,迎面錦箋走過來,攔住佳蕙問:“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跑到書房來干什么?”
  佳蕙嚇了一跳,定神一看,見是小童,滿不在乎地反問道:“你問我是誰,我還要問你是誰呢?”
  “你要問我是誰,我是自幼伏侍相公,時刻不离左右,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言听計從的錦箋。你又是誰?”
  “問我嗎?我是自幼伏侍小姐,時刻不离左右,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言听計從的佳蕙!”
  “噢,原來是佳姐姐,錦箋冒犯了。”
  “什么姐姐妹妹的,肉麻死了,得了,以后你只管叫我聲姐姐,你呢,弟弟也就做定了。我還有別的事,先走啦。”
  佳蕙恐怕錦箋再問什么,急忙風風火火地跑了,弄得錦箋也是莫名其妙。他大惑不解地推開書房的門,見施俊睡著了,不敢惊動,忽然看見桌上有一塊手帕,奇香無比,拿起來展開,又見上面寫著“關關睢鳩,在何之洲”兩句詩,不覺訝然。心想:看不出佳蕙這么小年紀就怀春含情,想來引誘我們家公子,我說她怎么滿面羞紅,慌慌張張的呢,要不是我錦箋發現這塊手帕,還不知道會給公子招來多大的麻煩,我們公子是人中龍鳳,要不是為了在此靜心讀書,怎肯在這小地方呆下去!想到此,錦箋把手帕掖在怀里,獨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牡丹小姐催佳蕙准備好燒香用品,自己細細梳妝打扮。自從施俊公子來到府上,丫環佳蕙向她報告了秘密消息,她比以前更加刻意裝點自己,頭發梳了又流,照了又照,總是不夠滿意。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吃了早點,二人出了繡樓。
  前往后花園的路上,牡丹和佳蕙正慢悠悠地走著,佳蕙手里提著籃子,籃子里裝著紙錢和香燭,撅著小嘴,顧自嘟囔著:“這么好的天气,應該出去游玩一番,小姐卻要去燒紙焚香,煙熏火燎的,既煞風景,又沒意思。”
  “你這個死丫頭,就是嘴上不積德,別褻瀆了神靈,當心連婆家都找不到!”牡丹小姐嗔怪道:“喲,我的小姐,佳蕙才不怕找不到婆家呢,恐怕現在著急嫁出去的不是我這個又丑又笨的佳蕙吧?”
  說著,佳蕙不停地向牡丹別有用心地眨著眼,牡丹小姐的臉頓時變得通紅,作色斥道:“佳蕙,以后不要再用這個問題來和我開玩笑,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佳蕙吐了吐舌頭,知道小姐脾气固執得要命,不敢再說,干脆閉嘴,只顧往前走。金府的后花園不太大,但頗為雅致,有山有水,樹木郁蔥,令人賞心說目。每年的此時,心地淳厚的牡丹都要來此焚香祭天,祈禱父母和家人平安幸福。佳蕙的性子最耐不得寂寞,每到此時,真是比要了她的命還難受,但每次卻都跟著來。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二人正緩緩走,忽然听見一處茂密的樹叢后面傳來一陣奇异的聲音。兩個人都被嚇了一跳,側耳仔細一听,只覺呻吟聲和如飲醇醪般的吮吸聲斷斷續續地傳來。說來也怪,這种聲音雖不太大,但听來卻讓人耳熱心跳,熱血翻騰,渾身地不自在。牡丹拉了佳蕙的手一下,正要上前看個究竟,樹叢后面傳來“啪”地一聲響,接著就是一個女人嬌里嬌气的聲音:“你啊,總是這么個猴急性子,搞得人家疼痛難忍,你還說自己是個讀書人呢,一點也沒有情調!”
  “得了,得了,你也不比我更懂得情調,每次不都比我還急,我一天不來找你,你就要上竄下跳,騷得不得了,恨不得把我整個人都吃下去,你敢再說我沒情調,下次我躲著不見你,看你找誰去
  佳蕙皺了皺眉,側身低聲對牡丹說:“小姐,我怎么覺得這兩個人的聲音那么耳熟呢。”“是啊,我也覺得挺耳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小聲點,我們先過去看看再說。”
  樹叢后面,兩個赤裸著的身体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熱烈地親吻著。忽然,細碎的腳步聲敲碎了他們熱情騷動的夢境,肉体的快活逐漸冷卻下來,一下子都變得興趣索然,慌忙扯過扔在一邊的衣服遮住自己一覽無余的裸体,當看清來人是牡丹和佳蕙時,地上的兩個都變得呆若木雞,狼狽不堪。
  他們害怕,牡丹和佳蕙更是害怕得要命。長這么大,兩個人也沒見過男女歡愛交歡的場面,嚇得撒腿就跑。跑出很遠之后,兩個人這才站住腳,佳蕙手捧心口,气喘吁吁地說:“小…小姐,剛才那兩個人你看清楚了嗎?”
  “我沒…沒看清!”
  “小姐,我好像看見那兩個人是…是二夫人和李師爺……”
  “佳蕙,記住,今天的事情對誰也不要說,只有咱們兩個知道就行了,知道嗎?”
  說著,牡丹頭也不回地先走了,佳蕙愣了愣神,也無可奈何地跟著走了,樹叢后的兩個人听著腳步漸漸遠去,又惊愕片刻,女的突然輕輕啐了一口。憤憤然罵道:“這兩個死丫頭,打鐵也不看火候,攪了老娘的好事!”
  說著,兩個人又急不可待地滾倒在一起哼哼卿卿地呻吟起來。不一會,云雨完畢,兩個人精疲力盡地躺倒在床單上,喘著粗气,男人好像頗為忌憚地問女人:“心肝儿,剛才的事情被兩個丫頭撞見,是不是會有什么麻煩?”
  “死人,有什么麻煩,老娘什么事沒見過,諒她們兩個小丫頭也鬧不出什么名堂,尤其是牡丹那個傻丫頭,更好對付!”
  “怎么對付?”
  “這個嗎?”女人咬咬下嘴,轉了轉眼睛說道:“這可就全憑你這個男人的能力了。回頭找個机會,你把她上了,讓她不再是個黃花閨女,保證會對你言听計從,我們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那怎么行,我說過今生只愛你一個人,怎么能再有別的女人。”
  “你這個傻貨,這是逢場作戲,你能拴住那傻丫頭就行了,我怎么舍得把你讓給她呢,再說,那丫頭呆頭呆腦的,能像我這樣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嗎?”
  男人裝作不情愿地點點頭,心里卻樂開了花,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他曾經處心積慮地偷看過牡丹洗澡,在那朦朧氤氳的气霧下,結實丰滿,含苞待放的雙乳,凝水脂滑的皮膚,修長晶瑩的小腿……每每都會令他欲火噴張,恨不得一下子就沖進屋里,把牡丹按倒在床上蹂躪發泄一番,而每到此時稍后的一段時間內,他都被一种欲火所充斥著,所以在与女人交歡偷愛時便格外地賣力气,總會把女人玩得像一灘爛泥那樣稀軟。想象著這就要与牡丹一枕良宵,他的臉上慢慢浮起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經美人在抱,羅幔帳暖,溫柔善良的牡丹小姐万万不會想到自己一心向善,卻好心不得好報,這兩個荒淫無恥而又卑鄙險惡的人正在陰謀陷她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男人叫李平山,是金府新收的師爺,既能文又能武,只是人長得略顯陰鷙。那女人正是金輝的小妾巧娘。金輝雖然納巧娘為妾,但生性放浪不羈,整日游蕩在外,以詩會友,能陪巧娘的時間是少之又少,而巧娘正值青春年少,又出身青樓,一日也不能少了男人,早就饑渴得要命,恰巧年輕力壯的李平山來補了這個空缺,二人干柴烈火,一拍即合,一有机會便要云里霧里折騰個沒完沒了,不巧這次被牡丹和佳蕙兩個人撞見,他們兩個本該就此收手,拴住淫心。誰想為了更長時間的鬼混,他們竟卑鄙地想把牡丹小姐拉下水來。
  其實,李平山雖然到金府的時間不長,但早就覬覦牡丹的美色,今日一听可以一親芳澤,不覺喜形于色,捏著巧娘乳房的手竟加了力气,疼得巧娘“哎喲”一聲叫了出來,又忍著痛猛地打了李平山的臉一下,怒不可遏地叫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臭男人,剛沾了老娘的便宜就又想著那個狐狸精了,是不是,你要是不把老娘伺候舒服了,別說是偷吃那小騷貓的腥,我叫你就連這小小的金府也呆不下去!”
  “哎喲,我的大美人,那個傻丫頭,絲毫不懂風情,怎么比得上你呢,我只是為難,不知道怎樣才能得手?”
  “傻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天一黑月暗星稀,你往她屋子里一鑽,還愁自己做不成男人嗎?”
  這話可正投中了李平山的心怀,心里早就樂開了花,卻又不敢露出來,裝作膽怯樣子問道:“這樣能成嗎?到時要是她告一狀,咱們倆可就玩完了。”
  巧娘听完,冷笑几聲說道:“你呀,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女人最看重的就是貞洁,只要你把她占有了,你就是把她賣進妓院當婊子她也毫無怨言,任你擺布!”
  “好,好,還是我的女人有眼光。”李平山一邊說著,一邊用手不停地揉搓著巧娘的乳房,淫笑著壓了上去。馬娘呻吟著拒絕著,卻又迎合著搖蕩著自己的身体,二人轉眼間便又滾在了一起……
  巧娘雖然進了金家府院,然而地位和何氏夫人相去甚遠,又不曾生得一男半女,所以不受金輝員外重視,她与李平山的勾搭通奸,金員外一直不知。這回讓牡丹和佳蕙碰上,使巧娘面子上無光,更甚的是點燃了她對金輝夫婦的怒气、怨人,借李平山的身体和力气,拿牡丹開一刀。
  李平山听了情人巧娘的慫恿之辭,心里時而害怕時而膽大,發泄性欲的快感使他不愿放棄占有牡丹小姐的机會,如不赶快動手,金員外把嬌女許配給了施俊就一切都晚了……現在又有巧娘給自己配合,二人的密謀正在形成。
  善良無辜的人們平靜的生活著。施俊公子每天攻讀經書到深夜,渴望功成名就。金府院內樹葉草叢中氤氳朦朧的霧气映射著燭火的光輝,書房內人影印在窗棣的空間里,不時地隨著燭焰的跳躍而動蕩著。
  “少爺,天色不早了,上床睡覺吧!”錦箋從凳子上站起來,往窗外看了看,打了几個哈欠。然后懶懶地走到床前,給施俊舖好被褥。喃喃道:“不知那位千嬌百媚,溫柔美麗的金小姐正在干什么,怎么也不來見見我的這位英俊多情,風流倜儻的公子爺呢?”
  正在桌前埋頭讀書的放俊听后笑了笑,轉頭說:“錦箋,你在那儿瞎叨咕什么,我与金府小姐的婚事自有金老伯父作主,你著什么急,反正這里也比家里清靜,正好讓我安安靜靜地多讀點書,你要是困了,就先自己上床睡覺吧!”
  錦箋搖搖頭想多陪施俊一會儿,誰知又是一陣倦意襲來,哈欠一打,鼻涕、眼淚一齊流了下來,連站都站不穩了,仿佛讓人一推就會倒下去。施俊樂得把蜡燭差一點吹滅了,忙勸錦箋上床睡覺,錦箋又不情愿地咕噥了半天,最后還是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床前,脫衣上床,不一會儿,鼾聲便一起一伏地響了起來。
  夜變得更深。打更聲從遠遠的不知名的地方斷斷續續地傳過來。樹影中的夜色如更猛更烈的潮水般涌下來,緊緊掩住了世上所有的東西,月亮公公閉上眼睛也開始打瞌睡了。
  金輝就著閃閃搖搖的燭光看了一會儿書,想想罷官還鄉的几年間倒也太平安宁,眼看要給女儿招姑爺了,施俊這孩子還真爭气。想到這里他仿佛釋去重負,揉了操疲憊不堪的眼睛,由半開半閉的窗子向外望去,正看見施俊屋中的燈光推著如水的夜色散散地傳射過來,金輝滿意地點點頭,回身對坐在床邊的何氏說:“施俊這孩子,自從到這儿之后知書懂禮,毫不懈怠,如果照這樣下去,他日定有成就,我那施老弟福气倒是不錯。”
  何氏夫人可不管別的,她心里裝著的就只有女儿的終身大事,一見金輝松口,慌忙接口說:“這樣好的孩子如今可不太容易找得到,我看趁早給孩子們把婚事訂了我才放心。”
  “你呀,打鐵也不看火候,我這儿剛夸他几句,你就來給我順坡下驢,嫁女儿是大事,一點也不能馬虎,年輕人難免會浮躁,施俊這孩子雖然不錯,但還是有所欠缺,還要靜待時日,那時才能作我的女婿。”
  “好,好,我鼠目寸光,頭發長見識短,你說得對,看到時候女儿嫁不出去你怎么辦?”
  “這個不用你操心,山人自有妙計!”
  說著,金輝伸伸懶腰,吹滅蜡燭,一陣悉悉的脫衣聲過后,老倆口的屋子陷入了一片平和之中,他們睡著了。
  燭光一盞接一盞地熄滅了,村庄漸漸地被完完全全的夜色包融住,不留一點雜色的印痕。只有偶爾響起的夜行人的腳步以及隨之而來的此起彼伏的犬吠在桀驁不馴地宣告黑夜真實生命的存在。一切都顯得那么平靜,那么自然,仿佛仍舊和往昔一樣。然而,在金府幽幽的樹叢中卻蹲伏著一個人,任水气打濕他渾身的衣服,他卻依舊一動不動。夜色洗刷滌蕩著白日間積存下來的污穢,樹叢間蹲伏著的人的眼睛卻變得越來越孤獨陰暗得讓人不寒而栗。
  他那像狼一般的眼光死死地盯著牡丹的房間。
  時間一點一滴地在對峙之中流淌過去。
  一道黑影低伏著竄到牡丹的房門前,黑影側耳听了听,然后便響起一陣輕微的撥動門栓的聲音。
  夜色更沉了。
  夜色中女人熟睡的聲音平和輕緩,伴隨著一陣陣飄逸起來的成熟女人那种獨特的体香,更能挑逗男人壓抑的欲望,潛進屋中的黑影遲疑了片刻,一下子撩開帳幔,用因欲望難遏而顫抖的雙手輕輕解除著女人的衣衫。不設防的陣地,轉眼間便玉体橫陣。他撫摸著熟睡中的少女。那丰腴潤滑的臉頰,結實隆起的雙乳,微微顫動的乳頭,柔軟的小腹……他的手突然停止了,想象中的曲線玲戲和肉体的感覺使他的動作變得有點滯澀,仿佛是第一次接触女人那芬芳的肉体,暗啞而變得駭人的喘息,他忽然覺得自己体內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亢奮和欲望暫時止歇。這是暴風雨前最陰暗的一刻,罪惡与淫蕩來往于心靈之間并最終占据主動地位。理智的天平傾斜了,他猛地向床上扑去。
  少女特有的敏感使她在游离美妙的夢境中猛地醒過來。然而一切都晚了,少女最可寶貴的東西已經在那最野蠻疼痛的一刻被人奪去了。她正想喊叫,一只手卻牢牢地捂住了她的嘴。痛苦的掙扎,絕望的喘息,猙獰的笑容,得逞的快感一起交織在這糾纏之中。這是少女所從未体驗過的一种感覺,痛楚之余的一點說不出的心靈的漣漪,顫動的節奏激蕩起她心理上一种微妙的變化,她的臉頰變得鮮紅,身体也在鬼使神差地輕輕迎合著男人的動作。這使得男人更加獲得了性感上的滿足,女人不覺已發出了呻吟聲。迷离的情欲是暫時的,陌生的男人的喘气聲猛地潛進少女那未況的靈台,事實使她警醒了,她使盡全身的力气痛苦地掙扎,面容和身体都因為這莫大的攻擊而扭曲了,但男人卻更加用力地壓迫著她的身体,更加瘋狂地擅動著,手也不由自主地卡向了少女的喉嚨。少女在窒息之中掙扎著,然而力量卻越來越弱,當男人最終像一灘泥般趴在她身上的時候,少女也停止了自己的一切徒勞的掙扎,平靜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仿佛睡熟了似的,然而溫熱卻一點點地散發在空气中,美麗的生命也离她而去,一切的一切于她都已是不再來的距离了。男人也愕然,他也沒想到會鬧成這個結果,原本只想霸占這個美麗的姑娘的,巧娘畢竟已是昨日黃花,一時之間他也不知所措。
  正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一線昏黃的燈光照了進來,睡眼惺松的佳蕙可能听見了動靜,提著燈籠出現在門口,喊了一聲:“小姐,你沒事吧?”
  叫聲惊醒了那愕然的男人,他連衣服都不穿了,一下子竄到佳蕙的面前,佳蕙被嚇了一跳,等到看清面前男人時,惊叫著喊道:“你……師爺……你怎么會在小姐的屋里?”
  “我怎么不能在小姐屋里,小姐一個人覺得寂寞,叫我晚上過來陪陪她,君子成人之美,我就過來了,我現在興致正好,你也到床上陪陪我吧,來吧,我給你脫衣服。”
  佳蕙一下子看到他赤裸的下体,頓時明白了,她也不管小姐如何了,一下了跳到門口,拉開門,喊道:“來……”
  然而一只手卻從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她狠命掙扎也無濟于事,燈籠也掉在地上,燭光熄滅了,一切又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她感到怀中有件東西頂著自己的身体,硬硬的,她掙扎著,那件東西卻從怀中滑落到地上。緊接著,男人把佳蕙拖出門外,一直往更遠的地方拖去,一直出了村子,走上少有人走的山間小路,她覺得有點害怕,男人那只摟住她的腰的手卻慢慢移到她的乳房上,隔著衣服不停地揉搓起來,而后就被摔倒在草叢中,男人伏在她的身上,拼命地撕扯著她的衣服,轉眼間她已經下身赤裸,她扭動著自己的下身,這更激起了男人的欲火,她只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房門敞開著,美麗賢淑的少女靜靜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罪惡已經与黑夜同時沉淪下去。這一切本該有人發覺到,然而卻沒有人發覺,一切都平靜中來臨,連那最讓人扼腕痛惜的一刻也變得湮沒無聲。在這黑夜复蘇的時候,人們都睡熟了,只有那個為自己的罪惡而獰笑的肮髒的男人淫欲滿足后揉搓著又一位可怜的少女的身体,為著那一度的春宵而獨自興奮不已。
  在李平山連續占有了牡丹和佳蕙,离家逃走之后,巧娘也把從施俊書房偷來的一把紙扇丟入牡丹房中,然后悄悄回房中休息,次日府上大亂,金員外与何夫人痛哭流涕,巧娘假裝傷心之后,把眾人之怒引向了施俊公子。一場冤案發生了,另一個偉人也來了。
  “包青天要來襄陽縣了!有冤快來伸呀!”
  不知是誰放出這個消息,轉瞬之間就把人們的興趣給攫取了。街頭巷尾,人們都在談論著這個話題,以自己自己的眼光和想象來描繪著這個近乎神話的人物,談論著他斷案如神,贊揚著他的清正廉明,甚至有人說包青天是天上的神仙轉世,秉承上天的旨意,專為人間來解除一切冤屈和不平的。對于那些貧苦的平民百姓來說,包拯就是他們最有力的精神依托,能為他們解決一切困難,包括生老病死和生活瑣事,仿佛包拯無處不在,無所不精。
  就在人們對于包青天的到來爭論不休的時候,一行隊伍悄悄地進入了襄陽縣。
  這一行人裝束普通,但征塵滿面,好像不知走過了多少路程。他們有騎馬的,也有乘轎的,就好像解甲歸田的一方官員回家來修養晚年。并沒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們,因為他們不但不太引人注目,而且人們的注意力早就集中在對于包青天的翹首企盼上。
  走到一處僻靜之處,為首騎馬的人回頭對轎里的人說道:“襄陽縣雖然不太大,但風光倒是不錯,桃紅柳綠,就是和開封的景象不一樣,恐怕開封現在還是春寒偶回呢。”
  “一處地方,一處風光,這是公孫先生的名言,你怎么忘記了呢!”
  話音一落,轎帘掀起,一副黝黑的面孔從窗口問了出來。后面一個騎馬的人赶上來說:“學生說的話都已經忘了,不想大人倒還記得。”
  “公孫先生讀書太多,連說話都有點酸溜溜的味道,就這句話說得還算雅俗共賞,我怎么能忘記了呢。”
  一句話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滿臉疲憊也一掃而光。忽然,轎里的人面色一凜,對著最前騎馬的人叫道:“展護衛,快去前邊的樹林那里,有人要自縊而死。”
  馬上人一惊,望前邊一看,頓時大惊失色,急忙飛身下馬,奔入林中,眼見已經不能援手,隨手拋出一把飛刀,正好把繩索割斷,自縊人一下跌在地上,幽幽地哭了起來。
  展護衛赶到前面,卻愣住了,原來的已解救的人竟是一個雅气未脫的孩子,忙和顏悅色地問:“孩子,你為什么要自縊而死呢?”
  “人家想死,你干嗎要救啊?”
  “小小年紀,活著不是更好嗎?”
  “我是陪我們公子來娶媳婦的人,現在公子就要死了,我還活著有什么用?我救不了他,只能陪著他一起去死了!”
  “傻小子,你要是死了,不但你們家公子的后事沒有人料理,恐怕家里人連你們的死訊都不知道,那不是更糟糕。”
  那個孩子听完之后歪著頭想了想,說道:“我又何嘗想死,可是我的公子被人誣陷,進了大牢,也沒有几天活頭儿了,我不死又怎么辦呢?”
  “冤枉不冤枉,你怎么會知道?”
  “錦箋天天圍著公子轉,他干什么我都知道,可就是沒見他殺過人,再說牡丹小姐那么一個水靈靈、嬌滴滴的大美人,我們公子怎么會忍心下手呢?”
  “那你怎么不去為公子伸冤呢?”
  “我找誰去伸冤啊?黃縣令已經判公子蓄意侮辱并殺害牡丹小姐,這里我又人地兩生,銀子又花光了,我能怎么辦。正午我們家公子就要被問斬,這下我錦箋可慘了!”
  “如果我現在給你個机會,你敢不敢為你們家公子伸冤?”
  心灰意懶的錦箋听到這話不覺精神一振,一下子站了起來,但轉瞬間卻又頹喪地坐在地上,垂頭喪气地說:“你是好心腸,錦箋多謝你啦,這個案子除非包大人,誰也審不了,但他此刻又遠在開封,我就是會飛也來不及了。”
  展護衛听完笑了笑,朝樹林外招招手。只見几個人大踏步向這邊走了過來。錦箋疑惑地看了一會,忽然注目在中間那個人身上,他慌忙連滾帶爬地跑上前去跪倒在地喊叫著:“包大人,你、定要救救我家公子,他可是冤枉的啊!”
  且喜且泣,錦箋的臉上就像涂了油彩,特別好笑,中間那個面色黝黑的人手撫長髯,笑著問道:“孩子,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包拯呢?”
  這一問可把錦箋難住了,只見他面色通紅支支吾吾,費了好大力气才說:“我……我听說別人說包大人的臉比一般人都黑,而你的臉又是那么黑,所以我就把你認作包大人了,不過,這可是全听別人說的,你的臉雖然不太白,但風度卻是蠻出眾的嗎!”
  原來那個面色黝黑的人就是包拯,展護衛正是南俠御貓展昭,跟隨的自然還是公孫策和王朝、馬漢等人。輕易不笑的包拯被錦箋這句話逗得開怀大笑,笑完之后問錦箋:“錦箋,你說你們家公子冤枉并要為他伸冤,你可知按大宋律例,翻案是要先挨三十大板的,你受得住嗎?”
  錦箋听完,又“扑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兩眼含淚說:“包大人,只要能救下我們家公子,別說是挨三十大板,就是要了錦箋這條命也行!”
  包拯等人都點頭贊許,果然是忠仆義膽,因為中午就要行刑,包拯忙命展昭騎快馬前去解救,自己隨后赶到。
  路上,錦箋向包拯簡要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原來牡丹深夜被人強奸致死,佳蕙也失蹤,次日凌晨才有人發覺,而現場卻留有施俊的一把紙扇,因此施俊難逃關系,被人五花大綁送到縣衙,縣令黃如龍審了几堂便判了施俊斬刑。包拯听后,沉默不語,忽又對錦箋說:“待會儿本官要親審此案,救不救得施俊全在你了!”
  不久,眾人到了襄陽縣衙,展昭也已經救下施俊。襄陽縣令黃如龍听說包大人巡查到此,慌忙出來迎接。包拯也不多說,徑直奔往后堂。坐好之后,包拯向黃如龍說:“黃縣令,不知貴縣最近民情如何?”
  “稟包大人,小縣最近人生安泰,民有所樂,作奸犯科之人大為減少,只有前几日前兵部尚書金輝之女牡丹被人奸殺,頗令縣民震惊,所幸凶手也已捉拿歸案,正要伏法,卻被展護衛給救下,不知大人……”
  包拯的目光一直在注視著黃如龍,并未發現异常情況,便隨口問道:“黃大人,你根据什么斷定是施俊侮辱并殺害了牡丹小姐呢?”
  “回包大人,下屬所据有兩點:第一,現場留有紙扇一把,乃施俊所有,而這把紙扇施俊又是隨身攜帶;第二,据金輝講,施俊此次來襄陽縣是為結婚姻之事,他不敢貿然應允,想觀察一些時間,而施俊卻急不可耐,趁夜強暴了牡丹小姐,事后又怕暴露,只得殺人滅口。”
  “施俊可曾抵賴?”
  “施俊開始矢口否認,說絕無此事,后來下官見他蠻橫,便動了刑,他就招供不諱。”
  “黃大人,你這樣本無過錯,但我想問你一句,在判案過程之中,你是不是摻雜了一些個人因素?”
  “這……”黃如龍遲疑了一下,抬起頭,正碰上包拯那銳利的目光,眼光一弱,低下頭,期期艾艾地說:“不瞞包大人,下官与金輝私交甚篤,經常在一起吟詩作詞,那牡丹也是伶俐聰慧,下官甚是疼愛,誰知卻遭賊子辣手,也許會在審案過程中情緒化,請包大人責罰!”
  “責罰与否,還要看施俊是否真的有罪,但現在他的侍僮錦箋卻要為其伸冤,本官打算重新審理此案,不知你意下如何?”
  “下官全憑包大人作主。”
  包拯見他不反對,便傳令升堂。
  錦箋早就在堂外守候,一听升堂,急忙走進來,包拯說道:“你雖一心為主伸冤,但大宋的律例卻破不得,這翻案的三十大板還是要打的,你受得住嗎?”
  “受得住?”錦箋兩眼含淚,面色卻絲毫不變:“只要能為我家公子鳴冤昭雪,再多三十大板錦箋也扛得起來!”
  包公點點頭,一邊陪坐的縣令黃如龍也暗挑大拇指。錦箋聞言,順從地趴在地上,兩名行刑的衙役走上前來,一人按往他的臂膀,防止他因疼痛扭動而打傷筋骨,另一個舉板動刑。三十大板,說來容易,打在身上可就全不那么回事了。別說是錦箋這么一個身骨未全的孩子,就是一個結結實實的小伙子挨完三十大板也會疼痛難忍,甚至欲求速死。這三十大板可把錦箋打得夠嗆,但他還是咬牙堅持住了。最后,他連動都不能動,只得趴在地上。包拯強忍淚水,向堂下問道:“錦箋,你有何冤情,盡管說來,自有本官為你作主!”
  “啟稟大人,草民為我家公子喊冤,他可真是冤啊!”
  包拯与黃如龍對視一下,吩咐衙役把施俊帶上來。不一會儿,身帶刑具的施俊便被帶上堂來。包拯仔細一看,只見施俊英俊挺拔,雖經過數日的牢獄之苦,依舊能顯出那卓爾不凡的風度气韻來,絲毫不帶奸詐乖戾之色。包拯從第一印象判斷施俊不會是殺人凶手。堂下施俊一進來就看見錦箋軟軟地伏在地上,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蹲身輕輕撫摸著錦箋的頭,滿是怜愛地說:“錦箋,你受委屈了。”
  “公子,”錦箋吃力地抬起頭,臉上浮起一絲蒼白的笑容,說道;“只要能昭雪公子的冤情,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大的委屈,錦箋我也心甘情愿,這回多虧包大人救了我和公子的性命。”
  “好了,錦箋,你先歇會儿,我去見二位大人。”說著,施俊轉身跪倒在地說道:“犯夫施俊見過二位大人。”
  “施俊,你先起來說話。”包拯語調冷靜地說著。
  施俊聞言,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這時,有一名衙役走過來把施俊的刑具卸下來。對于包拯的威名,施俊早就耳聞,他的父親就曾多次對他提起過,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以謀面,只是情境有點尷尬,施俊是命案在身的罪犯,而包拯卻是鐵面無私的審判官。施俊偷偷審視包拯,頓時被他那獨特的气質所吸引,包拯也在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堂下站立的施俊,二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施俊,本官問你,可是你殺害了金牡丹?”包拯首先打破了沉默。
  “包大人,施俊自幼熟讀詩書,雖然不才卻也謹守家訓,知道奸淫殺戮為人所不恥怎么會做出那种令人發指的事情。再說,我家与金家是世家,家父与金伯父交情莫逆,犯夫与金小姐也曾有婚約,我怎么會在這個時候殺害金小姐呢?”施俊知道自己能否翻案全在今日一舉,自然頗費力气,把自己的理由有條有理地陳述出來。
  “這樣說來,你是清白無辜的啦?”
  “清白不清白,犯夫相信包大人自會秉公斷明。”
  “那么,施俊,我且問你,金輝當時并未應你婚事,你為何還在金府耽留不去?”
  “稟大人,家父几年前因病辭官回歸家鄉,怡養天年,多時未与金伯父聯絡,這才特地讓我來到襄陽縣,而金伯父家清靜,正好讀書,所以我就在此住下了。”
  兩個人有問有答,包拯乘机察顏觀色,施俊語气平靜,絲毫沒有惊慌掩飾的神色,也被更加堅信自己最初的判斷,但也不能憑白地判施俊無罪,便問旁邊的黃如龍案發當天是否還有其他的情況發生,黃如龍說當天發現金牡丹的侍女佳蕙和金府師爺李平山也都蹤跡不見,至今未歸。包拯听后問施俊:“施俊,佳蕙和李平山二人你可認得?”
  “大人,佳蕙曾為我整理過房間,所以見過几次,那李平山卻從來都沒見過。”
  一邊的錦箋听見佳蕙的名字,忽然想起那塊手帕,慌忙叫道:“包大人,草民這儿有一塊手帕,是佳蕙拋在公子的書桌上的,我怕扰了公子的功課,就揣了起來,不知是否用得上?”
  說著,他費力地從怀里掏出一塊手帕,洁白如雪,質地也非常好,一名差役上去拿過來,走到包拯的桌前,迎風一抖,手帕就全部展開了。包拯和黃如龍定睛細看,原來是一方白色絹帕,邊上用粉紅絲線鎖出花紋,中間卻寫著“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兩句詩,而且上面還有一些黑色的髒東西。下面的錦箋一見他們兩個人看完題字后又注意到手帕上的污跡,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著:“不瞞二位大人,前几天我感冒,鼻涕不斷,正好這塊手帕使著順手,我就隨手拿出來擦鼻涕了,二位大人不要見笑。”
  包拯和黃如龍相視一笑,但單單這塊手帕也不能作為什么證据,而這時又天近傍晚,只好把施俊先帶下去并吩咐衙役找個醫生為錦箋醫治創傷。而后,黃如龍陪著包拯來到后面。包拯緊鎖雙眉,像是對黃如龍,又像是自言自語道:“要說施俊殺害了金牡丹,實在讓人難以信服。但凶手又可能是誰呢?佳蕙和師爺李平山于事發當日雙雙蹤跡不見,而且事先毫無征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牽連呢?”
  其實,黃如龍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也和包拯一樣,不得其要旨。二人思考很長時間,也想不出個頭緒,都悶悶不樂,連晚飯都懶得吃,公孫策和展昭等人也是干著急沒辦法。正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外面的家人喊道:“老爺,金老爺來了。”
  話音剛落,門“彭”地一下從外面推開,一個人風風火火地從外面闖進來,邊走邊嚷著:“哎呀,黃賢弟,大事不好了,咱們的的确确是冤枉了施俊那孩子了,你沒把他殺了吧,那樣我可就沒辦法跟我那施喬賢弟交待了。”
  闖進屋的是金輝。他這一通叫嚷,弄得黃如龍是應聲也不妥,出言制止也不妥,只得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直瞅包拯的臉色。包拯冷冷地瞅著金輝把話說完,突然說道:“金大人,難道你為官之時也是這么毛毛躁躁,一味吵吵鬧鬧的嗎?”
  金輝正說得忘情,沒注意屋中諸人,此刻被包拯喝問一句,這才環視屋中,一見包拯,頓時惊呆了,愣了好長時間才說道:“包大人,你怎么會在此地呢?”
  “難道本官不能來此嗎?”
  “不,不,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金輝雖然曾經和包拯同殿稱臣,但包拯素來不苟言笑,威望自然是潛生暗長,而今天的金輝好像也心存愧疚,一時竟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包公見狀,說道:“你剛才說冤枉了施俊,不知可有什么憑證?”
  “本來我也認為是施俊殺害了我的女儿,但是今日我那赴任長沙太守的邵兄卻給我帶來一個消息,殺害牡丹的凶手另有別人,其中詳情大人可問他。”
  說完,金輝過去把門拉開,一位面皮白淨,頜下略有短髯,身穿官袍的中年男人從外面走進來,正是新任長沙太襯邵邦杰。他一見包拯在屋里,微微一笑,說道:“不知包大人巡查至此,下官未能先行拜見,請大人海涵。”
  “邵大人不必多禮,我這是微服私訪,地方并不知曉,你又是怎么知道殺害牡丹小姐的不是施俊呢?”
  邵邦杰听后,不慌不忙地把事情的經過前前后后說了個一清二楚。原來那日晚上李平山奸淫并扼死牡丹小姐之后,又趁夜色挾持了佳蕙和他一起外逃,并把佳蕙當作他泄欲的工具,佳蕙本想一死了之,但想到小姐無辜慘死,而罪魁禍首卻逍遙法外,自己一死就再無對證,只好忍辱偷生,靜等時机。李平山本來就是一個無賴,早有命案在身,如今又奸殺了牡丹小姐,自忖無處可去,听說赤石崖有一股山匪嘯聚山林,專作打家劫舍、騷扰百姓的勾當,只有前去赤石崖。至于佳蕙,當然他是不會放棄的,一來可以在路上發泄性欲,二來也可以把佳蕙獻給赤石崖的匪首,作為自己進身的禮物,對于女人,李平山向來不會太在意,他從來也少不了女人,但從不會鐘意于一個女人的感情。
  為了避人耳目,李平山放棄了從陸路前往赤石崖而改走水路,因為挾持著一個大活人畢竟不太容易遮掩。如果他与佳蕙赶到赤石崖,那么就不會有人知道究竟是誰奸殺了牡丹,這個案子也就會成為一樁懸案,但所幸的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惡人終究會伏法。
  由襄陽縣奔赤石崖走陸路是捷徑,如果水路,須由漢水逆流而上,然后再上岸步行才可抵達。李平山在漢水邊雇了一艘船,船夫本來見他裹持佳蕙,不想乘載,后來李平山多出銀子,船夫才勉強答應。上船之后,李平山把佳蕙的手腳都綁上,嘴里也塞上布條,以防她聲張出去。說來也巧,他們正碰上調任長沙太守的邵邦杰自漢水順流而下,去長沙赴任。隨行人員很多,喧鬧聲提醒了佳蕙,她趁李平山不注意,奮力從自己乘坐的小船的艙口爬出去,一下子跌在水里。官船上的人一見有人落水,慌忙跳下水來搭救,几個水性好的人七手八腳地把佳蕙救上官船,讓她把水吐淨,又呆了一會,佳蕙才醒過來,口中的布條和綁住手腳的繩索當然早已被人解除。這么一折騰,船內的邵邦杰也被惊動了,命人出來查看,眾人這才把佳蕙扶進內艙。佳蕙一听面前坐著的是新任長沙太守邵邦杰,竟然一下子激動得暈了過去。邵邦杰納悶不已,忙命人施救。又費了好大力气,佳蕙才醒過來。經過這么多天非人的折磨和摧殘,佳蕙身体极度虛弱,有時甚至精神恍惚,如今一下子遇到親人,早已泣不成聲,跪爬几步,扑倒在邵邦杰面前叫道:“邵大人,您一定要為我們家小姐報仇啊!”
  “孩子,你別著急,慢慢說,你們家小姐是誰,她有什么仇啊?”
  “大人,但我們家老爺您應該認得,他就是被貶在家的昔日兵部尚書金輝金大人。”
  一听到金輝的名字,邵邦杰激動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剛想說話,忽然注意到別人都在奇怪地瞅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又坐在椅了上,但卻依然掩不住滿臉的激動和興奮,急急說道:“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會投水自盡呢?”
  佳蕙一見邵邦杰的神色,便知道小姐的仇是一定能報了,這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一一講述出來。
  包拯靜靜地听著,突然插嘴說道:“那李平山想必早已經逃之夭夭了。”
  “是,還是包大人料事周全。”邵邦杰面色微微一紅,拱手說道:“佳蕙把事情的經過講完之后,我又气又怒,忙命人去小船上捉拿李平山,誰知那賊人早已經趁亂逃走,蹤跡不見,不過,听佳蕙講,他們乘船的目的地是赤石崖,李平山大概是只身逃往赤石崖了。”
  “那么,邵大人,佳蕙姑娘呢,她怎么沒有一同前來呢?”這是公孫策的聲音。
  “唉!”一听公孫策提到佳蕙,邵幫忙杰長歎一聲,滿臉惋惜之色,沉沉說道:“當時沒有捉到李平山,她的情緒并無太大波動,而且答應同我們一同前來襄陽,誰知她卻早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船開不久,天色漸晚,我們為了赶路,就命人連夜行船。半夜,水手們听見船尾“扑通”一聲響,忙跑過去看,卻見船尾整整齊齊地擺著一雙鞋,查點一下人數,獨獨缺了佳蕙。當時天光昏暗,船上所有熟諳水性的人都下水打撈,然而都毫不例外空手而返,無奈,我們只得啟航奔襄陽而來,盡快把事情澄清,以免混淆是非,幸虧我們沒有來遲。”
  “好,好。”一直端坐在椅子的包拯忽然站了起來,撫髯說道:“兩個孩子,一個為主伸冤,不惜身受棍棒之苦;一個為主報仇,忍辱負重,最后平心赴死,他們兩人的舉動真令我們這群堂堂七尺男儿蒙羞。而他們的兩個主人,一個已經命赴黃泉,冤屈不得伸,一個仍在牢獄之中,清白未明。絕好的姻緣被李平山這個賊子搞得一塌糊涂,而他卻能全身而逃。今日我包拯不能捉他伏法,怎么對得起翹首乞盼的黎民百姓,怎么能對得起頭上的朗朗青天,展護衛,我命你率領人馬,火速赶往赤石崖,捉拿李平山歸案,如有抗拒,就地正法!”
  包公只想著為民除害,他哪里知道這赤石崖是一個頑固的賊窩,上上下下几千人也成了气候,分工井然,武器齊備,也勾結好了地方官,所要除李平山,先要拿下赤石崖。
  赤石崖在襄陽縣北面的武當縣境內,地勢險要,重巒疊峰,山頂与山底的气候差异很大,原來這里可以當作盛夏納涼避暑的好去處,游人不斷,但自從山上被土匪占据,來的人是越來越少。到后來,除了這群土匪在這里胡搞瞎弄,簡直就是人跡罕至。赤石崖的匪首名叫藍驍,本領還不錯,馬上步下都能擺弄一通。
  赤石崖雖然被這幫匪徒搞得烏煙瘴气,沒有人來,但周圍卻有好几條官道通往各地,每到山上難以經營的時候,藍驍就會率領山上的土匪們下山搶劫過往的客商,輕者取其錢財,重者連性命都不給留下。朝廷也派軍隊來剿過几次,都因赤石崖山勢險要而無功返回,后來軍費不足,就把他們給擱下了。
  艾虎自從与施俊結拜之后,四處游走,謹遵義父歐陽春的教誨,行俠仗義,打抱不平。雖然也曾磕磕絆絆地遇上一些棘手的角色,但都應付過去,而且還結交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艾虎什么地方都不錯,可就是脾气毛躁,遇到事情總喜歡爭個先后,決不甘心落在別人后面。對此,歐陽春曾說過他好多次,他也曾經決心改掉,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平常還看不出來,一遇上事儿,老毛病就又犯了。
  這一天,艾虎奔波了大半日,鄰近傍晚,又餓又渴,相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可是轉了半天了沒找到一個飯舖。這可把艾虎急坏了。他這人就是怕餓,一餓就心里發慌,說話走路都沒了底气。他這儿正著急,忽然看見前面燈火通明,而且有喧鬧聲一陣一陣傳過來。艾虎的精神勁儿一下子就來了,大步流星地向著燈光處走去。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處破敗的廟宇,連廟門都沒有了,几名壯漢正興高采烈地圍著一堆火吃喝,只听一名臉色黝黑的人說道:“這條大魚可真不小,幸虧咱兄弟几個這水上飯也不是白吃的,只可惜了我那好网,被這大家伙撞出好几個窟窿,那可是我花大价錢托別人給我買回來的。”
  “你這人就是有點小家子气。”其中一個看上去頗為壯碩的人不以為然地說著:“咱在水上混飯吃的人是靠网活著,還是靠魚活著?回頭把這條大魚獻給縣太爺,得著賞錢,別說是一條网,就是十條八條也任你挑選。”
  “對,還是史云哥哥說得對,我那次看到鄰村的几個人捕到一條魚,還不如咱這個塊頭大呢,可縣太爺卻愣是一出手就給了二十兩銀子,把那几個小子樂得屁顛屁顛的。”一個人隨聲應和著。
  “你要是网不夠用的,先從我那拿兩條湊合著使,明儿個咱就把魚抬過去,獻給縣太爺。”
  “算了,算了,网破了讓老婆子補補就行,再說我家里還有兩條网能將就著使。”
  他們在廟里議論紛紛,外面的艾虎聞著扑鼻而來的酒菜香气,早已有點儿骨軟筋麻,也來不及打招呼,一下子闖進去,愣愣地叫著:“諸位,我奔走了大半天,現在又渴又餓,能不能讓我在你們這添個份子?”
  几個漁夫正吃喝得高興,冷不防被艾虎插進來一杠子,都是滿肚子的不高興,那個剛才還心疼网的漁夫不耐煩地說:“去,去,你來湊什么熱鬧,赶快給我滾蛋,當心把爺們几個的火气惹起來,到時有你好看的!”
  雖然這個人說話有點難听,但艾虎卻也實在太唐突,如果他這時軟一下,賠個笑臉,事情肯定能解決,他也肯定能得机會填飽肚子。可他偏不,一下子涌上來他那股子牛脾气,一愣一愣地說道:“哎喲,你倒是好大的脾气,我這人就是有個毛病,吃軟不吃硬,今天這頓飯我是吃定了?”
  艾虎的話音剛落,那几個人一下子都站了起來,緊握雙拳,那個身材魁梧的漁夫修養倒還不錯,慢慢走到艾虎面前,抱拳說道:“俺叫史云,領著窮哥儿几個在這綠鴨灘水面上混飯吃,敢問小兄弟怎么稱呼?”
  “我叫什么你管得著嗎?我就問你們一句話:這頓飯你們是讓我吃還是不讓我吃?”
  “好,好。”史云气得一搖頭,勃然作色道:“我史云闖蕩這么多年,還沒見著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世小子,今天你若能胜得了我,酒任你喝,菜任你吃,若胜不了我,就得給我們這几個窮哥們儿賠禮道歉!”
  “少說費話,先在拳腳上胜了小爺再說吧!”
  說著,艾虎就亮開了架式,史云隨便叉了個馬步,揮拳打過來。艾虎微微一笑,伸手抓住史云的手腕,往怀中一帶,底下跟上一腳,力气使年老的史云身不由己地向前摔了出去。幸虧他手急眼快,雙手扶住,這才沒有摔著。史云大怒,翻身跳起,又奔艾虎扑了過去,然而仍舊是吃虧多,沾光少,身上挨了不少拳腳。這難怪,史云雖然長得膀大腰圓,但只有一身蠻力,根本不會靈活運用,而艾虎卻完全得這北快歐陽春的真傳,招術精妙。不一會儿,史云便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旁邊几個漁夫見狀要上去幫忙,史云虛晃一拳,罷手,苦笑著說:“小兄弟武藝超群,史云不是對手,我認栽了,這些酒菜我們動用不多,小兄弟如果不嫌鄉下人髒,那就盡情享用,我們走!”
  說完,史云頭也不回沖進夜色中,大步而去。其余几個本想一齊動手打艾虎,一見史云离去,跺跺腳,轉眼間也走了個精光。艾虎一見他們走遠,迫不及待地坐在火堆邊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一會儿功夫,酒也沒了,菜也光了,文虎也有點醉了。他迷迷糊糊地拎起包袱,想找個地方睡覺,一眼瞥見神案,便把帷幔掀起來,俯身鑽了進去,一眨眼的功夫,包袱也撒手了,人也睡著了。
  艾虎剛睡著不久,外面一溜火把奔著破廟迤邐而來,還夾雜著一陣陣吵鬧聲,只听一個人嚷嚷著:“要是那小子敢把咱們的魚給吃了,我非得把他的腦袋搬下來不可!”
  轉眼間,那些人已經走到廟前,正是剛才离去的那几個漁夫,而且還多了几人,手是都拿著棍子棒子。進了破廟,只見地上一片杯盤狼藉,火堆也要熄滅了,一名漁夫跑到角落里一個大木盤邊看了一眼,叫道:“哎呀,史大哥,我們的大魚還在呢!”
  “好,沒去就好,”舉著火把的史云高興地說著:“哥儿几個費點儿勁,把這個大家伙弄回去,往縣太爺那儿一送,咱們就能發筆小財了!”
  几名漁夫听后把手中的火把遞到別人手里,跑過去抬那個大木盆。這時,忽然有人听見一陣奇怪的聲響,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向史云道:“史大哥,這……這是什么聲音啊?”
  史云側耳一听,果然有聲音,再仔細一听,突然笑了起來,打了問他的那人的頭一下,說道:“你就是這么一個老鼠膽,這明明是鼾聲嗎,看把你嚇得那個德性!”
  那個人也側耳听了听,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頭皮,忽然又迷惑不解地說:“怪呀,這儿就我們几個人,怎么會有人打呼嚕呢?”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紛紛去找鼾聲的源頭。找了半天才找到神案跟前,史云一把撩開帷幔,只見里面的艾虎正睡得昏天黑地。史云后邊的一個漁夫見是艾虎,大叫著沖了上來:“我說怎么到處找不著你這惡賊,原來跑到這底下擺譜來了,弟兄們,把他拖出來,亂棒打死算了!”
  眾人齊聲響應。史云忽然大叫一聲:“慢著。”眾人都停手,史云這才說:“看他這個狼狽樣子,可能的确是餓了,出門在外誰沒有個馬高凳短的,反正咱們損失也不大,饒了他就得了,而且他的拳腳非常不錯,有机會我還想与他結交一番呢。”
  這儿話說得大家連連點頭稱是,艾虎這才免過了一頓皮肉之苦。几個人抬起大木盆往廟外走去,史云跟在后面,剛要出廟門,回頭看了看依然鼾聲雷動的艾虎,搖頭歎了口气,又走回來,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給艾虎蓋上,這才轉身追赶自己的隊伍去了。
  燈光明滅跳動,漁夫們走遠了。真是窮人心善,善人災多。一場不幸又向這些人襲來。
  兩條黑影閃進廟宇,只听一個黑影笑著說道:“丁雄哥哥,我那娘儿們可真夠勁,弄得我現在還腿酸腰疼的,你那個怎么樣?”
  “嘿嘿,不瞞呂賢弟,我那個窯姐儿真是沒的說的,那腰,那臉,那小腿,見了就讓人流口水,哇塞,真他媽的受不了,爽极了。”另一個淫笑著附和道。
  “哎喲,丁哥哥,這怎么還睡著一個人呢?喂,喂,呵,這還有一個包呢,真沉啊,干貨不少,哈哈,今儿個咱哥倆儿可發財啦!”
  “行了,呂慶,瞎嚷嚷什么!把包背上,咱們繼續赶路!”
  “哎喲,我的哥哥,兄弟我現在四肢乏力,咱們歇會儿不行嗎?”
  “你小子別作夢了,你以為我不想歇嗎?大王這几天總想吃鮮魚蝦,而那幫窮鬼們卻遲遲不送,所以大王才派咱們兩個人出來,在窯子里已經耽誤了大半日,如今你還想歇,你不想要腦袋了,快走吧!”
  呂慶听完,极不惊愿地背起艾虎的包袱,懶懶地跟在了雄后面走出廟去。火堆倏然熄滅,破廟沉在一片籠統的黑暗之中。
  艾虎一覺醒來,只覺渾身緊梆梆的,便裹緊了身上的衣服,順手在地上划拉自己的包袱。但摸了半天也沒摸著,此刻睡意便醒了一半。他往四面看了看,哪里有包袱的蹤影?這下可把艾虎急坏了。他一下子鑽出神案,竄到廟外,只見四野茫茫,連一個行人都沒有。他努力地回想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發昏的頭腦一點也不給他信息上的幫助,但他還是一點一點的在推測:對,一定是那群漁夫趁我酒醉睡熟的時候把包袱拿走的,真是一個個見錢眼開,一點也不為他人著想。
  想過之后,文虎覺得總該把包袱追回來才好,可他連那几個人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追討。但是,他記得那几個人是漁夫,是漁夫就得靠打魚為生,只要找到一條大河就不愁找不到他們。打定主意,艾虎順著一條大路往下奔去。
  說來也巧,艾虎跑不多時,迎面碰上一伙人,抬著東西走過來。艾虎眼尖,一下認出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正是昨晚和自己交手的史云,對面那几個漁夫也看見了艾虎,都不覺加快了腳步。不久,雙方還是走到了一起,都是怒目相視。艾虎心疼自己的包袱,大喊一聲:“你們几個賊,還不把我的包袱交出來。”
  “臭小子,你別瞎說,你搶吃了我們酒肉的帳還沒算,還跟我們來要包袱,我們拿你的破包袱有什么用?”
  “你們這些無賴,我吃了你們的酒菜照賠就是了,你們干什么拿我的包袱,嗚……嗚,那里面有干娘新給我縫的一套衣服,我還沒來得及穿呢?”艾雖然本領不賴,但遇到這种事,卻也不知所措,情急之下竟嗚嗚啜泣起來。
  那几個漁夫一見小艾虎急哭了,火气頓時消減了不少,一個人嘟囊著:“你別哭啊,你的包袱确實不是我們拿的,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那還是昨天晚上史云大哥怕凍著你給你蓋上的呢,別看我們這里白天挺暖和,可晚上卻冷得厲害!”
  “你胡說!我穿的是自己的……”艾虎气嘟嘟地一抹眼淚,低頭一看,這下子可傻眼了,原來是自己果然披著一件不是自己的衣服,而且還散發出一陣陣新鮮的魚腥味,心里才知道人家所說的确不假,但嘴上卻不肯吃虧,不情愿地說:“我冷不冷是我自己的事情,要你們多管!”
  “小伙子,我們這儿地道不算太好,賊可多得很呢!”他們這里榥嗦著,冷不防又冒出一個人的插話惊喝:“呔,你們說誰是賊,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嗎?”隨著這一聲叫喚,兩個瘴頭鼠目的家伙從路旁竄了出來,其中一個陰聲怪气地說:“我說史云啊,這几天該著你們村進貢魚蝦了吧,怎么沒見著你們有什么動靜呢?”
  那群漁夫一見這兩個人,臉上滿是惊駭的神色,只有史云還算鎮靜,低頭說道:“啟稟二位寨主,近几天實在沒打著什么東西,并非是我們不想進獻魚蝦。”
  “呸,你甭跟我玩心眼儿,沒打著什么,那你們抬的那是什么東西?”
  “這……這是我們昨天費了很大力气逮著的一個大家伙,正想送給孟縣令請點賞錢呢!”
  “孟縣令?孟縣令算他媽什么東西!我們大王要是想吃魚,他連魚腥味都不敢闖!”
  “呂慶,不要胡說!”另外一個一直沉默不語的人突然出言喝上,轉身對史云說:“史云,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們赤石崖的手段,就甭再東繞西繞的了,這几天大王想吃新鮮魚蝦想得厲害,這條魚先送給我們大王,回頭抓著大的再給孟縣令也不遲!”
  這時,艾虎突然看見呂慶的背后背著自己丟失的包袱,跳起來大叫道:“你這惡賊,還不把我的包袱還給我?”
  他這一鬧可把那二位嚇得夠嗆,轉眼一瞧,呂慶說道:“哪里來個渾渾噩噩的臭小子,敢來這里冒認,赶快滾蛋,別惹老子生气!”
  “你們這兩個臭賊听著,小爺艾虎,北俠歐陽春是我義父,光天化日之下,你們不但不還我的包袱,還要強搶別人的財物,沒的說的,還不撒馬過來讓小爺教訓一頓!”
  呂慶瞅了瞅艾虎,“扑哧”一聲笑了,對了雄說:“丁哥,這小子是不是瘋了,說話這么狂。”丁雄冷笑一聲,應聲道:“我看也差不多!”話音未落,丁雄冷不丁一轉身,揮拳照艾虎面門打過來。幸虧艾虎早有准備,閃身避過,飛起一腳照呂慶踢過去,三人頓時打在一起。丁雄和呂慶雖然咋唬得厲害,但拳腳上并沒有什么本事,不多時就被艾虎打得東倒西歪,哭爹叫娘。兩個小子一形勢不妙,遞個眼色,呂慶從背后拽下包袱向艾虎扔過去,嘴里叫道:“窮小子,還你破包袱!”趁艾虎接包的時候,他和丁雄掉頭狂逃而去。艾虎連忙轉身把包袱交到史云手上,說道:“諸位哥哥,昨晚小弟多有冒犯,待我捉到這兩個賊人之后再回來賠禮道歉!”說完,艾虎轉身追了下去,史云再想阻卻連人影都看不到了。史云急得直跺腳,歎息道:“完了,完了,這孩子太毛躁了!”旁邊的漁夫勸他說:“算了,史大哥,北俠是這孩子的義父,想必那幫賊人也不敢捋虎須,我們先把魚送給縣太爺吧,回來還得真打點儿魚蝦給他們送去呢。”史云也是干著急沒辦法,暫時也只能這樣,便唉聲歎气和眾人抬起魚繼續赶路。
  丁雄和呂慶兩個人逃的本領不錯,竄上躍下,又加之地形熟悉,艾虎一時之間還真追不上。兩個人正沒命地向前逃竄,忽然看見前面來了一伙人,仔細一看,可把兩個人樂坏了,一邊揮手,一邊高聲喊道:“二寨主,二寨主,快來救命啊,我們兩個要死翹翹了!”
  對面的人也看見了兩個人的狼狽樣,急忙加快腳步。不多時,兩伙人匯聚在一起。來者并非旁人,原來是赤石崖的二寨主葛瑤明帶著几個嘍羅。可等丁雄和呂慶把葛瑤明等人仔細打量完之后,心里面早樂開了花:這几個主的德性一點也不比他們倆強,一個個灰頭土臉,尤其是二寨主葛瑤明,連耳朵都少了半拉,鮮血流了滿脖子。呂慶剛想拍拍馬屁,葛瑤明卻揮揮手說:“行了,行了,你甭多嘴,我問你們,是誰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的?”
  “喏。”呂慶向后指了指,只見艾虎從后面大步流星地追上來,繼續說道:“我們本來是給大王來找鮮貨的而且也已經物色好,誰知那小子突然殺了出來,當下動起手來,我們打不過他,只好跑回來向大王報信。”
  說話間,艾虎已經跑到跟前,葛瑤明上下打量打量他,回頭問那哥倆儿:“有這么厲害嗎?”丁雄附在他耳邊說:“二寨主,這小子可是北俠歐陽春的干儿子,看樣子不是吹的?”
  葛瑤明雖然占山為匪,但北俠歐陽春的威名卻也早有耳聞。听說艾虎是北俠的義子,他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沖著艾虎說:“喂,小子,你今天雖然冒犯了我們赤石崖的弟兄,但看在你干爹的面子上就饒你不死,不過得給我們哥儿几個賠禮道歉。”小英雄一見他那樣子气就不打一處來,小嘴一撇,“呸!臭山賊,今天撞在小爺手里更是你們作惡多端的末日,還不快快過來受死!”一句話把葛瑤明气得哇哇暴叫,揮拳照艾虎打過去,文虎也亮開架式和他打在一起。
  兩個人打了几個回合,艾虎心里有了底,原來葛瑤明一樣是個花槍架子,比了雄和呂慶強不多少。趁葛瑤明一腳踢過來,艾虎伸手抓住他的腳脖子,順勢一帶,借他身体前傾的,剎那間一腳踢向他的襠部。這一腳疼得葛瑤明“哎喲”一聲慘叫,跌坐地上,冷汗直流,隔了老半天才惡狠狠地叫道:“他媽的,你們這幫蠢材,還不給我揍他!”那些嘍羅還以為葛瑤明能打敗艾虎,誰也沒想到他輸得這么慘,被他一喝,這才醒過神來,呼啦一聲,一條惡狼般扑向艾虎。這一下艾虎可忙活得要命,左遮右擋,上竄下跳,一會儿就挨了几拳。忽听地上的葛瑤明又說道“當心,別把他打死,留著他還有用呢!”頭頭吩咐,嘍羅自然不敢怠慢,手腳上也就不再錫剛才那么用力,這下了可給艾虎施展的机會了。他掄開拳腳,實足一頓亂打,把這一幫土匪打得鬼哭狼嚎。但在這些成人面前,他畢竟還太稚嫩,時間一長,体力就跟不上了。一個不留神,被人從背后踹了一腳,跌倒在地,眾土匪一擁而上,把他捆綁起來。葛瑤明這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呲牙咧嘴地走到艾虎面前,惡狠狠地扇了艾虎一記耳光。罵道:“你這小兔羔子,敢打老子,回去再讓你嘗嘗老子的厲害!”
  說完,葛瑤明一揮手,眾嘍羅押著文虎赶往赤石崖。呂慶在后邊問葛瑤明為大寨主藍驍尋找新鮮魚蝦的事情怎么辦,葛瑤明推托說以后再說,反正那幫窮鬼們也不敢拖欠太長時間。丁雄忽然又注意到那半個耳朵,強忍住笑,裝作關切地問道:“二寨主,你的耳朵是怎么弄傷的?”“唉!別提了!”葛瑤明一臉懊喪:“今天咱們才叫禍不單行,我看見大寨主這几天煩悶得要命,想找個女人給他開開心,誰知找了半天,淨是些歪瓜劣棗不中看的貨色,好不容易在前邊山上碰上兩個打獵的女人,其中一個貌若天仙,簡直迷死人,我想這回肯定能成,沒料到,我們几個剛說了几句,那個臭丫頭一彈弓打來,我的耳朵就少了半拉。算了,算了,回去千万別跟大寨主說,要不然咱這臉可就丟盡了。”丁雄連連稱是,一伙人押著艾虎松松垮垮地赶往赤石崖。
  包拯相從邵邦杰那里得知施俊确實不是凶手,忙從獄中把他提出,無罪開釋,囑他好好讀書,將來好為朝廷報效微薄之力。而后,包拯讓邵邦杰南行赴任,他自己則下定決心鏟除盤踞赤石崖的山匪。
  縣令黃如龍一听包拯要來剿滅赤石崖的山匪,自告奮勇,要率領本縣的駐軍同去。包拯想了想,說:“好吧,本來我們的兵力尚無,正好用你縣的駐軍一解燃眉之急,你回去收拾一下,過几日啟程剿匪。”黃如龍領命而去。
  夜晚,包拯和公孫策二人坐在書房內閒談,公孫策問包拯:“大人,早就有人傳言襄陽王要謀權篡位,不知大人對此可有對策?”
  “依公孫先生看怎么辦呢?”
  “包大人,襄陽王素來城府极深,深居簡出,而且又是當今皇上的叔父,沒有十足的證据根本反不倒他。而且現在他的勢力仍在不斷擴展,應該找要人對他實施牽制才是。”
  “連皇上都要讓他三分,誰敢牽制?前襄陽太守張守仁對襄陽王极為不滿,后于書房內被人暗殺,我估計就是襄陽王所為,但卻苦于沒有證据,而且襄陽太守這個職位一直空缺,應該盡快物色下一個人選。公孫先生看誰能擔此重任?”
  “依我看金輝大人是上上之選。”
  “公孫先生不是開玩笑吧,金輝雖然出生官場,但脾气暴躁,就像炮筒子一般,點火就著,怕他坏了大事。”
  “大人,襄陽王耳目無所不在,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好,倒不如讓金大人這個炮脾气炸他一下,只要他沉不住气,事情就對我們有利了!”
  “這個餿主意也只有公孫先生能想得出來,好,我這就上書皇上,啟用金輝為襄陽太守。”
  曲曲折折的漢水流過整個湖北全境,最后注入長江,匯聚力滾滾滔滔的長江水,奔騰到海。漢水流經的地勢低平,土壤肥沃的地方都是有名的魚米之鄉,物產富饒,人民安樂,成為北宋政府兵源補充,糧食補給的重要區域,因而北宋政府對湖北境內的管理也就較為嚴格。
  包拯和公孫策及襄陽縣令黃如龍率領一班人馬乘船赶往武當縣剿滅山匪藍驍。其實,對于藍驍這個人,三人都知之甚少,只是最近才風聞一點關于他屢屢作案而又屢屢擊敗圍剿官軍的消息。
  船越往上行,河道越窄,水流也越來越急,而兩岸的山岭陡地卻逐漸多了起來。船行走間,包拯与公孫策、黃如龍坐在艙中,三人面色都不太輕松,包拯問黃如龍:“黃縣令,据我所知,朝廷曾几次派兵偕同地方部隊剿殺赤石崖的匪徒,不知為何都失敗了?”
  “包大人,”黃如龍欠欠身說:“下官也是剛到任不久,對那几次剿匪情況不太熟悉,不過听縣內頗識掌故的衙役們說,那几次行動本來都是朝廷突然發難,但消息卻還是盡數被山匪得知,山匪有了准備,既借助山勢險峻之利,又加之其驃悍凶頑,因此至今匪患未除。”
  “這么說來,我們此次前去恐怕也會是無功而返吧!”包拯不無調侃地說到。
  “包大人,學生已經在臨行之前讓展護衛去聯絡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前往赤石崖幫助我們剿滅藍驍,如果順利的話,他們此時應該也已接近赤石崖。”公孫策在一旁接口說。
  “如此更好,有這些江湖人士助威,對付藍驍等几名匪寇應該不成問題。”
  逆江而上,船速雖然不快,但眾水手輪班奮力搖槳,船不久就到了襄陽縣。這一天,包拯几人又坐在艙內閒談,看看窗外兩岸的景致忽然覺得船逐漸慢了下來,最后竟然停住,心里非常疑惑,正要差人去問,張龍急匆匆跑了進來,說道:“啟稟大人,此地水道太淺,而我們乘坐的船又吃水很深,現在船已經擱淺,大人您看該怎么辦?”
  包拯還未答話,一邊的縣令黃如龍說:“下官真是疏忽大意,只想著能夠裝多點人手,卻沒想到船大行不了淺水,這一下了誤了事了。”
  “這卻無妨,”包拯接口說:“本來我想走水路是為能掩人耳目,攻藍驍一個措手不及,如今漢水不予方便,我們也沒有辦法,張龍,你下去傳我命令,眾人都換上便服棄舟登岸,注意把武器藏好,不要惊嚇了鄉村百姓。另外,不要給我預備轎子了,我和大家一起步行。”
  張龍答應著下去傳令,包拯和公孫策及黃如龍也忙著換上尋常服裝,和眾人一起棄舟登岸。剛上岸,眾人忽然听見一陣嘹亮激昂的漁歌從上游傳來,不覺都回頭觀看,只見一條漁船從上游駛來。船借水勢,如流矢一般,而船上的漁夫卻巋然不動。小船走到大船擱淺的地方,船上漁夫一擺手中櫓掉,船打了一個橫,而后穩穩地停在了水面上。岸邊眾人齊聲叫好,喝彩聲未盡,又有三條小船從上流飄下來。包拯走在隊伍的最后,對這四人精湛的使船技巧也是暗挑大指。為首沖下水流的漁夫抬頭看了從大船上下來的人,一眼瞅見包拯,心中暗贊:“好一副大家气派!接著便拱手說道:“諸位想必不是本地人。”
  “你怎知我們不是本地人?”公孫策反問道。
  “本地人哪一個不知道漢水在武當縣境內水道又窄又淺,根本走不了大船,而且我也知道諸位不但不是本地人,恐怕也脫不了一個‘官’字,不知我猜錯了沒有?”
  岸上眾人不知是誰“咦”了一聲,公孫策也很奇怪,不動聲色地問道:“是官非官,你又是如何判斷得出?”
  “諸位衣著光鮮,不見灰塵,而且又人多勢眾,不是官又是誰,不過諸位是不是官倒無所謂,我史云只盼你們不是來剿滅藍驍的。”
  他這一說可把岸上眾人給弄愣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馬漢急了,嚷叫道:“你為什么盼著我們不是來剿滅藍驍的,難道你和那匪徒有什么瓜葛不成?”
  “我們怎么會与那惡賊有什么瓜葛!”史云身邊的一名中年漁夫說道:“我們綠鴨灘的諸位鄉親受那惡賊的騷扰難道不夠嗎?”
  “諸位官爺有所不知,藍驍在此為患已有多年,朝廷也派人剿過几次,但每次都是大敗而回,而且每次都把藍驍搞得怒气沖沖,對我們壓榨也是變本加厲,剿還不如不剿,省得我們更加受苦。”史云接著說道。
  眾人听完,都默不作聲,沒想到前几次的興師動眾非但沒起到絲毫的震懾作用,反而成了扰民行動,這次如果依舊不成功,那么就會使赤石崖周圍的民眾苦上再加苦。包拯想了半天,正要答話,忽見遠處塵土飛揚,几匹駿馬向這邊飛馳而來,等到跑得近了,人們這才看清,為首馬上之人正是南俠展昭,后邊几個人看不清楚,但從穿著打扮上看也是江湖中人。
  不多時,几匹馬來到河邊,展昭甩蹬离鞍,后面同人也都下了馬隨展昭來到眾人面前。走在前邊的士兵自動讓開一條路,展昭几人直接面見包拯稟報道:“包大人,我听從公孫先生的建議,出去找江湖上的朋友幫忙,因為時間倉促,只找到六個人就赶了回來。走到武當縣內,听人說漢水行不了大船,這才沿江尋找,果然就找到大人了。”
  “展護衛辛苦了,赤石崖上只有藍驍等几名匪首難對付。有你們几位就足夠了。”
  展昭這才忙著介紹自己同來的几個人,他們是歐陽春、智化、盧方、韓彰、徐慶、蔣平。有的包拯見過,有的沒見過,但名字卻都熟悉。六個人一一与包拯見禮,包拯笑著問:“當年五鼠鬧東京,聞名天下,如今四位都來了,怎么獨獨不見五俠白玉堂呢?”
  展昭面有難色,壓低聲音對包拯說:“包大人,其實原因都在我這個綽號上,本來我与玉堂交情莫逆,但自從皇上踢我綽號‘御貓’之后,他就對我心有芥蒂,避而不見,這次又對我漠然置之。”
  “包大人,”盧方說道:“我那五弟生性狹隘,不能容人,你們几個都勸不了他,回頭我們再多開導開導他。”
  包拯擺擺頭,然后命令眾人掉頭前進。忽然听見身后有人喊道:“包大人,請等一下,”眾人回頭,只見剛才那四名漁夫都跪在船頭,那個名叫史云的說道:“包大人,剛才草民几個言語粗狂,請大人恕罪!”
  “你們本無罪過,談什么饒恕不饒恕。”
  “謝謝包大人,草民斗膽問一句,大人此次可是為了剿滅藍驍而來的?”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如果包大人這次是來剿滅藍驍的,那么我們也想跟著去。”史云說著,回身對一個看上去比較瘦弱的人說:“長順,我們三個要跟著包大人去打藍驍,你把船弄回去,順便跟家里人說一聲。”
  “好,”那個叫長順的隨口答應一聲,卻又突然醒悟過來,急急叫道:“哎,哎,你們都去打那惡賊,為什么單單讓我自己回去?”
  “你那么瘦,又沒力气,到那儿也幫不上忙,反而會添亂子,不讓你還能讓誰回去?”其中一個漁夫接口說道。
  “不!無論你們怎么說,反正我今天就是不回去!”
  几個人竟然為讓誰回去的問題爭了個面紅耳赤,誰都不想放棄這個机會。包拯在岸上瞅著他們,不禁莞爾一笑,說道:“算了,你們也別爭了,四個人一齊來吧。”四個人一听都樂坏了,爭先恐后地把自己的船拴在大船上,跳上岸,一行人向前走去,史云緊走几步,來到歐陽春身邊,低著問道:“敢問一下,您可是北俠歐陽春嗎?”
  “我就是歐陽春,不知壯士有何見教?”歐陽春疑惑不解地回道。
  “不知歐陽大俠是否听說過艾虎這個名字?”
  史云這句話一出口,歐陽春還沒來得回答,一邊的蔣平就“噌”地一下子跳了起來,智化也跟著湊過來。原來蔣平和艾虎不幸被分開之后,蔣平一直擔心著艾虎安危,恐怕他年幼無知,被別人暗算,如今一听史云這么問歐陽春,他哪里會不著急,急急向史云詢問艾虎的情況。史云一見三人急慌慌的樣子,忙把艾虎和他們相遇及被葛瑤明等人抓走的情況簡短扼要地說了一遍。三個人听完之后,蔣平首先跳了起來,大罵道:“好個葛瑤明,賊子真好大膽子,讓我逮著非把他千刀万剮了不可!”
  “蔣大俠不要動怒,几位大俠威名傳遍江湖,哪一個不知道,而且听葛瑤明那口气好像也對几位頗有交結之意,我想他們不敢傷害小俠的。”
  几個人為艾虎的事儿嘮叨了半天,也沒爭出個頭緒,但他們都知道此刻的艾虎即使不死,也會在飽受煎熬,而且艾虎的性子又剛烈正直,吃軟不吃硬,落到那幫強盜匪徒手里,苦頭肯定少吃不了。一會儿,這個消息就在這些人當中傳開了,他們都不覺加快了腳步,因為他們已經确立了一個共同的目標:救艾虎,殺藍驍。
  武當縣縣衙。
  整個院子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縣令孟秋生的書房內還亮著一點燭光,在這昏黑的夜色中顯得格外耀眼。忽然,兩條黑影從牆上跳到院子里,快速地,悄無聲息地移到書房的門前。其中一個黑影一抬頭,屋內的燭光倏然熄滅,四下一片黑暗,黑影乘机閃身進屋,屋內響起一聲惊呼,接著便是一陣因惊恐而變得粗重的喘息聲。
  “孟縣令,你害什么怕,是我們哥倆儿!”一個陰冷的聲音低沉地喝道。
  “你…你們怎么跑到我這里來了,你們這不是給找麻煩嗎?有什么事情,你們赶快說吧!讓別人听見了咱們都得倒霉。”
  “你他媽的瞎嚷嚷什么,別忘了你這個縣令是怎么當上的,敢跟我們哥倆儿翹尾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另一個人頗為蠻橫地說道。
  “好了,好了,二位寨主爺,算我怕你們啦,有什么事情,赶快說吧!”
  “蠢材,我告訴你,老包這几天就要到了,到時他肯定先來你這儿,他來的目的就是為剿滅赤石崖,如果我們倒了,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為今之計,我們只有先下手為強,在縣衙里趁机把他干掉,那樣我們才能高枕無憂。”
  “什么?殺包拯!你們瘋了嗎,他手下既有展昭,又有張龍、趙虎、王朝、馬漢,哪一個不是有兩下子的,你以為說著玩呢!”
  “你他娘的就是膽小怕事,咱不殺他,他就會來殺咱們,你可別忘了,以前那個狗皇帝派來的几個領兵的狗官可都是在你這小衙門內丟掉性命的!”
  “好了,事已至此,什么事儿我都听你們的,你們說該怎么辦吧?”
  “怎么辦,外甥打燈籠——照舊唄,他們在明處,我們在暗處,他們本領高又怎么樣,行了,我們哥倆儿先領人藏起來,剩下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話音落后,兩條黑影又迅速地開門逸去,轉眼間便消失在深濃的夜色中。孟秋生顫抖著雙手重新把蜡燭點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方方闊闊的臉上血色全無,止不住地唉聲歎气。
  原來這孟秋生并不是直接被任為武當縣縣令的,武當縣縣令昔日是一個姓吳的,孟秋生只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名師爺。吳縣令剛直不阿,從不貪贓枉法,對赤石崖的這群匪徒也是矢志剿殺,終被藍驍派人暗害。而孟秋生則見勢轉舵,与赤石崖匪徒相勾結,作假破了几件疑案,成績顯著,上邊也就沒派官員來接任,破格提擢孟秋生為縣令,孟秋生也就從此被赤石崖所挾持,言听計從,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隔了一天,孟秋生正坐在書房內冥思苦想,衙役來報說包大人來了,孟秋生慌忙整理衣服去迎接。走到門口,孟秋生不禁被嚇了一跳,只見門外黑壓壓地站了許多人,為首的正是面皮黝黑的包拯。孟秋生上前行禮說道:“不知包大人大駕光臨,下官孟秋生未曾遠迎,万請大人恕罪!”
  “孟縣令免禮!”包拯說道,“孟具令倒是一派清閒,這樣的時候衙門里沒有案子辦嗎?”
  “啟稟包大人,下官剛剛從衙門里回來,并無什么案件要審理,可巧大人這就來了。”
  說話間,孟秋生已把包拯讓進書房,其余兵士也都讓他們各自安歇。坐定之后,包拯問孟秋生:“孟縣令,不知你把貴縣治理得如何?”
  “啟稟包大人,敝縣雖山區面積廣大,但民風淳厚,各得其樂,不久前還有几位漁夫將自己打來的一條大魚送到縣衙,下官把它做熟之后分給衙役們吃了。”
  “那么赤石崖的山匪呢?”看著孟秋生那不無得意的神色,包拯突然問道。
  “這個,這個……”孟秋生极力想回避這個問題,誰想包拯還是一針見血地提了出來,一時之間竟不知怎么回答,遲疑半天才說:“不瞞包大人,赤石崖的匪徒在此地為患已經很長時間,朝廷几次派人來剿滅也都無功而返,我這個小小的縣令也是干著急沒有辦法啊!”
  孟縣令一邊說,一邊用眼光瞟著包拯。包拯听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孟秋生一見包拯不再說話,忙起身說:“大人一路舟車勞頓,一定累了,下官這就領你們下去歇息,剿滅匪徒之事明天再說也不遲。”
  包拯一路隨眾人走來縣衙,的确也有點累了,而且自己的行動想必也已被藍驍得知,并不在乎一日兩日,便答應下來。孟秋生領著包拯,公孫策和黃如龍等人徑直來到書房后邊的一幢房子前面,回頭對包拯說:“包大人,下官這個縣衙早已建成,地方窄仄,只好委屈諸位住在一起了,以前几位大人來時也是住在這儿的,大人有什么事儿可以再呼喚下官。”
  包拯點點頭,孟秋生轉身离去。公孫策推開房門,眾人先后進屋,見里面雖然布置簡單,但頗為幽雅,光線也很好,都非常滿意。不一會,有下人端進熱水和飯菜,几個人洗過臉,吃飽了飯,倒頭便睡。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几個人奔波了很長時間,都累得夠嗆,睡意頗濃,然而有一個人卻怎么也睡不著,他就是隨包拯前來的襄陽縣令黃如龍。憑良心講,黃如龍為官一向清正廉洁,愛民如子,誰想在施俊這件案子上意气用事,冤枉了施俊,要不是包拯及時赶到,恐怕就要冤殺無辜的施俊。雖然包拯并沒有過份責備他,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做官的最重要的是兩點:一個就是清明。不管有多么廉洁,如果斷案稀里糊涂,那么這個官也不會得到人民的擁護,而自己卻偏偏在這清明二字上出了差錯。念及以往的經過,黃如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就在他獨自煩悶不已的時候,忽然听見一陣奇异的輕微的聲響。他猛地一惊,側耳傾听聲音的來處,奇怪的是他怎么也判斷不好聲音的方向。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突然變得悄無聲息,他急得從床上欠起身來。就在這時,他的頭頂上方懸挂的一幅畫突然莫名其妙地動了起來,接著是一陣輕輕的摩擦聲,一段牆皮竟奇跡般地向外開了出去。躺在床上的黃如龍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的,沒錯,那牆是被打開了。正當他被惊駭得睜大眼睛的時候,從那個破開的牆洞里一個接一個地跳出四個人來,而且照直向包拯的床摸去。借著從外面隱約射進來的微光,黃如龍看見那几個人手上都拿著閃閃發光的刀。這可把黃如龍嚇坏了,他一邊大聲叫著“抓刺客,抓刺客”,一邊從床上跳起來向刺客扑過去,而這時為首的刺客也向沉睡中的包拯舉起了刀。
  血光迸濺,只听見凄慘的叫聲響起來。
  在門外守衛的王朝和馬漢听見響聲,急忙破門而入,只見前面那名匪徒正從黃如龍身上拔出刀來又要再刺,便大吼著沖了上去。剛剛躺下休息的展昭和張龍、趙虎听見喊聲也連忙穿上衣服赶了過來。那四個刺客一見人越來越多,眼見刺殺包拯已是不可能了,還是盡早逃命要緊。四個人打個暗號,就要往來時的牆洞那邊跑,誰知打開的那塊牆皮竟然莫名其妙地關上了。四個人一下子傻了,后面赶過來的展昭等人趁机砍翻了兩個,另外兩個見狀拋下手中的兵刃奪路往門外跑去。王朝与馬漢緊跟著追了出去,卻又瞬間轉了回來,只見歐陽春和智化把逃走的那兩個刺客一人一個給提了進來,一下子摜在地上。二個人在地上蜷作一團,不住地顫抖,滿臉都是惊恐的神色。包拯相這時和公孫策也都醒過來,了解清楚剛才發生的事情,歐陽春也從怀中掏出止血生肌的金瘡藥給縣令黃如龍敷上。展昭沖著那塊關閉了的牆皮叫道:“四哥,你還不出來,里面不悶嗎?”
  話音剛落,那片關閉的牆皮又慢慢打開,蔣平笑嘻嘻地從里面跳出來,指著地上蜷縮的兩個人罵道:“你們几個小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敢來這里撒野,有我翻江鼠在,你們還想跑嗎?”
  包拯穩定心神,吩咐張龍:“張龍,你赶快去把縣令孟秋生找來,這里鬧得這么厲害,他怎么還不見蹤影,而且此屋的秘道恐怕他也知道。”
  張龍去不多時,就回來了,向包拯說道:“包大人,卑職去找孟縣令,沒想到他已經在寢室中自盡身亡,現在一家人正伏尸大哭呢。”
  包拯听完,點點頭,把他自盡的原因已經猜個八九不离十。這時張龍又從怀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包拯道:“包大人,那孟縣令自盡前給大人留下一個紙條。”包拯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字跡凌亂不堪,可見孟秋生留此言時心情如何。紙條上寫道:“叩拜包大人足下,下官孟秋生罪孽深重,与山匪勾結,為禍朝廷,殃及百姓,自覺于理于法皆無存身之地,乞以死相謝,惟念妻儿皆無辜,万請包大人饒恕,令其歸鄉,下官孟秋生再拜。”
  一紙遺文,孟秋生畏罪而死,包拯也是唏噓不已。沉吟半晌,這才沉下臉來問地上的兩個人:“你二人從何處而來,為什么要謀害本官?”
  兩個人本來都嚇坏了,經過這一番折騰,又有點緩過神儿來,其中一個面目陰鷙的攔住剛想說話的同伴儿,接口說道:“我叫丁雄,他叫呂慶,我們都是從赤石崖上赶來殺你這個貪官的,被你們抓住,是我們哥倆儿學藝不精,要殺要剮我們伸直了脖子侍候著!”
  包拯第一次被人罵作貪官,一時之間竟有點哭笑不得。蔣平沖著歐陽春笑笑,歐陽春領會了意思,懶洋洋地走到兩個人面前,故作夸張地看了兩人几眼,突然從怀中掏出兩根細長的東西來,丁雄和呂慶被嚇了一跳,仔細一瞧,只見歐陽春手里拿著兩條小蛇。兩條小蛇模樣非常可愛,在歐陽春手中交頸相嬉,溫馴無比,兩個人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都納悶不已。只听歐陽春慢吞吞地說道:“我這兩只小東西,什么都不愛吃,就是喜歡吃人的肝肺,几天沒吃,兩個小家伙也餓坏了。”說著,他拿著小蛇走到丁雄面前,左左右右瞅了個遍,瞅得了雄心里直發毛,“小子,你倒挺橫,是條漢子,俺歐陽春佩服你,”說著,歐陽春又對手中的蛇說道:“小家伙,餓了吧,今天我讓你們開開齋!”
  那兩條小蛇听后竟然在歐陽春的手上拍打了几下尾巴,好像极為興奮的樣子。歐陽春一把捏住丁雄的臉頰,使他閉不上嘴,順手把一條小蛇放了進去,丁雄想吐吐不出來,想咬卻又用不上牙齒,嚇得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忽然歐陽春打了一個呼哨,只听丁雄慘叫一聲,剛才鑽進他嘴里的那條小蛇得意洋洋地爬出來,吱吱地叫了几聲。歐陽春好像不高興地喝斥道:“你這小家伙儿,告訴你不要咬人舌頭的,你這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眾人一看,丁雄的嘴角果然有鮮血流了出來。歐陽春又拿著小蛇走到呂慶面前說:“兄弟,你也是條漢子,要不要試試,這次我保證不讓它咬你的舌頭。”
  面對慢慢湊過來的小蛇,呂慶嚇得緊閉雙眼,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那還不快點回答大人的問話。”歐陽春在一邊不失時机地追問。呂慶睜開眼睛,瞅了一邊的丁雄,丁雄本來想搖頭,一眼又看見歐陽春手上絲絲吐著舌頭的小蛇,嚇得一哆嗦,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呂慶這才把事情經過講述開來。
  原來孟秋生自從与藍驍勾結之后便在這座房子的牆壁上動了手腳,人可以由那個牆洞潛入屋中,上几次朝廷派來剿殺藍驍的首領便都是在這個屋中被山匪殺害,群龍無首,這才被山匪屢屢擊敗。
  包拯听完,非常吃惊,沒想到朝廷命官竟然也和山匪勾結,荼毒生靈,要不是此次自己死里逃生,還不知這幫山匪會為害多久,看來天下決非一派平定安康。想到這儿,他突然問道:“呂慶,我且問你,赤石崖每年搶劫過往客商,所得錢財絕對不會是個小數目,是否都花費在你們山寨上了呢?”
  “這個問題草民就不清楚了,因為我在寨中位卑職小,根本無權參与這些問題,不過了雄可能知道一些。”
  正在一邊強忍疼痛的丁雄听了這話之后,气得半死,狠狠地瞪了呂慶一眼,本想不說,卻又看見旁邊虎視眈眈的歐陽春,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慢吞吞地說道:“山寨中具体花多少錢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武當縣內有個富戶与山寨交情不錯,但他每次進山都蒙著面,神神秘秘的,我也看不清,只听人說他姓趙。”
  “我問你,你們前几日抓走的一個叫艾虎的孩子怎么樣了?”身為艾虎師父的智化擔心徒弟的安危,頗多憂慮与急迫地問道。
  “我們知道少俠与几位俠客都有淵源,自然不敢太過得罪,現在正被寨主關在后山的地牢里。本來我們以為抓住艾小俠是大功一件,肯定會得點賞賜,沒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知從哪儿跑來個姓李的小白臉子,把大寨主和二寨主給唬住了,對他言听計從,我們哥几個可光剩喝粥的份了!”呂慶說得唾沫橫飛,看來是怨气不小。
  “那個姓李的是不是叫李平山?”一直在旁邊聆听的公孫策插嘴問道。
  “可能是吧,看他那副德性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們弟兄几個為山寨出生入死,到頭來還他媽的不如他的几句話管用……”
  包拯和公孫策對望一眼,佳蕙說得沒錯,李平山果然逃到了赤石崖上,而且混得也不錯。這時,呂慶還在那儿嘮叨不止,包拯擺擺手,王朝和馬漢過來把兩個人弄出去關了起來。
  隨后,包拯又把史云等人叫了起來,詳細詢問赤石崖的情況。赤石崖山勢高峻,而且只有一條路能夠通向山寨,其余三面全是懸崖峭壁,山寨易守難攻,而且赤石崖被藍驍經營多年,匪徒也著實不少,真要打起來恐怕還要費點力气。不過好在有歐陽春、智化等几位江湖人士助陣,再在武當縣衙中選點人手,力量也不可估量。而且一場酣睡也被丁雄几個人給攪了,几個人索性連如何攻山也商定下來。計議已定,包拯拉上公孫策,笑著說道:“公孫先生,隨本官去看看黃縣令吧,若不是他舍命相保,這武當縣衙就是我包拯的葬身之地了。”
  夜色更深,赤石崖大寨之內卻一片光明。
  藍驍坐在一片燭光之中,滿臉焦灼,一張黝黑丑陋的面孔顯得更加嚇人,二寨主葛瑤明和新進走紅的李平山在一旁坐著相陪。
  “不知丁雄和呂慶此行能不能成功,如不成功,我們只好和包黑子大干一場了!”藍驍說著,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自言自語道:“都這個時候了,他們也應該回來了,不知他們是不是被包黑子給抓住了?”
  “大哥,”李平山站起來,走到藍驍身邊說,“讓丁雄和呂慶去殺包黑子只是咱們反擊的第一招,不行還可以依山勢死守,量他們也奈何不了咱們,再說咱手中還有后山石牢里那個死小子作人質,包黑子他們敢輕舉妄動就剁死他,最慘咱還可以去趙無忌那里避一避。”
  “不行,不行!”葛瑤明呼地站起來說道,他的耳朵上還包著紗布:“赤石崖我們已經營多年,輕易不能放棄,再說占山是咱的看家本領,換個地方還真怕适應不了呢?”
  “好了,好了,”藍驍在門口揮揮手,不耐煩地說:“你們都別爭了,時間也不早啦,都回去歇著吧,讓我清靜一會儿。”葛瑤明和李平山答應著往外走,藍驍卻又把他們叫住說道:“回頭儿你們告訴張立,如果包黑子派人來攻打山寨,我們抵擋不住的話,就讓他把那小兔崽子提到前山,能擋一時就擋一時,到時我們再想別的辦法,我就不信這個邪!”
  清晨,武當縣衙籠罩在一片緲茫的霧气之中,偶爾有几聲鳥鳴從茂密的樹林中傳出來。包拯信步出屋,看著眼前恰人悅目的景致,神采飛揚,對隨后走出來的公孫策說:“公孫先生,如果不是為了來剿滅藍驍,這里倒的确是一個避暑納涼的好去處,藍驍也挺會選地方的。”
  “是,大人連日操勞不已,學生也在為大人擔憂,不如就在平定赤石崖之后在此小住几天怎么樣?”
  “這個主意不錯,不過那要看到時是不是有時間。”沉吟一會,又說道:“傳令下去,全体人員快用早飯,飯后出發去攻打藍驍!”
  婉蜒曲折的山路上,包拯等人正艱難地跋涉著。史云不停地在后邊指著前行的道路。公孫策忽然問道:“史壯士,你說赤石崖上只有一條路可以通行,不知是否還有路可通?”
  史云搖搖頭說:“据我所知是沒有了,我們几個都是以打魚為生,不常走這里,而且這里又被這群惡人占据,連一般的獵戶都不敢來。”
  “果真如此,那還真要費點儿力气。”
  “公孫先生,”老三徐慶把腦袋伸出來說:“你就放心吧,有我們哥儿几個在,包管有一個殺一個,有兩個滅一雙,把個赤石崖殺得雞犬不留。”
  “老三,別胡說,你別忘了,艾虎可還在人家手上呢!”老大盧方生性持重,對冒冒失失的徐慶訓斥道。
  眾人爬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山路,一座迥然不同的高大山峰突兀地擋在面前。史云抬手一指說:“包大人,前面這座山就是赤石崖了。”
  包拯抬眼往上看去,只見赤石崖拔地而起,山上群林擁翠,怪石磷峋,山間飄浮的云霧迷蒙地籠住了山巔,山下根本看不真切,一條小路直向上爬升到飄搖動蕩,濕气氤氳的云霧之中,這可能就是通向赤石崖的路了,他心里這樣想著,對后邊的人說道:“大家分散開來,順這條山路往上走,小心敵人的突然襲擊。”說著,他率先往山上走去,展昭、王朝、馬漢等人連忙護送左右,眾人提高警惕,往山上走去。
  令人奇怪的是,山上出奇地靜,連一點儿風吹草動也沒有。不一會,隊伍停下了,原來前面修了一道寨牆,依山而建,高不可攀,而且城牆之上人頭攢動,刀槍林立,有不少人把守。眾人仰望高牆,一時都不知該怎么辦。蔣平忽然趴在展昭的耳邊低聲說了几句,展昭笑笑,隨手打了蔣平一拳,回身從士兵中叫出几個人來,擠到前面。包拯正納悶不已,那几個士兵卻破口大罵起來,几個人語調一致,對那些罵人語句又出口成章,滔滔不絕。無論是誰,如果成為這几個人的攻擊對象,都會放棄涵養而怒气大發的。公孫策笑著對包拯說:“大人,你我果真是疏于陣仗,連這最簡單的罵陣之法,都想不起來。”
  那几個人使足了力气,口沫亂飛地狠罵一通。起初,寨里的人忍耐得住,后來就嘈雜之聲漸起,不時地有人探出頭來對罵几句。底下罵陣的几個人時間一久也覺得疲累,索性搬塊石頭往當中一坐,不絕于耳地向上罵起來。
  蔣平在后邊對展昭說道:“熊飛,你看著,這幫龜孫子們可要忍不住了。”話音未落,寨門“嘩啦”一下打開了,一群嘍羅從里面怪叫著沖出來,為首的是兩名身材高大、面貌丑陋的男人,其中一個耳朵上還包著白布,正是藍驍和葛瑤明。
  兩軍對壘,公孫策揚聲說道:“藍驍,你占山為匪,謀害朝廷命官,魚肉一方百姓,罪大惡极,現在包大人已經來此,你還不快快繳械投降,這樣還可對你予以輕判!”
  “呸!”葛瑤明脹紅了臉,大聲叫道:“你甭嚇唬我們。我們可不怕官,割掉了腦袋不就碗口大的疤嗎,有什么招儿你們就盡管使吧。”
  話雖說得硬气十足,然而底气卻不足,一副色厲內茬的樣子。這時,徐慶手提一根大棍從后面擠過前面,沖著葛瑤明一挑大拇指,說道:“嗯,不錯,不錯,有骨气,我徐慶就佩服你這樣的人,來,來,咱倆人比划比划!”
  葛瑤明一听對面的這人就是五鼠之一的徐慶,差一點沒尿了褲子,卻又不能在眾人面前裝誘,硬著頭皮走上前來,顫抖著舉刀向徐慶抱抱拳。徐慶見狀,哈哈一笑,也不多說,舉棍向葛瑤明砸過去。葛瑤明一見來勢凶猛,一咬牙,一閉眼,雙手捧刀向上擋去。只听一聲震響,火花迸濺,葛瑤明只覺兩手疼痛難忍,几乎把刀扔了,趁隙把刀拿過來一看,刀刃上被砸開一個大缺口,這才知道徐慶力气大,非自己可比,再也不敢以硬碰硬,只好采取周旋躲避的招式。但是,他連艾虎都打不過,又怎么是徐慶的對手。一不小心,刀正好磕在徐慶的棍子上,葛瑤明一咧嘴,刀撒手而飛,穩穩地插在很遠的一棵大樹上,刀柄依然嗡嗡顫動不止。
  葛瑤明一看麻煩了,掉頭撒腿就跑,邊跑邊喊:“大哥,李平山呢,還不赶快讓他把艾虎那小子提過來擋上一陣子!”藍驍一听也醒過神來,左右看看,又喊了几聲,卻沒人答應,這才著急地對著葛瑤明喊道:“老二,這里沒有他,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那還快撤回去!”葛瑤明几乎都要哭了。眾嘍羅慌忙掉頭逃竄,藍驍邊跑邊回頭喊:“老二,快點儿,快點儿,那只老鼠要追上你了。”
  其實葛瑤明何嘗不想跑快點儿,然而腳丫子就是不听自己使喚,徐慶從后面緊赶几步,揮起一棍,葛瑤明連哼都沒哼一聲,腦漿迸裂,倒地而亡,這邊的官兵見狀,興奮地叫著掩殺過去。藍驍一跺腳,也不要葛瑤明的尸体了。倒頭猛跑,眼看要到寨門了,他沖著上面守城的匪徒喊叫著:“關寨門,快關寨門!”
  就在藍驍剛剛逃進寨門的那一刻,寨門“光昇”一聲從里面關上了,不但包拯他們被關在寨門外,就連有些嘍羅也因為行動遲緩被丟在后面。他們一齊擁在門邊,一邊用惊恐的眼光看著后邊逼近的官兵,一邊哀號著請求藍驍開門,然而寨門卻始終紋絲不動。
  隨后,一幕令人高興的景象出現了:那些被關在門外的嘍羅拋下手中兵刃,轉身跪倒在地,一動也不動。
  包拯見狀,命令眾人不要濫殺,讓人把這些繳械投降的嘍羅集合在一起,留人看守,眾人不費吹灰之力就來到寨門前。但是卻從此止步,因為那寨門根本不可撼動,眾人雖到門前卻無法破門而入。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寨內變得一片混亂,不斷有呼喊之聲隔著門縫傳過來。
  “哎喲,不好啦,那個臭娘們的彈弓太厲害了!”
  “他媽的,這几個死老頭子也不好惹,赶快逃命吧!”
  “哎喲,疼死我了,那個臭娘們的彈弓把我的眼給打瞎了。”
  只听見里面鬼哭狼嚎,一片大亂,外面的人都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盧方轉身對韓彰說道:“老二,你的活儿可來了。”
  韓彰答應一聲,走到門邊趴在地上,從背后掏出兩個類似于人手的東西套在手上,開始挖起來。包拯看了大為惊异,問道:“難道二俠要從這里挖土進去不成?”
  “大人,你莫要忘了,我韓彰的綽號叫什么。”韓彰回頭笑著說。
  眨眼之前,韓彰的身邊就堆了一堆土,他把頭埋進去繼續挖。土不斷地被他從里面甩出來,地上漸漸隆起一個大土包,而韓彰卻從地面上完全失去了蹤影。公孫策低聲對包拯說:“大人,我曾听展護衛講述,韓二俠綽號叫作‘徹地鼠’,他的拿手好戲就是土遁術。”
  包拯贊許地點點頭。過不多時,只听里面傳來几下輕微的叩門聲,接著便是一陣吱吱呀呀的鉸鏈響動,眾人忙在門外合力推門。在一片歡呼聲中門被推開了,而里面的韓彰卻正得意洋洋地拍打著身上的泥土。
  正在寨內山路上亂作一團的匪徒們一見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更加惊恐,四處尋路逃竄,無奈四周都是緩坡,而緩坡下面就是深不可測的懸崖,失足跌下懸崖的嘍羅的慘叫聲惊醒了其他人,一個勁儿地往山上猛跑,不再四處逃竄。
  歐陽春惦記著艾虎的安危,一眼看見藍驍几步赶了過去,揮刀指著藍驍說道:“惡賊,你把我那義儿怎么樣了?”藍驍眼見大勢已去,自恃絕無活命可能,一咬牙,撒潑似地揮著狼牙棒照歐陽春打去。歐陽春使刀一撩,“嚓”的一聲,藍驍手中的狼牙棒便短了一截。原來歐陽春手中拿的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兩人打了几個回合,藍驍手里只剩下一截短棍。歐陽春一刀砍去,藍驍舉棍儿相迎,只听“卡嚓”一聲,短棍被削斷,而刀卻隨勢砍在他的額頭上,鮮血順著傷口滴滴答答地流下來。藍驍慘叫一聲,二目圓睜,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气絕身亡。而后,歐陽春運足力气向山上喊道:“你們這群人听著,藍驍罪大惡极,已伏誅而死,你們負隅頑抗也毫無益處,不如繳械投降。”
  剩下那些唆羅一見藍驍都死了,索性把手中兵器一扔,雙手一舉,都投降了。本應有一場凶殺惡戰的戰斗卻在短時間內結束,官軍忙著打掃戰場。蔣平眼光四處尋覓,忽然看見遠處有五個人正拐上一條小路,非常納悶,又多看了几眼,一下子看見為首的高個子背后背著一個大紅葫蘆,樂得一蹦多高,扯開喉嚨喊道:“沙大哥,沙大哥,沙大哥,沙龍,沙龍,我是蔣平,你們別走啊!”
  遠處急急走的那五個人听見喊聲,停住腳步側耳听了一下,然后大踏步向這邊走來,蔣平等人也大笑著往山上跑去。為首的那個高個子率先沖下來与蔣平擁抱在一起,接著又与其余几人說說笑笑,隨后又有兩個人從山上大叫著沖下來,笑個不停。原來沖下來的這三個人也是江湖人物,高個子叫沙龍,另外兩個一個叫孟杰,一個叫焦赤,与蔣平眾人都极為熟悉。几年前,沙龍和孟杰,焦赤及家人隱居起來,沒想到竟在這里偶遇。沙龍笑著呼喚最后走過來的兩位年青女子道:“鳳仙,秋葵,還不赶快來見過几位叔叔!”
  兩名妙齡女郎走過來与眾人一一見禮,沙龍介紹說那個手拿彈弓,長得俊俏美麗的是他的女儿,名叫鳳仙;另一個手拿大棒,長得比較丑陋的是他收養的女儿,名叫秋葵。葛瑤明那半個耳朵就是被鳳仙用彈弓打掉的。
  一群昔日好友几年之后重逢,情景自然十分熱鬧,分頭述說分別這几年的各自經歷,仿佛已有多少年未見似的。寒暄之后,展昭對沙龍說:“沙大哥,包大人今天也來了。你是不是過去見上一見?”“我看就不必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臭脾气。”
  沙龍正推辭著,包拯卻笑著走上前來對他說道:“沙壯士,今日一仗,你的功勞不可埋沒,否則不知又要費多少周折,本官代表諸位軍士多謝你了!”說著,包拯就向沙龍拱手行禮。沙龍雖然是個江湖漢子,卻也知道包拯的禮是不好受的,慌忙跳在一邊,以手相扶,后邊的諸位俠客高聲喝起彩來。原來沙友等人隱居之后住在高赤石崖不遠的一個名叫臥龍溝的山村里,終日不問世事,以打獵為生。藍驍行徑他也略知一二,但人單勢微,不好行事,而藍驍也知道沙龍等人不好惹,亦不去騷扰,臥龍溝与赤石崖可以說是相安無事。昨天,沙龍偶然之間听說朝廷要派人來剿滅藍驍,而且聲勢与以往不同,便決定出一份力,領著自己的結拜兄弟孟杰,焦赤及兩個女儿鳳仙,秋葵赶來幫忙。剛才包拯等人在門外听到的混亂吵鬧之聲便是由這五個人一手創造的。眼見官軍已攻破大門,山匪大勢已去,不愿再涉足塵世的沙龍這才抽身离去。誰知蔣平眼尖,一眼看見他背后背的家傳寶貝,出言呼喊,眾俠客才因此相見。盧方抓住空隙問道:“沙大哥,都說這山只有一條路,你們是從哪儿上來的?”“不然,赤石崖一條路只是對那些武功平常,不諳地形的人說的,如果武功有一定根底的話,山側也不一條路可以爬上來,這是我打獵時發現的。”
  “大人,”一直站在包拯身邊的公孫策開口說道,“怎地沒有見到李平山呢?”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是啊,讓個始作俑者又跑到哪里去了呢?葛瑤明死前曾叫著讓李平山去帶艾虎,當時眾人也未加理會,那么他是不是去殺害艾虎去了呢?蔣平第一個先跳了起來,急急叫道:“好個惡賊,竟敢去害我侄儿,我非把他碎尸万丈不可!”
  眾人正急得直跺腳,忽然徐慶嘿嘿笑了几聲,用手往山上指了指,張張嘴,眾人這才看清山上正走下兩個人,這時徐慶才說道:“你們都瞎著什么急啊,那個小瘸子不是艾虎又是誰?”
  眾人定睛一看,可不是嗎,艾虎正步履蹣跚地被一個人攙著往山下走,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矯健和硬朗,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歐陽春看著心疼得淚差一點儿流下來,連忙迎了過去。艾虎一見義父站在面前,面容慘白地笑了笑,就要躬身施禮,歐陽春一把將他扶住,眼含淚水說:“孩子,你受委屈了。”
  “義父,”艾虎顫抖著手指著攙扶他的人說:“這個人叫張立,也是山寨上的,但孩儿卻多虧他照顧又提前藏在一個山洞里,要不然就被那個叫做什么李平山的惡賊給撞上了,望父不要為難他。”
  “救了義儿你是大功一件,義父感謝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難為他,而且他能痛改前非,包大人也會寬恕他的!”
  包拯听到艾虎提及李平山,轉身問展昭:“展護衛,你可曾看見李平山?”展昭搖搖頭,又問其他人,結果也一樣。眾人暗自納罕:難道李平山飛走了不成?
  正在眾人猶疑不已的時候,一邊仁立的沙鳳仙一拽沙龍的衣角說:“爹爹,咱們上山時不是碰到一個人下山嗎,那個人是不是李平山呢?”
  “不會吧,那個人分明不會武功的,沙龍搖搖頭,卻又對包拯等人說道:“我們上山的時候,正碰上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我們問他,他說是被藍驍掠來作師爺的,剛剛趁亂跑出來,恐怕走正道會被刀劍傷著,只好走這條路,我見他一副瘦弱斯文的樣子,就告訴他那條路沒有武功的人根本走不了,他卻說自己帶著繩子呢,不知那人是不是你們說的李平山?”
  “那人是不是面皮白淨,穿著頗有書卷气,而且嘴邊有一顆特別明顯的黑痣。”公孫策在一旁仔細描繪著。
  “好像是的,”沙龍小心回憶著,忽然興奮地大叫起來。“對,對,沒錯,我記得他跟我說話時嘴角邊有一顆黑痣上下亂顫的。”
  “大人,”听完沙龍的話,公孫策對包拯說:“李平山雖然依附赤石崖不久,想必他也四處摸好了地形,今日一見找不到艾虎,或許他也清楚既使有艾虎亦無濟于事,知道留下只有死路一條,便由側路逃走,同時撒謊騙過沙龍等人,平安脫身,這樣看來,李平山果真奸滑無比,也算得上是個角色,只是不知他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脫不了自己的罪惡的。”說著,包拯轉身吩咐王朝等人:“你們速去清點一下傷亡數字,所俘山匪先關在武當縣衙,待新任縣令到任時交由他處理,我們下山吧。”
  “包大人,”蔣平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似地湊上來說道:“匪徒今天雖然殺的殺,抓的抓,但匪巢卻還在,說不定哪天又有一群人來此占山為王,禍害百姓,那咱們這罪可就白受了。”
  包拯點點頭說:“這的确是上問題,但不知蔣四俠有何對策?”
  “什么對策?一把火把這賊窩燒了不就一了百了啦!”說著,蔣平回頭對沙龍說道:“沙大哥,這回可該讓你的傳家寶發發威啦!”
  沙龍答應著從背后解下大紅葫蘆,把葫蘆嘴沖著山上的賊巢,“啪啪啪”拍了三下葫蘆屁股,三顆火球高高飛起來,划過几道优美的弧線直落在房屋中,不一會儿,熊熊大火就燃燒起來。蔣平不慌不忙地叫過許多兵士,吩咐他們照看火勢,防止蔓延到樹林里,又分出一撥人馬把寨牆也扒掉,這才轉身對包拯說:“包大人,這么做還行吧?”
  “好,好,蔣四俠果然頗有大將之風。”
  “包大人過獎,過獎!”
  蔣平笑著打個哈合儿,眾人這才在一片火光映照和塵灰飛揚之中往山下走去。包拯邊走邊對公孫策說:“公孫先生,本官記得丁雄曾說過赤石崖和武當縣內一姓趙的富戶交往甚密,也許李平山會逃往他那里,回去之后應迅速查找武當縣內趙富戶,有嫌疑的要秘密盤查。”公孫策點頭答應。
  蔣平等人走在后面,焦赤忽然壓低聲音對蔣平說道:“四哥,不知咱那艾虎侄儿至今可曾婚配?”
  “沒有,沒有,歐陽老頭管他挺嚴的,再說也沒有合适的,怎么,你難道想給他作媒不成?”
  “四哥,你看我那鳳仙侄女怎么樣?”
  “不錯,不錯,人既漂亮,又懂事,還會武功,我看蠻不錯的。”
  “那咱倆就使點勁撮合撮合吧!”
  “好,好!”兩個人在后面嘀咕個不停,到后來竟大笑起來,仿佛事情已經辦成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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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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