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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賢命婦獲救回生 忠直臣溯原翻案


  當時朝房內与沈御史厚交的官員,你言我語,都說沈國清不通情理,將王封浩命夫人,不備棺成殮,暴露尸骸于土中,原是欺君重罪。今被包拯拿定破綻,倘或起尸,被他救活,沈國清難免過刀而亡了。
  不言奸党紛紛議論,且說包拯自己忖度,倘將孫武縱回,只恐他情虛要尋短見,反為不美,即令張龍、趙虎,領了三般國寶,又邀了孫侍郎帶同沈御史,往他府行而去。只有孫兵部倒也心上不安,不知包拯果能起尸与否,又見他邀了孫武兄弟,以故放心不下,便同至沈府而來。
  當日包公緣何抹煞李太后之事不提,單奏楊、狄、孫、沈之事,只因尹氏的尸骸過不得七天,倘至七天,就難以還陽了,故以救活性命為先,將李太后之事暫且丟下。
  且說包公進了御史衙,孫家兄弟并至,沈御史只得引至里廂,大小衙役房吏人等,吃惊不小,議論紛紛,不明大人犯了何法,包公來抄沒家產。當日沈御史指明埋尸之所,包爺与孫家兄弟,一同舉目,果見一叢月桂,是新种植之象。包爺立差排軍,將泥土扒開,扒去泥土,仍覺陰風慘慘。穴內女尸,面目如生,略不改色。包公歎息道:“可怜一位賢德夫人,遭此一難!”二孫兄弟,也覺駭然。沈御史見了,心中煩悶,默默不言。包爺又道:“這尸骸是你妻否?”沈御史說:“是。”包公又吩咐董超、薛霸二役,小心細細起尸。兩個排軍領命,即將尸骸悠悠扶起,安放僻靜所在,又命張、趙二人,將溫涼帽子戴在夫人頭上,還魂枕扶置首下,返魂香放在身上,令四排軍遠离,令丫環侍女近前。
  二孫兄弟,心中焦悶,不想包黑之言,完全應驗。正要別了包拯回衙,只見包公冷笑道:“排軍速將孫侍郎拿下!”他是朝廷重犯,哪里放得?此法律當然。排軍領命,即上前將孫侍郎拉定。孫兵部見了大怒,挺胸直前,喝道:“包拯!你非奉旨,怎生胡亂拿人?快些放了吾弟,万事全休,若不依時,与你一同面君。”包公冷笑道:“這案子有你令弟在內,他原是朝廷犯人,是非且待尹氏活了,再分皂白,若詢問后有罪時,應該究辦,倘若錯拿無辜,定罪下官。大人且請回衙,休得多管。”原來孫兵部仗著龐洪之勢,党羽相連,橫沖直撞,欺侮同僚,單懼包拯的硬性,當日含怒不言,吩咐打道回到龐府,另有一番忿話,不提。
  單表包公令排軍兩人,押了孫武、沈國清,一同收禁天牢。但侍郎不上刑具,只因未奉君命,止拘阻他不得回衙,恐眾奸党等,又生枝節。當日沈府家人仆婦,個個嚇得惊慌無措。包爺在御史府中,只待救活了尹氏,然后回衙問供。又吩咐公堂上面,炷上名香,包爺下跪,叩禮當空,告祝上蒼,過往神祗,地府閻君,本都城隍,伏惟鑒察,說明奸臣誤國之由,立心秉公報國之意。禱告已畢,仍起而坐于公堂。自有沈府家丁,遞送茶湯。是日天晚,將近黃昏,另行佳釀美肴,送与包公用畢。不表。
  且說孫兵部來到龐府謁見國丈,龐太師聞言呼道:“賢婿你到沈府去過,可知事情怎辦?”孫兵部道:“岳丈大人,休要提起,可惱這包黑全無半分情面,一到沈府,果然于泥土內起出一女尸骸,面目如生,并未腐消。又將吾弟攔阻留下,說他是案內之人,難以釋放,因与沈兄一并收禁了。倘若尹氏果被這包黑賊救活還陽,只憂究明此事,吾弟与沈兄即難逃遁了。”龐太師听罷,不胜煩惱。又深恨包拯不往陳州,特赶回朝,偏究此事,老夫也有干系,日夕使吾不安。便道:“賢婿,吾想沈國清平日之間,十分精細能干,今此事愚呆了。妻死緣何不備棺槨埋葬,胡亂埋于土內?況屬冬天,自然肉体不消化了。圣上三般還魂活命寶貝,出在東洋高麗,太宗時入貢,留傳至今。前者包拯曾救過被冤兩命,今尹氏又經包公領辦,必能复活還陽。被他究出真情,二人正法,難免一刀之慘,連老夫也有礙的。今日事情破綻盡泄,即深宮通線,也難解救得兩人之命。”孫兵部听了。長吁一聲道:“可怜吾弟一命,斷送于包黑賊之手!”
  翁婿之言慢表,且說包公是晚用膳畢,已有一更將殘,只覺得寒風慘慘,青燈一明一暗。家人侍女在旁,將尹氏夫人聲聲呼喚。少停初交二鼓,包爺早已傳命他家人于夫人睡處,遠遠用火盆四圍烘暖,不一刻,只見夫人手足微微轉動,一呼一吸。有張、趙二人遠遠瞧見,啟上包大人道:“尹氏夫人轉活還陽了,手足已有活動的情形。”包爺听了言道:“他還陽好了,然他在土數天,身体定沾了寒土之气,速備姜湯,与他吞下才好。”二役傳言,有侍女忙往取姜湯傾灌夫人喉中。包爺复叩禮上蒼已畢,已有三更時分。尹氏夫人身体移動,雙目微張。包公高位遠遠觀瞧,心頭喜悅,又命取回三般寶貝,道:“夫人身負冤屈,歸陰數日,今幸喜還陽,皆圣上寶物之功。”又吩咐沈府家人,小心扶起夫人。又叫眾侍女殷勤守護,不要臥睡。眾侍女遵著包公吩咐,挽夫人進內,小心伏侍沐浴更衣。又有家丁婦女不下百人,都說包大人神手清官,將我家夫人救活,交頭接耳,不胜喜歡。
  且說當夜包公又喚役人將后庭土穴填平,吩咐從役一同回府,已是四更時候。至天將黎明,帶了三般法寶,要繳還圣上复旨。這時天色尚早,君王尚未坐朝,文武官員,都在朝房候駕,尹氏夫人复活,文武官知者很多,都說包公是位异人,將人救活,莫非他不是凡間之人?不拘忠佞,都有話說。只有孫秀、龐洪心中納悶,有什么心思來答話呢!不一刻圣上登殿,文武大員呼拜已畢,分班侍立。有包爺執笏當胸,俯伏而奏道:“老臣包拯見駕!”圣上先詢問尹氏之事。包公奏道:“臣啟陛下,那尹氏已于昨夜二更時候還陽。再生之德,皆叨陛下洪恩。今臣复旨,并繳還三般法寶。”
  天子听了,喜气洋洋,言道:“活人之命,功德彌天,今包卿數次救活枉死之人,乃代天活人,其功不小,上帝賜福無涯,如此朕也難及了。但以后如有被屈身亡者,又請此寶,如此拿來拿去,豈不周折費事?如今就將此三般寶貝,賜与卿收藏,以后若逢冤屈枉死,便宜行事搭救可也。”包爺謝恩,又奏道:“昨蒙陛下命臣審究李沈氏呈狀重案,伏乞陛下將邊關楊元帥本章,并沈氏御狀,一并賜交于臣,核對分明,并求敕發焦廷貴与臣,方能面質詳明。”嘉祐君道:“依卿所奏。”命內侍速取來邊關本章,并李沈氏的御狀。又下旨天波府,立取焦廷貴,一并敕交包公究明复旨。包公領旨,收接了本章御狀,嚇得龐洪渾身汗下,手足俱麻,想道:昏君主見不善,發交本章猶可,這紙御狀關系不小,包黑好不厲害,非比別位官員可以用些情面的。李沈氏乃婦女之流,倘究查起御狀來,何人代寫,那沈氏縱生鐵口鋼牙,也難抵他刑法厲害。倘招出狀詞是老夫做的,那時烏紗帽子戴不牢了!
  不表國丈著急,且說包公將本章御狀一一看畢,又啟奏道:“楊宗保的本章上,只有狄青一人退敵。”包公又說:“孫武到關,不查倉庫,只詐贓銀多少,并未詢及失衣冒功的緣由,与李沈氏所呈狀上情節毫不相關,此是破綻机竅。況楊宗保身居邊關主帥,執掌兵柄二十余載,數世忠良將士,朝中棟梁,即圣上也知他是盡忠報國之臣,他怎會私庇狄青,而傷害有功!他既非奸貪之輩,斷無欺君之行。從來婦人告狀,定有主唆之人,臣問案多年,屢試十有九驗。那沈氏乃婦女之流,哪有此潑天膽量?內中豈無膽大勢狠之人唆撥他?故敢放膽叩閽,來冒犯天顏。當此之際,陛下也須追究主唆之人,若非尹氏訴冤,險些被奸臣以假作真,而忠良反遭誣陷了!”天子听了,說道:“當時原是朕未細究,包卿可知主唆呈狀者是誰?”包公推測,十有八九是國丈專主,但想,這奸人非別人可比,女在宮中做貴妃,得君寵幸,料想今日扳他不倒,我且留些地步,也罷。倘若不提出唆狀之人,反被這老奸言我無知識沒用了。不免說出机竅之言,恐嚇他一番便了。因開言道:“臣觀此狀詞,句句厲害懇切,平常人吐達不出,定然是朝中大臣主筆,方得有此狠烈之詞。待臣嚴究出其人,定不輕饒,只求陛下准臣嚴究。”
  國丈听了包公之言,面色由紅而白,又插不得言。天子又道:“包卿,朕思朝內大臣,盡是忠良,李沈氏又在邊關,去此數干里,小小武員之妻,怎能結識朝內大臣?据朕思來,還是邊關上書吏挑唆,卿也不須深究其人了。”包公道:“臣啟陛下,并不是臣定要追究主唆之人,但這主唆者,看得法律甚輕,居心太狠,要害盡忠良,方得稱心。据臣愚見:其狀定必朝內奸臣所做的事情。此等奸佞,全不顧名節,只貪財帛。李沈氏雖不認識朝內大臣,然只用了財帛,不結識也可結識了。”
  國丈當時渾身流汗,暗恨包黑賊當駕前挑起老夫的心病,巴不得君王不再詢問,立即退朝散去。豈知君王偏偏不會得國丈之意,即道:“包卿,既知朝內大臣主筆,可知何人?”包公又奏道:“此狀詞是一品大臣,權勢很重的御戚所寫。”國丈欲待插言辯駁,又因涉及自己,多有不便;欲待不言,又怕這包黑說出他事來,實是進退兩難,懊悔錯于此事。君王听了包公說到朝內一品大臣,又是御戚,心中豈不明白!倘或被他說出來,朕亦無法處分,不如及早收場為是。因道:“包卿,朕思主唆之人,非是正案所關者,卿不須多究了。”包公也猜得君王之意,定礙國丈之故,只得做個人情,稱言:“領旨。”當下退朝。
  不知如何審辦群奸,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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