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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珍珠港


  12月7日,星期日,在首相別墅——我的美國客人——無線電收音机中九點鐘的消息——日本進攻美國——我和總統通話——我給德瓦萊拉的電報——我高興——胜利的必然性——我決定赴華盛頓——上國王書——總統為回程擔憂——英國對日本宣戰——我給日本大使的信——國會一致贊成宣戰——達夫·庫珀先生的任命——美國所受災難之大——菲律賓群島遭到襲擊——希特勒的惊愕——我們討論關于使用“威爾士親王”號和“卻敵”號的問題——菲利普斯海軍上將的冒險計划——缺乏空軍支援——菲利普斯海軍上將撤退——試圖再進——日本人的致命襲擊——“一切沉入波濤之下”——早晨帶來了可怕的消息——我离國的准備——我12月12日對下院的聲明——艾登先生銜命啟程赴莫斯科——我告訴他一些消息。

  那是1941年12月7日星期日晚間。首相別墅中只有怀南特和艾夫里爾·哈里曼同我在一起用膳。我在九點鐘的新聞節目開始后不久,就擰開我的無線電小收音机。有許多項關于俄國前線和在利比亞的英國前線戰事的消息,在這以后有几句話說到日本人在夏威夷襲擊美國船只,以及在荷屬東印度也襲擊了英國船只。接著有一項聲明,說在新聞節目以后將有某某先生作評論,然后將開始听眾問題解答節目,或諸如此類的話。我個人并沒有感到任何直接的印象,但是艾夫里爾說這件日本人襲擊美國人的事情是有點重要性的,因而我們不顧疲勞和休息都坐著不睡。這時,听到消息的膳司索耶斯走進房間說,“十分确實。我們在外面親自听到這個消息。日本人已經襲擊美國人。”大家沉默。在11月11日倫敦市長官邸的午餐會上,我曾經說過,如果日本人進攻美國,英國將接著“在一小時內”宣戰。我從桌旁立起,走過客廳到辦公室,這個辦公室是經常在工作的。我要求接通總統的電話。那位大使隨我出來,他猜想我將采取某种不可挽回的行動,就說,“你不認為最好先證實一下嗎?”
  兩三分鐘后,羅斯福先生的電話接通了。“總統先生,這件關于日本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十分确實。”他回答說。
  “他們已經在珍珠港向我們進攻。現在,我們大家是風雨同舟了。”我讓怀南特去听電話,他們對講了几句,這位大使最初說,“好,”“好”——然后顯然更嚴肅了,叫了一聲“啊!”我再繼續說,“這肯定使事情簡單化了。愿上帝保佑你。”或大意如此的一些話。然后我們回到客廳里,試圖把我們的思想整頓一下,以适應這已經發生了的世界頭等大事,此事具有如此駭人听聞的性質,甚至使那些接近中樞的人物也吃惊得目瞪口呆。我的兩位美國朋友以令人欽佩的剛毅精神忍受這次震惊。我們還不知道美國海軍已經受到什么嚴重的損失。他們不曾悲歎他們的國家已經處在戰爭中。事實上,人們几乎可以認為他們是從一种長期的痛苦中得到了解救。

         ※        ※         ※

  國會到星期二才開會,議員們散居在這個島國的各個地方,當時交通又存在著各种困難。我令辦公室設法打電話給下院議長先生、國會的各党領袖和其他有關人士,要在次日召集兩院聯席會議。我打電話給外交部,要他們准備毫不耽延地辦理對日宣戰事宜(在這方面是有一些手續的),以便及時赶上國會開會,并且一定要召集并通知戰時內閣的全体成員,以及我正确地認為已經獲得消息的三軍參謀長和陸海空軍各大臣。
  我把這事做好以后,我的思想就立刻轉到一向縈縈于怀的事情。我以下列電報發致德瓦萊拉先生1:
   
  1愛爾蘭自由邦的行政首領。——譯者
   
                    1941年12月8日
  現在,你的机會到了。机不可失,時不再來!再次成為一個國家吧!我愿在你所希望的地方同你會晤。
  我也想到在奮斗中的中國,因而致電蔣介石說:
                    1941年12月8日
  英帝國和美國已經受到日本的攻擊。我們一向是朋友,而現在,我們面對著一個共同的敵人。
  我們也發出下列電報:
  首相致哈里·霍普金斯先生       1941年12月8日
  在這歷史性的時刻,非常想念你。——溫斯頓,艾夫里爾。

         ※        ※         ※

  沒有一個美國人會認為我是不對的,如果我宣布說,有了美國在我們這一邊,這對我說來,是最高興的事。我不能預言事件的發展如何。我并不擅自以為已經精确地衡量過日本的武力,但是現在,就在這個時刻,我知道美國已經完全和拼命到底地投入了這場戰爭。因此,我們終于贏得了胜利!
  是的,經過敦刻爾克;經過法國的崩潰;經過在奧蘭的那次可怕的插曲;經過入侵的威脅,當時,除了空軍和海軍以外,我們是一個几乎沒有武裝的國家;經過那潛艇戰的生死搏斗——險些輸掉的第一次大西洋戰役;經過十七個月的孤單奮戰和十九個月在可怕的苦難中由我負荷的艱巨。我們已經戰胜了。英格蘭將生存下去;不列顛將生存下去;聯邦和英帝國將生存下去。戰爭會持續多久,或者它會怎樣收場,沒有人能夠預言,而且在這時我也不關心這樣的問題。在我們悠久的島國歷史中,不管我們受到怎樣的創傷和毀坏,我們將再次以安全和胜利的姿態出現。我們不會被消滅。我們的歷史不會結束。我們在孤立無援時,甚至都不會死亡。希特勒的命運已經決定了。墨索里尼的命運已經決定了。至于日本人,他們將要粉身碎骨。其余的一切只不過是把占壓倒优勢的力量予以适當的運用罷了。据我所見,英帝國、蘇聯,現在又加上美國,他們戮力同心,生死与共,具有兩倍或者甚至三倍于他們的敵人的力量。無疑地,這將要經過一個漫長的時期。我預料東方將會遭到可怕的損失,但這一切只不過是一种暫時的局面。我們團結起來,就可以戰胜世界上的其他一切人。我們前面還有許多災難和無法估量的損失与艱苦,但是對于結局已不再有什么疑慮了。
  愚蠢的人不在少數,而且不僅敵國才有,他們可能低估美國的力量。有些人說,美國是軟弱的,有些人說,他們永遠是不團結的。他們將在遠處閒逛。他們將永遠不會与人揪成一團。他們永遠經不起流血犧牲。他們的民主政治和定期選舉制度,將使他們的戰爭努力癱瘓。他們在敵友的眼中,都將不過是地平線上的一個模糊的斑點。現在,我們應當可以看出這個人數眾多,但是遙遠的、富足而健談的民族的弱點來了。可是我曾經研究過戰到最后一寸土地的美國南北戰爭。
  美國人的熱血曾經在我的血管中流動。我想起愛德華·格雷1在三十多年前對我講過的一句話——美國好像是“一只巨大的鍋爐。一經在它下面生起火來,它就能夠產生無窮的力量”。當我去睡覺的時候心中充滿了并且洋溢著感情与感想,所以睡了一個得到拯救而心怀感激的人所睡的覺。
   
  1愛德華·格雷(1862——1933年),英國資產階級政治家,曾任英國外交大臣和英國駐美大使。——譯者
   
         ※        ※         ※

  我剛醒來就決定馬上去看羅斯福。我們這事在我們于中午開會時提交戰時內閣討論。我得到他們的贊同以后,就上書國王。
                     1941年12月8日
  陛下,
  在我的思想上已經形成了一個信念,認為那是我的職責,即應當毫不耽延地訪問華盛頓,只要此事為羅斯福總統所贊同,而我相信他會贊同的。關于英美防務与攻勢的全部計划必須根据現實情況予以商定。我們也必須留意,勿讓我們從美國獲得的那部分軍火和其他援助受到大于恐怕是無法避免的損失。當我在華盛頓時,艾登先生將在莫斯科,這樣,三大盟國間的一些重大問題當可更易于解決。
  這些理由已于今日由我的內閣同僚們一致接受,因此,我請求陛下允許我出國。我打算很快就乘軍艦啟程,离國期間總共約為三個星期。我將攜同如我赴大西洋會議一樣多的人員前往。
  在我离國期間,掌璽大臣將代理我的職務而由樞密院長、財政大臣和戰時內閣的其他成員加以協助。我打算請陸海空軍三位大臣在這期間暫時列席戰時內閣。在我离國期間,外交部將向樞密院長呈報,國防委員會將向掌璽大臣呈報。當然,我將經常經由無線電与一切在進行中的事項保持接触,并可在必要時作出決定。我打算攜同第一海務大臣和空軍參謀長前往,因為在高的階層上同美國人協商一切辦法乃是最重要的事。
  我希望獲得陛下對此事的批准。關于我的意圖,自當保守秘密。
             陛下的最誠摯、最忠實的臣仆
                 溫斯頓·斯·丘吉爾
  再者:我預料德意兩國按照條約上的義務,都將對美國宣戰。我將延緩向總統提出訪問的建議,直到這种局勢更趨于明朗為止。
  國王同意了。

         ※        ※         ※

  前海軍人員致羅斯福總統          1941年12月9日
  收到你的12月8日來電,謝謝。現在我們既然如你所說“風雨同舟”,那么,我們再舉行一次會議,會不會是明智之舉呢?我們可以根据現實和新的事實去檢查全部戰爭計划,以及生產与分配問題。我覺得這一切事項(其中有些正引起我的關注)在最高一級的行政階層上能夠得到最好的解決。再次同你會晤,對我來說,也是一种非常大的快樂,并且愈早愈好。
  2.如你愿意,我可以在一兩天內由此間啟程,乘軍艦到巴爾的摩或安納波利斯。航程約需八日,我將安排逗留一個星期,以便每一重要事項都可以在我們之間獲得解決。我將攜同龐德、波特爾、迪爾和比弗布魯克,連同必要的人員前來。
  3.你的意見如何,請盡速見示。
  總統擔心在我的回程中會發生危險。我致電請他放心。
  前海軍人員致羅斯福總統          1941年12月10日
  我們以為回程沒有任何嚴重危險,但是巨大的危險卻在于我們不在最高一級上詳盡討論海軍局勢的极端嚴重性,以及所牽涉到的一切有關生產与分配問題。我已准備好在百慕大和你會晤,或由百慕大飛往華盛頓。我覺得面對著新的(特別是在太平洋中的)不利局勢,如果再等待一個月才決定我們的共同行動,那會造成很大的損害。我曾希望于明天夜間啟程,但將延遲航行,以待獲知你所指定的會晤地點。我對于最后胜利,從來沒有感到過有這么大的信心,然而只有協調一致的行動才能達到胜利。致最親切的問候。
  次日,我又收到總統來電。他說獲悉我將在白宮待些時候他很高興。他覺得他本人不能离開美國。動員正在進行,而且太平洋上的海軍局勢還是不确定的。他确信我們可以解決有關生產与供應的一切困難。他再次強調我本人在旅途上的危險,他認為應當予以審慎考慮。

         ※        ※         ※

  戰時內閣授權立即對日本宣戰,一切手續都已安排停當。
  由于艾登已經啟程赴莫斯科而由我負責外交部事務,我以下列的信送達日本大使:
                  外交部 1941年12月8日
  先生,聯合王國國王陛下政府于12月7日晚獲悉日本武裝部隊未于事前以宣戰方式或以宣戰為條件的最后通牒方式發出警告,即企圖在馬來亞海岸登陸,并轟炸新加坡与香港。
  鑒于這類無端侵略的粗暴行動公然違反國際法,特別是違反了日本与聯合王國均系訂約國的有關開始敵對行動的第三次海牙條約第一款的規定,聯合王國國王陛下政府派駐東京大使已經奉到訓令以聯合王國國王陛下政府名義通知日本帝國政府,兩國之間存在著戰爭狀態。
  致崇高的敬意。
                  溫斯頓·斯·丘吉爾
  有些人不喜歡這种拘于儀式的作風。但是當你不得不去殺一個人的時候,客气一點,畢竟不會花費什么。

         ※        ※         ※

  國會在下午三點鐘開會,盡管發出通知的時間短促而國會大廳卻坐滿了人。按照英國憲法,國王根据閣員們的意見而宣戰,因而使國會面對著既成事實。我們因此就能夠提前履行我們對美國的諾言,而實際上在美國國會能夠采取行動以前就對日本宣戰。荷蘭王國政府也宣戰了。我在發言時說:
  最重要的就是不應當低估了我們在此間,或在美國不得不遇到的那些新發生的危險的嚴重性。敵人已經大膽地進攻,這可能由于輕率而起,但是也可能由于自信其實力。英語世界和我們的英勇的俄羅斯同盟國正在受到的這种考驗,肯定地將是艱苦的,特別是在這開始的時候,并且可能是長期的,但是當我們環視這個世界的陰暗景象時,我們卻沒有理由去怀疑我們的事業的正義性,或者怀疑我們的實力和意志力是否將足以支持這個事業。
  我們這邊至少擁有地球上五分之四的人口。我們對于他們的安全和他們的未來是負有責任的。在過去,我們有過一道閃爍的光;在目前,我們有了一道發著火焰的光;在將來就會有一道照耀全部陸地与海洋的光。
  兩院一致投票贊成這項決定。

         ※        ※         ※

  我認為這時必須立刻任命已經回到新加坡的達夫·庫珀先生為遠東事務常駐大臣。
  首相致達夫·庫珀先生       1941年12月9日
  你已經被任命為常駐新加坡遠東事務內閣大臣。你將通過戰時內閣秘書在戰時內閣領導下服務,并直接向戰時內閣呈報。你受權成立一個軍事參議院,應先將其組成及所包括的地域范圍呈報。這大抵將同軍事方面的總司令所轄地域相符合。你的主要任務將是協助成功地進行遠東的軍事行動,所用的方法為(1)盡可能多地解除各總司令迄今擔負的額外責任;和(2)給他們以明确的政治指導。
  2.你的職能也將包括在時間不容許向國內請示的地方,就地解決緊急事項。你可設立一個就地解決問題的机构,以便迅速解決否則即須向此間各部請示的那些次要的例行事項。關于你需要特別指示的一切事項,只要有時間你可向國內請示。無論如何,你當經常向國王陛下政府報告。
  3.當奧利弗·利特爾頓上尉被任命為駐開羅的國務大臣時,曾經規定這并不影響國王陛下政府派駐中東的代表們現有的責任,或者影響他們對國內各部門的公務上的關系。同樣規定也將适用于遠東。要把這個机构成功地建立起來,多半要看你在這初期緊要關頭怎樣掌握它而定。
  4.你既熟悉各公務部門和內閣辦事程序,當能對遠東事務發揮一种有力的、即時商量的影響。盼立刻把你的具体建議和你對于任命及其范圍的划定和公布的方式的愿望發來電報告我。祝你幸運,并致最親切的問候。我們必須在各個地方把這個戰事進行到底。
  達夫·庫珀大力地并且以明确的思想來從事這些新的任務,但是我抱憾的是,我們在華盛頓就遠東最高司令一職同美國商定的辦法使得他的職務成為多余的了,因而我在兩個星期多一點的時間以后,就訓令他回國。他不幸沒有被容許繼續戰斗下去。

         ※        ※         ※

  我們在一段時期內沒有听到關于在珍珠港發生的事情的詳細情況,但是現在,其經過已經有了詳盡的記錄。
  直到1941年初為止,日本對美國的海軍作戰計划是當美國人如可以預料到的那樣打開一條通路以橫渡太平洋來解救他們在這個前哨据點的守軍的時候,由他們的主力艦隊在菲律賓附近的海面上作戰。突襲珍珠港的念頭是日本海軍總司令山本大將想到的。在任何方式的宣戰以前這种奸險襲擊的准備,是极端秘密地進行的。到了11月22日,由六艘航空母艦組成的一支襲擊艦隊,連同由戰列艦和巡洋艦組成的支援艦隊,就在日本本部以北,千島群島中的一個人跡罕至的碇泊地點集中了。襲擊日期已經定為12月7日(星期日),于是在11月26日(東經日期),這支艦隊就在南云海軍大將指揮下啟航。保持在夏威夷以北很遠的地方,在這北緯區域的大霧暴風下,南云駛近了他的目標而沒有被發覺。在那不祥的一天,日出以前,進攻是從珍珠港以北約莫二百七十五哩的位置上發起的。有三百六十架飛机參加,包括在戰斗机掩護下的各式轟炸机。上午七點五十五分,第一顆炸彈落下。港內有美國海軍艦艇九十四艘。在這些艦艇當中,太平洋艦隊的八艘戰列艦是主要目標。幸而航空母艦,連同強大的巡洋艦隊,因在別處有任務,不在港內。
  這次襲擊的經過經常被敘述得有聲有色。這里說明突出的事實,并記下日本飛行員的殘酷的效能就足夠了。到上午八點二十五分的當儿,第一批魚雷和俯沖轟炸机已完成了襲擊。到上午十點鐘,戰斗已經結束,敵人撤走了。在他們的后面留下了被炸得七零八落而籠罩在一片火与煙之中的一支艦隊和美國的复仇心。戰列艦“亞利桑那”號已經炸毀,“俄克拉荷馬”號已經傾覆,“西弗吉尼亞”號和“加利福亞”號已經在停泊地點沉沒,并且除了在干船塢的“賓夕法尼亞”號以外,其他的每一艘戰列艦都受到重傷。有兩千多美國人喪失性命,將近有兩千人受傷。太平洋上的优勢已經轉入日本人手中,在戰略上的世界力量對比暫時起了根本的變化。

         ※        ※         ※

  我們的美國同盟國還有著另外一系列的不幸事件。
  在麥克阿瑟將軍擔任司令的菲律賓群島方面,曾經在11月20日收到指出在外交關系方面將有嚴重變化的一項警告。
  指揮著那實力有限的美國亞洲艦隊的哈特海軍上將曾經和鄰近的英荷海軍當局進行磋商,并按照他的作戰計划,開始把他的艦只向南散開,以圖在荷屬海面上聯合他的未來的盟友集結一支襲擊艦隊。他可以調度的艦只除十二艘舊式驅逐艦和各式輔助艦只外,只有重巡洋艦一艘和輕巡洋艦二艘。他的實力差不多完全在于他的潛艇,共有二十八艘。12月8日上午三點鐘,哈特海軍上將截獲了一個說到襲擊珍珠港這項惊人消息的電報。他沒有等待華盛頓方面證實,就立即警告一切有關方面,說明敵對行動已經開始。在黎明時,日本的俯沖轟炸机來襲了,在以后几天內,空襲始終在越來越大的規模上繼續進行著。10日,在喀維特的海軍基地完全被焚毀,同日,日本人在呂宋島北部首次登陸。災難在迅速地增加。美國的大部分空軍在戰斗中或在地面上被擊毀,到12月20日,美國空軍的殘余部分已經撤退到澳大利亞的達爾文港。哈特海軍上將的船艦已經在几天以前開始向南散開,只留下潛艇來同敵人在海上較量。12月21日,日本入侵部隊的主力在林加延灣登陸,直接威脅馬尼拉。此后,事態的發展一如已經在馬來亞進行著的那樣,但据守時間則較長。
  這樣,日本長期以來蓄謀的計划在一片胜利的火焰中爆發了,然而這不是終局。

         ※        ※         ※

  日本派駐柏林大使的電報說到他訪問里賓特洛甫的情形。
  在襲擊珍珠港的次日一點鐘,我訪問里賓特洛甫外交部長,對他說明我們的希望是要德意兩國立刻發出對美國的正式宣戰。据里賓特洛甫回答說,希特勒那時正在〔東普魯士〕總部的一個會議中討論怎樣才可以使宣戰手續辦理得給德國人民一個好印象,他將立刻把你的意愿轉達給希特勒,并竭力使這种意愿适當地得到實現。
  希特勒和他的僚屬都吃了一惊。約德爾在受審時說到希特勒怎樣“為了傳達這個消息給凱特爾元帥和我本人而在深夜來到我的地圖室。此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然而他在12月8日早晨就命令德國海軍對不論在什么地方發現到的美國船只施行襲擊。這是德國正式對美國宣戰的三天以前的事。

         ※        ※         ※

  我在9日晚間十點鐘在內閣的作戰室召集了大多數由海軍部官員參加的一個會議來檢討海軍局勢。我們大約有十二人。我們試行衡量在我們對日本的戰爭形勢中起了這個根本變化的后果。除了大西洋以外,我們已經失去每一個海洋的控制權。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以及所有在它們范圍內的重要島嶼都容易受到襲擊了。我們手里只掌握著一种關鍵性的武器。
  “威爾士親王”號和“卻敵”號已經抵達新加坡。它們被派遣到這些水域來,就是為了要把行蹤不明的性能最高的主力艦所能加于敵人的一切海軍作戰計算上的那种捉摸不定的威脅力量發揮出來。我們這時應當怎樣去使用它們呢?顯然,它們必須出海而隱沒在無數島嶼之間。一般意見都贊同那樣做。
  我自己認為它們應當駛越太平洋去同殘存的美國艦隊會合。這在此間會表現出一种豪邁的姿態,而且把英語世界聯合在一起。我們已經誠懇地同意美國海軍部把他們的主力艦從大西洋撤退。這樣,在几個月之內在美國西海岸就可能有一支能夠在必要時進行一次決定性的海戰的艦隊。這樣的一支艦隊和這樣的一种事實的存在,對于我們的在大洋洲的同胞們來說,將是可能得到的最好的掩護。我們大家對于這個想法,都感到很大興趣。但是由于時間已晚,我們決定將這個問題留在夜間再考慮一下再在次晨解決如何處置“威爾士親王”號和“卻敵”號的問題。
  在兩小時以內,它們都沉到海底了。

         ※        ※         ※

  在這些船艦的悲慘事件中,意外的因素起了那樣決定命運的作用,現在必須加以敘述。
  “威爾士親王”號和“卻敵”號已于12月2日駛抵新加坡。12月5日,湯姆·菲利普斯海軍上將飛抵馬尼拉同麥克阿瑟將軍和哈特海軍上將討論可能采取的聯合行動。哈特海軍上將同意讓美國的四艘驅逐艦加入菲利普斯的艦隊。兩位海軍上將都感到新加坡和馬尼拉在這時都不是一支聯合艦隊的适宜的根据地。次日,消息傳來,有一支龐大的日本海運部隊遠征軍已經進入暹羅灣。顯然,決定性的事件已經迫近。
  菲利普斯于7日早晨返回新加坡。在8日午夜后不久,据報在哥打巴魯确有敵軍在進行登陸,以后又据報,在宋卡附近和北大年也有敵軍在進行登陸(見地圖)。日本對馬來亞的一次大規模入侵已經開始了。1
   
  1日本在馬來亞和遠東的襲擊是在襲擊珍珠港的几小時以內發生的。由于各地區所用時間不同,這就不易看出來。下表表明与格林威治時間相對照的事件發生次序。
             當地時間     格林威治時間
  第一次在馬來亞登陸 12月8日中午12.25 12月7日下午4.55
  襲擊珍珠港     12月7日上午8.00  12月7日下午6.30
  第一次空襲菲律賓群島12月8日黎明     12月7日下午9.00
  第一次空襲香港   12月8日上午8.00  12月7日下午11.30

   
  菲利普斯海軍上將認為在敵人离船登陸時予以攻擊是他的職責。在一次他的高級軍官會議上,一致認為海軍不可能在這危急階段置身于戰事之外。他把他的意圖報告了海軍部。
  他要求新加坡空軍司令部把戰斗机調到我們的北部飛机場,并要求我們的力量單薄的空軍給以最大協助——即在12月9日在他的艦隊以北一百哩地區進行偵察,在12月10日從白晝起在宋卡海面上進行偵察,并在12月10日早晨在宋卡一帶給以戰斗机掩護。這最后一項最重要的協助是不可能給予的,第一因為預料新加坡將遭到進攻,第二因為北部的飛机場已經守不住了。當這項信號傳達給他的時候,菲利普斯海軍上將已經在8日下午五點三十分率領“威爾士親王”號和“卻敵”號以及驅逐艦“伊列克特拉”號、“特快”號、“吸血鬼”號和“坦尼多斯”號駛出港口了。信號又曾警告,有一支龐大的日本轟炸机隊駐扎在印度支那南部的空軍基地上。由于暴風雨時作和低云層不利于空軍行動,菲利普斯決意向前追赶。9日傍晚,天气放晴,他不久就有理由相信他正被敵人的飛机跟蹤。出敵人不意地加以襲擊的希望消失了,并且必須預料到次晨在靠近宋卡的地方會遭到猛烈的空襲。因此,菲利普斯海軍上將不得不放棄了他的大膽企圖,于黃昏后轉向基地駛回。他的确已經盡了他的力量,并且本來一切可以安然無事了。但是在午夜左右,由于一种很大的不幸,据報在哥打巴魯以南一百五十多哩的關丹地方另有一股敵軍登陸。菲利普斯海軍上將認為既然他的艦隊最后一次被敵人窺見是向北而行,那么,就不致被預料到在10日晝間會駛到向南那么遠的地方來。他終歸可以完成突襲的任務。他承擔了危險而把他的軍艦折向關丹。
  日本的記錄沒有說到曾經于9日從空中窺見這支英國艦隊,但是据一艘潛艇報告,這支艦隊在下午兩點鐘正向北行駛。基地在西貢附近的日本第二十二航空隊正在裝載炸彈,准備襲擊新加坡。他們立即把炸彈換為魚雷并決定對英國軍艦夜襲。他們沒有發現什么,于是在午夜返回基地。10日,在黎明前,另一艘日本潛艇報告,英國軍艦正向南行駛,于是在上午六點鐘,由九架日本飛机組成的一個搜索隊出發了,接著在一小時后,由八十四架轟炸机和魚雷轟炸机以大約九架為一批分批組成的一支強大的襲擊隊出發了。
  關于敵軍在關丹登陸的消息后來證明不确,但是由于新加坡方面并沒有發來更正的電報,那位海軍上將仍然在期望著,直到天明后不久,驅逐艦“特快”號抵達那個港口而發現沒有敵人的蹤跡時為止。在繼續南航以前,這支艦隊花費了些時間去搜索先前發現到的一艘拖輪和一些別的小艦艇。
  但是這時危机已經來臨,而命運是艱苦的。日本航空隊曾經向南遠巡到新加坡而沒有窺見任何船艦。它們是在向北回航時才偶然發現它們追尋的目標的。
  在上午十點二十分,“威爾士親王”號看見了一架跟蹤的飛机,于是在上午十一點以后不久,第一批轟炸机出現了。敵人接連地分批襲擊。當第一批飛机襲擊時,“卻敵”號中了一枚炸彈而起火,但是這不久就受到控制,因而船的速度并沒有減低。在第二批飛机襲擊時,“威爾士親王”號同時被好像靠近在一起的兩枚魚雷擊中,這造成了非常嚴重的損害,海水開始進入船艙。左舷的兩只推進器失靈,這只船從此就沒有再被完全控制住了。在這次襲擊中,“卻敵”號沒有被擊中。
  几分鐘后,另一批飛机向“卻敵”號迫近,而它再次避開襲擊,沒有受傷。到這時,兩艘船已經隔開一段距离,因而坦南特艦長在給新加坡發出緊急信號,報告“敵机在轟炸”以后,就把“卻敵”號轉向海軍上將所乘的旗艦行駛。
  在下午十二點二十二分,敵人對這兩艘主力艦進行了另一次致命的襲擊。在成功地閃避了許多魚雷之后,“卻敵”號的中部被擊中。此后不久,在另一次襲擊中,一枚魚雷毀坏了它的操舵裝置,然后很快地接連又有三枚魚雷命中目標。坦南特艦長認識到他的船的命運已經注定了。他敏捷地命令所有官兵到甲板上來,無疑地,這個及時的行動拯救了許多生命。在下午十二點三十三分,“卻敵”號傾覆并沉沒。“威爾士親王”號在大約下午十二點二十三分的時候又被兩枚魚雷擊中,以后很快又被一枚魚雷擊中。它的速度減到八海里,它不久也處在下沉的狀態中。經過另一次轟炸,又被命中一次,它傾覆了,于下午一點二十分沉沒。几艘驅逐艦從將近三千名官兵中救起了兩千名。總司令海軍上將湯姆·菲利普斯爵士和他的旗艦艦長約翰·利希都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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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答复三軍參謀長對于為什么沒有從新加坡派出戰斗机去援助這個艦隊所提出的某些問題時,經證實,菲利普斯海軍上將因為要保持無線電沉寂,所以在9日并沒有發出他改變計划的信號。因此,新加坡方面并不知道他在10日早晨時的位置,直到中午才收到坦南特艦長的緊急信號。當時立即派出了戰斗机。戰斗机到達時,只赶上了目睹“威爾士親王”號下沉。
  在判斷菲利普斯海軍上將當此災難的日子里所采取的行動時,應該著重指出的是,有正當理由使他相信他企圖對關丹的襲擊將不在他所最擔憂的以海岸為基地的敵方魚雷轟炸机的有效航程之內,因而他只需要對付在他撤退期間由普通遠程轟炸机匆促組成的進攻。西貢飛机場到關丹的距离是四百哩,而且在當時還沒有魚雷轟炸机曾經試圖襲擊位于接近這個航程的目標。日本人在空戰方面的效率,在這時都被我們自己和美國人大大低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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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于10日正在開箱子的時候,床邊電話鈴響了。那是第一海務大臣打來的電話。他的聲音奇特。他發出一种咳嗽和吞咽的聲音,所以我最初听不大清楚。“首相,我不得不向你報告,‘威爾士親王’號和‘卻敵’號都被日本人擊沉了——我們認為是被飛机擊沉的。湯姆·菲利普斯已經淹死。”“你确信這是真的嗎?”“一點也沒有疑惑。”于是我把話筒放下。
  幸而我是獨自一個人。在全部戰爭過程中,我從來沒有受到過一次更直接的震惊。這篇記述的讀者當可了解到有多少努力、希望和計划隨著這兩艘戰艦沉入了大海。當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時,這個消息的十足可怕的感覺深深地滲入我的心坎。
  在印度洋或太平洋中,除了正在急速返回加利福尼亞的美國在珍珠港殘存的主力艦外,沒有英國或美國的主力艦了。在這廣漠的一大片海洋之上,日本獨霸,而我們則到處都是脆弱和沒有防御的。
  當下院在那天上午十一點鐘剛開會時,我就去親自告訴他們所發生的事。
  我給下院帶來坏消息,我想這是我應該及早傳達給你們的。新加坡方面已經發來報告,英國軍艦“威爾士親王”號和“卻敵”號已經在對進攻馬來亞的日本人作戰時被擊沉。除日本官方公報所載以外,還沒有獲悉詳細情形,那項公報聲稱兩艘船艦都是在空襲中被擊沉的。
  我可以附帶說,在下院下次開會時,我將乘机就戰爭的全面局勢作一簡短的說明,這個局勢從有利的和不利的許多觀點來看,在過去几天內已經有了重要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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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我于14日啟程赴美的一切計划在秘密進行中。在其間的九十六個小時是事務紛繁的。11日,我必須對下院就新局勢作詳盡的說明。對于在利比亞拖延很久、顯然胜負未決的戰役,人們的憂慮很多,而且不滿情緒也不小。我絲毫不曾隱瞞這种前景,即在日本的手下有很嚴重的懲罰在等著我們。在另一方面,俄國的歷次胜利已經揭露了希特勒的東方戰役所造成的致命的錯誤,并且冬季仍然要顯示其威力的。
  潛艇戰暫時已在控制中,我們的損失大大減少了。最后,世界人口的五分之四這時正在我們這一邊作戰。最后的胜利是确定可以獲得的。在這個意義上我發了言。
  我用了最冷靜的敘述事實的方式而避免作出早期成功的一切諾言。我結束時這樣說:
  自然,我不應當准備來討論遠東和太平洋上所產生的局勢,或者為了恢复局勢而必須采取的措施。很可能我們將不得不受到巨大的懲罰,但是我們將在同美國和荷蘭密切合作下盡最大的力量來保衛自己。大不列顛和眾國的海軍力量曾經大大优于——而且現在仍然大大优于——三個軸心國聯合在一起的艦隊。但是我們必不可低估在馬來亞和夏威夷所受到的損失的嚴重性,或者低估已經襲擊了我們的這個新敵人的力量,或者低估為了要在遠東產生、整頓和調派取得絕對胜利所必需的那支龐大軍隊而需要的時限。
  我們要經過一個十分艱苦的時期,這就需要人人很快作出一次新的奮發。如我曾經說過的那樣,我們必須在供應方面對俄國信守諾言,而同時我們又必須預料到至少在以后几個月內抵達不列顛的美國供應物資的數量和美國海軍所給援助的程度將減少。這個缺額必須加以補足,而且只有我們自己努力才可以把它補足。但我現在深信不疑,美國的一億三千万人民已經決心打這場戰爭,并且他們一經定下心來專心致志地把這件事——他們一定會——當作他們在生活中的主要目的去進行,那么,軍火產量和各种援助將要大大超過一直保持到現在的平時基礎上所可能期望的標准。現在,不但英親國,而且美國也在為生存而戰斗;俄國在為生存而戰斗,中國在為生存而戰斗。歐洲的降伏于敵人殘暴統治下的所有被征服國家的一切精神和希望都寄托在這四個偉大的作戰團体的身上。我以前曾說過,人類的五分之四站在我們這一邊。
  這可能是說少了。曾經能夠給人類帶來這些可怕禍害的,只不過是這些結幫成伙的惡人和他們的軍事或党派組織而已。
  假如我們不能給他們一個在一千年的史冊上不致被遺忘的教訓,那的确會給我們這一個世代帶來恥辱哩。
  下院非常沉默,似乎暫時不加判斷。我并不希求或盼望他們會作出更多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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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2月7日到8日的夜間,正當珍珠港的消息真實地向我們透露時,艾登先生已經從斯卡帕灣啟航赴莫斯科。時間上是來得及叫他轉回來的,但是我考慮到由于這個新事件的爆發使他的任務顯得更為重要了。俄國与日本之間的關系和所有美國對俄國和英國的軍火供應的不可避免的調整,引起了很大的而且也是微妙的問題。內閣堅決采取這种看法。艾登繼續他的航程,而我則使他及時獲知消息。要告訴他的話是很多的。
  首相致艾登先生(在海上)       1941年12月10日
  自從你离開以后,已經發生了很多的事。美國已經在夏威夷遭受一次大災難,目前只有兩艘現役戰列艦在太平洋中對付日本的十艘戰列艦。他們正從大西洋召回所有的戰列艦。
  第二,根据美國的消息,我們行將在馬來亞和整個遠東地區受到享有制海權的日本軍隊的猛攻。第三,据我看來,意大利和德國必然將對美國宣戰。第四,俄國軍隊在列宁格勒、在莫斯科全線、在庫爾斯克以及在南方都取得輝煌的成功。德國軍隊在可怕的冬季條件里和俄國日益增強的反攻之下,大部分采取守勢,或在撤退中。第五,据奧金萊克報告,利比亞的形勢已經轉變,但是在我們的這個第二戰場上,前面仍有很多劇烈的戰斗。第六,有從中東派遣空軍去增援馬來亞的迫切需要。
  2.鑒于以上情況,你不應在目前提出十個中隊的建議。
  每一件事都以美國的供應為轉移,所以在我到達那里以前,我說不出我們所處的地位如何。
  3.希望你的健康有進步。我們在這里的日子真好過〔原文如此〕。
  當我登船時,續電說:
  首相致艾登先生(在海上)      1941年12月12日
  “威爾士親王”號和“卻敵”號的喪失,連同美國在珍珠港的損失,使日本的戰列艦隊得到了太平洋的全部控制權。他們可以用任何一支在海外的艦隊在任何地點進攻。幸而地區是如此廣大,以致他們的力量的使用只能是部分和有限的。我們認為他們將要向菲律賓、新加坡和滇緬公路進攻。在英美兩國的新戰列艦建造完成,從而恢复實際优勢以前,還要經過好多個月。美國在太平洋災難和宣戰的震動下,已經在目前禁運一切物資。我希望能使這點放松一下,但是在目前情況下,俄國既然打了胜仗,而我們又有新危險,我們不能作出任何超出約定的供應額的許諾。你應當指出,就我們來說,既然在東方有對于戰斗机的這一切需要,飛机是怎樣嚴重缺少。在另一方面,美國參戰就補償了一切,所以假以時日并耐心期待,將獲致必然的胜利。……
  我剛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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