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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回到暴風雨中


  英美商談后關于戰爭的另外一些文件——美國陸軍的擴充——空軍的擴充——日見增加的軍火和船舶產量——派遣一支美國軍隊至北愛爾蘭的重要性——隆美爾的頑強抵抗和北非計划的被推遲——需要繼續不斷地交戰以消耗德國的空軍——俄國軍隊在南方抗戰的胜利使我們轉危為安——高加索地區的潛在危險——對日本的戰爭——我們需要恢复主動權——襲擊日本征服地的机動攻擊部隊——1月12日在白宮的最后一次會議——英美意見完全一致——馬歇爾將軍的提問——我們啟程返國——總統的擔憂——“波音”式飛机——我想使用它——波特爾和龐德的專家意見——決定乘飛机而不乘“約克公爵”號——我對百慕大議會演說——一次長途飛行——黎明時的危机——安抵普利茅斯。

  當我在佛羅里達休息的時候,我擬就了致參謀長委員會并交戰時內閣國防委員會的一個分成兩部分的第四個備忘錄。這也是為了給美國人看而寫成的。它和先前三個文件不同之處就在于它是在我和總統同他的顧問們,以及聯合的三軍參謀長相互之間在華盛頓開始商談以后寫成的。接著在我回到倫敦以后,我就把所有這些文件交戰時內閣傳閱,供他們參考。在我們兩個國家之間已經達成很多的協議,而戰時內閣實際上在很廣大的程度上贊同為我們的事務所規定的方向。在這里,我只提出那些較為概括的方面來。1
   
  1由于篇幅關系,第9、10、14、15和16節從略。
   
  致伊斯梅將軍轉參謀長委員會及國防委員會
                      1942年1月10日
  我已經利用几天安靜和隱居的机會把這次戰爭的特點就其在我于此間進行商討以后所表現的情況回顧了一遍。
  美國已經受到攻擊而同三個軸心國處于戰爭狀態中,并愿望盡可能迅速和有效地使它的受過訓練的軍隊開往前線作戰。由于船只緊張,這在1942年內不可能以很大的規模實現。
  在這期間,美國陸軍將從略多于三十個師和五個裝甲師的兵力上升到大約六十個師和十個裝甲師的總額,目前保有或即將召集大約三百七十五万人編入陸軍和空軍(一百万人以上)。人力儲備實際上是無限的,但是在目前這個階段召集更大數目的兵員,將是對戰爭努力的一种錯誤指導。
  2.在1942年中運到實際戰斗前線去的數目,似乎不會超過上述美國軍隊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但是在1943年,由從前和最近的造船計划所產生的船舶吨位大大增加,一定能夠把比以前大得多的部隊運過海洋,所以1943年夏季可能以大規模的攻勢行動為其特征,這些行動在此期間應該予以仔細研究。
  3.已經具有強大力量而又在迅速增強的美國空軍可以在1942年內參与大規模的作戰行動。以不列顛群島為基地的強大轟炸机隊應該襲擊德國和入侵港口,這已經在計划中。美國戰斗机中隊可以參与大不列顛的防御戰,以及對戰斗机航程內的法國沿海地區的控制。
  4.總統已向國會宣布,美國的軍火和船舶產量的巨大增加將在1942年進行而在1943年達到全盛;這使希特勒覺得比往昔更有必要在充分受到美國的壓力以前,在1942年就進行決戰。
  5.希特勒曾經有時間來准備(也許是大量生產)能夠在任何海灘登陸的運送坦克的車輛。無疑地,他已經在不易加以估量的程度上發展了用降落傘,尤其是用滑翔机來進行的空運部隊的襲擊。總統曾經宣布大不列顛為聯合國的重要堡壘,這表達了美國主要戰略家所贊同的意見。大不列顛的确是在行將開始的1942年的緊要戰役中可能使這次戰爭遭到失敗的唯一地區。讓不列顛群島的有效防御受到危險,這將是最輕率的事。
  6.因此,派遣四個美國師(其中一個師是裝甲師)進入北愛爾蘭,是一項最有必要的作戰措施,不應受到任何阻礙。
  更替英國在冰島的軍隊,將騰出另外一個英國師來。但是有人建議說,應該要求美國當局考慮在冰島訓練盡可能多的軍隊在山地和雪地作戰,因為只有擁有人數眾多的受過這种訓練的能滑雪的山地部隊,才能為將來解放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作戰做好准備。……
  7.敵人在昔蘭尼加的頑強抵抗、隆美爾將軍撤退或率同一部分軍隊逃走的可能、或許已經到達的黎波里的增援部隊和必須預料在拖延期間開到的其他增援部隊,而尤其是我們的前進部隊的給養困難——這一切將要延誤,或甚至可以阻止“雜技家”作戰計划〔肅清的黎波里〕的全部完成。因此,我們是能夠對“超級体育家”作戰計划〔英美軍隊聯合占領法屬北非〕加以更徹底的研究,并最快地進行“磁石”行動〔美國軍隊開到北愛爾蘭〕的。
  8.……德國的前線空軍在數量上已經少于英國的前線空軍。它的相當大的一部分現在必須留下來對付俄國。然而大部分英國空軍卻不得不被束縛在國內,目前雖然面對著較前分散得多的德國轟炸机和戰斗机,但還是不能調開,因為敵人保有良好的內部交通線,并且有迅速移動的能力。此外,還有意大利的空軍須加以考慮。
  11.我們應當放在我們前面的目標是用不斷交戰的方法來逐漸消耗德國的空軍力量。在俄國前線上正在這樣做。在英國前線上,只能在有限的程度內施行,除非敵人恢复他的轟炸攻勢或晝間攻勢。但是在地中海區域,敵人顯出有開展一條戰線的意向;所以在那里我們應該以优勢兵力來對付它,而优勢兵力只有美國空軍到達才能取得。最重要的是使德國空軍在每一個可能的時机,并在每一個攻擊地點繼續不斷地作戰。我們經受這种消耗的能力遠遠超過他們。的确,注意到在將來即將運來的大量供應,我們就好像格蘭特將軍1在他的最后一次戰役中那樣,差不多能夠經受二比一的損失。在1942年失去戰斗力的一架德國飛机或一名德國飛行員抵得上1943年的兩架或兩名。我們只有憑著使他經常進行空戰才可以迫使敵人把空軍力量消耗到超出他的飛机工厂和航空學校的補充能力的水平。這樣,我們就可以再次取得主動權,因為敵人將要像我們一向那樣完全忙于應付日常需要和勉強支持。
   
  1尤利塞斯·辛普森·格蘭特(1822——1885年)是美國南北戰爭時的北軍總司令。1864年5月在与南軍的最后一次戰斗中,北軍雖遭到較大的傷亡,但終于獲胜。——譯者
   
  12.俄國軍隊沿著頓河及在克里米亞半島上所進行的成功的抵抗,使得俄國繼續控制黑海,這給与我們以很大的救助,我們應為之歡呼。三個月以前,我們曾不得不預料德軍通過高加索而推進至里海和巴庫油田。那种危險几乎肯定地在或許有四五個月的期間內,直到冬季結束時可以防止了,況且俄國軍隊在南方繼續不斷的成功的抵抗又當然會使我們得到完全的保護。
  13.但是這种危險可能在晚春又出現。石油供應的緊張在德國和被德國征服的國家中已經顯得嚴重,這就使得奪取巴庫和波斯油田成為對德國說來是极關重要的目標而僅次于成功地侵入不列顛群島的那种需要。……在气候狀況改善后,德國陸軍的巨大力量可能立即重新施展出來。在這种情況下,他們很可能滿足于在沿俄德戰線的北段和中段采取一种防守的姿態而把進攻矛頭指向東南方經由高加索到位于那邊的油田。

對日本的戰爭

  17.人們普遍認為如德國戰敗而致崩潰,將使日本受到不可抵抗的壓力;而日本的戰敗卻絕不會使世界大戰結束。再者,太平洋上的遼闊距离和日本人已經奪取或可能奪取的那些有利的關鍵性的前進据點將使認真侵入日本本土成為曠日持久的事。由主要以澳大利亞和印度為根据地的軍隊去逐一克复現在委任于韋維爾將軍的西南太平洋區域里的島嶼、飛机場和海軍基地,這也同樣會是曠日持久的。戰胜德國似乎可能要比戰胜日本來得快些。考慮到我們有其他的任務要去完成以及船只的限制,無論如何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我們不能期望在上述區域發展足夠的海軍空軍和陸軍的优勢。
  18.雖然因此應當把對德國的戰爭列為首位,但是要說我們對日本則“立于守勢地位”,那就錯了;相反地,使我們在德國戰敗以前能夠在遠東度過當中這一段時期的唯一方法就是恢复主動權,哪怕是在較小的規模上。
  19.在有上千島嶼,其中有許多可以變為臨時海空軍基地的一個區域中,純粹消极的防御會碰到一些無法解決的問題。日本人既然獲得暫時的海上控制權和在廣大區域上的空中优勢,就有力量來奪取差不多任何他們所想要的地點,人們希望,新加坡要塞除外。他們可以用一支巡回部隊向各處出動,肅清我們或荷蘭人迄今還能夠据守的任何駐防地。他們將力圖利用一种計划周詳的空軍基地网來保持他們所据有的地方,并且無疑地,他們希望在若干個月以內保證占領新加坡要塞。一旦占領了這個地方和馬尼拉,并在各個中樞地方建立了空軍基地,他們就建成了能夠作長期抵抗的一种海空防御体系。……將由英國竭力予以協助的美國海軍优勢到1942年夏季的時候應該得到恢复。
  20.此后,或者盡可能早地,就應該對日本人已經占据的島嶼或海港組織襲擊。据我了解,總統已經命令在美國西海岸成立一支類似游擊隊的軍隊。這种軍隊由于它的特种性能,對于在兩栖作戰中攻取關鍵性的据點和防御工事是非常有用的。它需要由許多小規模的旅團支持,這些旅團的机動性和配備要正好适合所預料的特殊任務,而且每一個任務都是經過研究才規定的。除非根据戰略上的理由有需要外,并不需要在攻占或收复的島嶼上駐留。殲滅或俘獲當地守軍,破坏任何有用的設施然后离去,這就足夠了。每一次任務和行動所需要的軍隊的确實組成是一种分別研究的事項。根据我們的經驗,看來必要的是應該有足夠的艦載飛机和坦克部隊及坦克登陸艇的掩護。敵人不可能有准備,他在許多地方一定是极易受到攻擊的。在經過甚至只有少數几次像這种性質的成功的行動以后(所有這些行動對于部隊和司令官們說來,都是可用來進行教練的极寶貴的經驗),敵人將被嚇得不敢以薄弱的兵力來据守一些地方,而將被迫集中兵力于某些堅固的据點。那時,如果我們不想保有太多島嶼的話,我們就有可能很容易地獲得一些适當的島嶼,而且在這些島嶼上就可以臨時建立起暫時的或永久性的空軍基地和加燃料的基地。
  在敵人的各孤立的駐防地之中造成恐怖,看來乃是對更大規模地收复失地和建立作為自澳大利亞北進的踏腳石的強大基地的行動的一种极有价值的准備。
  我把這個文件交給了總統。

         ※        ※         ※

  當我回到白宮的時候,我發現聯合參謀長會議的工作已經有了長足的進展,并且大部分是同我的意見一致的。總統在1月12日召集了一個會議,這時對于戰爭的總的原則和目標都有了完全一致的意見。分歧之處只限于先后次序和著重點,而且一切都受到那個嚴酷而專斷的因素——船舶的支配。
  据英國記錄所載,“總統非常重視組織一次‘超級体育家’行動——即美英聯合對北非的遠征。派遣九万名美國軍隊和九万名英國軍隊連同一支巨大的空軍進入北非的一個暫定的時間表已經擬定。”決定派遣兩師美國軍隊到北愛爾蘭,其目的已經在前面敘述過。總統曾經私下對我說,他將在必要時盡快地派遣五万名美國軍隊到澳大利亞和控制著日本人的進路的那些島嶼。有二万五千名軍隊將盡早開出去占領新喀里多尼亞和介乎美國与大洋洲之間的其他踏腳地點。在“主要戰略”方面,參謀人員一致同意“只應從對德作戰方面抽調必要的最小限度的軍隊來保衛在其他戰區的重要利益”。沒有人比馬歇爾將軍對于得出這個基本決定更有關系了。
  有一天晚上,這位將軍來看我,并提出一個困難的問題。
  他曾經同意派遣將近三万美國兵到北愛爾蘭去。我們當然已經把兩艘“女王”號級的船——世界上僅有的八万吨的船——交給他為了這個目的去使用。馬歇爾將軍問我究竟我們應該讓多少人登船,并提及艇、筏和其他漂浮器材只能供應大約八千人之用。設若不顧這點,則可以裝載一万六千人。我給了他以下的回答:“我只能把我們的做法告訴你。你必須自己判斷你將冒的危險。設若這是實際軍事行動的一個直接部分,我們可以把盡這兩只船所能容納的全部數量的人裝載上去。
  設若這不過是一個在合理的時候調動軍隊的問題,我們就不應當超過救生艇、筏等所容許的限度。這是要由你來決定的。”
  他听到這話,緘默不語,于是我們的談話就轉到別的問題上去了。這些船在第一次航行時只裝載了較小數目的軍隊,但后來則載滿到船邊。偏巧命運幫助了我們的朋友。

         ※        ※         ※

  我必須從白宮和美國人民的殷勤好客和令人興奮的气氛中离去的時候現在已經來到了;當時美國人民對抗暴君和侵略者是屹然不屈,義憤填膺的。我必須回到那里去的地方并不是有什么陽光普照的景色的。雖然我切望回到倫敦,并且确信我們將贏得最后胜利,我卻不斷地感到一定會持續許多月的一段巨大的災難時期即將來臨。我對于在西部沙漠獲胜而使隆美爾覆滅的希望已經消失。隆美爾已經逃脫。奧金萊克在西迪雷澤格和加柴拉的成就并不是決定性的。這些成就在我們擬訂英美突襲法屬北非的一切計划方面所給与我們的聲勢确實減弱了,因而這個行動明顯地被推遲了几個月。
  首相致掌璽大臣     1942年1月12日
  由于我不久即將緘默一些時候(雖然我相信不致永久如此),務盼于今晚把我動身以前需要在這里作出決定的任何重要問題發電告我。
  我于14日向總統告別。他似乎為航程的危險而擔憂。我們待在華盛頓的消息為全世界所聞知已經有許多天了,据圖表所示,在我們回國的航線上有德國潛艇二十艘以上。我們在明媚的天气中從諾福克乘飛机到百慕大,“約克公爵”號率同護衛的驅逐艦就在這里的珊瑚礁里邊等著我們。我們乘的是一架巨型“波音”式水上飛机,它給了我最好的印象。在三小時的飛行中,我和正駕駛員凱利·羅杰斯上尉交上了朋友,他看來是一位具有很高才能和經驗丰富的人。我掌握操縱器一些時候,試試這個三十吨或不止三十吨重的在空中的龐大机器。我愈來愈喜愛這架飛机。不久之后,我問這位上尉道,“從百慕大飛到英國怎樣?它能夠裝載足量的汽油嗎?”
  他雖然外表遲鈍,卻表現出明顯的興奮。“當然,我們可以這樣做。按照目前的天气預測,我們后面會吹來一小時四十哩的風。我們可以在二十小時內完成飛行。”我問有多遠,他說,“大約三千五百哩。”我對此不免有所思慮。
  但是在我們降陸以后,我把這事向波特爾和龐德提出了。
  在馬來亞正發生著非同等閒的事件;我們都應該盡早回國。空軍參謀長立刻說,他認為這种冒險是完全沒有理由的,因而他不能對這事負責。第一海務大臣支持他的同僚。有“約克公爵”號連同它的驅逐艦在那里,一切都為我們准備好了,它將給我們提供舒适与穩妥。我說,“對于你曾經指給我看的那些德國潛艇又怎么說呢?”這位海軍上將對它們作出一种輕蔑的手勢,這表明了他對于給与一艘有适當護衛而又快速的戰列艦的這种威脅所持的真正見解。我想到這兩位軍官都以為我的計划就是我自己乘飛机而讓他們乘“約克公爵”號回國,所以我說,“當然,我們大家都可以有座位。”他們兩人听到這句話后,表情有了明顯的改變。經過相當時間的停頓以后,波特爾說,這事可加以研究,他將同飛机机長詳細討論,并同气象局研究天气形勢。這件事就談到這里為止。
  兩小時后,他們兩人都回來了,波特爾說,他認為這事是可行的。那架飛机在适當的條件下是一定可以完成任務的;
  由于有強烈的順風,預測到的天气是特別有利的。無疑地,迅速回國是非常重要的事。龐德說,他非常器重那位机長,他确實具有無比丰富的經驗。當然這是一次冒險,但是在另一方面則有德國潛艇須加以考慮。所以我們決定飛行,除非天气變坏。出發時間是次日下午兩點鐘。大家認為必須把我們的行李減少到只剩下几箱重要文件。迪爾將留在華盛頓充任我与總統聯系的私人軍事代表。我們一行將只有我本人、兩位參謀長和馬克斯·比弗布魯克、查爾斯·威爾遜、以及霍利斯。所有其余的人將乘“約克公爵”號航行。
  那天下午,我向百慕大議會演說,這是西半球最老的議會。我勸說他們同意并盡力援助在這個島上建立美國海空軍基地,他們對于這事覺得有點為難。整個帝國的生存現在正處于危險中。我們同美國聯盟的順利發展使得最后胜利必然到來,盡管途程會是漫長的。他們沒有反對。總督諾利斯勳爵在那天晚上設宴招待島上的著名人士和不久即將离去的客人。我們大家都興致勃勃。只有我稱作中校參謀的湯米1害怕他得不到飛机上的座位。他闡述了他一想到要由水路回國,感到多么傷心。我提醒他應想到自己對海軍服役的忠誠和海上生涯提供給一位勇敢的水手的樂趣。我詳細地談到來自德國潛艇方面的那些不可否認的危險。他是一個很不容易安撫的人。然而他有一個辦法。他已經說服了飛机上的一個膳務員讓他代替其位置;他將親自去洗餐具。但是我問道,机長的意思怎樣呢?照湯米的想法,如果机長在最后時刻碰到這樣的安排,他將不會反對。他已經查明了他的体重比那個膳務員輕些。我聳了一聳肩,于是我們去就寢,時候已經到了深夜了。
   
  1皇家海軍湯普森中校。
   
  我過早地醒來,心中覺得一定不會再睡著了。我必須承認,我覺得相當害怕。我想到大洋的廣闊,想到我們在臨近不列顛群島的陸地以前要飛越一千哩的距离。我想到我或許已經做了一件冒失的事,這是一件要碰運气的事。我一向畏懼在大西洋上飛行,但是這件事已經決定了。雖然如此,我必須承認,如果在早餐時,或者甚至在午餐以前,他們到我這里來報告天气已經有了變化,因而我們必須經由海上回去的話,我是很容易會听從經過老遠的路來接我們的那艘華麗的軍艦載著我們作一次航行的。
  燦爛的陽光照射著這個島,天气形勢很好已經得到證實了。正午時分,我們乘汽艇來到飛机那里。我們在碼頭上耽擱了一小時,因為到“約克公爵”號那里去取行李的一艘值日艇花費了超出預定的時間。湯米顯得郁郁不樂。机長已經以机長們所慣有的方式把他的計划棄置不理了。那個膳務員是一名受過訓練的机組人員;他不能再容許一個人搭乘;每一只油箱都裝滿了汽油。就憑這樣,要离開水面起飛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所以我們滑行到港口的遠處的一端而把湯米留下來像詩中的厄林勳爵那樣悲傷1,只不過為了不同的理由罷了。在這以前和在這以后,我們在這類旅行中是從不分离的。
   
  1托馬斯·坎貝爾的詩《厄林勳爵的女儿》。〔譯者按:坎貝爾(1777——1844年)是蘇格蘭詩人。《厄林勳爵的女儿》描寫厄林勳爵的女儿与情人私奔,厄林勳爵率騎兵追赶,沒有把女儿追回,因而极端悲傷。〕
   
  如机長所預料的,要飛离水面是一件頗不容易的事。的确,我以為我們難以飛越那些圍繞著港口的低低的小山。其實,并沒有危險;我們有著技術优良的可靠的人。飛机在离開珊瑚礁四分之一哩處笨重地升起了,這使我們免得升高几百呎。關于這類巨大的飛机上的使人感到舒适的設備,那是無庸置疑的。我在飛机的尾部的雙人室里占有一張精美寬大的床舖,兩邊都有巨大的窗戶。往下經過各個房間到會客室和餐廳去,要走過一段有三四十呎的相當長的通道,在餐廳里,食物和飲料是應有盡有。飛机飛行平穩,震動并不使人感到不舒服,我們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并且吃了一頓快活的晚餐。這類飛机有兩層,登上一架常規的扶梯可走到操縱室。天黑了,一切報告都良好。我們這時正在七千呎的高度飛過濃霧。人們可以看見机翼的前緣連同傾瀉在翼面上的巨大的熾熱的排出气流。這時在這類飛机上用一只間歇地膨脹和收縮的大橡皮管來防止冰凍。机長對我解釋它怎樣作用,我不時看見它一膨脹就有冰裂開而脫落。我上床熟睡了几個小時。

         ※        ※         ※

  正當黎明以前我醒了,于是就到操縱室去。天色越發明亮了。在我們下面是几乎連綿不斷的云層。
  在坐在副駕駛員的座位上有一小時光景之后,我意識到在我的周圍有一种憂慮不安的感覺。我們是應該從西南方飛近英國的,我們應當已經飛過了錫利群島,但是我們通過云層中的任何空隙并沒有看到它們。由于我們在霧中飛行已經過了十小時以上,并且在那段時間內只看見過一顆星,我們很可能稍微离開了我們的航線。無線電聯絡當然受到正常的戰時規則的限制。顯然,從進行著的討論看來,我們不知道我們所在的位置。不久,一直在研究位置的波特爾同机長說了一句話,然后對我說,“我們將立刻轉向北飛。”這樣做了,再經過半小時出入于云層之后,我們看見了英格蘭,不久就到達普利茅斯上空,在這里,飛机避開那些在閃閃發光的防空气球,我們安然降落了。
  當我离開飛机時,机長說道,“我在一生之中從來沒有像在使你安全降落在港口時那樣感到快慰。”我當時沒有了解到他這句話的意義。后來我獲悉,如果我們在轉向北飛以前再繼續按照原來的航向飛行五六分鐘,我們就要飛到在布雷斯特的德國炮台上空了。我們在夜間飛行時過于偏向南方了。況且斷然作出的改正不是使我們從西南方飛來,而是從南方偏東的方向飛來的——這就是說,從敵人的方向而不是從預期我們所應從的那個方向飛來的。我在几個星期以后听說,這產生了這樣的結果,我們所乘的飛机被報告為從布雷斯特飛來的一架敵人的轟炸机,于是有戰斗机總隊的六架“旋風”式戰斗机奉令出動把我們擊落,但是它們沒有完成它們的任務。
  我電告羅福斯總統說,“我們從百慕大作長途飛行,借著一股時速為三十哩的順風而抵達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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