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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卡薩布蘭卡會議


  飛往卡薩布蘭卡——安法郊區——羅斯福總統抵達卡薩布蘭卡——艾森豪威爾將軍与亞歷山大將軍參加會議——希望攻取的黎波里——我于1月18日首次向戰時內閣報告會議情況——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与聯合計划委員會之間的分歧意見——我和埃克將軍談論飛行堡壘問題——他說服我轉而支持他們的意見——邀請戴高樂——他抵達卡薩布蘭卡——嚴肅的談話——對戴高樂將軍的贊頌——我于1月20日向戰時內閣續報會議情況——“無條件投降”——全部經過——“引文要确實啊”——聯合參謀長委員會關于會議的最后報告——“1943年作戰方針”——1月24日舉行的記者招待會——總統和我驅車前往馬拉喀什——泰勒別墅——總統于25日拂曉啟程歸國。

  我于1月12日動身前往北非。在我的這次空中旅行中發生了一樁小小令人不安的事。為了使這架C—46型飛机溫暖如春,在机上裝有一架汽油引擎,這架引擎能夠產生出熱气,使机上的各個暖气片達到极高的溫度。這天清晨兩點鐘,正當我們飛在大西洋上空,离任何地方都有五百哩之遠的時候,一個暖气片烤痛了我的腳指頭,把我燙醒了,我看這個暖气片好像很快就會燒到熾熱程度,把毯子烤著了。因此我就爬下了床舖,把坐在下面艙中的一把椅子上打盹的彼得·波特爾喚醒,讓他看看這個非常熱的暖气片。我們巡視了机艙,發現還有兩個暖气片好像也同樣地都快燒到熾熱程度。后來我們就到后邊的炸彈艙去(這架飛机已改裝成為轟炸机),我們發現有兩個人正在拼命地使這架汽油加熱器燒得旺旺的。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我都認為這是非常危險的。汽油暖气片可能引起一場大火,而周圍的汽油就會立刻爆炸。波特爾也有同樣的看法。我決心宁可挨凍,也不愿被燒死,因此便下令把所有的暖气設備都關掉,然后就回去在八千呎的高空里——為了飛在云層之上,不得不飛這么高——在冬季襲人的寒气之中哆嗦入眠。我得承認,這使我感到极不愉快。
  當我們抵達卡薩布蘭卡時,我們發現准備工作做得非常出色。在安法郊區有一所大旅館,房間很多,足夠全体英美參謀人員居住,還有寬敞的會議室。在這所旅館的周圍有几座別墅,是留給羅斯福總統、我、吉羅將軍以及戴高樂將軍的,如果他來的話。整個地區四周圍上了鐵絲网,并由美軍嚴密警衛。我和我的參謀人員比總統先到兩天。我和龐德還有另外兩位參謀長在岩崖和海灘上作了几次愉快的散步。惊濤拍岸,卷起大片大片白云樣的泡沫,這使人難以相信竟會有人能從海上登上灘頭。沒有一天是風平浪靜的。高達十五呎的巨浪以山呼海嘯之勢沖擊著巨大的岩崖。難怪有那么多的登陸艇和小艇連同艇上人員被弄翻了呢。
  我的儿子倫道夫由突尼斯前線來到了卡薩布蘭卡。需要加以思索的事情也不少,因而兩天轉瞬即逝。在此期間,參謀人員每天都舉行長時間的會議。

         ※        ※         ※

  總統于14日下午到達。我們的會晤极其熱烈而友好,這塊被征服或解放了的土地,是這位偉大的戰友和我不顧他的軍事專家對他的勸告所獲得的,我能在這塊土地上与他會晤,至感歡欣。艾森豪威爾將軍也在次日于經歷了一段危險的飛行后到達卡薩布蘭卡。他急于想知道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准備采取何种方針,并想与他們不斷取得聯系。他們的職權是在他之上,而且高出很多。一兩天后,亞歷山大也到達卡薩布蘭卡,向我和總統匯報第八集團軍的進展。總統對他的印象极佳,并對他本人和他所帶來的關于第八集團軍不久即將占領的黎波里的消息极感興趣。他解釋了情況,說擁有兩個強大軍團的蒙哥馬利,如何將一個軍的車輛全部交給另一個軍使用,使這個軍得以不斷前進,而且強大得足以將隆美爾從的黎波里一直赶到馬雷特邊境防線。馬雷特防線是一道非常嚴重的障礙。這一消息使大家為之歡欣鼓舞,亞歷山大的平易可親的態度也使大家為之傾心。他的那种自信,雖然并未說出來,卻感染了別人。
  我向國內報告如下:
  首相致副首相及戰時內閣        1943年1月18日
  三軍參謀長每日單獨或与美方同僚共同舉行兩次至三次會議,對整個戰局系按各個戰場逐個加以研究。金海軍上將自然認為太平洋應首先成為全力以赴的目標,美國的陸海軍當局則渴望在緬甸能采取更強有力的行動,以便幫助中國,并在今年年底以前逐步發展成為大規模的“安納吉姆”〔緬甸〕戰役。馬歇爾將軍對此頗為熱衷,但除此而外,他似乎強調主張犧牲地中海戰場,從事“圍殲”作戰計划〔或〕“痛擊”作戰計划的准備工作。
  反過來說,我感到滿意的是,總統极為贊同給予地中海戰場以优先地位。他似乎還日益傾向于“哈斯基”計划〔西西里〕。昨夜他向我提議,這個計划應稱為“腹部(Belly),我建議把它叫作“女戰神”(Bellona).雖然由于參謀人員會議尚未作出明确的決定,我們彼此也尚未達成明确的協議,但我深信在基本問題上我們兩人的看法無疑是一致的。
  同時,在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會議上也可看出,美國人日益傾向于西西里島,而不是撒丁島。金海軍上將甚至說如果決定進攻西西里島,他可以找到必要的護航艦只。
  地中海戰局已因沙漠集團軍的節節胜利而顯然改觀。已經到達此間的亞歷山大,在總統于15日召開的會議上清晰、准确、充滿信心地敘述了他的進展与意圖,給所有到會的人士以极良好的印象。他希望能在26日攻占的黎波里,到3月中能用六師之眾進攻馬雷特防線。較少數的師可以及早調動。
  因此,加上安德森的四個師,我們可以期望,將有第一集團軍及第八集團軍的十個師英軍,可供進行爭奪突尼斯頂端地帶最后決戰之用。
  由于屆時美國在突尼斯的兵力至多不會超過兩個師,而且法軍配備不良,英軍在此戰場將占絕對优勢。在這种情況下,如果目前正已在進行中的爭奪的黎波里的戰事進行得极為順利,并且清理的黎波里海港也并不費事,沙漠集團軍雄赳赳气昂昂地開到突尼斯戰場,將是有決定意義的。英軍增援人數之眾多,顯然將使我們在最高統帥部有更大發言權。昨天晚上,我根据帝國總參謀長的意見,提議在适當時机,應以亞歷山大來補艾森豪威爾的副司令之缺,因為克拉克已被任命為美軍第五集團軍司令官了;總統對此提議反應良好。如任命一名英國將領來統率全突尼斯的部隊,可能會与法國人發生齟齬,而這樣做,就可不致發生這樣的事。
  我們能在此間會晤,并且亞歷山大將軍也能參加這次會議,誠屬幸事。艾森豪威爾將軍即將對斯法克斯發動一次极為大膽、果敢的進攻,因為他想据守該地,并部分仰仗馬耳他供應他的給養。這一戰役顯然必須与亞歷山大的進攻行動一致,否則正當沙漠集團軍在的黎波里按兵不動,重新補給汽油、給養、并且需要仰仗港口的情況之際,在斯法克斯的美軍將要受到德軍的猛攻。
  因此我把亞歷山大与艾森豪威爾拉在一起,他們兩人不論是單獨舉行會談,或是与帝國總參謀長及馬歇爾一起舉行會談時,都相處得非常好。其結果是他們彼此有了很好的了解,并約定在必要時互相拜訪。艾森豪威爾如釋重負,因為他認識到亞歷山大的部隊很快就可到達,并且是擁有十分雄厚的力量,而且,他現在已不再是孤軍作戰來維持局面,而是能夠利用一支的确相當強大的聯合兵力來作戰了。這四個人一致認為,在突尼斯,只要我們不犯錯誤,一定可操胜券。
  我個人對于局勢這樣發展感到极為滿意。

         ※        ※         ※

  我和總統均未出席參謀人員會議,但是他們每天都把整個會議情況報告給我們,我們每天也和我們自己的軍官商談。
  會上的分歧倒并不是英美兩國之間的分歧,而是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与聯合計划委員會之間的分歧。我個人堅信,下一目標應為西西里島,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也抱有同樣的看法。但是聯合計划委員會,還有蒙巴頓勳爵,卻認為應當舍西西里島而先打撒丁島,因為他們認為這樣可以提前三個月;蒙巴頓极力向霍普金斯以及其他人游說這項意見。我一直堅持己見,并有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作我的堅強后盾,堅持先打西西里島。聯合計划委員會彬彬有禮但頑固地說,這在8月30日以前是辦不到的。這時我便親自同他們一起核算了一下數字,然后,總統与我便下令,將進攻之日期定在7月份月色良好的日子里,或者如有可能,是6月份月色良好的日子里。結果,空降部隊于7月9日晚間出動,7月10日早上開始登陸。

         ※        ※         ※

  就在舉行會議的1月份里,駐英國的美國空軍部隊司令埃克將軍要求謁見我。我們討論了美國人的用裝甲飛行堡壘對德國進行白晝轟炸的計划。我個人對此法頗抱怀疑。我當時對花那么多功夫在白晝轟炸上感到可惜,并仍然認為如果美國人集中全力進行夜間轟炸,將遠較白晝轟炸所投的炸彈為多,并且由于有科學的方法,會逐漸做到十分准确,像我們后來已做到的那樣。我把這几點告訴了埃克,他知道我的看法,并且深感不安。他极其誠懇動人地為用飛行堡壘進行白晝轟炸作辯護,他指出,已為此在英國作了多么浩大的准備工作——把許多飛行堡壘中隊由美國調來,聚集人力、物資、零件等,而且,飛机場現在也終于准備好了。
  我在回答時指出,眼下已經是1943年初了。美國人參戰已經有一年多了。他們一直就在英國建立一支空軍,可是到現在為止,從沒有用他們的白晝轟炸方法對德國投過一顆炸彈,大概只有那么一次,在英國戰斗机的掩護下,曾進行了一次為時甚短的白晝轟炸。去年,在華盛頓,我們就上了當,還以為不出四五個月,美國飛机一定會向德國投擲大量的炸彈,結果是耗費了浩大的人力物力,一顆炸彈也不見擲下去。
  但是,埃克卻巧妙而固執地為自己辯護。他說,誠然,他們的确還沒有給德國人以打擊,但是只要再容他們以一兩個月的時間,他們就一定投入戰斗,而且規模有增無減。
  鑒于美國為這件事已經耗費了浩大的人力和物力,同時他們又是如此地不肯割愛,我決定支持埃克和他的主張,因此我便轉了一百八十度,撤回了我反對用空中堡壘進行白晝轟炸的所有意見。這使他大為高興,因為他擔心,他的政府對白晝轟炸方法的信心已經遠不如以前那樣強了。在1942年下半年,整整六個月的時間里,這一龐大的部署和工作,竟不見任何成果,甚至連一顆炸彈都沒有對德國擲過,這也的确是太說不過去了。當時部署在東英吉利的,絕不下于兩万人和五百架飛机,但是看來一直毫無動靜。不過,當我改變立場,對原來窮追到底的那個致命問題不再追究時,大家都感到如釋重負,美方的計划從此沒有遭到英方的批評。他們繼續進行他們的計划,并且不久就收到了成果。盡管如此,我依然認為,如果當初他們把錢花在夜間轟炸上的話,對德國轟炸的高潮原可早日到來,埃克將軍事后曾多次表示,我在飛行堡壘即將大顯身手之際,及時拯救了它們,使之不為美國政府所放棄。如果此話屬實的話,那么我之救了它們,只是因為我消极地不再反對它們而已。

         ※        ※         ※

  這時產生了戴高樂的問題。我在當時很希望他到卡薩布蘭卡來,總統基本上也同意我的意見。我并且還請總統發電邀請戴高樂前來。這位將軍十分傲慢,數次拒絕了總統的邀請。于是我就叫艾登對他施加最大的壓力,甚至對他說,他如果不來的話,我們將力主由別人來接替他那設在倫敦的法國解放委員會主席的職位。總統的那位公子,埃利奧特·羅斯福在他的那本書里把這段事情描敘得非常出奇。他在該書中倉促地記下了他在飯桌上听到的心腹話。他原是由他父親帶去吃飯的。他似乎在暗示,總統怀疑我在力阻戴高樂前來,并且反對叫他來;其實,我是在對他施加最大的壓力,促他前來。這种無稽之談長期以來流傳甚廣。下列的電報當可永遠駁斥這种無稽之談。
  首相致外交大臣             1943年1月18日
  若你認為相宜,請將我下列電報轉交戴高樂。〔開頭〕我受權通知你,邀請你前來此地的是美國總統和我本人。
  吉羅將軍已經到達此地,他只帶了兩名參謀軍官,他現在正在等待你前來,我尚未將你拒絕前來一事告訴他。我認為如果你堅持拒絕的話,其結果將對你和你所領導的運動不利。首先,我們即將就北非問題作出安排,我們极愿就此問題与你磋商,但如迫不得已,就必須在你缺席的情形下作出安排。英國及美國將支持此种安排。
  我認為,你拒絕出席擬議中之會晤一事,將受到輿論的一致譴責,并恰好成為對你指責的最好的話柄。如果你現在拒絕了總統的邀請,在最近的將來你希望被邀請訪問美國一事,自然也化為泡影。我為彌合你所領導的運動与美國之間的分歧而作的努力亦將顯然失敗。在你依然擔任上述運動的領袖之際,我顯然無法再在這方面作出努力。
  如你依然擔任上述運動的領袖,則英王政府亦將重新考慮它對此運動所持的態度。如你竟坐失良机,我們在沒有你的情況下,盡力与它搞好關系。現在門還是開著的。〔結尾〕你可根据你認為合适的意見,自由地修改這封信,只要不有損它的嚴肅性即可。麻煩的是,為了保密之故,我們無法越過他直接向法國民族委員會提出呼吁。這些天以來,我一直在為戴高樂而爭,并千方百計地設法使各派法國人言歸于好。倘若他拒絕目前所提供的机會的話,我將認為只有他不再領導自由法國運動,英王政府始能繼續支持此運動。我希望你能根据你自己的意見,适當地對他說明這點。你對他應极嚴厲,這也是為了他。

         ※        ※         ※

  1月22日,戴高樂終于到達了。他被帶到他的別墅,這座別墅就在吉羅別墅的旁邊。他拒絕去拜訪吉羅,在我們費盡了唇舌,過了几小時后,他才被說服了,同意与吉羅會晤。
  我和戴高樂作了一次极嚴肅的談話,毫不含糊地指出,如果他仍然加以阻撓的話,我們將斷然和他徹底決裂。他彬彬有禮,昂首闊步地走出了別墅,跑到了花園里。最后他終于被迫同意与吉羅會談。這次會談歷時兩三小時之久,對雙方來說想必都感到极為愉快。當天下午,他去見總統,使我感到欣慰,他們兩人出乎意外地相處得很好。總統被他那“聰慧明亮的眼神”吸引了,只是簡直無法使這兩人意見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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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本書這一部分,我根据當時的事件記下了与戴高樂將軍關系中的种种嚴重情況。我的确不斷和他發生過爭執,并且和他有過多次激烈的爭吵。但是在我們兩人的關系中,卻有一個极為重要的因素。我不能認為他是一個降敵受辱的法國的代表,的确也不能認為他是一個可以自由決定自身未來的法國的代表。我知道,他對英國并無好感。但是,在他身上,我卻一直看到貫穿在史冊中的“法蘭西”一詞常常表達出來的精神和信念。他那种傲慢不遜的態度雖然使我感到不快,但是這种態度卻是我可以理解,并且感到欽佩的。他是一個逃亡者,一個在本國被判處死刑而亡命國外的人。他之得有今日,完全仰仗著英國政府——現在還加上美國政府——的好意。德國人征服了他的祖國。他實際上已是無處可以立足了。盡管如此,他卻毫不在乎,傲視一切。甚至在他表現得最為傲慢的時候,在他身上似乎也体現出了法蘭西——一個有著高度自豪感、權能和雄心壯志的偉大的民族——的性格。有人嘲笑他說,他自命為當代的圣女貞德,因為据說他祖上曾有一位是圣女貞德的忠實的追隨者。在我看來,這并不怎么可笑。据說他還自比為克雷孟梭,雖說克雷孟梭是一個比他更明智而且更有經驗的政治家,但是這兩人卻都給人以法國人不可征服的印象。

         ※        ※         ※

  我又向戰時內閣報告如下:
  首相致副首相及戰時內閣            1943年1月20日
  “Q”海軍上將〔總統〕和我于今日下午召開了一次全体會議,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在會上匯報了他們的工作進展情況。
  此次會議令人极為滿意。我認為,經過了五天的討論并顯然有過不少分歧的意見以后,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對1943年的作戰基本方針已取得了一致的意見。他們的最后報告雖尚未寫成,但帝國總參謀長在會上代表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所作報告的要點可報告如下。雙方同意,應首先將我們的聯合力量用于保障海上交通的安全方面,并重申必須集中全力首先擊敗德國這一原則。立即開始以全力進行攻占西西里島的准備工作,以便盡早實現這一作戰計划。我們還希望在今年年底能使關于緬甸的作戰計划上馬。美方已答應,〔后者所需的〕部隊運輸工作与登陸艇大部由他們負擔,這些艦艇將由美方人員駕駛,還答應擔負一部分海軍掩護力量。在我國本土,我國將盡快進行“波利樂”計划,以便一旦德國在今年內出現明顯的崩潰的跡象時,能發動類似“痛擊”作戰計划那樣的軍事行動,或者傾全力打回歐洲大陸。在太平洋方面,旨在攻占拉包爾与掃蕩新几內亞的軍事行動將繼續進行,以便保持主動并牽制日本。至于以后是否將這一軍事行動推進至特魯克,將在本年年底決定。
  “Q”海軍上將与我對上述諸要點的意見完全一致。
  2.在聯合參謀長委員會討論期間,美方代表曾表示擔心一旦德國被擊敗后,我方會退出戰爭;在獲悉此情況后,我認為要用明确的言辭來表示,此事不但与我國利益有關,且与我國的榮譽有關,英國議會与英國人民在擊敗德國后,將盡全力擊敗日本的決心是無庸置疑的。我認為這樣表示是應當的。我還表示,我堅信戰時內閣完全愿意就此問題与美國簽訂正式協定或條約。“Q”海軍上將沒有理會這個建議,他說他深信美國与英國在這個問題上完全是一心一德的。但他又說,如果可能的話,倒是應与俄國明确約定——必要的話,可以是秘密的——在一旦德國戰敗后,他們將參加對日作戰。
  3.在大原則上達成協議后,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將在以后十日內研究方式与方法。有大量的細節工作需要完成,因此我認為在未來這几天內他們應當一直在一起。無論如何,不出六個月,還必須舉行一次同樣性質的會議。馬歇爾將軍特別強調有此必要。
  4.我在全体會議上提出,在适當時机,應由亞歷山大擔任艾森豪威爾的副總司令,因為我認為這是提出這個問題的好机會。馬歇爾將軍与金海軍上將對此意見极為歡迎。空軍司令這一難題正在積极考慮中,我深信將得到圓滿解決。
  5.馬歇爾將軍對坎宁安海軍上將在盟國在北非的作戰中所作出的杰出貢獻深表欽佩,并要求將此意見列入正式記錄,此事應讓戰時內閣知道。坎宁安領導海軍的才能是杰出的,他的智慧与意見對艾森豪威爾將軍來說是一种莫大的幫助。
  “Q”海軍上將也熱烈贊揚了陸軍元帥約翰·迪爾爵士。美方人士現在已把他看成是在軍事方針上美方參謀長和英方參謀長之間不可缺少的橋梁。
  6.我們正預備起草一項有關此次會議的情況的聲明,以便在适當時机對記者發表。我們打算在此項聲明內宣稱,美國与大英帝國決心將戰爭毫不容情地進行到底,直至德日兩國“無條件投降”為止,不知戰時內閣對此有何意見,希能見告。文中不提意大利,是有意促使三國早日散伙。總統贊同這一作法,因為它將鼓舞我們在各國的朋友。
  7.在會議結束時,還須起草一份致斯大林總理的聲明。
  我們認為在此項聲明中應申述英美兩國的共同意圖,但不應帶有任何允諾。
  8.上述情況,系伊斯梅將軍根据我的指示寫成的,盡管它所描述的是會議目前的情況,并且,正如諸位閣員所知道的那樣,是和我們的共同意愿完全符合的;但也必須承認,与英美兩國所擁有的巨大的力量相比,我們所采取的軍事行動合在一起,其規模還是微不足道的,要是和俄國所作的巨大努力相比,就更藐小了。我覺得總統也會有同感,因為霍普金斯在昨天還向我談過這件事,他說,“還可以,不過不夠。”
  盡管把我們在海空兩方面所作的巨大努力考慮在內,我仍然對此深有感触,在以后的會議期間,我們必須致力于使我們的打擊更為沉重。

         ※        ※         ※

  讀者應當注意上列電文中的第六段,因為總統在記者招待會上使用了“無條件投降”這句話,而這件事曾引起了爭論,這些爭論在本書中還要出現,而且人們也還必然會長期爭論不休。無論是在英國或美國,都有這樣一种看法,認為這句話拖長了戰爭,正中獨裁者們要迫使德日兩國人民和軍隊決一死戰的下怀。我本人并不同意這种看法,其理由在本書中將要談到。由于我個人已經發現,我的記憶力在某些事情方面已出現了毛病,因此最好還是根据我的記錄來如實地敘述。埃利奧特·羅斯福在他的書中聲稱,總統是在一次晚餐席上用了這句話的。据他說,我當時“想了一下,皺了皺眉,又想了一下,最后臉上泛出微笑,終于說‘這句話好极了’”,還說我那天晚上喝最后一杯酒時的祝詞是“無條件投降”。我絲毫也不記得這些私人間的、非正式的交談了,因為當時的談話是隨便而不拘形式的。但是,在我和總統的正式會談中,無疑是一定會談到這個問題的。不然怎么會有第六段呢。
  戰時內閣的記錄表明,這個問題是在1月20日那天下午的戰時內閣會議上提出的。會議所討論的,似乎還不是“無條件投降”這一原則,而是是否應將意大利除外這一問題。因此戰時內閣便在1月21日發出了下列電文,我當然馬上就收到了。
  副首相及外交大臣致首相
  內閣一致認為,如將意大利除外,恐有不利,因為那樣的話必然會在土耳其、巴爾干諸國以及其他各地引起疑慮。我們還認為這樣做對意大利也并不會起什么么好作用。如果讓他們知道大難即將臨頭,反倒更會使意大利的士气產生對我們有利的影響。
  因此,毫無疑問,我的确曾將當時正在起草中的聯合聲明里的“無條件投降”這句話告訴過戰時內閣,他們也絕未對此表示任何反對。正相反,他們只希望意大利不應排除于這范圍之外。我并不記得,手頭也沒有任何記錄可以表明,在我收到內閣的電文以后總統和我曾就此問題交換過意見,很可能這是因為事務繁忙,特別是吉羅与戴高樂的關系問題以及和這兩個人會談之故,所以我們兩人沒有再提及這一問題。
  在此期間,我們的顧問和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正忙于起草正式聯合聲明。這是份字斟句酌、措詞十分嚴謹的文件,是由總統和我兩人審閱和批准的。大概是由于當時我不贊成將無條件投降适用于意大利,所以以后我才沒有再向總統提起這個問題,總之,我們兩人的确一致同意我們和我們的顧問們所擬定的公報。在這項聲明里,并未提及“無條件投降”。這份聲明曾呈交戰時內閣批准,戰時內閣就照這個樣子批准了。
  當我听到總統在1月24日的記者招待會上說我們要迫使所有敵國“無條件投降”時,我感到有點惊訝。我自然還以為雙方一致同意的公報已代替了以前任何的交談。伊斯梅將軍也感到惊訝,因為他一直深知我的思路,并且在起草這項聲明時,出席了聯合參謀長委員會的各次會議。我在繼總統之后發表談話時,當然支持他,而且同意他所說的話。在這种場合和這种時候,如果我們兩人有一點分歧,即使是一時疏忽所致,也會破坏甚至危及兩國的作戰努力。對這件事,我無疑要同英國戰時內閣共同負責。
  但是總統對霍普金斯所說的下列這段話卻是無可爭辯的。
  我們為了使這兩位法國將領在一起費了那么大的勁,以至使我感到簡直就像使格蘭特和李1兩人言歸于好那樣困難——后來,突然就舉行了記者招待會,溫斯頓和我都沒有時間准備,我突然想起了人們把格蘭特叫作“老牌無條件投降”的,于是我就知道我說過這話。2。
   
  1格蘭特,美國南北戰爭時北軍總司令;李,南軍總司令。——譯者2舍伍德:《羅斯福与霍普金斯》,第696頁。
   
  我認為,這段坦率的談話,絕不會因為那句話出現在他所宣讀的發言稿中而減弱其力量。
  對戰爭的回憶也許還歷歷在目,但是在未經核對以前是絕對不可靠的,尤其是事件的先后。對于“無條件投降”這件事,我就顯然多次發表過不确實的談話,因為我當時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而且還以為我所說的是真實的,并沒有查看記錄。記錯了的還不止我一個,在1949年7月21日,貝文先生向下院作報告時說到,由于“無條件投降”政策,他在戰后重建德國問題上遇到了极為嚴重的困難。他曾說,當時根本就沒有人就此政策同他或戰時內閣有磋商過。我當場就也和他一樣不正确和堅信不疑地回答說,我第一次听到這個名詞是在卡薩布蘭卡的記者招待會上,由總統那里听到的。等到我回家查了一下檔案后,我才發現事實是如本書所述那樣。
  這使我想起了那位教授,在他臨終時,他的忠心的弟子想听取他的遺教,他說,“引文要确實啊。”

         ※        ※         ※

  使用“無條件投降”一詞,雖在當時大受歡迎,但以后卻一直被各种權威人士說成是英美戰時政策的嚴重失策。關于這個問題需要澄清一下。据說它拖長了戰爭,并使戰后的恢复更為困難。我認為并非如此。1943年6月30日,我借著在倫敦市政廳發表演說的机會說:
  我們這些同盟國,要求納粹、法西斯以及日本的專制政權無條件投降。所謂無條件投降,就是說必須徹底粉碎它們的抵抗意志,它們必須完全听任我們的處理。這還意味著我們必須采取一切必要的具有遠見的措施,以保證不使世界因為它們的那些處心積慮的陰謀和凶暴的侵略,而再度陷于動蕩,再度遭到破坏和再度被戰火所燒毀。這并不意味著,也絕不可能意味著,我們將由于不人道的行為或僅是出于复仇狂而使我們的戰無不胜的武器沾上了污點,或是我們不打算安排一個這樣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各國人民都可以享受美國獨立宣言把它們美好地稱為“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
  羅斯福總統在1943年12月24日也說過:
  同盟國無意奴役德國人民。我們希望他們能獲得正常的机會,作為一名有用的、受尊敬的歐洲大家庭的成員,在和平中發展。但是我們堅決強調“受尊敬”一詞,因為我們意欲徹底肅清他們身上的納粹主義、普魯士軍國主義還有他們是“优秀种族”這一可能引起一場大難的狂妄的想法。
  不斷有人力主宣布別的媾和條件,我一直反對這种主張,其主要原因是,我認為,如果三個偉大的盟國堅持,而且輿論也會迫使它們堅持某些具体的投降條件的話,這些條件要遠比“無條件投降”這一泛泛的名詞更為德國國內的媾和運動所不能接受。我還記得,曾經數次試圖起草能夠使征服德國者解恨的媾和條件。在寫出來后,它們是如此的駭人,并且,事實上也絕辦不到,以至于如將它們公布,只會刺激德國人抵抗得更厲害。它們寫出來實際上也只能成為廢紙。
  1944年1月14日,正當俄國人在德黑蘭向我們表明了態度以后,我曾就此問題寫了如下一份備忘錄,送交內閣中的同僚。
  所謂“無條件投降”,是意味著德國人絕對沒有·權·利享受任何特殊待遇。例如,大西洋憲章就不能作為·權·利·問·題應用在德國人身上。反之,戰胜國是否遵守人道与文明上的義務,則由它們自己決定。
  問題在于,我們在目前是否應當提得更具体一點,我認為,恐怕應當先看一看德國實際將遭到什么樣的命運,然后再斷定公布更具体的投降條件是否會促使他們投降。
  第一,他們將徹底被解除武裝并全部剝奪重新武裝的能力。
  第二,他們將被禁止使用各類航空工具,無論是民用的還是軍用的,還將被禁止學習飛行技術。
  第三,大批被斷定犯有暴行的人將被送交他們在那里犯過罪行的國家受審。斯大林總理在德黑蘭曾經說過,他深信至少需要四百万德國人為他工作好多年,才能重建為德國人所破坏的家園。我深信俄國人將堅持要求大量的德國机械設備,以便綽綽有余地補償被德國人所破坏的全部机械設備。很可能別的戰胜國也會提出同樣的要求。鑒于大量的法、意、俄籍戰俘和被拘留者所受到的嚴酷的待遇,這种要求似乎并不是不公正的。
  第四,据我所知,英、美、蘇三國政府已一致同意,德國將被斷然分割成几個獨立的國家。東普魯士和奧德河以東的德國領土將被永遠割讓,當地的居民將被遷走。普魯士本身將被分割与縮小。必須將魯爾和其他重要產煤產鋼中心置于普魯士控制之外。
  第五,作為德國軍隊核心的總參謀部必須徹底解散,恐怕俄國人會要求將德軍總參謀部的大量人員判處死刑和長期徒刑。我本人原希望公布一張名單,上列五十名到一百多名罪大惡极的坏蛋的名字,以便將大多數人民与將被盟國判處极刑的人區分開,并避免發生任何像大屠殺之類的事情。這勢必會使普通的德國人感到放心。但是這些建議在德黑蘭被認為是過于寬大而被輕蔑地加以拒絕了,可是我并不知道斯大林元帥的這一部分談話究竟是否認真說的。
  無論如何,上面所述足可表明,一項關于德國未來遭遇的坦率的聲明,并不一定會使德國人民安心,說不定像“無條件投降”這种駭人的但更含糊其詞的詞句還能使他們更安心一點,何況它們在總統所發表的那些聲明里已變得得緩和了呢?
  最后,我在1944年2月22日對下院說道:
  “無條件投降”一詞,并不意味著德國人民將受到奴役或滅亡。但是它卻意味著盟國在受降時不受任何條約或義務的約束。例如,并不存在大西洋憲章理所當然适用于德國的問題,也不存在敵國領土不得轉讓或調整的問題。我們絕不承認像德國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所說的那一套論證,說什么他們投降是因為威爾遜總統的“十四點”。無條件投降意味著胜利者可自由行動,它并不意味著他們有權可以橫行霸道,也并不意味著他們想把德國從歐洲的國家中抹掉。如果說我們是受著什么義務約束的話,我們只憑著自己的良心對文明負有義務。這就是“無條件投降”的意義。
  在戰爭的末期,在德國對此沒有任何誤解,這一點是無可置辯的。

         ※        ※         ※

  在對各項主要問題進行了十天的研究以后,聯合參謀長委員會終于取得了一致的意見。總統和我每天都了解他們的工作情況,并對他們的工作一致表示同意。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決定,我們應當使用沙漠集團軍和英方所有的兵力,還有艾森豪威爾軍隊的一部分兵力,集中全力打下突尼斯;同時決定亞歷山大將任艾森豪威爾的副司令官,并實際負責指揮一切戰斗。此外,由坎宁安海軍上將和特德空軍上將分任海軍与空軍的作戰指揮官。顯然,如果第八集團軍能夠將它的六七師兵力運抵該戰場的話,這些兵力,再加上安德森將軍所率領的英國第一集團軍的四五個師,英方就將擁有十二個師左右,而美方因為其余的兵力都用于駐防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他們只能出三個或四個師的兵力參加突尼斯決戰。兩年后,馬歇爾將軍曾在馬耳他對我說,他當時對這件事感到十分惊訝,就是雖然英方在突尼斯作戰的兵力要比美方多得多,可是竟沒有提出將艾森豪威爾的兵權轉交給一位英國指揮官。這件事我連想都沒有想到過。這和總統与我兩人合作的整個基礎是背道而馳的。關于艾森豪威爾和亞歷山大之間的關系,在以后還要提及。這兩個人都是大公無私的人,彼此以誠相待。艾森豪威爾把作戰指揮權全部委交給了亞歷山大。
  這時我們已快要結束我們的會議了,我們和參謀長們在1月23日舉行了最后一次正式全体會議。在會議上,他們向我們兩人遞交了關于“1943年作戰方針”的最后報告。這份報告可概述如下:
  同盟國的物資仍必須首先用于擊敗德國潛艇。必須盡量向俄國運輸供應品,以便支援蘇聯軍隊。
  在歐洲戰場的軍事行動將按照下列目標進行,即在1943年內,使用同盟國可能用于對德作戰的一切兵力,擊敗德國。
  采取攻勢的主要作戰方針如下:
  地中海方面:
  1.攻占西西里島,目的是——
  (1)使地中海的交通線更為安全。
  (2)減輕德軍對俄國前線的壓力。
  (3)加強對意大利的壓力。
  2.設法制造一种局勢,以使土耳其能加入我方,成為一個積极的盟友。
  聯合王國方面:
  3.對德國進行最猛烈的空中攻勢,以打擊德國的作戰努力。
  4.根据現有兩栖部隊之兵力,發動局部攻勢。
  5.盡量集中空前強大的兵力,隨時待机而動,以便一旦德方的抵抗減弱到适當程度時,即可重登歐洲大陸。
  在太平洋及遠東方面的軍事行動將繼續進行,其目的為維持對日本的壓力,并能在一旦德國戰敗時,立即對日本發動全面攻勢。聯合參謀長委員會認為,這些軍事行動須以不致影響同盟國在1943年內待机徹底擊敗德國的能力為限。在不影響此計划的前提下,可擬出在1943年內開始收复緬甸的計划〔“安納吉姆”計划〕,并為此作好准備,在不影響“安納吉姆”計划的前提下,如尚有多余的時間和人力、物力,可擬出進攻馬紹爾群島及加羅林群島的計划,并為此進行准備。
  這個作戰方針是我們兩人同我們的專家顧問們逐步擬定的,在批准這項方針時,總統和我還分別給自己本國的參謀長委員會寫了如下這樣一封信:
  在欣然批准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在對各种問題進行徹底的研究之后所擬定的報告之際,總統及首相愿強調指出在一切准備工作中,均應隨時注意下列諸點:
  (1)必須尋求各种辦法,使開往俄國的W·J·1運輸船隊即使在進行“哈斯基”作戰計划期間也不致中斷。
   
  1溫斯敦-約(Winston-Joe)的縮寫。
   
  (2)急需以飛机增援在中國的陳納德將軍的部隊,并物色人員,使此項飛机能充分發揮其戰斗力。
  (3)在6月份月色良好的日子到來以前,作好進攻西西里島的准備工作的重要意義;以及如在夏季按兵不動,對我方利益的嚴重危害性。
  (4)為了能及時利用8月間的大好天气,發動某种形式的“痛擊”作戰計划,必須在聯合王國加快建立一支美軍攻擊力量。為此目的,不僅應重新徹底審查所發的作戰裝備与每月供應,還應根据在發動進攻日可能出現的作戰形勢,調整由美國運至英國的作戰物資与人力的优先權。

         ※        ※         ※

  最后,在24號早晨,我們兩人出席了記者招待會。我們強使戴高樂和吉羅兩人与總統和我交錯地同坐在一排椅子上,并且強使他們兩人當著記者与攝影師的面前握手。他們照辦了,甚至在當時那种悲慘的日子里,看到這些照片,都令人不禁感到好笑。總統和我兩人在卡薩布蘭卡一事,一直嚴守秘密。因此當記者們看到我們時,他們簡直不能相信他們的眼睛,而當他們听到我們在此間几乎已達兩星期之久的時候,他們几乎不能相信他們的耳朵。
  在舉行了這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告促成的強迫婚姻或“持槍逼婚”(美國人這么說)之后,總統便對記者發表了演說,我支持了他的意見。

         ※        ※         ※

  總統准備動身。但是我對他說,“你不遠千里而來,要是不逛逛馬拉喀什就回去的話,那就算是虛此一行。讓我們到那儿去玩兩天吧。我一定要同你共賞白雪皚皚的阿特拉斯山的落日。”我也用同樣的話慫恿哈里·霍普金斯。恰巧在馬拉喀什有一所非常可愛的別墅,是美國副領事肯尼思·彭達先生從一位泰勒太太——一個美國人——那里租來的。我以前根本就不知有這么一所別墅。這所別墅可供總統和我居住,外面還有足夠的地方可以容納我們的隨行人員。于是我們便決定一起到馬拉喀什去。羅斯福和我同車在沙漠中——在我看來,沙漠已經開始變綠了——行駛了一百五十哩后,到達了這塊聞名的綠洲。我把馬拉喀什稱之為“撒哈拉的巴黎”,因為好几百年以來,中非各地的商隊宁愿在一路上向山中部族繳納重稅,并且甘愿以后在馬拉喀什市集上受人欺騙,也想享受一下該城的放蕩生活,包括算命的、玩蛇的、大量的吃喝,還有就整個非洲大陸來說是最大的、組織得最完善的妓院。這些都是古今聞名的。
  我們兩人商定,由我准備午餐,因此湯米便主持其事。一路之上,我一直与總統同車,一共是五小時的路程,總統一路大談公事,但是也談了一些題外話。沿路駐扎了好几千名美軍,以保護我們,不致遇到任何意外,飛机則在我們頭頂不斷回旋。我們在傍晚抵達那所別墅,受到了彭達先生的殷勤款待。我領著總統登上了別墅的塔頂。他坐在一張椅子上由人把他抬上去,他坐在那里飽賞了白雪蓋頂的阿特拉斯山的日落美景。在吃晚飯時大家——一共是十五六個人——興高采烈,都唱了歌。我唱了一首歌,總統也加入了合唱,并且一度想要獨唱一曲。可惜有人攔住了他,因此我就從來沒有听到總統的歌聲。
  我的這位孜孜不倦的戰友定于25日清晨動身,開始他的長途飛行,他飛經拉各斯和達喀爾,然后越過大西洋到巴西,再飛到華盛頓。我們在頭一天晚上就已經告過別了,但是他在第二天早上去机場時到我這里再次跟我話別。我當時還沒有起床,但是我不肯讓他一人去机場。因此我便跳下了床,穿上我那件拉鏈衣,除了一雙拖鞋以外,別的什么也沒穿,我就這樣一身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打扮,同他同車前往机場,然后我就登上了飛机,照料他舒舒服服地坐好,一面對他這樣行動不便的人竟有這樣的勇气感到欽佩不已,一面為他所冒的危險而擔心。在戰爭期間,乘飛机旅行乃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我仍視之為畏途。幸虧總統一路平安無事。后來我就回到了泰勒夫人的別墅。我又在那里呆了兩天,給戰時內閣寫信,告訴他們我今后的動向,還在塔頂上畫了一幅畫,這是我在整個戰爭時期唯一的一幅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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