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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向意大利進軍


  5月26日我們啟程往北非——馬歇爾將軍和對俄國的公報——往直布羅陀的一段長距离飛行——飛机遭到電擊——到達“修道院”——馬歇爾視察直布羅陀的防御工程——黃昏時在阿爾及爾降落——我們進攻西西里和意大利的決心——英國在地中海的實力——5月29日同艾森豪威爾將軍的會議——“小鬼”作戰計划——一個關系重大的問題:橫渡海峽的襲擊——布魯克將軍和進攻意大利——同盟國在地中海地區的二十七個師——我的“關于背景的備忘錄”——土耳其和一條巴爾干戰線——亞歷山大將軍的一篇給人深刻印象的報告——我的迦太基之行——6月3日我們最后一次會議——蒙哥馬利關于攻擊西西里的信心——我們在和諧气氛中分別——一出可怜的悲劇——形勢變了。

  第二天5月26日清晨,馬歇爾將軍、帝國總參謀長、伊斯梅,以及我的其余隨行人員,乘水上飛机從波托馬克河起飛。羅斯福總統在那里為我們送行。
  我們一飛到空中,我就專心于給俄國公報的工作。因為我發現這一卷草稿上布滿了總統和我的潦草修改的筆跡,很難找出頭緒,我就把它送交馬歇爾將軍。他在兩小時后給我一份打得整洁的稿子。我非常滿意這一文件,它恰恰表達了總統和我所要表達的意見,既清晰而又含蓄,不僅說明了軍事問題,而且也說明有關的政治問題。這事激起了我的欽佩。
  過去我以為馬歇爾是一位嚴峻的軍人和一個陸軍中偉大的組織者和建立者——美國的卡諾1。但是現在我看出來,他是一位對于全局具有犀利目光和卓越見識的政治家。我很中意他的草稿,任務也就算完成了。我寫信告訴總統,不可能寫得更好了,他要作什么修改,無須再和我商酌,可以直接發出。
  我們在紐芬蘭的巴特伍德著陸加油,馬歇爾的草稿和我的信件從那里由飛机帶回華盛頓。總統并未變更一字。
   
  1卡諾(1753—1823),法國拿破侖時代的戰略家和軍隊組織者。——譯者
   
  在提前吃過晚飯以后,我們橫渡大洋前往直布羅陀的三千哩飛行又開始了。這次飛行看起來是一段很長的距离,但是隨時將旅行安排通知我的湯普森中校(“湯米”)解釋說,我們差不多是沿著“大圓航線”(GreatCircle)航行,實際航行顯然不像看起來那么長。起飛的時候天已黑了,我們都准備睡覺。“波音”式飛机中新房的雙人大床很舒服,我沉睡了好几小時。忽然發生了一次意外震動和突然下降。我醒了。出事了。但是沒有任何影響,在空中旅行最重要的就是不出事故啊。我完全醒來后就披上拉鏈服,走過我們寬敞飛机的中央長廊,登上通往駕駛室的梯子。我坐在副駕駛員的位子上。
  現在是一個可愛的月夜。呆了一會儿,我問駕駛員為什么突然下降。“我們受了閃電的打擊,”他說,“但是未出什么事。”
  這是一件好消息。我們未著火或在空中被擊碎;無須在离任何地方都有一千哩以外的地方被降落。我老覺奇怪,為什么飛机對于電擊并不在意。電擊對于地面勤務人員似乎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以后我知道,當時飛机上大家也是很焦慮的。
  我俯視七千呎下的平靜大洋;從那樣的高度向下看,大洋似乎總是平靜的。在我們的下面,看起來像有一艘小型的不定期的貨船。它的出現,使我產生一种舒适的特殊感覺。在這种心曠神怡的幻覺下我又去睡覺了,一直睡到天亮時才醒。
  我愛看黎明的來臨,因此我又走到前面去。當你以每小時一百六十哩的速度向東飛行時,你很早就遇見太陽,它也升得极快。在這樣的長途飛行中我堅持我的慣例,開飯的時間應按照胃口需要的時間規定,一個人在天亮以后起床,就要吃早飯;過了五小時,吃午飯。午飯后六小時吃晚飯。這樣,他就不受太陽的支配,否則,太陽對他的事務會發生太多的關系并攪亂了工作慣例。馬歇爾將軍和我進行了非常愉快的談話。他詳細地問我關于美國憲法所容許的“彈劾”和英國議院仍保留的“褫奪公權”的分別。我沒有費什么事就使他相信保存這种极其尊嚴的法律程序的必要。我們兩人利用閒暇時間清理了一些積壓文件。當行近直布羅陀時,我們找尋周圍的護航机。一架護航机也沒有。每個人的注意力都被一架身分不明的飛机所吸引,起初,我們以為它對我們發生興趣。由于它不再飛近,我們斷定它是一架西班牙机。但是直到那架飛机消失時為止,他們似乎都很關心。降落時大約是下午五點鐘,總督在那里歡迎我們。在當夜繼續飛往阿爾及爾是太晚了,他用車將我們載到他居住的“修道院”去,那里的修女們已在兩個世紀以前搬走了。
  關于“修道院”這個名字有一段故事。直到1908年,總督的官邸始終叫作“修道院”。可是就在那一年,國王愛德華七世的御前秘書,亨利·龐森比爵士寫信給總督說,國王以為把這個名字改為“官邸”合适些。理由是,當國王在喬治·怀特爵士的總督任內視察直布羅陀時,英國報紙有一段記載,大意是,國王曾在“修道院”午膳。十天以后,國王陛下收到新教聯合會通過的一份決議,對于國王不但認為有必要視察一處羅馬天主教的机构,而且甚至在那里午膳,表示遺憾。然而,當國王喬治六世于1943年6月視察北非時,他表示了將總督官邸重新命名“修道院”的愿望,所以總督官邸現在仍叫“修道院”。
  直到次日下午,我們才能离開直布羅陀前往阿爾及爾,所以有机會帶領馬歇爾將軍參觀直布羅陀。我們作了几小時的巡禮,視察了保證永久供應要塞淡水的新蒸餾厂,各种重要炮壘,几處醫院和許多部隊。最后,我走下去參觀總督特別喜愛的地方,一處新的直布羅陀地道,鑿在石頭的深處,它的炮台裝有八門快速發射的大炮,控制著地峽和英國与西班牙之間的中立地區。這里的工程浩大;當我們沿著它走的時候,确實感到,不論直布羅陀可能會出什么危險,似乎從大陸來的攻擊已不成其為危險了。總督對于他的這一成就的驕傲,也為他的英國參觀者所共享。還未等到我們上水上飛机辭別時,馬歇爾將軍有些躊躇地說道,“我欽佩你們的地道,可是我們在科里几多爾也有同樣的一個。日本人用大炮轟擊几百尺以上的地方,在兩三天以內大堆的碎石就把那個地道堵塞了。”我感謝他的警告,但是總督似乎惊呆了,所有笑容都從他的臉上消失了。
  我們在下午比較早的時候起飛,有十二架“勇士”式戰斗机在我們的上面很高的地方巡邏,黃昏時分到了阿爾及爾飛机場,在那里迎候我們的有艾森豪威爾將軍,比德爾·史密斯將軍,安德魯·坎宁安海軍上將,亞歷山大將軍,以及其他許多朋友。我乘車直趨坎宁安的別墅,就在艾森豪威爾將軍的隔壁,這是他為我准備的。

         ※        ※         ※

  我沒有比在阿爾及爾和突尼斯這八天中更愉快的戰時回憶。我電約艾登到這里來,同我一道,以便親自參与我們所安排的吉羅和戴高樂之間的會面,并決定所有我們的其他事務。我向內閣說明,為什么他到這里來是特別需要的。
  首相致副首相和自治領事務大臣             1943年5月29日
  ……据我看,艾登來這里盤桓几天是很重要的。在吉羅—戴高樂的婚禮上,他作儐相比我合适得多。他應該對周圍的气氛有所理解,并在容易演變為一出嚴肅的戲劇中同演員保持聯系。喬治將軍剛來拜訪了我,他的精神抖擻,現在密切地同吉羅一起工作。
  我打算在這一帶地方停留到下月6日,因為我在華盛頓經過一陣忙亂之后,需要在這种陽光充足的地方休息一下。對于現正開展的軍事問題討論,這里的意見是听其自然發展。我們英國人都有相同的看法,只要稍具耐心,就可得到所希望的解決辦法,正如我們在華盛頓所做的一樣。
  如果認為應當占領西西里的話,我決心在离開非洲以前就進攻意大利的問題作出決定。布魯克將軍和我把我們的意見告訴了亞歷山大將軍、安德魯·坎宁安海軍上將和特德空軍中將,后來又告訴了蒙哥馬利將軍。所有這些將領在最近的戰斗中都傾向于進行大規模作戰,并且認為征服意大利是從阿拉曼戰役以來我們一系列胜利的自然結果。然而我們必須得到我們偉大同盟國的同意。艾森豪威爾將軍非常謹慎。他傾听我們的一切論點,我确信他會同意他們的意圖。但是,馬歇爾一直到最后的時刻仍保持沉默,令人看不透他的意思。
  我們開會時所處的環境是有利于英國的。我們同美國人比較起來,我們的軍隊數目三倍于他們,戰艦四倍于他們,實際作戰的飛机差不多与他們的相等。不必提到更早的年月,只從阿拉曼戰役算起,我們在地中海的損失,人數是八倍于我們的盟國,船只是三倍于我們的盟國。但是,為了保證美國領袖們對這些有力的事實予以最公正而又最周到的考慮,盡管我們的力量占巨大的优勢,我們卻繼續接受艾森豪威爾的最高指揮,并在整個戰役中保存美國作戰的特征。美國領袖們不喜歡在慷慨行為方面被人超過。對于公平合理的事情,沒有人比他們有更自發的反應。如果你對待美國人好,他們總是想對你更好。無論如何,我認為我們說服美國人的那些論點,在道理上是無可辯駁的。

         ※        ※         ※

  5月29日下午五時,我們在艾森豪威爾將軍的阿爾及爾別墅舉行第一次會議。艾森豪威爾將軍以我們的主人身分主持這次會議,同他一塊出席的有他的兩位主要人物,馬歇爾和比德爾·史密斯。我同布魯克、亞歷山大、坎宁安、特德、伊斯梅,還有一些別的人坐在他的對面。
  頭一個討論題目是“小鬼”作戰計划。艾森豪威爾將軍解釋道,這是攻打班泰雷利亞島的代號。它的攻占日期擬定為6月11日。從地圖上一看,對這次戰役在軍事上的有利條件就很清楚。為了襲擊西西里的南部,占領該島飛机場差不多是必不可少的。因為這种軍事行動也是清除西西里海峽的必要步驟,所以沒有理由假定這种攻擊會對突襲西西里島有什么妨礙。安德魯·坎宁安海軍上將說,他的目前計划是以擁有六吋大炮的巡洋艦支援空襲,但是,如有必要,他准備派一艘擁有十四吋大炮的戰列艦參加。我說,“這种軍事行動可以為突襲能使海岸防御工事破坏到何种程度提供一個很有用的實驗。聯合王國內有一派思想認為,空軍很足以攻破海岸防御工事,從而實際獲得無抵抗的登陸。”布魯克說,困難在于在空襲的終了和攻擊部隊到達之間有一段時間,而這一段時間會給敵人以進行恢复工作的机會。海軍上將說,八艘驅逐艦將一直跟隨登陸艇,并在近距离射程內保護登陸。我也确信,攻擊部隊內包括十九輛“謝爾曼”式坦克。意大利的實力大約有一万人。其中包括海岸防御部隊,另有坦克車約百輛。
  艾森豪威爾將軍在我的請求下,對于進攻西西里的計划作了一個簡短的說明,所有的人力和物力似乎是都可及時運到并且數量是充足的。以后我們就談到至關重大的問題。艾森豪威爾告訴我們,他曾同艾倫·布魯克爵士長談過一次,布魯克著重說,俄國陸軍是能夠(在1943年)取得決定性戰果的唯一地面部隊,因此,我們陸軍的努力應當以迫使德軍從俄國戰線撤出兵力為宗旨,以便俄國軍隊能夠使德軍遭到決定性的失敗。談到1944年,艾森豪威爾將軍說,他認為,如果我們掌握制空權,那么,譬如說,五十個師的英美兵力就可以在大陸上牽制住七十五個師。如果我們要擊潰意大利,我們就應該在占領西西里以后立刻利用我們一切可以采用的方法,進行攻打意大利的戰役。西西里的抵抗方式可能就是在意大利本土所要遇到的抵抗方式。如果占領西西里順利,我們就應該直接進入意大利本土。這樣得到的戰利品會比攻擊任何島嶼大得多。
  后來我談到一個主要問題,我們确實沒有可能把一個在數量上可与俄軍相比的英美聯軍派到歐洲去。俄軍現在在他們的戰線上牽制住二百一十八個德國師。可是,到1944年5月1日,我們就能在聯合王國境內聚集二十九個師的遠征軍,其中有七個師是從北非調來的。聯合王國必須是一個我們能夠積累最大兵力的聚集點。也必須訂好計划,准備在德國人崩潰之時隨時進行大舉橫渡海峽的戰役。正如馬歇爾將軍屢次所指出的,法國北部是大規模的英國本土空軍和在聯合王國的美國空軍能夠發揮全力的唯一戰場。我著重聲明,英國人民和英國陸軍都急于想渡過海峽作戰。
  馬歇爾將軍說,英美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已經決定了橫渡海峽作戰的明确日期,而且已決定在襲擊階段要用五師軍隊。
  艾森豪威爾將軍探詢道,他應在什么時候提出他的擊潰意大利的(地中海)作戰計划。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覺得,非到攻擊西西里的結果和俄國的情況知道以后,不能作出決定。合理的辦法是建立兩支兵力,每支兵力設在各個不同的地方,各有各的參謀人員。一支兵力訓練對撒丁島和科西嘉島的作戰;
  另一支兵力訓練對意大利本土的作戰。當局勢已經充分明顯而能作出一种抉擇時,必須的空軍、登陸艇等就要移交給負責完成選定計划的那一支兵力。艾森豪威爾立刻說,如果西西里能夠輕易攻克的話,他愿直接進攻意大利。亞歷山大將軍同意他的意見。
  帝國總參謀長隨即提出他的一般性報告。俄國人和德國人的一場激烈戰斗已經迫在眉睫,我們應在我們的能力范圍內盡力幫助俄國,并分散德國的力量。德國人已在許多地方受到威脅。我們已經以我們出現在北非和巧妙應用掩護計划,分散了他們的兵力。攻占西西里又是這一正确方向上的另一步驟。德國人面臨在俄國的戰役、在巴爾干的可能災難,以及在意大利、法國和挪威的威脅。他們的兵力已經廣為分散,不管是在俄國還是在法國,他們已不能再進一步地削減了。最便于他們削減兵力的地方是意大利。如果我們發現意大利的腳部已駐滿了部隊,我們就在別的地方試試。如果意大利被逐出戰爭,德國就必須拿出兵力來代替在巴爾干的二十六個意大利師。他們也要在勃倫納山口,沿著里維埃拉,并且在西班牙和意大利的邊境上增援。這种兵力的分散正是我們橫渡海峽作戰所需要的,我們應當盡力擴大敵人力量的分散。攻打法國海岸的防御工事,并不是什么難事,除非它們有堅決的士兵防守,而且,德國人又有机動的后援部隊用來反攻。
  于是艾森豪威爾宣稱,討論看來已經弄清楚了他的問題。
  如果西西里進軍成功,譬如說在一個星期內,他就要立刻渡過海峽并建立一個橋頭陣地。意大利南部的海岸防御可能比西西里的容易突破。
  我表示了個人的看法,西西里戰役可能在8月15日結束。馬歇爾將軍認為,我們應該更好地設想在7月底前結束。
  我說,如果我們在8月成為西西里的主人,而且消耗也不太大,只要沒有過多的德國師調到那儿,我們就應當立刻攻打意大利的趾形地區。因為土耳其可能作出對于我們有利的反應,巴爾干對德國的威脅要比意大利的喪失還大些。
  布魯克提出,當西西里進行戰斗時,意大利內部有發生崩潰的可能性。假使那樣,我們應該有一個行動計划;他認為艾森豪威爾將軍可以考慮一下停戰條件以及我們應當深入意大利多遠。這一方面會進行得很快。我說,考慮一下我們可以自由支配的兵力,除英國陸軍以外,美國在北非還有九個師,包括一個空運師在內。包括一些英軍和美軍在內的七個師將在11月1日左右開始出發。在波斯還有兩個半裝備很好的波蘭師,他們愿意參加對意作戰的任何行動。新西蘭議會已經同意,他們在9月可來一個師,在10月將准備好一個裝甲旅。這樣,波蘭人和新西蘭人就可供應四個師。
  帝國總參謀長于是列出我們在地中海的整個實力,共計英軍和英國所控制的部隊二十七個師,美國部隊九個師,以及法軍四個師。把傷亡人數除外,共達三十六個師。減去調派回國准備參加橫渡海峽作戰的七個師和英國對土耳其承擔義務的兩個師,同盟國在地中海地區可供應用的還有二十七個師。我接著說,我們一個師的實力差不多雙倍于一個德國師的實力,德國的一個師并不比一個實力完備的旅團強些。我們有這些部隊在手上,如果從8月或9日起到來年5月間沒有任何表現,那未免太不像話了。

         ※        ※         ※

  雖說許多問題懸而未決,對于開頭這樣的討論我是很滿意的。所有將領顯然都有敢于作戰、勇往直前的愿望。我自己感到,由于未知因素而形成的各种保留問題,將會隨著我所希望發生事件而逐步解決。現在我准備了我叫作“關于背景的備忘錄”,說明攻打意大利的整個情況,并將可供作戰的部隊列表附入。在我們規定5月31日星期一再度會晤以前,我將這一文件給大家傳閱。
  我詳細說明在地中海戰場的各師或相當于師的部隊,其中,美軍共計九個師,法軍共計三又三分之一個師,英軍或英國控制的部隊共計二十七又三分之二個師。從這個總數里面調七個師回英國參加“波利樂”計划,其中三個師是英國軍隊。剩余的二十四又三分之二個師的英軍中只有十一又三分之一個師是在艾森豪威爾將軍的指揮之下或指定參加西西里戰斗的。在布魯克的同意下,我現在提出另撥八又三分之二個師的英軍和英國控制的部隊給艾森豪威爾將軍,与其他各方面的十二又三分之一個師比較起來,英國總共出了二十個師。在這一基礎上我繼續說:
  ……英王陛下政府非常強烈地感到,由它的最优秀的和經驗最丰富的師組成的,并且是它的陸軍主力部分的這支巨大兵力,在任何情況下不能閒置不用。這樣的態度,既不為英國所寬容,也不為我們俄國盟國所允許。同敵人盡可能地繼續作戰,也盡可能地加強作戰,并從我們俄國盟國的前線盡可能多地引開敵方的師,我們認為這是我們的職責。除了其他种种方式以外,這种方式將為1944年展開橫渡海峽的遠征創造最有利的條件。
  3.強迫或誘使意大利脫离戰爭,是值得在地中海地區發動的一場令人注目的戰役的唯一目標,而且,現有的和已經集結于地中海地區的同盟國軍隊是足以進行這場戰役的。為此目的,占領西西里是一种必要的初步措施,進攻意大利本土并奪取羅馬是明顯的步驟。這樣,才能對同盟國的事業和地中海与英吉利海峽戰區的戰爭總進展作出最大的貢獻。
  4.我們目前還不能說,敵人對于我們的行動將抵抗到什么程度。德國可能為防御西西里和意大利作出最大的努力。我們听說,每周可以運輸一師人到西西里或意大利南部。我希望,應當根据最近的情報把這种可能性檢查一下,并且精确地說明:德國各師的實力(毛數和淨數),它們配備的大炮、坦克和車輛的數目,它們在最近十二周中最可能從哪些地區抽調,它們可能是用鐵路運輸、徒步行軍,還是由海道送往。
  在目前還沒有這种性質或這种規模的任何調遣跡象。敵人為了在戰役開始以前使西西里駐扎六個師,他們的決定一定早已作出,准備工作一定早已進行,他們的動向現在一定已經很明顯了。此外,如果這六個師調往西西里,意大利的南部各地必定仍然是空虛的。有人要求,對德軍的調遣和向著上文提及的方向移動的可能性,應由參謀人員再次進行最徹底的研究。
  5.如果德國人決定調遣由六個師到十二個師那么大的兵力到西西里和意大利來,我們在從我們的俄國盟軍方面直接或間接調開敵人兵力這一任務上,肯定是部分地完成了。如果他們不那樣做,而只派遣一個師或兩個師來激勵意大利的努力,上文第三段中所提及的任務,在未來的三四個月內將不至于是我們的力量所辦不到的。另一方面,如果德國人要在西西里或意大利的趾形地區,或者在兩處打一次大仗,我們的陸軍就要進行全面交鋒,我們也要進行激烈的空戰,從我們日漸增長的相對實力看,這种空戰對于我們大為有利。如果我們在意大利南部各地穩定以后,而意大利仍繼續作戰,德國人雖然為時已晚也大規模地派遣援軍,我們可能必須退到腳尖地區,迫使他們以极大的代价攻擊連綿不斷的和有所准備的陣地,我們就可獲得牽制敵人兵力和如前文所說的空戰的种种便利。這就沒有理由把這种局面看成是一种災難。只要我們同德國人或者甚至同意大利人激烈作戰,我們就起到我們的作用。
  然后我列出据說是意大利陸軍分布的情況,共計五十八個師的野戰部隊,十四個師的海防部隊。
  6.我們見到,在意大利本土的意軍只有十一個師,在西西里約有四個師,沿里維埃拉駐扎著五個師,被牽制在南斯拉夫、阿爾巴尼亞和希腊的不下于二十八個師。除這二十八個師以外,還要加上羅馬尼亞八個師和德軍十一個師,總共四十七個師被塞爾維亞的米海洛維奇派的游擊隊活動、克羅地亞的游擊隊、希腊的普遍混亂,以及這些被奴役國家的不穩形勢,牽制在巴爾干半島。
  7.如果意大利被迫脫离戰爭,我們會得到下述的實際利益。德國人不得不准備軍隊占据里維埃拉,維持波河或勃倫納山口的新陣線,尤其是要去填補由于意大利各師的复員和撤退所引起的巴爾干各地防務空虛。到現在為止,游擊隊等所得到的供應,只不過是由不到十二架的飛机用降落傘投擲的小件包裹,但是,他們完成了使四十七師的敵人不能移動的偉大功績。意大利南部各地的占領,甚至只占領整個趾形地區或整個踵形地區,就使我們能進入亞得里亞海,并且,有能力用船裝載軍火送到亞得里亞各港,還可以運送間諜,也有可能運送小型突擊隊。我們無須派遣軍隊在那里進行任何嚴重的軍事活動。不管在今年或我們現在預計的任何時期里,英王陛下政府并不打算或希望為巴爾干戰場提供任何有組織的武裝力量。可是,在計划容許的范圍內,援助南斯拉夫的愛國團体,煽動希腊和阿爾巴尼亞的反抗,都是极其重要的措施。這一切,加上我們的主要軍事行動,將影響土耳其的態度。這樣,我們力量中的最大限度的援助,將給予俄國和“波利樂”計划。當形勢的前景确實對我們不利的時候,也只有在這种情況下,我們才應當為地中海的行動考慮一些次要的或小規模的其他辦法。
  8.所有試圖對德國人在地中海所要采取行動的估計,當然大都是出于推測。德國最高統帥部對于二十五万以上大軍的全部覆沒一定有一种慘痛印象,無論如何應加以重視。根据這种情況,可以怀疑,他們是否在西西里重犯類似的錯誤,縱然規模小些。我們的情況已經大加改善:首先,由于同盟軍的最近胜利鼓舞了士气;其次,由于敵人只有几百人從突尼斯逃到西西里;第三,由于在西班牙、葡萄牙、法國本土、意大利、土耳其,事實上在整個戰區內,所產生的心理上的影響。德國人的地位已經相當地惡化了。在俄國戰場即將發生的一系列大規模戰爭,勢必拖住了他們的主要力量。如果德國人不攻擊,俄國人一定要出擊,甚至要比他們的敵人占先一步。我們不能預料這些戰斗的結果,但是沒有理由設想,今年的條件比去年此時對于俄國人更不利些。因此,絕不可能認為(1)德國人打算在西西里進行一次大戰,或(2)他們將派遣大軍進入意大利的腿形地區。對于他們,比較聰明的辦法是,只打拖延時間的仗,從而激勵這些地區的意大利人,并且叫他們退到波河線上,保存他們的實力,來守住里維埃拉和具有供應基地价值的巴爾干。如果在俄國的戰爭對他們不利,如果我們對意大利或在意大利境內的軍事行動又胜利了,德國人由于這些事變不得不退到阿爾卑斯山和多瑙河,在俄國戰線上也要進一步后撤,還可能從挪威撤退。如果我們大膽而全力地使用我們的軍隊,這一切結果都可以在本年內獲得。在本年內,我們沒有其他具有頭等意義的戰斗可以在歐洲展開。

         ※        ※         ※

  5月31日下午,我們又在艾森豪威爾的別墅舉行會議。
  艾登先生及時出席了。我力圖抓住事物的本質,在提到我交付傳閱的文件以后,我說,我的心完全放在意大利南部的進攻上,但是戰爭的命運可能促使我們改變道路。無論如何,在意大利南部和撒丁島之間的選擇,就是一個光榮的戰役和一种只圖便利之間的選擇。馬歇爾將軍對于這些見解毫不反對,但是他不愿在當時作出明确的決定。他說,在我們對西西里的進攻開始以后,再決定干什么較好。他覺得,必須知道德國人的反應怎樣,以便決定意大利南部是否有真正的抵抗;德國人是否將要撤退到波河;他們能否用什么手段組織和掌握意大利人;他們在撒丁島、科西嘉島、或巴爾干已作了什么准備;他們在俄國戰場要作什么調整等等。所有這一切,在決定我們的“哈斯基以后”的作戰計划上,都會成為因素。意大利的崩潰可能有兩种或三种不同的方式;在現在和7月之間將要發生許多事件。他,艾森豪威爾將軍,以及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完全了解我的關于進攻意大利的心情,但是他們的唯一愿望便是選定可以獲致最好結果的另外一項“哈斯基以后”的作戰計划。
  我說,上次會議記錄的結論并未表達我的全部心情。我是非常愿意看到意大利退出戰爭、我們占領羅馬的,我并且提出,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從中東的其他地區再抽調八個師的英軍。關于這些援軍和用以運輸他們的船舶已經進行過許多討論。我說,要求英國人民再削減他們的生活配給量,在我實在感覺困難,但是我還是高興那樣做,而不愿放棄一次有巨大成功可能的戰役。當龐大軍隊可以進行把意大利逐出戰爭的戰斗時,而看著他們呆在那里無事可干,我忍受不了。
  如果陸軍不積极作戰,議會和人民是不允許的,因此我要盡一切力量阻止這樣一种不幸事件的發生。
  馬歇爾將軍答道,他的辯論并不是反對在華盛頓已經決定的旨在攻陷意大利的特定任務。他只想強調,在征服西西里以后,選擇我們究意應該干什么時必須特別審慎。

         ※        ※         ※

  現在發生了一個事件,由于它与戰后變成誤解和爭論問題的一些事情有關,必須在這里說明一下。艾登先生在我的請求下評論了土耳其的局勢,他說,將意大利逐出戰爭之外,對把土耳其拖入戰爭將大有影響。“當我們的軍隊到達巴爾干地區時”,土耳其人會變得更友好些。艾登和我對于戰爭政策的意見完全一致,但是我怕他的措辭語气或許使美國朋友發生誤解。記錄中記著,“首相插話著重說明,他不是主張現在或在最近的將來派遣一支軍隊到巴爾干去。”艾登先生同意無須派一支軍隊進入巴爾干,因為土耳其人在我們一旦能對巴爾干起一种直接威脅作用時,就會作出有利于我的表示。
  在我們散會以前,我要求亞歷山大將軍表示他的意見。他發表了一篇非常動人的演說。他說,他是樂觀的。雖說非常激烈的戰斗可能進行兩周的時間,我們軍隊和裝備的作戰能力是卓越的,我們的成功机會是多的。我們一旦參加戰斗,猛烈的攻擊一般要持續十天到兩周,甚至三周。然后就會很快地得到結果。西西里中最重要的据點是在該島東南角上的飛机場和港口。一旦我們穩固地掌握了這些据點,我們可以暫時不顧該島的其余地方。渡過墨西拿海峽,并在對岸占据一個立腳點,應該是可能的。墨西拿海峽是西西里的咽喉。他又將他在5月29日會上所作的報告重述一下,他說,在意大利本土建立一個橋頭陣地應該認為是計划中的一部分。除非我們乘胜前進,甚至深入意大利,我們就不能贏得得大的胜利。但是這一切在西西里的軍事行動進展時就可以弄明白了。
  意大利的趾形地區防御可能很堅強,以致需要完全重新部署我們的軍事行動,當然看來也不一定就是如此。對于西西里的攻擊一旦開始,我們就應准備毫不停頓地繼續前進。有無線電控制長距离的軍隊,而且,有空軍提供在廣大地區內的保護和供應,現代的戰爭容許我們非常迅速地前進。當我們進入意大利本土時,前進可能變得更困難,但是這不能成為反對我們在西西里作戰的勢頭上盡量乘胜前進的論据。他說,他所談到的可能性沒有一种能作准确的預料。戰爭中常發生不可思議的事。對隆美爾和他的非洲軍團實際發生的事,在几個月以前他是不可能相信的。几個星期以來,他也很難相信三十万德軍在一個星期內會崩潰。敵人的空軍被掃蕩得這樣淨盡,以致我們可以在突尼斯的一片原野上檢閱我們在北非的全部軍隊,如果我們要這樣做的話,也不會遭到敵人飛机的任何威脅。
  他馬上得到坎宁安海軍上將的支援。坎宁安說,如果西西里的作戰一切進行順利,我們應該直接渡過海峽。艾森豪威爾在會議結束時,對于丘吉爾先生和馬歇爾將軍這次旅行使他弄明白了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作了些什么,表示感謝。他知道,他的責任是搜集關于進攻西西里初期各方面的情報,并把那些情報及時地送交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以便他們決定下一步的計划時,不致發生中斷或停頓的現象。他不僅要提供情報,并且要根据隨時的情況作出有力的建議。雖然他已完全同意他的三位高級指揮官(亞歷山大,坎宁安和特德)過去所說的一切,他希望他們對于這些事情能夠有机會發表更正式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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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以后的兩天中,我們乘飛机或坐汽車游覽一些由于一個月以前的戰斗而留名史冊的胜地。馬歇爾將軍獨自短暫地巡視美國部隊之后,又和亞歷山大將軍和我一同旅行,會見了所有的指揮官,并且視察部隊,看到了令人興奮的情景。到處充滿了胜利的气氛。整個北非已經掃清了敵人。二十五万俘虜禁閉在監牢里。任何人都是自豪而愉快的。毫無疑問,人們對于胜利是非常高興的。我在迦太基的一個巨大競技場的廢墟上對數千兵士講話。當然,時間和環境都适宜于演說。我已不知道我說的是什么了,但是全体听眾無疑地同他們兩千年以前的祖先在看競技者的搏斗時一樣地鼓掌和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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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3日的最后一次會議,大部分談的是關于轟炸羅馬的火車貨運結集場的問題。大家都同意,那些結集場是一個重要的和必然的軍事目標,除了襲擊要在白天并适當地注意不要損害旁的地方外,沒有不轟炸這一目標的正當理由。馬歇爾將軍和我知道,我們必須設法使各自的政府授權批准這一行動。
  我現在請求才來參加這次會議的蒙哥馬利將軍談談他對進攻西西里的計划的想法。他已被委派來負責執行該計划。蒙哥馬利說,他部下的所有指揮官對于目前的計划都有十足的信心,他的部隊在一登陸時就會充滿熱情。在后勤方面是有一些危險的,但是這些危險已經非常仔細地研究過,他覺得都有了解決的辦法。他指出,雖說他有兩個空降師,可是他只有足敷運輸一個師的飛机。在初期各階段中,他所能使用的空運實力大約只占三分之一;其余的要在進攻開始日的第二天或第三天才能加入。飛机再多一百四十架,他就能在一開始時派遣另一空降旅。然而,他知道,現在沒有這些飛机,這种條件的限制也是大家所公認的。關于整個形勢,他的軍官們都是完全樂觀的。至于“哈斯基以后”的作戰計划,他感覺最重要的是,我們應該決定我們要前進的方向,并運用我們的軍事實力使戰爭向那一方向開展。
  我覺得,在我們的討論中已有很大的進展,大家都要進攻意大利。因此,在總結中,我以最溫和的姿態陳述了結論,并且對于艾森豪威爾將軍表示了我的敬意。我說道,我將把足以象征這一戰場互相信賴和同志式的感情帶回國去。我從未有過像我這次訪問時這樣協力合作和互相抑制的強烈印象。在一項任務開始以前,不可能有比這更好的預兆了。我說,在我未重申我對艾森豪威爾將軍充分信任和未對他處理許多重大問題的態度表示我的敬佩以前,我不愿离開這里。
  艾森豪威爾將軍回答道,如果有任何贊揚的話,應當屬于在座的軍官,并且說,他的總部里可能有分歧的意見和不同的主張,但是這些分歧和不同意見絕不是從國家的觀念出發的。馬歇爾將軍和布魯克將軍熱烈地一致贊同;我們都在极友誼的气氛中分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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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登和我一同路經直布羅陀飛回本國。由于我到北非的消息在報上完全報道了,德國人對此特別留心,因此導致一出令我非常苦惱的悲劇。每日例行的商業飛机快要從里斯本飛机場起飛時,一個口銜雪茄的矮胖人走近飛机,他被認為是飛机上的一名旅客。德國間諜据以發出信號,說我在那架飛机上。雖然這些客机來往于葡萄牙和英國之間若干月以來未受到騷扰,但是一架德國戰斗机立刻奉命出發,無情地把這一架無防御的飛机擊落了。旅客喪亡十三人,其中有英國的電影名演員萊斯利·霍華德。他的風度和才華仍然保存在他參加演出的許多令人愉快的影片中。德國人的殘忍只有同他們間諜的愚蠢相比。大不列顛的資源都在我的掌握中,而我竟要購一張沒有武裝和護衛的飛机票,在大白天里從里斯本飛回本國。誰會這樣設想呢,也真是難以令人理解的。我們在夜間從直布羅陀起飛,當然在大洋上繞了一個大圈,平安到達本國。當我知道別人在命運之神的不可思議的擺布中的遭遇時,我感到很震惊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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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卷敘述第二次世界大戰轉折點的書,我們就在這里結束。美國在日本突襲珍珠港以后參加了戰爭,因而确切地使人知道,自由事業不會被拋棄了。但是從幸存走向胜利,還要經過若干階段。擺在我們大家面前的激烈和殘酷的戰爭,差不多還有兩年。但是今后的危險,不是毀滅,而是僵持。在偉大共和國的充分力量投入戰斗以前,美國的陸軍建設尚待完成,而且他們的龐大造船計划還未實現。不過,進一步的成功已擺在我們的面前,意大利的崩潰——毋宁說是解放——已為期不遠。希特勒還要對他試圖以進攻來征服俄國的致命錯誤,付出全數的罰金。他在許多与主要戰局無重大關系的戰場上,還必須浪費德國的大部分剩余實力。德國在歐洲不久就要被孤立起來,處在全世界武裝人民的怒火包圍之中。日本的領導人已經意識到他們的攻勢已過了頂峰,在走下坡路了。与此同時,英國和美國馬上就要掌握制海權和制空權。形勢已經大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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