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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詩


  甲 不管做什么事情啊,都必須要有個謙虛謹慎的態度。
  乙 對。
  甲 不能驕傲自滿。
  乙 是啊。
  甲 有這么一句話嘛:
  乙 什么話?
  甲 逢驕必敗。
  乙 嗯。
  甲 一般的來講,比較有本事的人哪,都是比較謙虛。
  乙 是啊。
  甲 越是那一瓶子不滿半瓶子逛蕩的人,比較容易驕傲。
  乙 是啊。
  甲 我們街坊有這么弟兄兩人。這哥倆呀,就沒什么學問。
  乙 噢。
  甲 你說他不認識字吧,也認識一些。
  乙 是啊。
  甲 你說他有學問吧,實在是不怎么樣。
  乙 合算是馬馬虎虎。
  甲 他們這學問不在二五眼以上,也不在二五眼以下。
  乙 那么正在哪儿哪?
  甲 正在那二五眼上。
  乙 嘿,好嘛!就那二五眼的學問。
  甲 這哥倆有個愛好。
  乙 愛好什么?
  甲 喜歡作詩。
  乙 喜歡作詩?
  甲 那作詩嘛:允許作得好,允許作得不好。
  乙 是啊。
  甲 這是個水平問題。
  乙 對。
  甲 可是這哥倆呢,作的本來不怎么樣。
  乙 噢。
  甲 但是哪,非常的自我欣賞。
  乙 噢。
  甲 有一次,這哥倆呀出城玩去。
  乙 噢。
  甲 剛要出城,看見城牆啦:這個老大,詩興大發。
  乙 噢,要作詩呀?
  甲 要作詩。“嘿,兄弟,看這城牆多好哇!我來說個上句,你給配個下句。”
  乙 哥倆合作。
  甲 “呣?城牆!……遠看城牆鋸鋸齒。”
  乙 什么叫遠看城牆鋸鋸齒呀?
  甲 你看那城牆上不是有那小垛口嗎?
  乙 啊。
  甲 离遠那么一瞧,就跟那鋸鋸齒似的。
  乙 呵!這比方不怎么樣。
  甲 這本身就沒有詩意。
  乙 是啊。
  甲 可是這老二就非常欣賞:“哎呀,哥哥,這上句可太好啦;這我得給你配個下句。”
  乙 老二怎么說的?
  甲 “遠看城牆鋸鋸齒……”
  乙 啊。
  甲 “哎!近看城牆齒鋸鋸。”
  乙 嗐!這叫什么呀?這個,真是……
  乙 可不是嘛!
  甲 老大一听:“哎呀,兄弟,這個下句可太好啦。”
  乙 呵!還好哪?
  甲 “好好好。哎,要把城牆掉個個哪?”
  乙 把城牆翻個個?
  甲 把城牆掉個個。
  乙 啊。
  甲 “那是上頭不鋸鋸,底下鋸鋸。”
  乙 嘿,好!就這個啊?
  甲 哎呀,這哥倆是特別的高興。
  乙 還高興哪!
  甲 “哎呀,兄弟,今天咱們沒白出來:作了一首絕妙之詩。”
  乙 嘿!
  甲 一邊走,一邊背。
  乙 是啊。
  甲 “遠看城牆鋸鋸齒,近看城牆齒鋸鋸;要把城牆掉個個,上頭不鋸鋸,底下鋸鋸。”
  乙 這叫什么玩藝儿呀!
  甲 “……妙哉,妙哉!”
  乙 喲!還妙哉哪?
  甲 哥倆很興奮,進了村子啦。
  乙 啊。
  甲 走著走著呀,看見頭里有這么一家挂著一塊匾。
  乙 噢!
  甲 寫著兩個字。
  乙 哪兩個字?
  甲 “詩醫”。
  乙 詩醫?
  甲 嗯。
  乙 哪個“詩”?
  甲 詩詞歌賦的詩。
  乙 哪個“醫”哪?
  甲 醫生的醫。
  乙 什么叫詩醫?
  甲 就是給詩治病的醫生。
  乙 噢,給詩治病。
  甲 這哥倆一看,很高興。
  乙 嗯。
  甲 “兄弟,可好啦,這有給詩治病的啦。”
  乙 啊。
  甲 “咱們得過去,讓大夫給看看,咱們這首詩有什么毛病沒有?”
  乙 霍!
  甲 哥倆就進去啦。
  乙 噢。
  甲 到里邊這么一看哪:大夫還沒出來看病
  乙 是啊。
  甲 頭里已經有二位在那等著哪。
  乙 噢。
  甲 人家手里那拿著一號、二號。
  乙 那這哥倆哪?
  甲 這哥倆拿著三號。
  乙 啊。
  甲 沒有多大工夫,大夫出來開始看病。
  乙 噢。
  甲 叫一號。“大夫。”“你有什么事情啊?”“啊,我這有一首詩,求大夫您給看看,有什么病沒有?”“噢,好,念念吧。”“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乙 噢,一首唐詩。
  甲 “您看看這首有什么毛病沒有?”大夫說:“好!”大夫這么一號脈……
  乙 這還號脈哪?
  甲 “呣?你這是上焦火旺!”
  乙 上焦火旺?
  甲 “必須得吃一點打藥。”
  乙 為什么?
  甲 “因為你這是七言詩。”
  乙 啊。
  甲 “用不了,改成五言詩就完全可以啦。”
  乙 是嗎?
  乙 “第一句:清明時節雨紛紛。清明兩個字有什么用?就用時節雨紛紛就可以啦。”
  乙 啊。
  甲 “到了一定的時節,必然要下雨。”
  乙 哎。
  甲 “不一定非是清明。”
  乙 對。
  甲 “所以前兩個字沒有用。”
  乙 噢。
  甲 “第二句:路上行人欲斷魂。路上有什么用啊?就行人欲斷魂嘛。哪儿不算行人啊?馬路上、胡同里頭,都算行人。”
  乙 路上是沒什么用。
  甲 “借問酒家何處有?借問兩個字有什么用啊?那酒家何處有——哪儿有酒舖嘛?”
  乙 對。
  甲 “第四句:牧童遙指杏花村。牧童兩個字沒用,就遙指杏花村嘛。酒舖在哪儿?那邊。這就完啦。”
  乙 對。
  甲 “哎,大夫,太好啦!謝謝您。”一號走啦。
  乙 噢。
  甲 大夫開始叫二號。“二號!”“大夫。”“你有什么事呀?”
  “我這有一首詩,求大夫您給看看,有什么毛病沒有?”“啊,念念吧。”“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乙 噢。
  甲 “您看看這有什么病沒有?”大夫一號脈:“哎呀,你這是气血兩虧呀!”
  乙 怎么這又气血兩虧啦?
  甲 “必須得吃一點補藥。”
  乙 補藥?
  甲 “你這是五言詩。”
  乙 啊。
  甲 “是件比較高興的事情。”
  乙 對呀。
  甲 “但是很不夠。”
  乙 噢。
  甲 “如果每一句再加上兩個字,那就是更高興的事情。”
  乙 是嘛!
  甲 “頭一句:久旱逢甘雨。”
  乙 啊!
  甲 “什么算久旱?一年、二年、三年,都可以算久旱;當然,一二年不下雨,忽然一下雨,是件好事。”
  乙 是啊!
  甲 “但是很不夠,再加上兩個字。”
  乙 加什么字?
  甲 “十年久旱逢甘雨。”
  乙 噢,加“十年”兩個字。
  甲 “十年都沒下雨啦,忽然間下起雨來,多么高興的事情啊!”
  乙 對。
  甲 “第二句:他鄉遇故知。哪儿算他鄉呀?上海、天津都可以算他鄉。”
  乙 哎。
  甲 “在這些地方見著自己的朋友或者是親屬,當然是高興的。”
  乙 是呀!
  甲 “但是很不夠。”
  乙 噢。
  甲 “加上兩個字。”
  乙 這加什么字?
  甲 “万里他鄉遇故知。”
  乙 噢,加“万里”兩個字。
  甲 “在一万里地以外見到自己的朋友或者親屬,那是多么高興的事情。”
  乙 對。
  甲 “第三句:洞房花燭夜。”
  乙 啊。
  甲 “這沒什么,誰不結婚呀!”
  乙 就是。
  甲 “頭里加兩個字。”
  乙 加什么字?
  甲 “和尚洞房花燭夜。”
  乙 啊!加“和尚”兩字?好!
  甲 “這個和尚本身是不結婚的。”
  乙 那是啊。
  甲 “但是,他要是洞房花燭夜,這是多高興的事啊!”
  乙 嘿,太高興啦!那就……
  甲 “第四句:金榜題名時。這不奇怪,只要你有那樣的才華,你就可以得中。”
  乙 對。
  甲 “加兩個字。”
  乙 加什么字?
  甲 “監生金榜題名時。”
  乙 監生?
  甲 “監生本身沒有學問,花錢捐的;他要是得中啦,你說這是多高興呀!”
  乙 是呀!
  甲 “哎呀,大夫,太好啦!謝謝您。”二號走啦。
  乙 噢。
  甲 大夫開始叫三號。
  乙 噢,就那哥倆呀?
  甲 “三號!”“哎喲呵!大夫,哈哈哈……我們哥倆等您半天啦!”
  乙 啊。
  甲 “噢,什么事?”“我們這有一首絕妙之詩,求大夫您看看,有什么毛病沒有?”
  乙 嗯。
  甲 大夫一听啊,很不滿意。沒有這么說話的。
  乙 就是。
  甲 “那你就念念吧。”“嗯……遠看城牆鋸鋸齒,近看城牆齒鋸鋸;要把城牆掉個個,上頭不鋸鋸,底下鋸鋸。”
  乙 嘿,真腆著臉念哪!
  甲 “您給號號脈,看有什么毛病沒有?”
  乙 嘿!
  甲 大夫听完了一皺眉:“行啦,不用號脈啦。童儿啊……”
  乙 童儿啊?
  甲 童儿啊,就是伺候大夫的。
  乙 噢。
  甲 “童儿啊,去搬一條板凳來。”童儿搬條板凳來。“請你們二位趴在板凳上。”
  乙 啊?
  甲 二位趴在板凳上。
  乙 霍!
  甲 “童儿啊,再給化兩帖膏藥來。”
  乙 啊。
  甲 童儿又給化兩帖膏藥來,就在二位的臀部上,一人給貼上一帖。
  乙 是啊!
  甲 這二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乙 啊。
  甲 “大夫啊,這是什么意思啊?”
  乙 ……
  甲 “哼!看你們倆以后還放屁不放?”

  (該稿系根据趙振鐸、趙世忠合說的相聲錄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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