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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點,徐至柔可能像她還在當婦救會長的娘,尤其那雙冒火時敢殺人的眼睛,漂亮,然而凜冽。
  殺伐果斷,自信到固執,甚至認死理。譬如她這部《血誡》,你就撈政治資本,社會效益,官方一叫好,來個攤派推銷,還愁撈不回來?我勸告過她,在中國,有的事情是不宜拔頭籌的,弄不好就會把自己裝進去。“坦率地說,柔柔,演員要裸,是想出風頭,副導演要裸,是想成名,你贊成哪門子裸呢?”
  “沒有一些刺激性的東西,誰看?找挨罵呀?”
  “非裸不可?”
  “胡先生絕對是個大玩家,他就愛跟我党玩老鼠捉貓的游戲,越危險,他越肯掏錢!”
  當時,我就只好祝她走運了。
  結果,由于她家接連出了事,禍不單行,這部片子也就跟著斃了,救都沒法救。我不敢吹我有先見之明,“柔柔,別怪天,別怪地,是女人的臀部把你的《血誡》,引上了法場——”
  她先搖頭,因為事實并非如此。但想了想,噗哧樂了,不過笑得有點苦澀,她承認,禍由那個叫小豆包的女人屁股而起,倒也不假。
  “小剛在哪儿畫不行,真是沒病找病啊!不過也難為他了!”她的口吻,不是埋怨,而是欣賞,甚至還是很滿意的,真叫人哭笑不得的。“哪怕真的把他送上刑場,我也要為他所做的這一切叫好!”
  他算個狗屁藝術家,他連一絲藝術細胞也沒有,雖然他老子娘花了大本錢,先學鋼琴,后學繪畫,以為他有天才,后來終于知道是白搭功夫。接著又送到日本學外語,送到美國學管理,反正父母有的是辦法。只是他無論學什么東西,三天過去,絕對再提不起興趣。
  然而,全部故事的起源,是那天晚上,這個小王八蛋突然來了藝術家的脾气,非要在那個尤物的屁股上,施展他的繪畫才能,才弄得家破人亡,不可收拾的。
  他不完全是《血誡》里的那個翁家駒,他也玩女人,說實在的,他之所以玩,只是由于像他這樣身份的人,都在玩的緣故。
  要說他有多大熱情,對女人多么迷戀,也未必,他對什么都打不起太大的興致。有他父親的那种性沖動,但卻沒有他父親對女人決不罷手的精神。
  那晚上,他撳住小豆包,用她的唇膏,在臀部畫了一個象征愛情的紅心和邱比特的一支箭,純粹是來了興致,難得的一次賭气罷了。
  荒唐!所有人無不這樣看的,可他姐姐卻說:“他可能有一千個不是,獨是這件事,雖然混帳透頂,可他干了,在這個意義上,他是我弟弟,是個有血性的人!”
  要是她老爸健在,肯定會罵她:“放你媽的屁!”可她不怨恨她弟弟,一點也不。認識她的人都了解,這是她的性格。你們這么看,我偏那么看,你們說徐至剛不是東西,一切的災難由此而起,她也罵他王八蛋,可她認為他在女人屁股上作畫,夠种!
  她就是這樣自以為是,与眾不同的性格。
  從她走路的態勢,挺著高高的貨真价實的胸脯,如入無人之境的樣子,很足以說明她這毫不動搖的自信。她浪漫起來,包括她离家獨自生活,包括她干這份個体戶行當,包括她要嘗嘗外國男人的滋味,包括她至今一個人打光棍,可又不乏性伙伴,包括她許多許多的對人的不買帳,也包括斃了《血誡》以后,她說下一部片子非拍床上作愛的鏡頭不可……使得她那從不振作的弟弟,羡慕不已,“這世界上活得最自在的人,大概要數姐姐你了!當真不記恨我闖下的禍?”
  “至少,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為,值!”
  然而她并不永遠浪漫,到不了那么飛揚跋扈的時候,譬如她和我探討老頭子干嘛這樣子死?她兩眼的光澤便一點也不漆亮了。
  我一點也不想挑唆,“這個家,与你何干?這個階層,与你何干?尤其,這個活寶,又与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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