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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記起了Gogol〔2〕做的《巡按使》的故事:中國也譯出過的。一個鄉間忽然紛傳皇帝使者要來私訪了,官員們都很恐怖,在客棧里尋到一個疑似的人,便硬拉來奉承了一通。等到奉承十足之后,那人跑了,而听說使者真到了,全台演了一個啞口無言劇收場。

  上海的文界今年是恭迎無產階級文學使者,沸沸揚揚,說是要來了。問問黃包車夫,車夫說并未派遣。這車夫的本階級意識形態不行,早被別階級弄歪曲了罷。另外有人把握著,但不一定是工人。于是只好在大屋子里尋,在客店里尋,在洋人家里尋,在書舖子里尋,在咖啡館里尋……。

  文藝家的眼光要超時代,所以到否雖不可知,也須先行擁篲清道,或者傴僂奉迎。于是做人便難起來,口頭不說“無產”便是“非革命”,還好;“非革命”即是“反革命”,可就險了。這真要沒有出路。

  現在的人間也還是“大王好見,小鬼難當”的處所。出路是有的。何以無呢?只因多鬼祟,他們將一切路都要糟蹋了。這些都不要,才是出路。自己坦坦白白,聲明了因為沒法子,只好暫在炮屁股上挂一挂招牌,倒也是出路的萌芽。

  “地火在地下運行,奔突;熔岩一旦噴出,將燒盡一切野草,以及喬木,于是并且無可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野草》序)

  還只說說,而革命文學家似乎不敢看見了,如果因此覺得沒有了出路,那可實在是很可怜,令我也有些不忍再動筆了。

  四月十日。

  BB

  〔1〕本篇最初發表于一九二八年四月二十三日《語絲》第四卷第十七期。

  〔2〕Gogol果戈理(HABACK]KFW,1809—1852),俄國作家。著有長篇小說《死魂靈》、喜劇《欽差大臣》(即《巡按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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