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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行的一群人中,沒有陸慕游;當時大家都不覺得,便是胡國光的意識上也只輕輕地一瞥,隨即消滅。他現在已是党國要人,心上大事正多,這些瑣屑常常被忽略了。至于陸慕游呢,并不是荒唐到忘記了歡送特派員,乃是被一件更重要的事勾留住了。
  原來史俊找不著孫舞陽,不胜惆悵的時候,陸慕游卻正滿意地了卻一樁心事:他把那垂涎已久的孤孀弄到了手了。
  在這件事上,陸慕游卻不能不感謝那和他一樣是商民協會委員的趙伯通。史俊解決了店員問題后,趙伯通被推為善后委員,職務是調查請求准予歇業的商店的實在情形,以憑核辦。趙伯通便拉了陸慕游來幫忙。素來熱心公事的陸慕游自然是樂于效勞的,何嘗想得到此中還關聯著他自己的“幸福”。
  陸慕游在那條冷僻小街的一家釘著麻布條的大門下,看見這位漂亮的少婦一身孝服半遮半露地站在門邊偷看行人,還是兩個月以前的事。當時他有要事在身,确是看了一眼就走過;接著又是商民協會選舉,又是店員風潮,多少大事逼得陸慕游几乎把這瞥見一次的少婦忘記了。那天,為了盡瘁党國,他第二次走進那條小街,卻正站在麻布條的大門下,他方才聯想到手里要調查的申請歇業的小布店的業主,原來正在這個門內。而且應聲而出的,也正是這個一身素衣的少婦。
  陸慕游馬上就弄清楚這人家的底細:除了那已死的丈夫,沒有男子,除了老年的婆婆,就沒有別的親人。如此有利的環境,難道還不能成事么?
  所可慮的,是對手或者不同意;但是陸慕游知道一句顛扑不破的戀愛哲學:女人會愛上唯一的常常見面的男子。常常見面很不難,本來要調查。
  史俊回省那一天,陸慕游居然大功告成;這樣容易,一半是他能夠堅持他的戀愛哲學的緣故,又一半卻也因為他手操著批准歇業的大權,而這一武器,對于那正在請求歇業的這個小布店的女主人,是一种引誘,又是一种要挾。
  事后,陸慕游才知道婦人娘家姓錢,小名素貞,出嫁不滿一年,才只二十四歲,卻頗有心計。
  當陸慕游第三次去幽會時,那素貞就催他赶快設法,拔她脫离這招人議論的地位。因此陸慕游又找胡國光商量辦法。
  他們在縣党部的客室里會見了,胡國光口銜香煙,閉著眼听完了陸慕游的自白以后,笑著說:
  “怪不得那天車站上不見你,原來你辦了一件大事了。前面最難的一段,你已經辦了,目前不過要大家承認事實而已,有什么為難?現在的世界,娶一個再來人也不算奇怪;你發一通請帖,我們大家扰你一頓,豈不是完了么?”
  “不是的。”陸慕游搖著頭,“素貞說,她的夫家有几房遠族,自從去年她丈夫死后,就來爭奪遺產;她和他們狠狠地鬧了几場,方才只承繼進一個孩子來,而財產仍歸她掌握。現在她若彰明昭著地再嫁,便不能不交出財產來,她舍不得。”
  “那就不必經過名義了。你又沒老婆,無拘無束;你盡管明來暗去,誰管得了你呀!”
  “這又不行。素貞說她的本家很厲害,常常偵察她的行動,想抓得個把柄,就奪了她的財產。我進出久了,她的本家一定要曉得的。”
  “据這么說,事情确有几分困難。”
  胡國光摸著他的短須,沉吟著說。他想了一刻,忽然叫道:
  “有了。你先去找她的本家,威嚇一下,看是什么光景;先做了這一步,再作計較。”卻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來,“改日有空儿,還要認認新夫人呢。哈,哈。”
  在笑聲中,陸慕游和胡國光分別,自去安排他的事情。胡國光走進了常務委員辦公室,心里想:陸慕游居然有這一手,本來他的臉儿長得不錯,僅僅不及朱民生,無怪其然。他對一面大鏡子照了一照,自己覺得掃興。但轉念一想,自己正走好運,大權在握,何愁弄不到個把女人?想到這里,他不禁微笑著走到公事桌邊,低了頭便辦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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