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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真是奇怪的動物,生來便有所謂“智慧”。以有智慧故,從最初勞動時或惊駭時所發的呼聲,進化而為互通情感的語言,由語言而造出文字,用文字記載事物,便又產生“書”這一類東西。 書,又是奇怪的東西:說它可愛呢,它确能把人類過去從奮斗中所得到的經驗和理論都告訴了后來的人,做后來人努力的方向。說它可惡呢,自從它把經驗理論告訴了后來人,便使階級化了的人類社會常常感到不安。 在可惡這一點上,二千一百多年前聰明的秦始皇已經覺到了,他便取激烈手段,索性把藏在民間的書統統付之一炬。 但究竟這手段太激烈,不久便有不讀書的劉項,起來把妄想傳之万世的秦朝打倒。后來的皇帝更加聰明,他們知道既然有了“書”這件東西,要根本毀滅是不可能的,与其“焚”,還不如索性教人家“讀”,不過“讀”要有一定的范圍、一定的方法,于是便找出了几种有利于當時社會的支配階級的理論的書,定名為“圣經賢傳”,其他諸子百家便是“异端邪說”,都在“罷黜”之列,更定下一個“使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的科舉制度。一般人讀了圣經賢傳,不難在科舉制度下名利雙收,否則讀著异端邪說的書,便是“非圣無法”,可以使你身首异處。那時獎勵青年們讀書有四句口號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現在科舉制度早已廢止了,但是科舉的精神依舊存在著。 政府的煌煌明令,學者名流的諄諄告誡,都是說“青年應該讀書”!讀什么書呢?他們沒有說,大概便因為有所謂“標准”在,不用細說了。合乎標准的,有文憑可拿,有資格可得。不合乎標准的書籍,便等于從前所謂諸子百家,是异端邪說,教師不敢介紹,書店也不敢刊行,青年們更少有讀到的机會了。不過社會究竟在進步,口號和以前不同了:“非圣無法”現在簡稱為“反動”,“……唯有讀書高”現在一變而為“讀書救國”了。 從“焚書”到“讀書”,方法和口號盡管在變換,精神是一貫的。我們不知道教學生埋頭讀書的學者名流有否想到這一層。 原載《中學生》1932年1月號(未署名) ------------------ 网絡圖書 掃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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