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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哥儿們与姐妹們



  你和老公第一次見面就有了触電的感覺,
  這波電流將你打進他的生活之后,
  你就察覺到盡管他那些哥儿們的臉上,
  總是客客气气帶著虛偽的笑容,
  但他們就是對你有所保留,因為你是個討厭的“第三者”。因為有她們,因為有你……因為有他們,因為有他……
                  (靈感得自蒙田)

  當兩個人結為夫妻時,除了帶著各自的行李外,還帶著各自的朋友。行李可以混在一起,但彼此的朋友卻不一定相處得融洽。
  老公那些單身的哥儿們對于他身邊多了個女人,大多頗不以為然,尤其是那几個老纏著他的單身“大男人”。露水姻緣沒關系,甚至還好得很,這樣他們才有聊天、訕笑的話題。這些男人似乎很喜歡夸耀自己的戰果,特別是美麗丰碩的戰果。
  可是,卻有一個女人讓他們恨得牙痒痒的,那就是:這個讓他愛到發狂、愛到無時無刻說的是她、想的也是她的女人,這個讓他稱之為“一生的伴侶”的女人,這個与他偷偷共度無數良宵与周末,陪著他旅行、度假,甚至跋山涉水遠赴法國最西端拉茲岬的臭女人。
  以后,周末夜晚,他們再也不能到老公的單身公寓玩扑克鬧通宵了。以后。星期天早上再也不能去打网球,然后到酒吧熱熱鬧鬧地評足球(這通常是“老太婆”最討厭的話題)、論政治(雖然戴高樂這個瘋子給了女人投票權,可是她們對政治還是一竅不通,竟然還有几個美女當上了部長,簡直像做夢一樣!)、談女人了,那些真正的、懂得欣賞偉大男性的女人。
  “你知道喬治他那個騷貨是個金發美女嗎?真的,真的!他還用他媽的人頭發誓呢。”
  “听說老板的情婦要管新聞部。”
  “很像克勞蒂亞雪佛的那個?”
  “對,听說她床上功夫一流。”
  “大概吧。不過,現在到處都是女人,整個世界簡直要操縱在她們的手里!”
  “沒錯。所以你看看到處亂七八糟的。”
  “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泡上一個棕發美女。她帶我到她家去。我實在醉得不省人事,今天早上醒來根本不記得她的名字。我只好光溜溜地爬到她的皮包旁邊,翻出她的身份證來看。”
  “我才倒霉呢!那個意大利的小演員蒂娜,你也見過一次,她拼死拼活都要搬來跟我住。我一想到她那數以千計的管管條條t瓶瓶罐罐,馬上就要占据我浴室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空間,就全身發抖。”
  “我知道。一把牙刷,這是我容忍的极限。”

  男人還喜歡回憶一些只有他們感興趣的共同往事。
  “你記不記得那次,我們帶一個美女要到多維去度周末,結果你的保時捷半路拋錨,最后還是她大展身手修好的?”
  “當然記得,她爸爸是修車的。”
  “我們兩個站在旁邊像白痴一樣。”
  “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說不定自己開修車厂了。”
  “還有跟你奶奶同村那個面包師傅的太太,愛你愛得要命,記得嗎?她每天早上都端著剛出爐的牛角面包來叫我們起床。然后,我就得到房外去避個十五分鐘。你還真是速戰速決!”
  “不是我,是她。她那個面包師傅老公盯她盯得很緊。”
  “對了,我們到沙木尼去滑雪、還用尿在大飯店門口的雪地上簽名的那一年,你不是搞到了一個超級女強人嗎?好像是一家制片公司的總經理。”
  “是啊,不過我把她風了。其實……應該說是她赶我走。她想當家做主。”
  “有人問撒切爾夫人的丈夫說,你們唐宁街十號家里誰當家做主啊?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家事都由我管。’”

  你和老公第一次見面就有了触電的感覺,當這波電流將你打進了他的生活之后,你馬上就察覺到盡管他那些哥儿們的臉上,總是客客气气帶著虛偽的笑容,他們總是好像有所保留。因為你是個討厭的“第三者”。
  不過說到虛偽,正所謂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
  你不但在嘴角粘上一抹永不變形的微笑,而且無論他們干了什么蠢事,你總是贊賞不已;或是開了什么(無聊的)玩笑,你也會捧場地開怀大笑。當這些先生們嘰嘰喳喳說得正高興,你也會安分地靜坐一旁,不去掃他們的興,即使他們談論的話題是穿著打扮也一樣。真的!……他們真的會談論穿著!
  “咦!你這件外套蠻好看的!在哪儿買的?”
  “在Bamanl。
  “真有你的!什么質料?”
  “百分之一百六十喀什米爾。”

  為了迎接你們家的第一次扑克聚會,你還准備了丰盛的鄉村風味自助餐。友人們高興得熱烈鼓掌。
  然后,你穿上了最美的一件大衣,抓起了最好的Hermes皮包。
  “你要去哪里?”老公詫异地問。
  “應酬。
  你在你“今生最愛的男人”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便“咻——”的一聲消失了。
  呂克(諷刺的口气):“應酬……禮拜六呀?……哩!”
  老公(專心地看著牌):“什么?”
  呂克:“沒什么!”
  老公(興奮地扔出牌來):“同花大順!”
  呂克(尖酸地說):“可別樂极生……”
  大女儿出生后,老公對禮拜六晚上的扑克聚會就沒什么興趣了。他那些哥儿們通宵達旦的歡呼尖叫聲,總是吵得寶貝女儿無法入睡。她經常以殺豬般的聲音嘶喊,來表達她的不滿。而你則把任務交代給孩子的爹之后,便趁机溜出門看電影去了:
  “十一點別忘了喂她喝奶,我可能還沒回來……”
  老公沒有抗議,卻滿臉不高興。你怎么可以用這种蠻橫無禮的口气對他這么一個大男人說話?尤其又當著他這群哥儿們的面。
  從此以后,扑克聚會地點改在菲力普家,他跟一個叫理查的住在一起。

  星期天早上的网球聚會也被你的濃情密意所取代。老公并無怨言。因此當他決定下午去打球的時候,你也毫無怨言,你繼續賴在床上,帶著愉快的心情看書。有一天,他竟然——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帶回了一大幫的球友。他們舒舒服服地安坐在沙發上,擺明了就是要留下來吃晚飯。

  你匆匆忙忙套上一件北非樣式的繡花長衣,一一替他們倒萊姆酒,然后裝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老公夾在一群饑腸轆轆的哥儿們和一個不會做菜也不想做菜的老婆之間,十分為難。
  最后他做了決定。
  “小蒂蒂呀(也就是你),有沒有一小塊干酪可以吃呢?”
  小蒂蒂用悲傷而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
  “我不知道有客人……所以……冰箱里什么都沒有了!
  (几乎啦,因為冷凍庫還滿滿的。只不過呢,你實在不想放棄每個禮拜天晚上和“你今生的最愛”單獨享用燭光晚餐的机會。)
  大衛(同樣也很頑固):“連蛋也沒有嗎?”
  你:“頂多三四個。
  呂克:“那意大利面呢?我最喜歡意大利面派對了。
  你:“喔……櫥柜里應該還有一包……不夠我們這么多人吃的……”
  亞藍:“算了!你們家附近沒有阿拉伯人開的雜貨店嗎?”
  老公了解你倔強得跟騾子一樣,也知道你宁可讓大家趴在地板上啃地毯,也不愿意煮意大利面(對啦,對啦!你不只缺點很多,性情也很別扭!),于是便提議道:
  “我們干脆找一家小餐館將就一下,怎么樣?”
  大伙儿异口同聲地贊成:
  “好主意!……當然好了!……小餐館……太棒了!
  大衛:“我听說有一家餐廳的蔬菜牛肉濃湯好吃得不得了,可是在市區的另一頭。
  呂克:“我知道一間希腊餐館,很便宜,在圣哲曼大道。
  亞藍:“那剛好,我已經破產了。
  大衛:“可是要吃那些葡萄葉,我實在沒興趣……”
  老公:“不然就古斯古斯(couscous,北非一种用小米加佐料做成的菜。)好了。”
  大伙儿又异口同聲地贊成:
  “好极了!……古斯古斯万歲!……”
  呂克:“我知道在中央市場有一家“阿莫之家”,很好玩,還有一种很好吃的鴿肉派。”
  你(松了一口气):“等我五分鐘換衣服,我們就去阿莫之家。”
  你們開了三輛車往中央市場方向沖去,結果繞了半個小時還是找不到停車位,最后只得停上人行道。反正禮拜天嘛,對不對?警察總不會到了禮拜天晚上,還要找可怜的勞工麻煩DB。何況,警察呀,他們現在也在吃飯,說不定吃的正是古斯古斯。
  阿莫之家里面,人山人海。
  “訂座位了嗎?”老板問道。
  典型的招呼辭令,你每次站在空空的(又自以為高級的)餐廳門口,听到傳者這么問,心底就會燃起一股無名火。不過,阿莫之家的情形卻不同。
  “沒有……”
  “沒有!……你們有几位呢?”
  “五位。”
  “要等二十分鐘。”
  當其他顧客慢條斯理地享用晚餐時,我們卻要呆站在酒吧前,等到地老天荒,還要忍受別人异樣的眼光,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大伙儿再度异口同聲:
  “我們下次再來……”
  到了人行道上,興致已經減掉了一大半。
  亞藍(指著對街的一家啤酒屋):“試試那間吧,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你們一群人圍在餐廳外頭的菜單旁邊,研究著。
  呂克:“招牌菜:蒜味蝸牛……”
  大衛:“我對蒜味蝸牛實在沒興趣。太油膩了,尤其晚上吃更不舒服。”
  亞藍(餓得火气上升):“你什么都沒興趣!剛才說希腊菜你也不要……”
  老公(儼然夏令營的輔導員):“好了!別吵架……我帶你們到我最喜歡的小餐館去,在納伊,那里的串烤明蝦滋味很棒的。而且,老板認識我,所以一定有位子坐,再不然也可以擠到廚房去。”
  你們又跳上了那三輛車,像一幫土匪似的沖向納伊。
  納伊那間老公最喜歡的小餐館,星期天晚上歇業。
  大伙儿异口同聲失望地說:
  “不但有四分之三的餐廳禮拜天休息,而且現在都已經十點了,還有誰愿意煮東西給我們吃?現在應該怎么辦?……我餓死了,就算是狗食罐頭我也吃!”
  最后,只有硬著頭皮上麥當勞。
  气氛糟透了。不過哥儿們的話匣子打開了。
  大衛(對呂克說):“你那情人還好嗎?”
  呂克:“馬馬虎虎!”
  大衛:“你搞上了一個白痴。”
  呂克:“她身材特別棒。”
  大衛:“對……可是就是白痴。”
  呂克(下巴沾了一索蕃茄醬):“我知道。”
  大衛:“那怎么不再找一個?”
  呂克:“這個不會煩我。”
  亞藍(對老公說):“卡特琳走了。”
  老公:“真不幸啊,老兄。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亞藍:“她想要孩子,我不要。我這樣也沒錯呀,對不對?”
  大衛(插嘴道):“當然了!別忘了看事情的方法只有兩种,一种是正确的方法,一种是女人的方法。”
  你(爆發了):“喂,你們……”
  老公(馬上打斷你的話):“好了,我們要回去了,我明天一早還要做事……(臨時又想到你清晨五點就要開始工作)……我老婆也是!”
  在車子里,你忍不住向老公抱怨他那些哥儿們的粗魯。
  “他們還是小孩子嘛。你等著瞧好了,等他們結婚或是被女人綁死的時候,你可就不認得他們了。”老公說得沒錯。
  這證明了愛情能制造奇跡。
  又或者女人都是魔法仙子。

  當你的另一半的朋友陸陸續續地結婚或同居之后,大家的關系的确在不知不覺中有了轉變。
  現在跟呂克或X家(呂克加他老婆)吃飯,感覺都不一樣了;尤其是當你不喜歡呂克,而老公又受不了他老婆,或是相反的情形……還有,禮拜天下午跟亞藍或Y家(亞藍加同居人加小嬰儿)到圣克魯森林散步,感覺也變了;尤其是當你和亞藍的同居人處不來,而老公又討厭嬰儿老是哭個不停,或是相反的情形……

  不過,眾家主婦卻是志同道合地決定,讓自己的親密愛人享受一下“純男性”的扑克与网球聚會。只有大衛那媚功一流的情人,企圖打進男人的圈子,但從未成功過。有一天她又嗲聲嗲气地說:
  “你們男人對愛情有什么看法呀?”
  老公(咕噥說):“什么叫做‘唉——情’啊?……我要兩張牌。”
  呂克:“我們又不是笨蛋。生活里面總要有點感情,不過不能太多!……我Pass。
  亞藍:“有了這玩意,就不能想出去就出去,想什么時候回家就什么時候回家,也不能跟以前的女朋友一起吃飯……我加五十。”
  大衛:“朱麗葉,親愛的!別再拿那些無聊的問題煩我們了。你沒看到我們玩牌正玩得起勁嗎?”

  盡管老公有几個哥儿們和他們的另一半實在討人厭,但是你還是一直保持著風度,不會惡言攻擊。
  因為,你這邊,也有一幫姐妹們。
  而且你很清楚老公一點也不喜歡她們。
  是大男人心態或是嫉妒?
  也許兩者兼而有之吧。
  你的朋友可以分成几個類別。

  ○童年玩伴
  時間早已將你們隔開了。不過,你每年還是會打几通電話給相隔遙遠的她,追憶一下陳年往事。
  方絲華是你十一歲到十六歲之間,在圣女貞德修院求學時的“閨中密友”。
  “有一次你在寢室每張床上偷放了野薔薇的果實,刺得大家吱吱叫,連院長都被吵醒了,你還記得嗎?”
  “怎么可能忘得了!那次真是好玩!”
  你們都五十七歲了,依然咯咯笑得十分開怀。
  “我們還偷了圣喬治修女的襯裙,拿到中庭里擺在放國旗的地方。她羞愧得差點暈倒。”
  你們又大笑起來,像兩個瘋女人。
  但除了兩地間的遙遠距离之外,還有其他東西也開始慢慢將你們隔离開來了。
  當你問到她的生活時,方絲華說的總是好消息。她那“完美無缺”的丈夫在銀行的事業“一帆風順”。她五個“乖巧聰明”的小孩個個“品學兼优”,考試總是輕而易舉就過關,找到的工作也是“人人稱羡”,而且“從不跟父母頂嘴”……總之,方絲華的生活就像一支幸福進行曲。
  可是——耶穌,請寬恕——你卻因此而怒火中燒。
  沒錯,你的個性的确特別,你已經承認過了。但你就是無法不拿她那么奇跡似的成功人生,和你自己這個拉哩拉雜、麻煩不斷又一成不變的人生作比較,也無法克制心里頭那一絲絲若有若無、但卻不該有的感覺:嫉妒。
  除非方絲華所說的全是吹牛。對她還算有點認識的雅乃絲是這么說的。
  不管怎么樣,你打電話給她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她呢,則從未找過你。

  ○女超人
  寶儿伊莉莎白是一個廣播電台的負責人,向來是鐵女人作風。你覺得她好像有過一個丈夫和几個小孩,不過她身邊總是陪著一個“公開的”情人(電視台的大老板)。
  你常常在電影特映或是戲劇首演的場合,遠遠地見到她。偶爾也會跟她吃餐飯“談公事”,她總會透露些演藝圈最熱門的新聞,你再轉手說給其他朋友听時,她們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你听說她突然間被電台炒魷魚了。
  八天過后,她打電話給你,可怜兮兮地小聲說要請你吃飯“談點私事”……
  ……把她悲慘的際遇告訴你。
  她离職兩個小時之后,電話連一聲也沒響過。
  她再也沒有朋友,沒有關系,沒有情人(公開的那個情人也毅然決然地甩掉她)。
  對巴黎而言,她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
  “你如果拿到戲劇院的招待票,帶我一起去喔。”她以顫抖的聲音哀求道。
  “當然!不過我先拜托你,去看看心理醫生,你肯定患了抑郁症。”
  “我連打電話給醫生的勇气都沒有。”
  元旦那天,你從米古樂打電話祝她未來的一年充實快樂。她當時正一個人躺在床上哭。
  “只有你還會想到我,我會永遠記在心里的。”
  元月六號,又有新傳聞。有關單位指派寶儿伊莉莎白擔任電視台的某一重要職位。
  你立刻拿起手机,想向她道賀。
  一個忙得不可開交的秘書說老板已經被人團團包圍住了。于是你留了話,請她有空時回個電話。
  寶儿伊莉莎白一直都沒空,也一直沒有回你的電話。
  你并不怪她。
  這就是巴黎某個小圈子的游戲規則。
  你只是靜靜地等著新單位接手,也許她又會淚漣漣回來找你的。

  ○三姑六婆
  跟她們在一起,你總愛隨便地吃、盡情地聊。她們也一樣:心情抑郁時就打電話給你。你的耳朵大概有特异功能,總會吸收到很多心聲,而你也會熱心傾听。你從來不會“說出去”。絕對不會(你總該有個优點吧)!其中有一個叫艾妮妲。
  她嫁了一個高級公務員,生了三個小孩。她本來是經營不動產事業,后來進入一家規模龐大的國際保險公司。她搭超音速客机飛紐約的次數,就像你開你那輛中古車一樣頻繁。平常還會抽空——而且鼓起了勇气——去跳韻律舞,去參觀大家都在討論的展覽,每個星期在家里宴客兩次,然后連著三個晚上都不在家。但她臉上永遠挂著微笑,心里也永遠記著她的姐妹們。
  嗶嗶……嗶嗶……
  半夜十一點半。
  討厭!哪個女儿又有情況了嗎?……
  不是。是一個泣不成聲的可怜的小女人。
  艾妮妲。
  她那個高級公務員丈夫跟人家跑了,那個女的是個再生珠寶的制造商。
  “我越想越生气,我竟然跟這個王八蛋耗了三十年!……他有今天還不都是靠我……我還要默默忍受他的早泄!……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他會早泄?”
  “呃……沒有……”
  “喔!性生活,我可沒享受到什么,現在這位老兄竟然說离婚就离婚。”
  “那太好啦!這樣你就自由了。你想想看离婚后多么逍遙自在。”
  “我這把年紀了,還可以嗎?”艾妮妲已經稍稍平靜下來。
  “當然可以!你……那么漂亮又有气質。”
  你小心翼翼地去掉了那個要命的字眼“還是”。
  “可是我該怎么做?”
  “發揮魅力啊,從你身旁經過的男人一個也不要放過。”

  艾妮妲把性生活一五一十地向你報告。只有你知道她和誰上過床,其中包括她的助理(六十分)、水電工(九十分)、某部長的秘書(三十五分),等等。
  她偷偷告訴你,當總統頒發杰出人士勳章給她時,她激動得當場就尿了褲子。還說她的前夫(那個會早泄的高級公務員)已經開始和他那位再生珠寶制造商發生爭執了(好啊!),說他跳salsa舞的時候扭傷了右腳踝(太棒了!),說一輛公共汽車“砰’的一聲撞上了他的車:左腳斷了,住院一個月(好极了!),說他開始酗酒了(哈哈!)。
  總而言之,都是好消息。
  艾妮妲認識了一個又年輕(小她二十歲)又迷人的室內設計師,他愛她愛得几乎要發狂,還讓她住進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公寓,過著非常幸福的日子。
  你希望好姐妹讓你把她這段愛情童話,告訴其他有朝一日也可能成為棄婦的朋友。她答應了,但有一個條件:你要幫她放話出去,讓全巴黎的人都知道“毛毛(她的前夫)早泄”。艾妮妲真會記仇,你非常能夠体諒,因為你也一樣,八輩子的仇也照記不誤(對啦!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你這個人就是缺點多!)。

  ○密友
  你對她們了若指掌。她們對你也一樣。嗯……几乎啦。
  跟你最好的一個:伊蓮。她是一個很風趣的人,熱愛生命、丈夫、孩子(兩個)、工作(廣告業)。一個夢幻般的人儿。
  每當你和老公大吵一架,或沒有安眠藥時,總會打電話找她。
  有一天,你們約在達律街的俄國雜貨店——你總戲稱這里為你的食堂,并常常請朋友到此用餐(兩片美味可口的熏鮭魚,十三份俄式煎餅,十一杯伏特加,十一塊白乳酪蛋糕:兩人平分以便減肥),伊蓮卻顯得神色憂郁,心事重重。
  “你怎么了?
  她遲疑著沒有回答。你趁机一口喝干了那杯伏特加(伏特加都是這种喝法),然后又點了一杯。此時伊蓮忽然問道:
  “你老公有糖尿病嗎?
  “糖尿病?……我想,沒有吧。
  “我老公有,他說得了這种病不能做愛。已經有兩個月都……勒緊褲帶睡覺了。
  “天啊!他去看過醫生了嗎?
  “他說是看過了,可是醫生跟他認識。
  “那又怎么樣?……你在擔心什么?
  “我老公現在正是危險年紀,听說這個年紀的男人會把五十歲的老妻,換成兩個二十五歲的少妻。
  “這些早就過時啦!這個年代,五十歲的女人可不能算是老女人……尤其是你……怎么了?你發現有什么不對勁嗎?
  “沒有……只是一种直覺。所以我就開始展開緊急安全應變措施:監听電話、檢查口袋、記事本等等。
  “是助理秘書?
  “她到公司已經十年了。和我交情不錯。而又愛她的發型設計師愛得要命。
  “哎呀,你這是杞人憂天,說不定他只是被國稅局點名罷了。

  夏天來了。
  伊蓮有一棟很大的房子,每年八月他們全家人都會到那里去度假,包括她的小女儿和小女儿的七個小孩(她真是為法國人口注入新鮮血液的大功臣)。
  因此,當八月底一個炎熱的下午,你從米古樂回來,竟發現她滿臉淚痕坐在你家門口,怀里還抱著一個小旅行袋,你真是震惊极了。
  “你在這里干嗎?”
  “我离家了,我老公有外遇,我當場抓到他和我們孫子的保姆在親熱,還親得像瘋子一樣。”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你走到她身邊坐下,將她擁在怀里。
  “放心,他只是一時的迷戀,一旦男人擔心自己不再有魅力時都會這樣,沒什么的,一場短暫的風暴罷了。”
  “才不是。他說要跟我离婚,然后跟她重新來過……”
  (唉!你現在手上還有另一件离婚案要處理呢。)
  “……像帕瓦羅蒂和羅賓·威廉斯那樣。”
  “下流,這些男人全都是王八蛋。老婆一過五十歲,他們就丟下不管,再去找一個比自己女儿還年輕的。那個保姆很漂亮嗎?”
  “她是丹麥人,身材嬌小,很漂亮,看起來也很乖的樣子,她是四個月前到我女儿家幫忙的。我一直很注意她,免得我女儿的同居人被她給拐了,沒想到她釣的是我老公!……”
  “你女儿也太不小心了。請保姆怎么能挑這么漂亮的,當然要越丑越好囉。”
  伊蓮忽然發起火來:
  “我那個混賬老公要离婚,好嘛!离就离!不過我絕不會讓他好過的……你等著瞧好了。”
  “你說得對。他也沒讓你好過呀。”

  离婚的過程頗為曲折。
  伊蓮請你寫了一封信給法官(幸好是個很能同情女性悲劇的女法官)。在你的生花妙筆下,伊蓮的丈夫成了貪淫好色之徒,他竟在合法妻子的屋檐下、在親孫儿的眼前,公然搞外遇。你可怜的友人年輕時下嫁給這位無恥的男人,共度艱苦貧困的歲月,如今他已然富裕風光,而她的眼角也平添了几許歲月的痕跡……于是他“啪噠!”一甩手,棄她如敝展,就為了迎娶一名寡廉鮮恥的丹麥小女孩,而她甚至可能尚未成年呢。是的,法官大人,這個縱欲、風流的老人确實有戀童癖的傾向。
  事后,你大膽假設的這封信的确發揮了功效,因為伊蓮獲得了那棟房子和一筆可觀的贍養費。
  從此以后,每當你的朋友要离婚,就會找你寫一封文情并茂的信給法官,你也從不拒絕。女人本來就該互相幫助的嘛。
  結婚多年后再离婚的女人通常總是難耐寂寞,伊蓮也不例外。雖然孩子們會盡量陪她安慰她,但他們畢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于是她也決定再找一個老伴。
  她來征求你的意見。
  該上哪儿才能找到為數不多的合适人選呢?
  于是你召集了你那幫姐妹,還在老地方達律街,你向她們說明了情形。
  露西(對伊蓮說):你那間廣告公司里面,沒有哪個家伙像蒼蠅一樣粘著你嗎?
  伊蓮:有啊,可是他的第三個同居人和我很熟。
  露西:沒錯,絕對不能攪朋友的局。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常去條件优越的單身男子經常出沒的地方。
  伊蓮:什么地方?
  露西:到處都是啊,大姐。你家附近的小咖啡館也行,以后你就上咖啡館吃早餐,不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廚房或賴在床上。不到一個月,包管你每個人都認識,包括你那區巴黎國家銀行分行的經理在內,說不定他還非常風趣呢。真的,在銀行做事的人有些還蠻有趣的!我就認識一個。
  碧翠絲:還有些地方要花很多錢,可是回報卻很高。比如說飛机。以后不要再搭經濟艙,改搭商務艙。買票的時候,記得要選靠走道的位子,這樣就可以左右逢源了。如果你的高科技配備大哥大沒電,或是電腦停机了,一定要向旁邊的男士求援。然后,趁他們探身看你的机器時,胸部就湊上去,讓他們一頭栽進你低胸上衣的領口。還有別忘了,香水噴得越濃越好,最好能跟蘇丹王妃一樣。”
  伊妲:“我覺得還是省一點好。禮拜天到麥當勞吃個麥香堡,常常會碰到很多离了婚的心慌意亂的父親,帶著小孩去吃東西。我的袋子里呢,就隨時准備著好几包的面紙,幫那些吃得滿嘴番茄醬的小孩擦擦下巴,再把他們捏薯條捏得油膩膩的手指擦干淨。我先跟小孩套近乎,再和爸爸喝咖啡。然后,就可以一起到游樂場去了。”
  伊蓮:“對,可是帶小孩的男人都很年輕啊……”
  伊妲:“那又怎么樣?現在成熟的女人和儿子的朋友配對的一大堆,這是潮流啊。再說,這個年輕爸爸也可能還有個爸爸……”
  碧翠絲:“要度假的話,去跟銀行貸款,然后到高級海灘度假區,住個四星級的飯店。說不定可以碰到一個加拿大的億万富翁,他受夠了他老婆,卻興致勃勃地想跟你跳曲舞。接下來,你就脫离苦海了。”
  伊妲:“我比較喜歡醫護攻勢,隨身帶著一箱藥,當孤僻的知識分子躲在角落里重溫普魯斯特的書的時候,要沒有一點小傷小痛是不可能的:像是被蚊子叮到、被水母咬到啦、閃了腰啦、腸胃炎啦、腳上穿了新的夾腳鞋起水泡啦……這時候,就要赶快跑過去扮演白衣天使的角色,絕對百發百中。如果先在火車上把《追憶似水年華》背得滾瓜爛熟,就更万無一失了。”
  吉美:“度假的時候偶爾也會有些意外的惊喜。我在撒了尼亞島就有過一次奇遇。那次在海灘上,我遇到一個意大利人,真是帥极了,他說他以前是极左派的恐怖分子,后來一直躲在叢林的一間小木屋。我們聊了好几個小時,他法語說得不錯。然后我們改變了整個世界,在海灘上度過了几個瘋狂傲愛的夜晚。分手時,我們都很沮喪。我發誓下次度假還會回到那儿去,也一定會用化名寫信給他,寄到歐比亞的郵局存著待領。
  “兩天過后,我從羅馬机場要轉机回巴黎時,突然發現他夾在一支隊伍里面,前頭還高舉一面牌子,上面寫著‘意大利郵政事業委員會’。原來他是那不勒斯的郵差……不過我從不后悔。我真的很滿意。心情還連續好了六個月。”
  露西:“其實,我覺得八月份應該留在巴黎。老婆都帶著孩子度假去了,留下家里的男人在巴黎閒逛,怎能不好好把握?”
  伊妲:“的确,你可以借机問正要上樓的六樓鄰居.附近推一沒有歇業的面包店在哪里。然后順便告訴他旁邊那條街上,新開了一家小小的干洗店,或者是有哪個肉商還沒有到圣特羅佩去度假。”
  雅乃絲:“還有,你當然也不能再用洗衣机了,你要到樓下的自助洗衣店去。很多被家里賢妻拋棄的男人,都不知道怎么操作洗衣机。你就帶一本很有趣的書去看,一邊用力大笑,一邊等著机器把你那些漂漂亮亮的衣服洗得干干淨淨。當然了,那些超市買來都已經穿得變形的破舊內褲,浸在廚房的洗碗槽就可以了……我用我的假珍珠項鏈跟你打賭,一樓的公證人——他直到現在還是風度翩翩喔——一定會問你在看什么書,這么有趣。你就把書借給他。他就會請你吃飯……一切就這樣開始了!”

  伊蓮謝謝大家提出這么多這么好的建議。
  不過她一樣也沒做。
  她去買了一只很可愛的約克夏小母狗,每天晚上就在住處附近遛狗遛上半個小時,也因此結識了一只約克夏小公狗的主人,一位非常杰出的人士。
  他們讓小狗結了婚。
  然后他們也結了婚。
  后來還生了好多只小約克夏。

  當你和密友在一起時,男人(丈夫、情人、同居人等等)很自然就成了首要話題。從她們的口中,你得知了不少這些先生們的缺點——大大小小的缺點。
  粗魯:她問:“你愛我嗎?”
  他說:“當然愛,我是你丈夫啊。”
  工作狂:“你下個禮拜不能住院(你是胃潰瘍要開刀)。我辦公室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怕痛(沒有例外):要是孫子騎自行車跌破了皮,他會吼著說:“擦點藥膏就好了。”要是他自己跌傷,就非逼著家人送急診不可。
  美食主義者:就連進伊斯坦布爾的餐廳,也要盯著菜單研究半天,好像他懂土耳其語似的……
  懶惰(度假期間):要老婆幫他寄風景明信片給母親、小孩、姊妹、秘書等等。花了三天才簽好名字。出發當天寄出去,回家以后明信片才到。“外國郵政的效率怎么這么差!
  貪吃鬼:最受不了回到家發現冰箱是空的,把老婆臭罵一頓。老婆就赶快跑到附近的阿拉伯雜貨店補貨。可是貪吃鬼很節省,算一算,雜貨店比超市貴了百分之二十。于是每個禮拜挑三天下班后自己到超市買菜。然后就抱怨家里的事都要他做。不過,他宁愿這樣,也不肯把車借給老婆。
  煩人(之一):老是在告訴老婆要怎么做比較好。
  煩人(之二):對任何事都很頑固,就算老婆想溝通,他也絕對不听。
  政治家:他知道如果當上總理應該怎么做,而且每天晚上都仔細地解釋給老婆听。
  舊情人:在雞尾酒會沖上前去吻你:“嗨,美人,還沒跟那個白痴离婚嗎?”因為你記憶已經開始退化,所以實在想不起來那段年少輕狂的戀情,究竟發展到了什么地步……
  有性幻想的情人:堅持要你的朋友榮莉全身只罩著一件睡袍來回走動。做愛的時候要她扮成護士他才會興奮,還把她綁在床上,幻想是自己從奴隸市場出高价買回來的女奴,再加以“強暴”。當他開著時速一百六的快車并發出野獸般的怒吼時,還要茉莉愛撫他……
  茉莉嚇坏了,便甩了他。后來她又交了一個環保人士,卻要她光著屁股坐進推車里,讓他推著走。
  高級知識分子:做愛時手里一定要拿著“愛經”。結果:克蘿蒂亞已經傷痕累累,腳踝扭傷(姿勢:蟹式)。腰痛(姿勢:雜技式)、小指扭傷(姿勢:潛水式)之外,就更別說連阿斯匹林都治不好的腰酸背痛了(姿勢:折成三折——水壺式)。
  等等……等等……
  你和姐妹們討論得最熱烈的話題之一:据愛說閒話的人透露,有個阿拉伯酋長愿意出一百万美元的代价,和席維斯·史泰龍的前妻布莉姬尼爾森過一夜。
  討論主題:你愿意為了六百万法郎,和一個陌生的阿拉伯領袖過一整夜嗎?
  你不得不羞愧地承認,大部分的姐妹非常爽快地就說“愿意”了:
  “一個晚上,很快嘛……只要閉上眼睛,腦子想著布萊德波特,讓酋長自個儿去忙他的就好了……然后就可以一輩子無憂無慮了。當然值得!”
  只有露西和你說不。
  露西是因為怕受折磨:
  “出這么高价錢的男人,一定會想出一些很可怕的花招。比方說,讓驢子強暴你,就像几年前在海地發生的事件一樣。”
  伊妲:“你有病啊!酋長又不是瘋子。他怎么可能花這么多錢,只是為了讓驢子爽一下。”
  露西:“說不定他有艾滋病!
  吉美:“誰呀?……驢子?”
  露西:“不是,是酋長。他花了這么一大把鈔票,你可別妄想他會戴保險套。我啊,就算給我六百万,我也不想死。”
  一片寂靜。這番話起了作用,大家都陷入沉思。然后轉而把矛頭指向你:
  “那你呢?你會怎么說?”
  你:“宁死不屈。能不能名垂千古都無所謂。更何況亂搞以后,我老公會离開我的。就算給我一億,我也不想失去他!
  吉美:“可是他又不會知道!”
  你:“拜托!隔天包准上雜志。那個什么王八蛋酋長主要還是要羞辱你:‘我花了六百万,你就要任我擺布。’……要是我,我只希望可以當面罵他一句:‘你去死吧,有錢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你辛苦賺來的,只不過隨便挖個洞,剛好有石油跑出來而已……’
  雅乃絲:“你這個人老是喜歡說教,一點幽默感也沒有……”
  你:“你說得對!我請大家喝一杯伏特加,算是道歉吧……”
  伊妲:“那換我來說個黃色笑話。”

  (審查沒過關,被主編刪了)
  和這些姐妹們在一起談的,可不只是另一半。你們也談孩子和孫子。偶爾你們會說點他們的坏話,那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露西:“我真不了解我最小的女儿。她現在迷一個家伙述得要死,那個人已經結婚還有兩個小孩了。他太太毫不知情。他呢,卻說要等到他的小天使長大成人才离婚。一個兩歲,一個三歲啊!也就是“永遠不會离”了!每次到圣誕節和禮拜天她都哭,因為又是一個人孤零零的(那個男的要陪家人——這樣很好啊——為了小孩嘛),我就告訴我女儿,這樣下去不行。可是她根本不听我的。我一想起來就生气!真的一想起來就生气!”
  榮莉:“我媳婦總是看我不順眼。其實她是嫉妒,因為我儿子跟我感情好得很。去年,我儿子帶著他那個伊莎貝儿要去度第三次蜜月,他就堅持那几天讓我幫忙帶小孩。結果她把寶貝儿子抱回去以后,有一天竟然當著我的面嘀咕:‘他現在都不把奶瓶的奶喝完,都被人家‘給寵坏了……’我差點沒咬她一口。”
  克蘿蒂亞:“我儿媳婦人就很好。唉!我那個當外科醫生的儿子,跟每個護士都有過一腿。甚至連結婚戒指也不戴,說是會妨礙手術。我怎么說他都沒用——我真的很怕他們离婚,那小孩怎么辦?他老是跟我打哈哈。真受不了!孩子根本不听我們的。”
  你:“你想想,我們也沒听爸媽的啊。”
  克蘿蒂亞:“沒錯,可是那是因為他們太笨了。”
  你:“說不定我們的孩子也覺得我們很笨……”
  克蘿蒂亞(惊愕地說):“真的嗎?”
  吉美:“我那個女儿也很奇怪。她想要小孩,卻不想和固定的男人在一起。她滿腦子想的就是工作和不受束縛。”
  你:“她瘋了!真正會把你綁住一輩子的就是小孩呀!”
  吉美:“除非她看准了我會幫她帶小孩。那可不行……我是很喜歡小娃娃,不過也沒有那么喜歡,他們最會折騰人了。”
  伊坦:“光是帶去度假,就要我的命了。去年,我就上了個大當。我帶著女儿的兩個小孩到布列塔尼去。保姆是個德國女人(當然很坏嘍)。后來那個女的果然跟著海灘的游泳教練跑了。兩個孩子又得了麻疹,我老公也是,而且病情還不輕。我一個人照顧三個人,后來也病倒了,還去做了海水浴療法才复原。辦公室每個人都气得跳腳,我女儿卻是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露西:“我們那些孩子對我們最不滿的,就是我們熱中于工作,社交圈子也很大,還常常去旅行,而不乖乖在家里當個和藹可親的‘果醬奶奶’。”
  雅乃絲:“一點也沒錯,關于這點,有一個人真快把我逼瘋了,那就是另一個奶奶。她已經退休了,凡事只為孫子想,孫子也都好喜歡她,老是跟我說她‘好好喔’說她每天晚上都會編一些‘好好听’的故事哄他們睡覺。而我呢,只會打瞌睡,故事說來說去都還是‘穿靴子的貓’。我真的有罪惡感。我本來就已經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孩子了,因為我的工作占用我太多的時間,雖然我想照顧他們,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那是因為我离婚了,我得賺錢填飽大家的肚子呀!現在,同樣的情況又發生了:我覺得我不配當人家的奶奶。我竟然連什么叫‘忍者龜’都不知道!”
  你:“你知道嗎?罪惡感每個人多少都會有。我是因為我不會做煎餅而內疚。他們雖然沒說什么,可是我感覺得出來,他們都認為我不稱職。”
  碧翠絲:“到了夏天,我最煩的就是不知道該不該把孩子和孫子一起找來。都來了,小孫子當然最大,你連跟孩子們聊聊天的机會也沒有,因為他們都忙著照顧自己的小孩,而且是無微不至。那干脆就老母雞帶小小雞,小雞不用來。不過這么一來,最小的孫女又會整天坐在電話旁邊,哭著要找媽媽。”
  吉美:“我小儿子的同居者是個嬉皮士,后來我儿子也‘皈依’了。他本來念生物,成績非常杰出,可是現在兩個人住在色芬山區一座破舊的農場里,還生了几個不穿衣服的野孩子。”
  你:“咦!我還以為所有的嬉皮士都已經丟下他們的羊,回到金融業和科技業了。”
  吉美:“偏偏我們家那兩個沒有。唉!現在大概只剩他們還會自己做那种硬得可以把牙齒咬斷的面包,和那种很難吃的乳酪,你吃了就會很感激丹依乳酪公司的食品了。他們還自己做具有個人色彩的圣誕卡片,丑得我都不敢拿出來。”
  伊妲:“我是受不了我女婿。真不知道我女儿怎么會愛上這种爛人。每次到我家,他都會拍拍我的屁股說:‘丈母娘啊,還是那么風趣哦?’……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了,也拍拍他的屁股說:‘女婿啊,還是那么粗俗哦?’害得我女儿整整三個月都不理我。我好難過。”
  姐妹們异口同聲:“其實啊,我們都很愛我們的孩子!”

  你和眾家姐妹在一起,除了老婆經、媽媽經、祖母經之外,當然還有其他的話題了。真的呀。你們會聊你們看的書(你一直希望能永遠作如此短的書評:“我只看到三十二頁。這就已經很夠了!”)、電影(通常你們都一起去看下午一點半那場)、舞台劇(你老公老是中場就走人了,所以你會找一個比較有耐心的女友陪你去看),也會聊政治(你們也有很多可以讓法國改頭換面的想法!)等等。
  但除此之外,你們也會交換一些健康的訊息。

  從小,你親愛的祖母就教導(訓練)你絕對不能談這個話題,尤其不能抱怨。英國皇室家族正是如此:“Never explain.Never complain(從不解釋,從不抱怨)。”
  因此,每當有人問你“你最近怎么樣?”時,你總是很熱切地回答:“很好啊,謝謝!你呢?”
  盡管你樂觀開朗,但老天爺卻并沒有真的給了你一副鋼筋鐵骨。
  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你的寶貝身軀也開始出現衰退的現象。令你气憤的是,家里竟然沒有一個人有反應。
  老公、大女儿、小親親都不太注意你的一些小病痛,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你的風濕(不錯,你是沒有,可是你這個年紀很可能會有啊)、或是你脆弱的肚子(里面長了一個玩意,名字太長了,你還得抄在記事本里才記得住),或是你的關節炎(每次舉著手看報紙或梳頭發都會痛,可是當你向醫生抱怨時,他卻說報紙不必舉著手看,趴在上面睡覺就好了。至于你的頭發,他則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普通朋友更是完全不在乎你的健康情形。她們假裝听你說話,其實要不是心里想著晚上的菜單,就是等你停下來喘口气時,赶緊插嘴抱怨自己的頭痛、經痛、更年期等等。這時候,就換你想晚上的菜單了。
  最后只剩下你那群姐妹們了。
  好姐妹就是好姐妹!她們不但把你的話全吸收進去了,而且還万分同情,提議去買一張斜面桌供你測覽報紙,然后把你的頭發剃光(像黛米摩爾和摩納哥公主卡洛琳一樣),這樣就不用梳頭發了。
  同樣地,你對她們的感冒、坐骨神經痛、骨質疏松等等,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一直到有一天你和娜拉鬧翻了。
  “分寸尺度是最美妙的事物。”希腊詩人如此說過。你和姐妹們心里都有默契,健康的話題不能占据所有聊天的時間,而且說的時候要盡量保持愉快的心情。
  然而娜拉(又高、又瘦、又蒼白)卻老是哼哼卿卿的,像個患了關節炎的老裁縫似的,听了二十分鐘以后,你真想一把將她塞進炖鍋,再加點豬油進去……(新興的牛肉烹飪法)。
  而且,不管什么病毒從她身邊經過,她一定不會放過。
  ——一個冬天三种流行性感冒(香港病毒、俄羅斯病毒、印尼病毒):
  “你秋天怎么不去接种疫苗?”
  ——每兩個月就坐骨神經痛,大腿也老是這里酸那里痛的:
  “去找我的醫生,她專門醫治脊椎,只要打兩次可的松,每次一滴,一點感覺都沒有,馬上就好了。”
  “你想害死我啊?我對可的松過敏。”
  她常常有一些怪病,常常感染一些外來病毒,常常頭痛、牙痛、胃痛(吃一口龍蝦就痛)。有時候,兩只眼睛還會紅得跟兔子一樣。
  最叫你气不過的就是她不去她的醫生那里看病:
  “他會開藥給我,可是我對藥物過敏。”
  她對什么都過敏。像鴿子糞啦(所以不能去威尼斯)、樹啦、草啦(所以不能到鄉下去)、碘啦(所以不能去海邊)、她三個小孩的電腦啦、抗抑郁的藥啦、油漆啦(樓下鄰居的房子重新裝潢,她就在床上躺了兩個禮拜)、貓毛啦(所以不能到你家來,即使把白銅關在廚房也一樣)……
  有一天早上,你得意洋洋地打電話給她:
  “我二號女婿介紹了一間德國醫生開的診所,專治過敏。你應該去試試看。”
  “不行!他們會把你貼得全身都是‘膠帶’再檢查看看你對什么過敏。算命的說過我很可能會因此致死的。”
  你再也忍不住了。你臭罵了她一頓:
  “我看你根本就是神經病!好好去治一治吧。不要再去找什么算命的,找個醫生。去找那些頂尖的教授,去看心理醫生,到美國去找名醫做個詳細的檢查。沒有找出毛病就不要回來了!”
  她“砰”的一聲就把電話挂掉。
  后來再也沒有找過你。
  她開始也對你……過敏了。

  結論:老公有他自己的哥儿們。你也有你自己的姐妹們。你們各自為政,互不干涉。
  不過因社會生活的需求,一對夫妻必須不時地邀請其他夫妻到家里聚餐。或者是老公的朋友帶著女伴來,或者是你的朋友帶著男伴來,或者是經過精心安排的混合式組合。
  正因如此,你的好姐妹娜塔莎才會投入你老公的好兄弟查理的怀抱,他也才會离開一個叫薇若妮的女人(查理,不是你心愛的老公,不然你一定會因為殺人未遂人獄的),去跟她住在一起(跟娜塔莎,這樣說清楚嗎?)。
  几個月過后,娜塔莎都沒有向你傾吐心事,表示一切進展順利。照理說。

  嗶嗶……嗶嗶……
  晚上十點。
  娜塔莎。
  “我老公在你家嗎?”她脫口就問,連聲招呼也沒打。
  “沒有。”你有點擔心,“他怎么會在我家?”
  “你要是看到他,”她高亢的聲音直鑽你的耳膜,“告訴他我決定了。我跟他玩完了!”
  “親愛的,你冷靜點!”
  “他別想再見到我,別想我會心軟。我們兩個,一刀兩斷!”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是生不如死啊!”她吼著,“我受不了了!跟他在一起,日子根本過不下去!再見。”
  啪!她挂斷了。
  你去告訴正在電視机前面打著盹的老公:
  “這下可好了!娜塔莎和查理分手了。娜塔莎打電話來,像瘋子一樣,查理則可能隨時會出現。怎么辦?”
  “不開門。”老公勇气十足地說,“夫妻吵架絕對不能管。不然,以后他們和好了,其中一個就會跟我們鬧別扭,說不定兩個都會不高興。”
  “你說得對。”
  雖然做了如此明智的決定,可是當查理按門鈴時,你們兩個還是爭相跑去給他開門。老公是為了義气:對一個被甩的死党不能置之不理。至于你呢,則是對這种糾葛感到興奮莫名,好像在看電影一樣。
  查理——把一個小行李箱藏在樓梯間——先是裝做若無其事,虛情假意地向你問候。他不斷地傻笑、搓手。
  你按捺不住,直截了當地說:
  “娜塔莎打過電話來。她好像很生气。”
  查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全不見了,好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似的。
  “老實說,”他囁嚅著說,“我是想來借住一晚。我行李都帶來了,而且……”
  “我又不是你媽媽。”你冷冷地說,“我只能讓你在這里試著解決問題,如此而已。娜塔莎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讓她以為我站在你這邊。”
  “好吧,”老公急切地說,“現在先到客廳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
  “我在餐廳,她就向我扑過來,然后扯下我的假發丟到魚湯里面去。”查理說得很可怜。
  “天啊!你真倒霉……”老公嚴肅地說,可是眼睛里卻閃著笑意。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問道。
  “沒……無緣無故的啊!”查理說謊。
  “別再胡說八道了,老實說吧。”
  “其實……是娜塔莎擺臉色給我看。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擺臉色給我看。我可以忍一小時……兩小時……最讓我生气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她干嗎一副死人臉。于是我就發作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情不好嗎?月經要來啦?’我知道女人最討厭人家這樣說,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她故意虛偽地回答說:‘我?沒有哇!你是怎么了?’我說:‘我怎么了?你一天到晚擺臉色,你明知道我最恨人家這樣!去你媽的!’她說:‘喂!你不要用這种口气跟我說話……’我說:‘我愛用什么口气就用什么口气!’……然后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老公大喜道:“好熟悉的畫面,我家也常有。”
  “你住嘴!”你怒吼道,“不然我就把你們兩個都掃地出門。”
  “我受夠了!”老公的好哥儿們呻吟著,“已經持續一個月了。她寫了好多羞辱我的字條,別在我的枕頭或內褲上:‘小查理,你要知道你只不過是個懦夫、騙子、偽君子。而且你沒有朋友。根本沒有人受得了你……’”
  “她錯了!”老公大喊,“你有一個忠實的朋友,就是我。”
  說完還用兩手捶打著胸膛,像人猿泰山那樣。
  查理沒有听到他說的話。他心里有太多垃圾要傾倒了。
  “她不時打電話到辦公室罵我,也不管我是不是在開會。上個禮拜,我請八個人到家里吃飯,她竟然丟下我不管,害得我找另一個朋友幫忙做菜……還要自己擺餐具(說到這里,他的聲調顯得有點悲苦)!她竟然收拾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沒猜錯的話,”老公下斷言,“你們其實是輪流出走,對吧?你這個樣子能去哪里?”
  “有時候到朋友家。不過一般都到旅館。我們有三個選擇,一間在我們家附近,一間有优待,還有一間是我們剛開始交往那兩個月常去的。這樣才能找得到人,也才能在凌晨兩點打電話和解。”
  “你們還真有條理。”老公贊歎道。
  “可是娜塔莎怎么會變成這樣?”固執的你繼續追問,“查理,你确定你真的問心無愧?”
  “我可以對天發誓。”他肯定地說,“你那個朋友實在太會吃醋了,簡直到了病態的地步……她硬是要怀疑我請的那個助理小姐。”
  “你是說那個胸部沒灌硅膠的波霸?”老公雙眼倏地一亮,問道。
  查理眼中也閃著同樣的光芒。
  “……你有沒有看到她的屁股?真是上帝偉大的杰作!
  你打斷他們:
  “你們這兩個老色鬼,現在我完全了解娜塔莎的心情了。”
  “老兄,要說吃醋啊,我老婆絕對是第一名。”老公冷笑道,“只要方圓十里內有女人出現,她馬上就虎視眈眈地四處巡視。”
  “查理!”你把電話拿給他,并用強硬的語气命令,“立刻打電話給娜塔莎,告訴她說你這輩子只愛她一個。”
  “不要。”
  “什么?不要?……你這輩子還打算愛別人啊?”
  “不是。”
  “要是她离開你,你會怎么樣?”
  “她不能這么做!”
  “她已經決定了。”
  查理臉都白了。他接過你的電話,撥了號碼。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沒有人接。”他可能心里害怕,聲音有點變調,“前几天,娜塔莎還打算用面包刀插進自己的胸口……我的天啊!她該不會又做傻事了吧!”
  “到你家去!”你用降落傘部隊隊長的口吻狂吼道。

  查理的住處一個人也沒有,凄凄涼涼的。
  “她說不定跑到新凱旋門上面跳樓自殺了。”他哭著說,“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娜塔莎,我親愛的小寶貝!”
  “好了,冷靜點。”你如慈母般地安慰道,D她會回來的。你安心等著就對了。”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查理尖叫道,“我心髒病會發作的。”
  “不會的!”老公安撫他說,“走,到我們家去睡。去之前先打電話到你那三家旅館去,看看她在不在。”
  娜塔莎沒去過。
  你們帶著老公的死党回了家,在錄音電話机上給娜塔莎留了話。你讓那個垂頭喪气的家伙睡在沙發上,并替他准備了一條毯子。你為他泡了一杯百里香茶。你悄悄退出,好讓老公跟他來一段“純男性”的對話。然后你才筋疲力盡地上床。

  嗶嗶……嗶嗶……嗶嗶……
  凌晨三點。
  娜塔莎。她的聲音小得几乎听不見。
  “你在哪里?”你咕噥著問,人還不太清醒。
  “在布里斯雷布東的警察局。查理得拿我的身份證件來保我出去。”
  “你怎么搞的?”
  “我心情不好,想到摩城找朋友。我搭火車去,結果他們不在。我只好半夜拖著行李在馬路上晃。后來迷了路,還跌到大水溝里面去了。我大喊大叫,結果几個農夫報警把我從水溝里救出來。我全身濕透了,都是泥巴,又沒有帶證件,還一直發抖。你跟查理說,叫他先來接我回去,我會跟他說對不起!
  “她得救了!”你對站在你房門口、臉白得像張紙的查理說。
  然后把她的話重复了一遍,查理馬上像發了瘋似的沖了出去。
  隔天,他回來拿他的小行李箱——昨天太惊慌所以忘了拿。他容光煥發。
  “沒事了。娜塔莎真是太好了。我真是愛死她了。謝謝你們兩個,拯救了我們的婚姻。沒有她我一定活不下去。”
  “我要是你,”你輕輕地說,“我就把助理小姐換掉。”
  “我已經答應她了。”他露出了夢幻般的笑容。
  待他离去,老公一關上門便發作道:
  “真是膽小鬼!以后他老婆要是再讓他下不了台,他就不要咩咩叫。”
  你听得火冒三丈。
  “你偏袒男人也要有個限度。這一切根本都是查理的錯,只因為他是你的哥儿們……”
  “你怎么不說是你拼死拼活為你的姐妹娜塔莎說話,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
  “娜塔莎沒有歇斯底里。是你那個豬八戒查理,亂摸女秘書的胸部……對了,還有你……你怎么知道她沒有灌硅膠?”
  這下好啦!這位太太又打翻醋桶了。
  緊接著便是一場惊天動地的口水戰。
  辱罵、吼叫、哭泣、賭气。最后別別扭扭地言和。

  最可能危及夫妻之間和諧關系的外來殺手,莫過于另一對吵嘴的朋友夫妻了。傳染性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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