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后記            

    《十日談》全譯本初版于1958年的上半年,這次再版,對二十五年前的譯文在利用原
紙型的條件下,作了局部修訂。

    介紹這部名著,根据下列三种英譯本轉譯:

    1.潘譯本
    2.里格譯本
    3.阿爾亭頓譯本

    潘是第一個完整地把《十日談》介紹給英國的譯者(1886),他的譯文很嚴謹,可說一
絲不苟;缺點是有時候過于追求形式上的近似,難免語句累贅、詞義生澀,損害了文筆的流
暢。不過如果以翻譯者的眼光來看,這個本子該是最為可信,与原文的面貌恐怕也最為接
近,因此就拿它作為主要依据。

    里格的譯文在一定程度上糾正了潘譯本的偏差,因此受到好評。阿爾亭頓是英國現代進
步作家,他的譯本使比較繁重的古典文体接近于明快的現代口語,還按照現代行文的習慣,
重新分了段落,讀來比較醒目,這是個很大的特色,對于普及古典作品,該是有意義的,但
如果不作為一般讀物,而是作為翻譯的底本,則不免感到疏漏和誤譯的地方比較多些。這兩
种譯本,我們翻譯時就作為參考,也得到很多幫助。

    逢到以上三种英譯互有出入,譯者作了抉擇,或是根据參考的本子有所補充時,較重大
的地方,一般都加以注明。中澤本的分段,主要依据阿爾亭頓譯本。我們采用了潘譯本和里
格譯本的一部分譯注,都分別寫明;其余未寫明的,都是為了便于讀者參考,由譯者加上
的。

    其次談談我們的譯文。為了保持語气的前后統一,經過共同商討,我們認為,介紹《十
日談》這樣一部古典作品,譯文不必過于拘泥,但也不能失之油滑,我國舊小說、話本中使
用的那种生動明快的語言,是值得我們參考的;而從英譯本看,原著的風格大概也确是比較
朴素——盡管在語法結构上跟我國語文有繁簡之分。在工作過程中,又采取了分譯互校的辦
法,使彼此的筆調盡可能接近些。

    “原序”和“跋”,第一天到第四天,第九天,方平譯;第六天除故事第十外,第八天
除故事第八、第九、第十外,方平譯。第七天,第十天,王科一譯;第五天除故事第四、第
八外,王科一譯。

    《十日談》由于歷來受到讀者的歡迎,不但世界各國都有譯本,而且插圖本也特別繁
多。在歐洲出現印刷机之前,1409年就有了威尼斯的手繪插圖本。這以后,從十五世紀后期
民間藝人的木刻,到現代的帶有象征派色彩的插圖,几乎各种藝術風格、各种流派、各种表
現形式(版畫、油畫、素描等)都有。我們從能夠收集到的好几种插圖本里,選取了藝術性
較強的兩組黑白插畫,是薩佛其和哈舒伯格的作品,前者線條圓熟,畫面典雅秀麗,后者构
圖緊湊,富于新意和裝飾風格。兩組各十幅,复制成版,列在卷首,供讀者欣賞。

    每篇故事的頭花,采自俄譯本《十日談》(國家文學藝術出版社,1955),這原是《十
日談》最早的插圖本(威尼斯版,1492)上的木刻,具有民間藝術古拙質朴的特色,构圖手
法是多种多樣的,有時候表現了單一的主題(如第四天故事第四),有時又采取了連環畫的
方式,表現了故事中的兩個環節(如第六天故事第十);是使人感到興趣的是,有時大膽地
打破了空間和時間的限制,把故事中一連串事件都組織在同一幅畫面上(如第一天故事第
四),讓人想起了我國明代一些木刻插圖的表現手法來。

    卷首作者像,銅版畫,系根据凡·大倫的油畫像所作,采自TheBiblioph1istSociety
版《十日談》。插圖2,系《十日談》的最早插圖本(1492)的一幅木刻插圖。插圖3,坎
特(RockwellKent)作,采自他的自傳《上帝啊,這是我》)(It’MeOLord,1955)。插圖
4-13,薩佛其(SteeleSavage)作,采自BlueRibbon版《十日談》(1931)。插圖14-23
哈舒伯格作,采自美國袖珍版《十日談》(1948)。插圖24,布洛郝斯特
(FrancisBroadhurat)作,采自Angus&Robertson版《十日談》1954)。正文第二頁的插
圖,系《十日談》是早的插圖本(1492)的卷首插圖。

    最后,在《十日談》這部名著在我們國內獲得第二次藝術生命的時候,容許我為紀念我
的合作者王科一同志寫几句話。王科一是一位勤勉奮發、熱愛自己的專業、而且已經作出了
成績的外國文學工作者,不幸于十年浩劫中含冤去世(1968),終年四十有四,是正當壯年
有為之期。狄更斯的長篇小說《遠大前程》是他最后的遺譯,已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譯
者水平有限。這個譯本疏漏錯誤之外,以及卷首序文《幸福在人間》淺陋和不确當的地方都
在所難免,希望得到讀者的指正。方平

    附記:

    在《十日談》的卷首卷尾都這樣寫著:“《十日談》(一稱《伽略特王子》)由此開
始……”,“《十日談》(一稱《伽略特王子》)……至此結束”。有的讀者問:《十日
談》的這個別稱是什么意思?試作解釋如下:

    我們細心讀去,無論在序、跋或正文里,卜伽丘從沒有提到過這一別名;卷首卷尾的兩
行,很有可能并非出于作者手筆,而系在成書過程中后人所羼入者。這就象但丁的巨著《神
曲》(DivineComedy),“神”(Divine)并非原有,而是后人為了表示尊敬而給加上的,
原書名只有“Commedia”一詞(在文學藝術史上,這种情況得多,象《月光》奏鳴曲、《命
運》交響曲等都非原名)。至于《伽略特王子》這一別稱,卻可能是當初一些別有用心的人
為了污蔑.《十日談》是一部“縱談風月”的書而給加上的。

    伽略特是法國中世紀騎士文學《湖上的朗斯羅》中的一個角色,通過他從中拉攏,朗斯
羅騎士和蓋內維爾王后發生了私情在但丁的《神曲》第五歌末尾,弗蘭茜絲的幽靈向詩人訴
述:有一天她和她的小叔一起閱讀消遣——讀的是朗斯羅怎樣為愛情所俘虜的故事:

誰都不知道只有我們倆在那儿,
讀著讀著,兩個人的目光、
离開書本,碰在一起了,
這叫我們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當我們讀到書里的那位情郎
怎樣親著和兩片含笑的朱唇,
我們再也約束不住了——在我身邊,
從此再不會跟我分開的他,
全身發抖地摟住我,跟我親吻。
這書成了我們的“伽略特”。它的作者
就是個伽略特!那天我們再讀不下去了。
          (根据L.G.WHite無韻詩英譯本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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