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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兩家中每一家都按自己最喜愛的方式來過生活。平日總是一邊比較熱鬧,一邊比較清靜。他們像一家人似的常見面,有時候一天竟見上十次,但是每次不過一兩分鐘;有時候一邊屋子整天都空著,人全跑到另一邊去了。這要酌情而定。有時來了一幫客人,又要酌情而定:有時兩家的房門還是關著的,因為連接一家的大客廳跟另一家的小客廳的几扇門平時都鎖著,經常不鎖的只有韋拉·巴夫洛夫娜和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兩個臥室之間的那一扇門。總之,有時連接兩間客廳的門還是關著。這是朋友來得不多時的情形。假如參加晚會的人數太多,這些房門就要敞開了。客人們簡直不知道自己是來誰家做客,是來韋拉·巴夫洛夫娜家呢,還是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家。連兩位女主人對此也分不大清楚了。也許只能勉強來分一分:年輕人想坐一坐的時候,大多就到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那一邊去了,不想坐的話,就多半待在韋拉·巴夫洛夫娜這一邊了。不過年輕人算不上客人,他們是自己人,韋拉·巴夫洛夫娜可以毫不客气地把他們赶到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那邊去:“各位先生,你們煩死我了,找卡堅卡去,她永遠不會煩人的。為什么你們在她面前更听話?我好像還比她年長呢。”——“您听了別不舒服,比較起來,我們更喜歡她。”——“卡堅卡,干嗎他們更喜歡你?”——“他們在我這儿挨剋少,更隨便。”——“是啊,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把我們看作是老成持重的人,所以我們在她面前也能穩重自持。”去年冬天,他們想出了一個在家的新玩法,當只有年輕人和最親近的朋友聚會的時候才常常玩的,效果很不錯。他們把兩家的兩架鋼琴挪到一塊,叫兩位女主人各彈一架鋼琴,面對面而坐。年輕人們抽過簽分成了兩個合唱隊。每個合唱隊站在各自的領唱人背后,同時唱歌。韋拉·巴夫洛夫娜領著她的合唱隊唱《La donna e mobile》,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領著她的合唱隊唱《我早已被你拋棄了》。或者,韋拉·巴夫洛夫娜跟她的合唱隊唱貝朗瑞的一酋《莉澤特之歌》,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就跟她的合唱隊唱《葉遼穆什卡之歌》。今年冬天又時興另一种玩法:原先的兩個領唱人根据自己的愛好,通力合作改編了《兩位希腊哲學家關于美的論爭》,開頭是這樣: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兩眼朝天看,無精打采地歎息一聲說:“絕妙的席勒,我的心為你陶醉了!”韋拉·巴夫洛夫娜鄭重端庄地反駁道:“但是科羅遼夫鞋店的緞紋面料的鞋子也同樣美呀。”隨即向前伸出一只腳來。年輕人中如果有誰在她們辯論時發笑,便罰他站屋角。辯論結束,十至十二個人中間往往只剩下兩三個沒有挨罰。當他們把比蒙特哄來跟他們一塊玩,再打發他站屋角的時候,更是樂得不可開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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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我早已被你拋棄了》(一八五五),涅克拉索夫作詞。
  2《莉澤特之歌》指法國詩人貝朗瑞(一七八○—一八五七)所作的《不,你不是莉澤特》。俄文譯者為著名諷刺詩人庫羅奇金。
  3《葉遼穆什卡之歌》由涅克拉索夫作詞(一八五九),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俄國民主青年中十分流行。
  4《兩位希腊哲學家關于美的論爭》(一八五四),科齊馬·普魯特科夫(任丘日尼科夫兄弟和阿·康·托爾斯泰的共同筆名)的一篇諷刺作品,旨在嘲笑“純藝術”論者。

  還有什么呢?各縫紉工場還繼續存在著,彼此友好相處。現在已經有三家工場。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早就單獨辦了自己的一家,她現在在許多方面都能代替韋拉·巴夫洛夫娜在工場的工作,不久她一定會完全頂替她,因為韋拉·巴夫洛夫娜今年——請原諒她吧!真的要參加取得醫生資格的考試,那時她簡直就完全沒有工夫管理工場了。“可惜這些工場沒有机會發展,能發展該多好。”韋拉·巴夫洛夫娜有時候說。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根本不作答,但是眼睛露出憤怒的目光。“你太急躁,卡佳。你比我還糟呢,”韋拉·巴夫洛夫娜說道,“幸虧你父親還有點錢,這很好。”——“是啊,韋羅奇卡,這很好,我這就可以對儿子放下心了。”(可見她有了一個儿子)——“不過,卡佳,你叫我不知該怎么想。我們會平平安安的。”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沉默不語。——“是的,卡佳,你就為著我,說一聲‘是的’吧……”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笑了。“這不取決我說‘是的’或者‘不是’,但是為了讓你高興,我就這么說一句,是的,我們會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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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他們擔心自己可能被捕,或受到沙皇政府其他形式的迫害。
  他們果然平平安安地生活著。他們過得和睦融洽,過得又宁靜又熱鬧,又快活又講實效。可是還不能得出結論說,我這篇講述他們的故事到此結束了。不。他們四個人都還年輕、精力充沛,雖然他們過得和睦融洽、舒适安定,但是他們的生活決沒有因此就引不起人家的興趣,遠非如此。我還有許多關于他們的故事呢,我擔保,我接下去所要講的故事比先前講過的還饒有趣味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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