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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7月1日,星期日。7國工業集團的財政部長和中央銀行行長匯集法蘭克福那幢气勢宏偉的德意志聯邦銀行大廈的14樓上,圍坐在鑲有橡木面板的橢圓形會議桌前的棕色高背皮面座椅上。位于頂層的這個房間天花板很高,采用木制鑲板,房間兩頭各有一幅馬克斯·厄恩斯科繪制的抽象派彩色裝飾挂毯。位于會議室50米之下的是聯邦銀行的地下保險庫,其中存放著大量紙鈔,但是黃金存放量很少。較之世界上擁有黃金儲備的几家主要中央銀行,德意志聯邦銀行与眾不同之處在于:它只將少量的金錠儲存在自己的經營場址。大約有80公吨,即僅僅超過總量2%的金錠存放在法蘭克福的保險庫之中。其余的都儲存在其它央行的保險庫中,包括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英格蘭銀行,還有少量存放在法蘭西銀行。在德意志聯邦銀行周圍執行巡邏任務的警衛人員既是為了保護這里的財富,也是為了保護這里的人員安全。今天警衛人員數量大為膨脹,那是因為在14樓開會的一些要員也帶了保鏢。
  久經風霜的銀行家和政治家們圍坐在聯邦銀行的會議室里,桌上擺著玻璃煙灰缸和一瓶瓶軟飲料。他們面帶微笑,邊聊邊等著。安東尼·巴林頓身邊坐的是法蘭西銀行的對等人物,讓·克勞德。兩位老朋友熱情交談著,忘卻了那愈來愈濃的緊張气氛。
  2分鐘之后,德意志聯邦銀行行長赫·米勒帶著一副准備爭吵的表情宣布會議開始。
  來自法國、聯合王國、美國、日本和加拿大的代表們都從皮椅上朝前傾著身子,表現出一种風度高雅的好奇心。經過一周焦急不安等待之后,他們就要弄清召開這次會議的緣由了。意大利銀行行長賈恩卡洛·卡塔尼亞正襟危坐,心里卻在詛咒那“禁止吸煙”的標牌,急不可耐地想提提神。兩天前,菲埃瑞的反复盤問激起了他的不祥之感,此時赫·米勒臉上的表情更加重了這种感覺。
  這位身高6英尺5、智商高達150的德國人將前臂放在亮錚錚的紅木會議桌上,身体前傾,用前臂支撐著那龐大的体重,然后兩眼掃視著与會的部長們。當他那雙獵鷹般眼睛從一個人身上移動到另一個人身上的時候,他的下頷朝前突出,顯示出一种不加掩飾的好斗性。
  米勒的目光掃視了一圈之后,沉默了片刻,做好開場准備。他開始講話時,先感謝大家能在接到通知很短時間的情況下赶來赴會,并希望沒有造成過多的不便,但是他說,召集這次會議十分必要。他就像一個困難重重、負擔過重的人那樣喘著大气,他的聲音似乎降了一個八度。
  “我們都清楚謠言在金融市場上威力巨大,知道它有多大的破坏性。”那一圈腦袋都嚴肅地點了一下,“呃,有個令人非常不安的謠言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把兩只手攤放在桌子上,仿佛在仔細查看手指甲。
  “我們都知道那位英國金融家理查德·曾德:在外匯市場上有過不同凡響的交易業績。可是,有那么兩個新聞記者正在四處打探消息。他們知道,或者說他們自以為知道以下兩點:首先,曾德在外匯市場上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其次,他与一些財長和央行行長,包括我本人在內,關系非常密切。目前,這兩個效力于一家英國報紙的新聞記者正在把這兩個事實生拉硬扯到一起,盡管到目前為止尚未寫出任何文章,但他們很快就會這樣做的。從我所了解的情況來看,他們含沙射影地提到,曾德不僅与這些人關系顯得不正常,而且對政策可能有點過分接近。”米勒停頓了一下,環視著13張注視著他的面孔,他們神情緊張、一聲不吭、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我相信大可不必道明其中的含義。”他再次停頓下來,臉上莫名其妙地露出了笑容,“現在我知道了,那件事沒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那兩個記者純粹是搬弄是非之徒。我与安東尼商討過此事,我們一致認為有所克制是必要的。我想說的是,做事要謹慎一些,也許應當冷卻一下同曾德的關系。我們最不需要的就是出什么丑聞,盡管我們完全是無可非議的,而且我相信情況也是如此。”圍著桌子的一圈腦袋都明智地點了一下,肩膀微微松垂下來。米勒繼續說:“另外,曾德當然是一位相當有用的家伙,是一位樂善好施的慈善家,為許多不同的慈善机构捐助了1億多美元。我們并不希望看到他被報紙搞得下不了台。他完全是無辜的,只不過是個難得的奇才。”他聳了聳肩,“但是你們都知道,新聞記者是忌妒的產物,英國的新聞記者尤為如此。他們四下活動,想把曾德搞臭。所以我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既是為他著想,也是為我們自己著想。”他靠到椅子上,賜福般地微笑著,“關于這個議題我就說到這里。不過既然我們都已來到這里開會,不妨做一件富有建設性的事情。”
  半小時后閉會,与會者一致通過了一項決策。英鎊价值被低估了,英國經濟正在复蘇,市場表現過于悲觀。米勒建議,把市場朝正确的方向推動一下,認為這將不失為明智之舉。于是7國集團一致同意當天下午進行有限的市場干預以扶持英鎊。
  与會者都認為這項決策是明智的。巴林頓對刺激他本國的貨幣尤其感到欣慰。沒有人表示异議。誰也沒有心情去爭辯。一場金融丑聞的凶兆弄得人人自危,都想知道情況是否屬實,都想知道如果真有人出了問題,那這個人是誰,或者正如米勒所暗示的,那只是一場新聞記者的惡作劇或者是一些流言蜚語而已。那些与曾德有私交的人——參加圓桌會議的人當中共有6個人——則在苦苦搜索著記憶,看自己以往是不是有言行失檢之處。問題是,新聞記者能對任何事情加以歪曲。稍有失足,就會鑄成大錯:職業前途被斷送,几十年的雄心大志毀于一旦。每個人都在偷眼瞟著同行,希望如果有問題,但愿是他人的問題。
  會散了,政治家們和銀行家們魚貫而出,高速電梯疾駛降至底層。黑色防彈轎車迎候在那里,發動机排出的尾气污染著空气。一旦坐到有色玻璃后面,那些在公開場合的笑容便藏斂起來。
  安東尼·巴林頓滯留在14樓的會議室里,等其他人离去。赫·米勒同他一道等候著。只剩下他們兩人之后,米勒靠巴林頓坐了下來。
  “你認為他們會相信嗎?”
  巴林頓微微一笑,“哦,我認為會的。英鎊价值被低估了,我們正視這一點吧。”
  “好吧,我們午飯過后開始干預。這樣,假如真的有鼴鼠,我們就給他們留出了足夠的時間,是吧?”
  “應當如此。如果确有鼴鼠,我們就把它揪出來。”
  “很好,這事就拜托你啦。不過可怜的曾德該怎么辦。現在大家都以為他在從事什么勾當。”
  巴林頓笑了,“我告訴過你,他有這种可能性。并不在于我們能拿出什么證据,也不是我特別愿意如此。不過無論如何,他這個人的分量過重了些,對經濟政策的斷言也過多了些。問題在于,大家都認為他具有某种神靈。他們都听他的話,他只要尊口一開,就能引起市場波動。”巴林頓搖了搖頭。“這不行。曾德名气過大了,錢也掙得過多,損害了我們的利益,如果他受到一點冷遇,我不會很不安的。”巴林頓站起來,“不管怎么說,多謝你在這件事情上給予的通力幫助。”
  米勒揮揮手表示不必客气:“我們大家都受到波及了,不是嗎?我們必須采取點行動。”
  “的确如此,我离開之前只需打一個簡短的電話。這些線路都是保密的,是吧?”巴林頓用頭示意著會議桌上的那些電話。
  “當然,”米勒有几分不悅地說,“請吧。隨便打。”他收抬起文件,轉身离去,“我這就告辭啦,行長。”
  兩個人握了握手。巴林頓目送他沿螺旋樓梯從眼前消失,返回他在11樓的辦公室。他獨自一人留在會議室里,給遠在倫敦的詹姆斯·巴特洛普撥通了電話。
  “都辦妥了,一切都在啟動。我希望能一箭雙雕。我們今天下午就對市場采取行動。”
  “太妙啦,希望你那位姑娘把眼睛擦得雪亮的。”
  賈恩卡洛·卡塔尼亞看見意大利財長同他的法國同行一道去赴午餐。他揮手与他們告別后,鑽進了自己的專車,猶如困獸般弓著腰坐在后排座位上。
  5分鐘后,他的專車停靠在他下榻的那座其貌不揚的飯店大樓外面。卡塔尼亞跨出車子,大步穿過入口,滿怀著職業所賦予他的全部信心。對于那個快步上前替他開門的門衛來說,他就像世上最無憂無慮的人。
  卡塔尼亞昂首闊步走過飯店的大理石門廳,四下尋找公用電話亭。听了米勒的一番話,他對自己房間的電話就不放心了。他看見一排20個公用電話亭,心想每一部電話都被竊听是不可能的。無論如何,他得碰碰運气。菲埃瑞正在等待,他那粗短的手指正企盼般地守候在電話机上,等著他的電話。他要力求通話簡短,像以往那樣隱名埋姓,時間長到足以傳遞必要的信息并且足以讓菲埃瑞相信一切都正常就行了。他鑽進一個公用電話亭,輕輕敲擊了菲埃瑞的私人電話號碼。
  菲埃瑞獨自坐在那間冷冰冰的辦公室里。他坐立不安,懸挂在鑲板牆壁上俯視著他的那幅偷竊來的馬蒂斯的油畫今天也無法帶給他任何寬慰。電話鈴剛響,他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了听筒。他認真地听著,偶爾嗯一兩聲。他說話時的口气比往常更加生硬,不過听起來他是挺滿意的。
  “回來以后你要給我一份完整的報告,啊?”這是指令,而非要求。
  卡塔尼亞表示同意,然后挂斷了電話。菲埃瑞根本不會收到什么完整的報告。他壓根儿就不會讓那個謠言傳到菲埃瑞的耳朵里。沒有關系,看來那個關于曾德的謠言不會直接触及到他。謝天謝地,他從未見過曾德。只有這一回他是問心無愧的。不過,當他端坐在閃閃發亮的會議桌旁時,他确實想到過搬出曾德也許只是在轉移視听,是一個經過編碼的警告。好吧,盡管他做不了多少事,就把它當成這么回事吧。他不能就此罷休。他不能面帶微笑地說:“對不起,我想我不會再干下去了”,然后体面地引退。無論哪一方面都不會容忍他這樣做的。至于提出安全方面有危險,只要稍有暗示說行動已受到危及,他就將自食其果。因為他就是那個薄弱環節,就是安全方面的危險。他只能硬著頭皮干下去,假裝一切都是正常的。這是他的最佳机會。如果他有辦法,就要想出某种計謀,通過智斗而戰胜他們所有人。這并不是辦不到的事情。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簡短地再打一個匿名電話。
  3分鐘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与妻子通了話。他說話時充滿著愛意,盡量表現出無憂無慮的樣子,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他說他馬上就要踏上歸程,晚飯時就能見到她。他坐到床上,面帶微笑地望著對面鏡子里自己的形象。就讓赫·米勒用竊听器去偷听好了。
  菲埃瑞用粗短的手指挂上電話,凝視著牆上那幅馬蒂斯的油畫以尋找靈感。听起來卡塔尼亞顯得很正常。會議畢竟沒有帶來多大危險,召集會議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幫助英國經濟擺脫不景气狀態。可是采取那些保密措施為什么。這很蹊蹺。7國集團會議通常要提前向媒体宣布。部長們和央行行長們在忙于處理世界財經問題的同時,通常很喜歡在環球飛行中被人拍照。但是這次會議事先未對外宣布,因此他敢打賭,會后也不會發表任何公報。
  菲埃瑞對是否應持怀疑態度還舉棋不定。一次7國集團會議已經秘密舉行,但除了保密之外,會議的結果表明它不過是一次相當平常的會議。沒有任何理由怀疑有人掌握了卡塔尼亞的底細。不過可能性總是存在的:一句話說走了嘴,一次偶然的過失,抑或甚至是徹底的背叛,盡管它令人不可思議。
  他感到心情不舒暢。即便經過邏輯分析,他還是不能消除內心的疑慮。他提醒自己,保持警惕是正确的。要是卡塔尼亞被查獲,他可吃不消。那將會給他的組織以及他本人帶來無法修复的打擊。
  他決意要密切監視卡塔尼亞,但他同時還要掙錢,于是乎貪婪在与隱隱約約的疑慮較量之中占了上風。他打開那台路透社行情顯示器,要通了他的經紀人。
  “是的,吉烏塞普。是我……是的,我挺好。你呢?……很好。沒錯,我要吃進英鎊,是美元兌英鎊……哦,我不清楚,要5億英鎊,現貨,越快越好,就現在吧,不過要分拆進行,是的,分拆成10個主要帳戶,你一完成馬上打電話給我……是的,我會在這里。”菲埃瑞擱回電話,凝視著顯示器,暫時專注于抵擋不住的掙錢營生。
  安東尼奧·菲埃瑞動手比卡拉·瓦伊塔爾早5分鐘,在他与米蘭的經紀人通話之際,她正坐在沙發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電話鈴終于大聲響起時,她惊跳起來,拿起听筒,先自報了姓名,然后仔細地听著,緊斂的皺眉破坏了她那張漂亮的面容。她生硬地說了聲再見,便挂斷了電話,然后撥出一個號碼。
  洲際銀行的自營交易員們在交易廳里四處閒蕩著,等待著行情出現。他們持倉已達兩個交易日。今天是第三個交易日,到目前為止,連英鎊上揚趨勢的蛛絲馬跡都沒有出現。如果短時間內還不出現變盤,疑慮就會抬頭,從而不斷削弱他們的信心。其后便會發生下列三种情況中的一种:他們會對持倉喪失信心并徹底清倉;他們會不斷加碼以使自己、可能還有市場相信他們是正确的;要么他們會持倉不動,神經則隨著每一小時的逝去而愈來愈痛苦。
  他們都非常熟悉信心漸退時那种折磨人的憂慮感。那是交易員們畏避的一种感覺。它會導致麻痹或瘋狂的行為,很少會導致慎重行事或者帶來盈利。每個交易員都以其獨有的方式盡力避免產生疑慮。丹特·斯卡皮瑞托煙不离口地坐在辦公室里,臉上卻顯得無動于衷。
  馬修·阿諾特坐在交易台前,坐立不安,一只手半懸在空中,手指緊緊抓住電話線,手腕有節奏地抖動著,將听筒不安全地吊在空中作螺旋式轉動。西蒙·威爾遜則在喋喋不休。薩拉·詹森盯著顯示器。自當天上午上班以來,她一直覺得阿諾特的眼睛在盯著她,審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從顯示器屏幕反射出的映象中看見,他皺著眉頭注視著她,仿佛在對她做出估量。她為此心頭直冒火,不過她始終聚精會神于不斷閃爍的綠色數字,佯裝沒有察覺。他倆誰也沒有提及昨晚的事:危險的話題,最好避而不談。彼此都對對方的沉默感到納悶。
  12點5分,顯示板上1號線的燈閃亮了。3只不同的手指飛快地撳下按鈕。薩拉搶先了一步。線路另一頭是個女性的聲音,顯得焦躁不安,聲調很高,意大利口音。她說要找馬修·阿諾特,話語很倉促。薩拉將電話置于等候狀態,從椅子上轉身對著兩英尺開外的阿諾特。
  “找你的。”
  他抓起听筒,按下了1號線。他只說了“是”和“好”,就迅速套上外衣,离開了交易台。
  斯卡皮瑞托的聲音驀然響起,止住了他的腳步。
  “嗨,你這是要到哪儿去?你不是很健忘吧?我們可是持有3億英鎊的重倉啊。在我發話之前,誰也不准去用午餐。”
  阿諾特瞪了他一眼,“誰說過要去用午餐的了?”
  斯卡皮瑞托顯出一副窘態,走出辦公室。“呃,我覺得你是想外出用午餐,除非是你的舉止變得文明起來,在室內也喜歡穿外衣了,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呀。”
  阿諾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是舉止變文明了。我是在室內穿外衣了。我并不是去用午餐,我是去上廁所。滿意了吧?”他离開時,斯卡皮瑞托沖著他的背影露出不快。
  “愚蠢的借口,”斯卡皮瑞托對著整個交易台嘟噥道,“他剛才明明是要去用午餐,剛剛穿上外衣。他在室內是從來不穿外衣的。”
  薩拉站起身,朝自動咖啡机走去。她看了看用圖釘釘在咖啡机左側告示板上的几份辦公室通知,閒蕩了几分鐘,以解脫久坐在交易台前的緊張感。她端著一杯冒著熱气的牛奶乳酪咖啡,剛准備要返回交易台,卻看見阿諾特正通過安全檢查門進入交易廳。她走回交易台的途中,發現他在繞道而行。他朝左邊拐去,避開了自營交易台,走向一間會議室。她途經會議室時,看見他手里拿著電話。她回到了交易台,坐下來呷著咖啡。
  會議室里的阿諾特給4位不同的經紀人打了電話,從每位經紀人那里買入1億英鎊,沽出美元。他說話時壓低了嗓門,嘴唇靠在送話口。他把自己安全地關在緊閉的門后面,故而沒有人能偷听他的通話。
  3分鐘后,薩拉看他回到交易台,然后又大步走進斯卡皮瑞托的辦公室。也許是去理論一番吧?他可不是被訓斥一頓后還能忍气吞聲的那种人。薩拉留意著辦公室里的動靜,期望听見嗓門拔高的說話聲和憤怒的手勢。沒有那么回事。兩個人在專注地交談,低著腦袋。阿諾特回到交易台,斯卡皮瑞托跟隨其后大步走了出來,看架勢是要進行一場槍戰。他在薩拉和阿諾特之間的那張交易台前彎下腰,他們都在專注地望著他。威爾遜坐在對面,不停地撥弄著領帶。
  “我希望加大倉位。另外買入2.5億英鎊現貨。薩拉和阿諾特各買入1億。西蒙,你買入5,000万,立刻動手。”
  薩拉靠到椅背上,把兩只手插到背后。
  “你是打算告訴我們為什么,還是要我們盲目地執行你的指令?”發號施令讓她很惱火。花錢雇她可不是讓她來當公務員的,而且她內心也承認,她是存心要讓他發發火。
  他帶著令人吃惊的怒气看著她說:“照我說的做,詹森。以前我解釋過了。我不必再對你做出說明。”
  “當然不必,丹特。”她甜甜地一笑,“你盡可以走開,再點上一支雪茄。不要替我擔心,我馬上就會下單的。”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就撳下了接通巴黎銀行的直線,詢問著約翰尼·麥克德莫特:“你的美元兌英鎊現貨匯率是多少?”
  “1.4555,65。”他迅速回答。
  “我要吃進1億英鎊,匯率為1.4565。”
  “成交。”
  “成交。”
  她買入了1億英鎊,填寫完登記單,打上時間印章,然后把單子放入結算文件盤。隨后,她板著臉,拎起手袋,宣布說她要出去吃午飯,今天可以由別人替她一會儿。她原以為阿諾特嘴里會不干不淨地發一通。沒想到語气溫和地表示同意。他說,沒問題,今天由他來接替。薩拉准備到皮格—波克餐館去喝上半瓶泰坦瑞香檳酒,走在路上的時候她心想,這可是也是破天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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