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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想起來了!
  阿西莉渾身尷尬得發熱。
  一看見阿西莉爬上喉頭染上臉頰的潮紅色,杰狄疼痛的身体便一緊。
  “我向你調過情。”他硬著頭皮斷定。
  阿西莉沒有反應。她沒法反應。她的聲音似乎已迷失在胃和喉嚨之間的某個地方。
  “該死!看看我。”他溫柔地命令,試圖不去理睬頭部的悸痛,耐心等待著,直到她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金色目光和他的相遇。“我很抱歉。我唯一能夠提供的理由就是自己那會儿發燒燒胡涂了,否則我永遠也不會去碰你。”
  他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針尖一樣刺穿了阿西莉敏感的夢境。他居然為他吻她而表示道歉!對她來說那么至純至上的歡悅,原來對他而言并不是那樣。
  “非常正确。”她生硬地說,和著咽回去的淚水,從發緊的喉頭擠出几個字來“我相信如果當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話,你就不會吻我了。”
  即使是個盲人也能發現,他傷害了她的感情,杰狄厭惡地想。她竟然离題万里,一下子得出了這么個結論。他頭疼得要命,沒法為剛才編織借口惹下的亂子想出一個万全的解決辦法,只好姑且接受眼下的現實。
  “我剛才撒了個謊,寶貝儿。”他鈍鈍地說,“事實的真相再清楚不過,無論我是有意還是無意,我想的都不是僅只是吻你,我想要你陪我上床。非常之想。為了把我的手從你身上挪開,我几乎動用了所有的意志力。但是那也不能贖回我曾經對你動手動腳的過錯,即使我那時是因為發燒而有些神志不清。”
  阿西莉目瞪口呆,馬上變得快活起來,陷入了徹底的迷亂之中。
  “說得對,”她奮力解脫出來,“你并不明白你當時在做些什么。而且,也只不過是吻了一下。”
  杰狄恨恨地罵了一句,瞪著她。
  “如果你像這樣去親吻每一個男人,就別怪他們會伸出爪子來抓燒傷,然后在你不愿就范的時候變得瘋狂起來。”
  柔美的紅暈即刻從阿西莉臉上消失了,它變得蒼白而滿含創痛,一雙受了傷害的金色眼睛和他的眈眈相視。
  “我不像吻你一樣吻每一個男人。”她帶著平靜的尊嚴說道,手上緊握著那杯水。“我以前從來沒有像這樣吻過任何人。我從來不想這樣做。”
  一陣強烈的欣喜搖撼著杰狄。他伸出手來求她,把她拉近一些,到最后想撫摸一下她那握住杯子的手指,可是几乎沒有成功。
  “你用不著那樣跟我說話。”他啞著嗓子說,“尤其在咱們倆單獨呆在我臥室里的時候,就更用不著了。而且,”他補充道,黑眼睛里閃過一絲痛苦和惋惜,“我可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男人。”
  “為什么?”阿西莉勇敢地問,看著激烈的情緒在他那鱗峋的臉上涌動。
  “因為咱們的世界是不相干的,你和我。”他回答,“我是一個既不相信也不喜歡女人的男人。尤其是那些城里的女人。這是我很久以前得到的教訓。現在我已經老得不可能再忘掉它了。對女人來說我只有一個用處,那就是上床。從你剛才對我說的話里,我認為你對和我同床共枕并不感興趣。別欺騙你自己,說我們不會在床上翻臉,寶貝儿。咱們倆之間能夠產生足夠的化學反應來點燃炸藥堆。如果咱們曾經做愛,恐怕早就把對方點著燒起來了。我不想傷害你,瓊妮不會原諒我的。但我也不能保證可以約束住自己不去傷害你,”他生硬地說,“因此不要取笑我。你有責任去重新開始做那些咱倆都放棄不了的事。”
  阿西莉瞪著他,被他的話引起的想象吸引住了。她金色的眼睛變得溫柔而明亮,丰滿的嘴唇因為潛意識里的渴望而微微開啟,目光落到了他的嘴上。
  杰狄准确無誤地讀懂了她的想法。
  “打住,別這樣看著我,”他粗啞著嗓子說,“除非你想要我剝掉你的毛衣和牛仔褲,現在就摘你。”
  阿西莉很震惊,她迎住他那火燙火燙的黑色目光,心里有點惊煌。“你病了,你不能。”
  杰狄恨恨地罵了一句。“如果我現在是在臨死前的床上就不要緊了。你讓我這樣燥熱,如果我神志不清的話,我早就跟你做愛了。我告訴你——別取笑我。如果你一直這樣看著我,弄不明白躺在我身子底下會是什么樣子,那么我會展示給你看的。你懂吧?”
  “我懂。”
  “你真的懂?”杰狄掃過來謎似的一眼。“很高興你能懂,因為連我都不相信自己能弄明白,為什么我非得想一個像你這樣的人,一直想到頭疼。”
  阿西莉受了侮辱似地瞪著他。
  “你的意思是——有個人像我!我犯了什么錯?”
  “從肉体上說,你沒有錯。你很完美。你有一個讓我為了能看它一眼而万般頭痛的身体,一張每一個男人夢寐以求的臉蛋,還有一個讓男人聯想到緞面和夏夜的嗓音。”
  阿西莉渾身充滿暖意。熱气注入她的腹部甚至還往下移。他用他的語言迷住了他,她得費點勁才能听明白他在說些什么。
  “那就錯了嗎?”
  “不,沒錯,”他被激怒了,低吼道,“你剩余的部份錯了!”
  阿西莉茫然地瞪著他。“我剩余的部份?”
  “正是,你剩余的部份。那部份住在紐約的高級公寓里,穿著貂皮大衣,戴著鑲滿鑽戒的手表,隔上那么一年兩年,就可以坐著飛机來來往往地去會朋友。”
  他的譏諷對阿西莉來說簡直是入骨三分。
  “我原來告訴過你,我住的地方不是放蕩的小巷,”她說,“而貂皮大衣和手表是我在那些公司做模特儿它們送我的禮物。”
  杰狄瞪著她,一張嚴峻的臉令人費解。他又傷害了她。其實說白了,他剛才所描述的是他過去的未婚妻而不是阿西莉。卡拉不會只是為了看護他而整夜蜷縮在搖椅上。不,卡拉會赶下一班航班回到輝煌的燈火里去,去參加下一個酒會。他剛從越南帶著疤臉拖著傷腿乘船歸來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做的,那時候連大夫都不能保證他是否還能再走路。過了這么多年,他几乎想不起她的長相來了,可是她那毫不負責的冷酷的話語還深深銘刻在他的腦際:“我想你會明白,杰狄,沒有哪個女人愿意和一個跛子生活在一起,我就做不到。徒勞的嘗試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事不宜遲,咱倆吹吧。”接著她轉身走出了房門,甩下傷痕累累的他,那創傷比彈片刻在他臉上和腿上的疤痕還要深。
  “如果是我錯了,我道歉。”他草草收場,黑色的目光從那雙受傷的亮眼睛上收回來。
  他一撐床站起來,然后脫他的牛仔褲。
  “轉過去。”他儒雅地說了一句。這時阿西莉還在繼續盯著他,對他從怒容滿面到一臉斯文的突然轉變感到大惑不解。
  她的視線落到他那雙手上,只見它們正停在牛仔褲上面,大拇指鉤到舊斜紋布面里邊。
  “哦!”
  他沖著她一臉尷尬的紅潮輕笑著,她飛快轉過身去。
  阿西莉听見斜紋布滑過皮膚的聲音,還有拿東西蓋住的沙沙聲,隨后就是彈簧床輕微的軋動聲。
  “你現在可以轉過身來了。”
  她定定地吸了一口气,使臉上的表情平靜下來,才轉過去面對著他,一看見他散在白枕套上的黑發和從寬闊的古銅色胸膛上垂下來的床單,她的心“咯”地動了一下。
  “入睡以前你需要吃點藥。”
  這一番折騰似乎使他精疲力竭。阿西莉輕柔地擰了一塊濕巾敷到他的太陽穴和前額上。
  “你不必留下來。”他咕噥著,黑色的目光和她的交織在一起,她正向他彎下身來。他不能告訴她受人照顧是多么好的一件事。也不可能讓她知道,當她把清涼的濕巾敷到他滾燙的皮膚上時,她那手的触摸有多么愜意。
  “我知道,我想留。”她安靜地說,一抹纖巧而溫暖的笑意挂在唇邊。
  “你真的擁有一張我所見到過的最最漂亮的嘴。”他呢喃道。厚厚的睫毛困到一起,他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一陣連續的錘打聲把阿西莉惊醒。陽光正透過窗戶播撒在她的臉上。她不情愿地從搖椅中坐起來,因為頸部的一陣刺痛而退縮了一下,然后按按痛處,打了個呵欠,不得不承認,像一根麻花一樣縮在椅子里睡覺并不是最舒服的過夜辦法。
  沉重的錘打聲停了一會儿,接著又響起來。阿西莉意識到有人在門口。她一掀毯子從椅子上跳出來,匆忙穿過房間,走下圍廊和扶梯。
  一個瘦高個儿的牛仔正想再敲門,這會儿惊訝得大張著嘴,盯視著這個一把拽開門來的衣冠不整的婦人。只見她黑發垂肩,一張臉還沒有上妝。金色的眼睛帶著睡意而滿含詢問,松垂在緊身牛仔褲上的寬毛衣,衣上的色彩投映在眼里。一雙小腳上涂得火紅提亮的腳趾頭偎依著涼冰冰的橡木地板。
  “有什么事?”沙啞的嗓音悅耳地發問。
  艾斯?蘭根為杰狄做工頭有十五年了,發現一個女人在他老板的房子里,簡直惊訝得說不出話來。他很響地咽了一口口水,把帽子一脫,露出了稀少的灰頭發。
  “呃——我,嗯——你是誰?”他冒出一句,狼狽得把該有的禮貌全都給忘了。
  “我是阿西莉·苔爾尼。”阿西莉回答,以同樣的唐突回敬他。“你是誰?”
  “本人叫艾斯,夫人,艾斯?蘭根。我是這儿的工頭。”
  “哦,我明白。”阿西莉回答。
  這兩個人站在那儿互相盯現了好一會儿。
  “我猜你大概是斯蒂芬妮小姐的一位朋友?”
  “我恐怕不認識什么斯蒂芬妮小姐。哦,她是杰狄的妹妹?”看見艾斯肯定地點點頭,阿西莉搖頭說,“不,我不認識她,我是瓊妮的朋友。”
  “哦。”沒有一樣是艾斯覺得對勁的,他決定另辟蹊徑。
  “呃——我想找老板——”
  “如果你指的是杰狄,他現在病了,不能受打扰。”阿西莉回答,抱起雙臂抵御涼風。
  “他病了,是叫他怎么病了?”
  “有點發燒,顯然舊病复發。瓊妮說這病是他在越南染上的。”“如果他發高燒并且有些神志不清的話,那就算了。”艾斯知趣地說,饒有興趣地看著阿西莉。“好吧。我想我該回去接著干活了。杰狄醒來的時候,你就告訴他說我和那些小伙子會給他撐著事儿,直到他病好了。”
  “我會告訴他的,”阿西莉沖這瘦高個儿牛仔笑了笑,動手關門。
  “你是瓊妮的朋友,嗯?”好奇的艾斯忍不住來一番最后的探察。
  “對,大學時代的朋友。”阿西莉一邊微笑著回答,一邊輕輕關上門。“再見。”
  “再見。”艾斯只好放棄探問,重重地踏過走廊,走下台階,走到那條舖雪的小路上。
  阿西莉關上門,拉開透明窗紗朝窗外凝視,看見那個瘦長的身影慢慢向牛仔們居住的小木屋走去。
  一個調皮的微笑浮上她的唇際,在她那金色的眼睛里閃出眩目的火星。那人顯然被莫名其妙地傷了一回。杰狄·麥考羅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男人呢——連他的雇員都對在他屋里看到女人感到實實在在的吃惊?她樂意這樣去想:她是杰狄現在看得見的唯一的女人,即使這只是因為他幫了瓊妮一個忙。杰狄似乎在有關他倆為什么有矛盾的問題上,有某些錯誤而固執的認識,但是沒有辦法,阿西莉認定,她要讓他回心轉意不會那么容易就是了。尤其是他已經承認了被她所吸引,而他又是她生活里遇見的第一個能使她雙膝發軟、腦袋發暈的男人,這种時候就更難辦了。
  阿西莉想要取悅于這個躲著她的牧場主,這一番決心在后來的三天里遭到了嚴峻的考驗。首先,杰狄要么是發著高燒,稀里胡涂,要么就是在昏睡。但是接著藥物就開始起了作用,他的神志變得异常清楚?一還有些慍怒。
  當他因為湯太燙而向阿西莉發火的時候,她就會失掉甜蜜体貼的耐心,一雙小拳頭支在臀上,以眼還跟,金色的眼睛冒出火來。
  “杰狄·麥考羅,你正在倒行逆施。我現在告訴你,你還是收場吧,因為我要在這儿呆到你能站起來為止。”
  “哦,是這樣,是嗎?”他低吼著答道,注意到她那義憤填膺的胸脯,把翠綠色絲質短衫上的紐扣都扯緊了。“為什么?”
  “因為不管你允許不允許,你都需要一個人來照顧你,而我正好是這儿的唯一人選,”她頓了頓,頑皮代替了眼里的慍色,“還因為我想讓你病好了以后再吻我一次,而不把它歸咎于神志不清,就是這樣。”
  杰狄皺著的眉頭被惊愕的表情取代了。過了好一會儿他才無言地盯住她,厚而黑密的睫毛在一雙夜一樣深沉的眼睛上瞇起來。
  “我警告你,你膽敢取笑我。”他開始威脅,可是阿西莉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會這樣,”她附和道,朗然一笑,“但是我想在這几天之內我還是安全的。”
  “我不想打賭。”他吼道,但是一絲意料之外的微笑挂上了他的嘴角。“你覺得這樣做很有意思,對嗎?”他喃喃道,樂起來。
  “什么?”阿西莉的眼睛委屈得睜得老大,但這金色的深潭里閃出的淘气出賣了她。
  “在我躺在床上無助得要命的時候,你就糊弄我吧。”他說,低沉的聲音里帶著挪揄。
  “哈!”她反駁道。“這對我有什么好處!你就知道唬人和抱怨!要么湯太燙了,要么又太涼了。燈不是太暗了就是太亮了!或者是——”“行了,行了,”他有些羞赧地承認,“我是一個坏透了的病人。我討厭生病。”
  阿西莉眼珠一動。“哦!我怎么就從來也沒有想到。”
  “你有一張伶俐的嘴。”他回敬道。
  阿西莉沖他一擰那雙极富表情的眉毛,他咧嘴笑起來,不是那种嘴唇的短暫性抽動,而是真正的露齒而笑。她也笑起來,霎時間好象有一只暖洋洋的茧把兩人包在了一起。可是杰狄很快就把這張罩著他們的网沖破了,他把自己的目光從她的身上撕扯開來。
  阿西莉深深吸了一口气,雙手緊緊絞住,焦急地想要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東西打破了那突然降臨的沉靜。
  “离圣誕節只有三天了,”她滿臉放光地說,“你又是病又是這樣那樣的,不可能自己搭起一棵樹來。你愿不愿意我去找個牛仔來幫你搭?”
  杰狄愣愣地瞪著她,好象她突然長了兩個腦袋似的。
  “一棵樹,”他茫然地說,“用來干嗎?”
  “當然是做裝飾啦。”
  杰狄繼續大惑不解地瞪著她。
  “你知道——一棵圣誕樹。就是拖進起居室,把它支起來,給它裝上彩燈,挂上各种裝飾品,在它下面堆滿結好絲帶和蝴蝶結的包里的那种樹。”阿西莉雙手叉腰有點譏諷地望著他。“那种你母親和父親過去也許經常搭的樹。”
  “哦,”杰狄不滿地咕噥著,把床單塞到臂下,拿拳頭狠狠捶打腦袋下面高高的枕頭。
  阿西莉耐心地等著,但他什么也沒說。
  “那么,你想讓我去做嗎?”
  “找想讓你去做什么了?”
  阿西莉發出一聲失望的歎息。
  “你想讓我去幫你弄棵樹來嗎?”
  “我不搭圣誕樹。”
  “為什么不?”
  “我就是不,就這樣。”
  “沒有人不搭圣誕樹。”阿西莉瞪著他,“我認識的几乎每一個人都有一棵圣誕樹。除非——除非他不是美國人,才沒有圣誕樹。”
  “是嗎?好吧,那么我猜我不是美國人。”他沒頭頭沒腦地說。
  “為什么不是?”
  杰狄不想勞神去回答她。
  “你給我听著,”她固執地說,“為什么不是?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圣誕節意識嗎?”
  “我當然有!你把我說得像個斯克魯吉?,真是活見鬼!我只是不愿意去砍倒一棵樹把它拖到屋里,再花上好几個小時的時間去折騰它,給它挂上亂七八糟的東西。誰想去看這樣一棵樹啊?接著,就是兩個星期之后我還得把那些雜七雜八的飾物取下來,放好了,再把這棵樹拖回外頭去。這是對一棵好端端的樹的虐待,也是對我的時間的消耗!”
  阿西莉瞪著他。他的話語無形中描繪了一幅死板的圖畫:一個獨居的男人,連假日里那點起碼的歡樂都沒有人來和他共享。她忍不住拿這來和自己對圣誕節的鐘愛相對比,還有自己每年12月花在裝飾公寓上面的時間和精力,也是与此不可同日而語的。
  她決定嘗試走另一种途徑。
  “但是杰狄,我也許不能夠去瓊妮那儿過圣誕節了,沒有樹,似乎不大像過節。如果我搭起一棵來,你會很介意嗎?”
  杰狄黑色的目光在那張溫柔而滿含期待的臉上瀏覽了一遍,他不能掃了她那小女孩一般的興致。他還是不能肯定他會多做點什么。
  “好吧,好吧。”他低聲說,有一种不可遏制的沖動,想要看見這個女人重又露出笑臉。他覺得自己以往對女人的祈求總反應非常冷淡,可是現在這种冷淡卻慢慢軟化了,他企圖隱藏住這點變化。
  她的臉一下子放出光彩來。亮得像她想要的圣誕樹,激動得一躬身用那溫柔的唇在他的頰上印了一吻。
  “謝謝你!”她笑出聲來,明顯針對的是他對她那溫柔一触的反應。“我要叫艾斯明天給我們砍一棵樹來。”
  “我來告訴他。”杰狄謊稱。艾斯大概會以為他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情种。杰狄才不想讓那個多嘴的工頭從阿西莉口中套出更多的話來呢。
  阿西莉對杰狄的合作感到很滿意,可是等到第二天上午6點艾斯敲開前門時,她惊訝地看見杰狄穿戴整齊地下了樓。
  “你去哪儿?”
  “回去干活。”
  “不行!這太早了!”
  杰狄看見那張著急的臉上一雙金色的眼睛正焦急地望著自己,他冷漠的臉柔和了下來。
  “你多慮了。”他啞著嗓門說,伸出中指去撫平她眉間的皺紋。這輕輕的一摸讓他渾身一震,連忙縮回自己的手。阿西莉也感覺到了一些什么,金色的目光因為潛意識里的渴望而變得灼熱。
  他忽然轉身猛地拉開了前門。艾斯那張單純的臉笑得合不攏嘴。
  “早上好,老板,很高興又看見你起來。”
  杰狄咕噥了一聲算是回答,跨出門檻。
  阿西莉站在門口。“杰狄。”看見兩個男人步下台階走上積雪的小路時,她叫道。他們回頭望著她。“別忘了那樹!”
  杰狄停了下來。只見她套著藍色緊身牛仔褲,身穿紅色套頭寬松毛衣,嬌小的身体嵌在門口,黑色的亂發順臉垂在肩上,臉上沒有化妝,光光洁洁的,一副天真的樣子。他又感覺到了那天夜里他走進香噴噴的廚房,看見她在爐邊自顧自哼歌時的那种強烈感情。
  “我不會忘的。”那低沉的聲音比往常顯得更粗啞,他本能地清了清嗓門。他正想轉身,但卻產生了一個念頭。“我們砍樹的時候,你愿意跟我們一塊儿去嗎?”
  她的臉快活得亮了起來。
  “愿意!”
  “好的,”他粗啞地應著,轉回身去,“10點以前做好准備,我那時候會回來。”
  “我會准備好的,拜拜!”
  房門在他們身后會上了,杰狄大步跨下小路,走向大門。他推開門,朝身后瞅了一眼,看見艾斯依然站著,盯著他,那張皺巴巴的臉上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
  “你今天是去干活,還是整個早上就站在那里望著我?”他朝他的工頭吼道。
  艾斯醒過神來,急忙邁開了沉重的步子。杰狄繞到卡車那里,一把拉開駕駛室的門。
  艾斯拉開他那邊的門,爬上了高高的駕駛室。大卡車的引擎隨著隆隆的低吼發動起來。杰狄轉動著方向盤,開動了卡車。艾斯花了至少五分鐘時間想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后來還是忍不住問道。
  “今年你要搭一棵圣誕樹,是吧?”
  “是的。”杰狄低吼著回答。
  艾斯看著這個大塊頭的男人,可是杰狄不再吭聲。艾斯換了一种方式。“她很漂亮,那個阿西莉。人也不錯。那天早上我來,她還端咖啡和餡餅給我吃,好久沒吃那么好吃的餡餅了——她确實會烹調。簡直就不敢相信她是一個在紐約城做花花模特儿的女人。”他又補上一句,從眼角瞟著杰狄。
  “對。”
  “她來這儿玩,對嗎?”艾斯用一种天真的口吻探問。
  “她原來想去拜訪瓊妮,可是凱西患了腮腺炎。過完圣誕節她就要回紐約了。”不等艾斯再問別的問題,杰狄就問起了南邊草場的牲口近況如何,艾斯作了回答,于是杰狄松了一口气。他似乎沒法不讓自己去思念那個女人。他不想听見嘮嘮叨叨的艾斯整天說她的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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