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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迫不及待要甩掉他。茱麗知道她現在的思緒不合理。長而無止境的旅程令她筋疲力盡,她的神志變得恍惚。對于依恩的重話,她反應過度。
  “茱麗,過來見見凱隆。”亞力叫道。
  每個人都轉頭看她。她急急過去站在主人面前,屈膝行禮,臉上挂出一抹笑。那么做相當勉強,因為凱隆瞪著她仿佛她才變成了惡魔。他臉上的表情將他的想法顯露得一覽無遺。他顯然被她的出現嚇得目瞪口呆。
  上帝,她真的沒有力气忍受這种荒謬的事。她歎口气,說:“晚安,先生。”
  “她是英格蘭人。”凱隆嚷道,前額的血管都爆了出來。
  茱麗說的是標准蓋爾語﹒但是她沒法掩飾英格蘭回音。此外,她的服裝亦透露出她籍出何地,雖然她很明白蘇格蘭人和英格蘭人之間素有的不信任,但凱隆的敵意仍令她害怕。她直覺地退后一步,避開他的怒气。
  她撞到了依恩,她試圖轉到他身旁,但是他不讓她那么做,兩只手擱上她的肩將她向后拉,直到她的背貼到他身上。
  好長一分鐘依恩沒有說話。亞力走過來站到他的族長旁邊,接著高威也踱過來站在另一邊。勃迪最后一個行動。他看看依恩,等候他的同意。當他的族長終于將目光撤离凱隆,轉而向他點個頭,勃迪走過去直接站在茱麗前面。
  她可說是夾在兩位戰士之間。茱麗試圖探過勃迪的背偷看,但是依恩的手施加壓力,她根本動彈不得。
  “我們已經注意到她是英格蘭人,凱隆,”勃迪低聲但有力地宣布。“現在我想要你注意,茱麗小姐受到我們的保護。我們正要帶她回高地的家。”
  灰發老人似乎想甩掉他的呆滯。“當然,”他期期艾艾地說。“我只是太意外了,你知道的……乍然一下听到她的…口音。”
  凱隆不喜歡麥氏族長眸中的神色。他明白這樁嫌隙必須盡快修補。他向左橫跨一步,以便道歉時能看著那位英格蘭女人。
  勃迪跟著他移動,有效地擋住他的去路。“這里歡迎我們全部的人嗎?”
  “當然。”凱隆回答。他緊張地撥撥頭發,希望麥氏族長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有多抖。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得罪這位權大勢大的貴人。
  凱隆极力壓下划十字求神保佑的沖動。受不了依恩視線的他將全副注意力轉向勃迪。他清清嗓子說:“自從你哥哥娶了我的獨生女,你和所有姜家的人都受我們的歡迎c這當然包括麥氏族長的女人。”他急急補充。接著他半轉身呼叫他妻子。“瑪姬,把晚餐擺上桌招待客人。”
  茱麗曾納悶為什么依思不作做聲。但是一等凱隆提及勃迪的哥哥娶了他的女儿,她明白依恩為什么讓他負責澄清一切。
  凱隆邀請大家入內。茱麗伸手抓住勃迪的衣服,他立刻轉頭。“謝謝你替我說話。”她低哺。
  “你不必謝我,茱麗。”他的聲音露著尷尬。
  “不,我必須謝,”她爭論。“勃迪,請你向你的親戚解釋我不是依恩的女人好嗎?他似乎誤解了。”
  勃迪瞪了她好久,接著抬起視線看著依恩。
  他還在猶豫什么?“我只是要你把事情說清楚。”他說。
  “不。”
  “不?”她問。“為什么不?”
  勃迪并沒有笑,但是他的眼角瞇在一起至少代表了他想笑而不敢笑。“因為你是依恩的女人。”他拖長聲調說。
  她搖頭。“你怎么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我只是他家的客人……”
  勃迪轉身走進石屋,她只得停止解釋,看著那位頑固的人离開。亞力及高威跟著,那兩個人公然咧嘴竊笑。茱麗站在原地。依恩終于放開她的肩膀,輕輕推她一下。
  她沒有動作。他走到她身邊,低頭對她說:“現在你可以進去了。”
  “凱隆稱呼我是你的女人時,你為什么不說話?”
  他聳肩。“我不想說。”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實情。凱隆說錯了話,茱麗不是他的女人,但是他喜歡那句話听起來的感覺而不曾阻攔。“進去吧。”依思再次命令,聲音略顯沙啞。
  她搖搖頭,將視線垂至地面。“怎么了?”他問,伸手抬起她的臉。
  “我不想進去。”她的聲音可怜兮兮的,他試著不要笑。
  “為什么?”他問。
  她聳聳肩。他輕輕掐她的下顎,她明白,除非她回答他,他是不會罷休的。“我只是不想到我不受歡迎的地方,”她低哺。他的微笑充滿了柔情,她突然想放聲一哭,眼睛浮現了霧气。“我太累了。”她找借口。
  “但那并不是你要待在外面的原因吧?”
  “我解釋過……”她沖口而出。“我知道我不應該介意他的仇視態度。所有的高地人都討厭英格蘭人,而多數英格蘭人憎恨蘇格蘭人,甚至邊界的蘇格蘭人……我則贈恨這一切的仇恨。那是─…無知,依恩。”
  他點頭同意。“他嚇倒你了嗎?”
  “他的怒气實在太不合理,”她承認。“或者又是我反應過度?我已累得不知道了。”
  她的确累坏了,漂亮的藍眼睛下有了黑眼圈,并且神情沮喪。但是在他眼中她仍漂亮非常。
  她突然挺起肩膀。“你該進去了,我樂于在外面等。”
  他微微一笑。“但是如果你陪我進去我會更高興。”他直說。
  對他來說這件事已沒什么好討論的。他環住他的肩,輕輕捏一下,繼而將她拉向門口。
  “你說你可能又是反應過度。”他邊走邊說,根本不理會她殭硬的姿勢。這女人天生頑固,想到這個暇疵令他覺得有趣。其它女人從不會和他爭論,但是茱麗和那些他認識的女人都不一樣。仿佛,她每隔一分鐘就會對他怒目相視。他覺得她的反應清新而坦誠。她不必試圖給他留下好印象,而她絕對不怕他。奇怪的是,她這种史無前例的行為卻解放了他。對于茱麗,他不必擺出族長的威勢,她是個外人的事實似乎打破了他身為族長的傳統角色。
  依恩問:“你第一次反應過度是什么時候?”
  “你吻我的時候。”
  她坦日道出時他們已來到門口。他猛地停腳。“我不懂,”他說。“你怎么反應過度的?”
  她感覺到她的臉一陣燥熱,轉身躲開環住她肩膀的手臂。“吻完之后…你顯然很气我,我因此也生起气來。我不應該在乎的。”她補充說明。
  她沒有等候他對她沖口直言的反應,急急進屋去了。她先前注意到的婦人出來迎接她。她的微笑真摯,茱麗的緊張稍減。
  瑪姬相當好看,嘴角、眉梢的皺紋并沒有減損她的外觀。她有雙美麗的綠眸,濃密的棕發中滲著几絲銀灰。雖然她比茱麗足足高上一英尺,卻給茱麗如沐春風的感覺。
  “謝謝你容許我到你們家。”茱麗屈膝行禮。
  瑪姬把手在白圍裙上擦干。“請坐。我去弄晚餐。”
  茱麗不想和那些男人同坐。依恩已經入座,而凱隆正彎著腰替他斟酒。茱麗的胃立刻抽緊。她做個深呼吸穩定情緒,一杯葡萄酒不會使依恩變得暴躁吧?這种反應絕對荒謬,她告訴自己。依思不像岱克,他不會發酒瘋。他不會。
  依恩正好抬頭。只消著茱麗一眼,他立刻知道有什么事不對勁。她的臉色蒼白,看起來仿佛正為什么事惊慌。正想起身去詢問她在煩惱什么時,他發現她正瞪著那杯酒。
  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不成?“茱麗,你是否想喝一杯?”
  她立刻搖頭。“赶了一整天的路,白水豈不更……清新解渴?”
  他向后靠。他們喝什么對她似乎很重要。他不懂為什么,但覺得其原因無關緊要。她顯然很不安。如果那女人想要他們喝水,他們就喝水好了。
  “的确,”他贊同。“白水會更清新解渴。”
  她放心地垂下了肩膀。
  勃迪也注意到她的反應。“凱隆,我們一大早就要起來,”他說,雖然他的目光是落在茱麗身上。“回到家前我們不喝酒。”
  瑪姬也听到他們的交談,她急急端上一壺新打的春泉送到餐桌。茱麗則端了酒杯過去。
  “你坐下來休息。”瑪姬告訴她。
  “我宁愿幫你。”茱麗回答。
  瑪姬點點頭。“那就端張椅子坐到火爐邊。你可以幫忙攪肉羹,我去切面包。”
  茱麗松一口气。男士們已經開始交談,由他們凝重的表情看來,話題必定不輕松。她不想打斷他們,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坐在凱隆旁邊,而桌上唯一的空位就是凱隆左側。
  茱麗端了牆邊的圓凳來到火爐前。她注意到瑪姬不斷朝她偷望。顯然那女人是想和她說話,但又顧慮她丈夫的反應。她不時源向餐桌确定凱隆是否在注意她們。
  “我們很少有客人。”瑪姬低語。
  茱麗點點頭。她看到瑪姬又偷看她丈夫一眼,繼而再轉向她。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要去麥家?”她低聲問。
  茱麗微微一笑。“我的朋友嫁到麥家,她要我在她生第一個孩子時去陪她。”她回答,同樣輕聲細語。
  “你們倆怎么認識的?”瑪姬想知道。
  “在邊界的賽會。”
  瑪姬點點頭。“高地也有賽會,只是它是在秋季舉行而不是春季。”
  “你可曾參加過?”
  “貝娜還住在家時我們去過,”瑪姬回答。“后來凱隆就忙得沒法去了。”她聳聳肩。
  “听說貝娜嫁給勃迪的哥哥,”茱麗說。“最近結婚的嗎?”
  “不,四年了。”瑪姬回答。
  瑪姬聲音中的惆悵再明顯不過。茱麗停止攪動肉羹,將注意力放在瑪姬身上。雖然她們等于是陌生人,她很想安慰老婦人。她似乎非常寂寞,而茱麗非常了解那种感覺。
  “你難道沒時間去探望你女儿?”
  “自從貝娜結婚后我就沒看過她,”瑪姬回答。“麥家人不和外人交往。”
  茱麗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但你不是外人啊!”她抗議。
  “貝娜現在屬于韋思了。我們不方便要她回家,也不好要求去探視她。”
  茱麗搖搖頭。她從沒听說過如此荒謬的理論。“她有沒有捎信給你們?”
  “誰來送信?”
  沉默了長長的一分鐘。“我來。”茱麗低語。
  瑪姬回頭望一眼她丈夫,繼而直視茱麗。“你肯替我傳信?”
  “當然,”茱麗回答她。“一點困難都沒有,瑪姬。如果你有什么事要我告訴貝娜,我保證一定替你送到。然后,在我要回英格蘭時,我會送來她的回信。或許她真的會邀你們去看她。”她補充道。
  “我們要去外面照顧馬,瑪姬,”凱隆高喊。“要不了多久。晚餐快好了嗎?”
  “快好了,凱隆,”瑪姬回答。“你們回來時晚餐已經上桌了。”
  男人們离開石屋,凱隆隨手關上門。“听你丈夫的聲音好像在生气。”茱麗說。
  “不,他沒有生气,”瑪姬急急辯解。“他只是有點緊張。麥氏族長光臨寒舍是無上的光榮,凱隆會吹噓上一、兩個月哩。”
  瑪姬將蜂蜜放在桌上,又捧來一壺水。面包已切成厚片。茱麗協助她將肉羹舀進一只大木碗,放在長桌中央。
  “或許,晚餐時,你能讓勃迪說說貝娜的近況。”茱麗建議。
  瑪姬一臉惊愕。“我問這种話會變成侮辱,”她解釋。“如果我問她是否快樂,意思是我怀疑韋恩待她不好。你懂得其中的复雜性嗎?”
  照茱麗的看法,事情并不复雜,只是荒唐得可笑。她覺得自己都要為瑪姬生气起來。麥氏家族這种態度實在太過殘忍,他們對父母親這种親戚毫無愛心。
  如果有人告訴她她再也不能見到美玲姨媽和賀伯姨父,她不知道她會做出什么事。僅只是想到那种情形就令她眼中起霧。
  “如果是你……”瑪姬對某麗微微一笑,等她自行領悟。
  茱麗點點頭。“勃迪或許會認為,我是英格蘭人,不懂事。”
  “正是”
  “我會很樂意發問。”她答應老婦人。“高地上各族都像麥家這樣嗎?都不和外人交往?”
  “鄧家和馬家是那樣,”瑪姬回答。“他們不互相攻擊時就閉關自守。”她解釋。“鄧家位于麥家和馬家之間,凱隆告訴我他們經常為土地所有權打仗。這三族的人都不參加賽會,但其它各族都參加。英格蘭人都像你嗎?”
  茱麗試著把心思集中在瑪姬的問題上。那并不容易,因為她仍在回想老婦人提到馬家是姜家的敵人一節。
  “小姐,”瑪姬問。“你不舒服嗎?”為她的客人突然發白的臉色皺起了眉頭。
  “噢,我很好。我不知道我像不像其它人,”茱麗回答。“事實上,我的生活相當閉塞。瑪姬,如果這些男人從不和其他家族交往,他們怎么可能找到伴侶?”
  “哦,他們自有辦法,”瑪姬回答。“韋恩到這儿來買馬。他遇見貝娜,立刻愛上了她。我很反對這項結合,因為我知道我將再也看不到女儿。但是凱隆不听我的。此外,麥家的人是拒絕不得的,至少我從沒听說過任何人敢那么做。而貝娜又立定決心非韋思不嫁。”
  “韋恩長得像不像勃迪?”
  “像,只是他比較安靜。”
  茱麗爆出笑聲。“那他一定是個啞巴,”她說出感想。“勃迪已經很少說話了。”
  瑪姬忍不住跟著笑起來。“麥家是很奇怪的一族,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如果凱隆受到攻擊或需要協助,他只需通知依恩族長。
  “和他們通婚前,我們的羊不時會失蹤。后來貝娜嫁到麥家,偷竊的事件立刻停止了,凱隆也獲得鄰里更多的尊敬。去桌子那儿坐吧。”瑪姬指示。
  “你不一起來?”
  “我先上菜,待會儿就來。”
  不論她明不明白,她才給了茱麗不必坐在凱隆旁邊的借口。男士們都在原先的位置坐下。茱麗端起火爐旁的椅子搬到長桌旁,擠進依恩和勃迪之間。
  如果那些戰士對她的大膽覺得訝异,他們沒表現出來。勃迪甚至挪開一點使她不至于太擠。他們在沉默中進食。茱麗等到男士們都吃完后才提起貝娜。
  她決定迂回進入主題。“瑪姬,這道肉羹真好吃。”
  “謝謝你。”瑪姬稍稍臉紅地回答。
  茱麗轉向勃迪。“你常見到你哥哥?”
  那位戰士看她一眼,聳聳肩。
  “有沒有看到他的妻子貝娜?”她進一步刺探。
  他再聳肩。她在桌下用腳踢他,他揚起眉毛。“剛才是你在踢我?”
  這就是委婉的結果,茱麗想。“沒錯,是我跟你。”
  “為什么?”
  這是依恩問的。她轉頭對他微微一笑。“我不想勃迪再對我聳肩。我要他談談貝娜的近況。”
  “你其至沒見過那個女人哩。”依恩提醒她。
  “但我想知道她的事。”茱麗回辯。
  依恩的表情像是他認為她瘋了。她歎口气,手指頭在桌面上連續敲著。“請說一點貝娜的事。”她再次要求勃迪。
  他不理她。她再歎一聲。“勃迪,請你隨我到外面去一會儿好嗎?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私下告訴你。”
  “不好。”
  她控制不了地再踢他一腳。接著她轉向依恩,沒看到勃迪_閃而逝的笑意。“依恩,請你命令勃迪隨我去外面。”
  “不要。”
  她再次在桌上敲著邊鼓,一面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走。抬起頭,她看到瑪姬可怜兮兮的表情,當下決定,就算此舉使她看起來像呆子,她一定要辦到。
  “好吧,”她宣布。“我只好明天在路上再告訴勃迪了。我要和你共騎,”她面帶純真的笑容說。“或許我會從日出說到日落,勃迪,因此今晚你最好休息個夠。”
  這是實質的威脅。勤迪推桌站起來,原先陰暗的表情燃燒起來。他讓餐桌旁每個人都知道他在生气。
  茱麗不是生气,她是气极了。老天,她等不及將這個冷漠的粗人拖出去。但是她逼出一抹笑,甚至向主人行了屈膝禮。這才轉身拉開門。
  她急于炮轟勃迪,忘了大門旁還有兩扇窗戶。
  瑪姬和亞力是背門而坐,但是依思及亞力能將窗外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不用說,每個人的好奇心都給挑了起來。高威半轉身体一探究竟。
  依恩一直注視著勃迪。那位戰士正面對著他。只見他撐著兩腿挺立,雙手背在身后。他也沒有試圖掩飾他的惱怒。勃迪的脾气暴躁,但依思知道這位戰士不會動茱麗,不論她惹得他有多气,但是他會用几句殘酷的話傷他。
  依恩等著看他是否需要出去干涉。今晚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而勃迪對戰術的運用几乎和他一樣靈活。
  一抹微笑突然爬上勃迪原本凶巴巴的嘴角,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亞力也不能。“你看看?”他低語。
  “我是在看,”高威說。“我實在不敢相信,那是我們的勃迪嗎?”他有趣地嘖嘖出聲。“我從沒看過他有那种表情。你想她對他說了什么?”
  她是在折磨他,依恩斷定。茱麗的手叉在腰上,步步進逼。隔著距离再加上風聲,她的聲音听不清楚,但是依恩知道她不是悄聲說話。不,她一定是在大叫。而勃迪像是就要逃走了。
  依恩轉頭看看瑪姬。她用手捂住了嘴,知道他在看她時,她立刻將目光垂下。但是她的動作不夠快。他看到她眸中的憂慮,頓時明白這件事她也有份。
  門打了開來。茱麗勉強堆上微笑,急急回到桌前。她坐下,雙手放在膝上。勃迪跟著慢慢走進來。當他再次落座后,每個人的注意力都轉向他。茱麗覺得現在和瑪姬點點頭應該夠安全了,她也眨眨眼。
  依恩看到那個動作,他的好奇心更強了。
  勃迫清清喉嚨。“貝娜和韋恩的房子大約和這間一樣大。”他咕噥道。
  “听起來很不錯。”凱隆回答。
  勃迪點點頭,表情非常不自然。“她的預產期就要到了。”
  瑪姬快樂地抽口气,眼淚浮出她的眼。她伸出手握著丈夫。“我們就要有孫子了。”她低語。
  凱隆點頭,茱麗注意到他的眼睛也浮現了霧气。他低頭拿起酒杯。
  依恩終于了解了茱麗玩的把戲。她發脾气,讓自己出丑,全是為了幫助瑪姬打听女儿的近況。茱麗實在很細心。他從沒想到過貝娜的父母或許想知道女儿的消息,但一位外地人卻看出來了,并且著手幫助他們。
  “有沒有什么事情是你們想知道的?”勃迫問。
  瑪姬的問題不只一個,她有好几百。亞力及高威甚至解答了其中几個。
  茱麗高興极了,雖然勃迪之所以會合作全在于她的威脅,多少使她難堪。話又說回來,她的感覺有什么重要?瑪姬快樂的表情足夠補償勃迪的粗暴態度。
  石屋里非常暖和。茱麗試圖專心听他們交談卻累得無法辦到。她注意到凱隆想再次斟滿勃迪的酒杯,但壺中已空。
  茱麗將自己所坐的椅子推到牆邊站起來,再端一壺水上桌。凱隆向她點頭稱謝。
  上帝,她可真累坏了。男士們侵占了她原先的位置,而她的背也酸得再也撐不直。她走回牆邊的圓凳坐下,肩膀靠著清涼的石牆。她閉上眼,不到一分鐘已昏然入睡。
  依恩一直注視著她。她好可愛,面龐純洁猶如天使。他瞪著她良久,直到他明白她睡得快要摔下圓凳。
  他朝勃迪點點頭要他繼續他的故事,自己則走到某麗身旁。他斜倚著牆,雙臂抱胸悠閒地站著,聆听勃迪敘述韋恩和貝娜的事。瑪姬及凱隆著迷地搜集他的每個字,當勃迪提到貝娜多受大家喜愛時,他們都露出了笑容。
  茱麗失去了平衡。若非依恩及時扶住,她已倒了下去。他將她推回牆上,接著將她的頭推向他,她的臉頰便靠在他的腿邊。
  又過了一小時,依恩叫停。“天一亮我們就得動身,我們還要走兩天的路。”
  “你的女人可以睡我們的床。”凱隆建議,宏亮的聲音見到熟睡的茱麗時立即放低。
  “她和我們一起睡外面,”依恩回答。“茱麗不會要你為她讓出你們的床。”
  瑪姬和凱隆都不敢對麥氏族長的決定有异議。依恩彎下腰抱起茶麗。
  “這姑娘睡得好沉。”亞力咧嘴一笑。
  “要不要多一條毛毯?今晚的風很冷。”瑪姬問。
  高威替依恩開門。“需要的我們全有了。”
  依思抱著某麗穿過門檻,繼而停住腳。他轉身。“謝謝你的晚餐,瑪姬。很好吃。”
  這番贊美他自己听來別扭,瑪姬卻樂坏了。她的臉紅得一如爐中之火,凱隆則像是自己也受到贊美似的激動不已。
  依思走到谷倉前的樹林。濃密的樹葉可以抵擋寒風,并且提供他們所需的隱私。亞力替茱麗搭建帳篷時他一直抱著她,接著跪下來將她放在高威舖好的毛皮帳篷里。
  “我曾答應這位姑娘今晚她可以有張溫暖的床。”亞力咕吹。
  依恩搖頭。“她和我們在一起。”他宣布。
  沒有人反駁這項陳述。戰士們各自走開,依恩則替茱麗再蓋上一層毛呢披肩。她自始至終都沒睜開眼。他用手背輕撫她的面頰。“我該拿你怎么辦?”他低哺。
  他并不指望她會回答。茱麗在毛毯下蠕動一下,發出低哺。
  他真不想离開她,但仍強迫自己站直身体,抓了一件亞力遞給他的披肩走向最近的樹。他靠著樹干坐下,閉上了眼睛。
  半夜時分一种他從沒听過的聲音吵醒了他。其它戰士亦紛紛惊醒。
  “老天爺,那是什么聲音?”勃迪咕俄。
  嘈雜的聲音是茱麗發出的。她已完全清醒,心想自己就要凍死了。她的牙齒打顫,全身抖個不停。戰士們听到的就是那個聲音。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勃迪。”她喊道,字字發抖。
  “你真的那么冷,姑娘?”亞力的訝异逸于言表。
  “我真的那么冷。”
  “過來!”依恩命令,聲音略顯粗暴。
  茱麗細聲回答:“不。”
  他在黑暗中微微一笑。“那我只好過去了。”
  “你离我遠一點,麥依恩,”她命令。“而如果你認為你能命令我不冷,我警告你,那是行不通的。”
  他走過去站在帳篷前。不到几秒,他已將她的小帳篷拆掉。
  “這下更有用。”她嘟嚷,坐起來狠狠地瞪他。
  依恩將她推回皮毛墊上,自己則在她身旁的地上躺下。他側躺著,身上的熱力經由他的背傳送至她身上。
  勃迪突然出現在她的另一邊。他也側躺,背對著她。萊麗直覺地偎向依恩。勃迪跟著她移動,直到他的背貼到她的背。
  現在她當然夠暖和了,兩個巨人戰士散發出惊人的熱力。
  “她凍得像冰塊。”勃迪表示。
  茱麗笑出聲音來。悅耳的聲音令依恩及勃迪均綻露了笑容。
  “勃迪?”
  “什么事?”
  他的口气又凶起來,但是她不以為意。她終于了解了他的個性,知道那些粗暴只存在于表面,他乖戾的外表下其實有顆仁慈的心。“謝謝你。”
  “謝什么?”
  “花時間談貝娜的情況。”
  勃迪悶哼一聲。她再次笑出聲。
  “茱麗?”
  她更往依恩的背上靠。“什么事,依思?”
  “少羅嗦,睡覺。”
  她樂于遵命,几乎立刻又沉入夢鄉。
  隔了好久勃迪才再開口。他要确定菜麗真的睡著了,不會听到他要說的話。“每次有所選擇時,她總是選你。”
  “此話怎講,勃迪?”
  “她現在是粘在你的背上,不是我的。她宁愿和你一起騎馬。難道你沒看到今天你命令她和亞力同騎時,她可怜的表情?看起來好可怜。”
  依恩微微一笑。“我注意到了,”他承認。“但她若是宁愿和我在一起,那也只因為我是派特的哥哥。”
  “不只如此。”
  依恩沒有回答,几分鐘后勃邊再開口。“告訴我,依恩。”
  “告訴你什么?”
  “你打不打算留住她。”
  “如果我不打算呢?”
  “那我就要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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