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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情竇初開時緣起緣又滅
          含苞待放的感情不好拿捏
          兩個世界里已見太多的改變
          夢中盡是當年山中歲月
          禁果的滋味仍在時空中穿越
          回憶為何總是和憧憬重疊
          怎么才能打開這個心結
          莫辜負我殷殷切切

  走道上擠滿了匆忙的人。
  太多的人。
  太多的噪音。
  一個衣著鮮亮的生意人,手提著沉重的公文包,擠開詹凱淇往前走,她的雙眼跟隨他那套深色的西裝,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并抓緊手里的金屬箱子。
  她的感覺混淆、扭曲,似乎仍然懸蕩在高空中。其實在1個小時內,她早已异地而處,從那遙遠的皇后夏綠蒂島飛來,現在中途停留在溫哥華國際机場,准備飛往洛杉磯。
  暈机?她似乎得了因為高度改變的病。為什么那些記憶總是追隨著她呢?她早已不在
  安第斯山脈了,已經好几年沒到那里,她也從未想過要再回到秘魯去。
  手扶梯就在眼前,她擠在那生意人的深色西裝和一架嬰儿推車之間。在凱淇身后,有一個女人的聲音直咦叨著行李多久才會出來;一個男人聲音響起,卻是從擴音器傳來的。
  凱淇注視眼前晃動的一件紅T恤,任那廣播聲從耳邊拂過,無論机場的廣播是西班牙語、英語或是法語,她總好象沒听懂似的。突然她感到困惑,他們是不是正在廣播她的名字?
  正要挨近那件紅色T恤,卻有個女人匆忙地赶過她,手里緊抓著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拚命跑步跟著她,凱淇急忙挪開金屬箱,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人太多,她沒入人群中,步上手扶梯,前面正是那一個穿紅色T恤的人,和她同机的旅客,各自踏上了往下的手扶梯,涌向行李提領處。還好,凱淇不須查對任何行李,她只帶了洗白的牛仔褲和保暖的毛衣,以及一套防皺的褲裝加上一雙藍色便鞋,她早已將工作服郵寄回家了,身上則穿著牛仔褲和寬松的棉衫,至于那藍色套裝是准備在洛杉磯穿的,她小心地將套裝裝入箱,放在照相机和鏡頭下面,那些照相器材把她的箱子壓得沉甸甸的。
  另一個重要的行李是她手里的膠卷罐子,她踏上手扶梯后,就將罐子放在雙腳間。凱淇瞥向下面那群人,眼光則注視著人群上方的一點,看著那一扇出口處的玻璃門。
  混亂的人群逐漸變成一种模糊而沒有意義的顏色,她的緊張松弛了,忘記人群,只顧著尋找快遞郵寄處,她早已學會适應這种突然的轉換,從過去到現在、從獨處到社交,只單純地專注在該做的事上,讓這個世界模糊吧,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將膠卷寄出去。她走下手扶梯,走几步便向后轉,過了咖啡廳,快遞處就在那儿!
  莫非她將這里想成舊金山机場了?
  她現在只想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享受一點宁靜和一杯咖啡,等候兩小時直到下一班飛机起飛。她用手撥開金色短發,抓著放在腿間的手提箱把手,她得先到快速那里,將底片寄到柏克萊,有人等著呢!然后再找地方喝咖啡。
  在她身后有個東西戳著她,是一個手提箱。回頭看到手提箱,讓她想到開會。
  明天回到洛杉磯最好先剪個頭發,再參加洛杉磯大學的會議,她最近老是要將眼前的頭發梳向后,因為它們太長了,看起來非常不專業,而且她今晚一住進旅館,就應該把褲子挂起來,假如她穿著棉衫和牛仔褲出現在洛杉肥大學,史汪博士准會在會議時直盯著她的衣服看。
  她能有今天,全靠史汪博士的預算!所以凱淇當然想給他個好印象,但他的苛刻是出了名的,他很可能是那种認為女人就應該像個淑女的男人;即使她是整日拿著照相机繞著古跡轉的專業攝影師,衣著太男性化了,史汪的感覺可能仍不太好。
  凱淇走下手扶梯,那廣播聲又扰亂了她的思緒,她經過自助餐廳時,瞄了瞄每一張桌子,竟然客滿!她只想靜靜地喝杯咖啡——其實此刻最渴望的是宁靜而不是咖啡,想想這念頭,只覺得有些無奈:怎么可能在這地方找到安靜的一角?
  她低著頭,快步地走向快遞處。
  到了快遞處,那走道上的嘈雜聲全都消失了。有個人正在打字,另一人正在捆綁一束束的文件,那些是唯一的聲音;一個女人則答應她,會馬上過來幫她。
  凱棋將手提袋放在地上,有點怨歎又回到這個總是如此緊張的現代世界,然后她將膠卷罐子遞到柜台上。
  7個小時前她還站在皇后夏綠蒂島上古老的森林邊,用一個破舊的馬克杯,盛了濃稠的咖啡,邊喝邊注視工作隊修复一個嚴重受損的圖騰。這個圖騰是紀念一個死去已久的海達族族長,圖騰上原有6個環圈,但年積月累,介于第一環和禿鷹之間的環節早已損破了。
  她和那組人一起工作了3星期后,奉命先回柏克萊,在等待直升机帶她去机場的這一段空檔,她享受著觀看別人工作。等到她的相片沖洗出來,經過分類和挑選,博物館將會替她出一本書,凱淇和張瑟博士的名字將會同時出現在封面上。
  當時,她一看到張瑟博士激烈地和他的學生辯論,立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拿起相机捕捉了這個饒有趣味的鏡頭:一個考古學家在荒野中挖掘,并和海達族后裔談論他們祖先的遺跡。當凱淇攝入這個鏡頭時,心頭浮現在另一塊大陸上的另一個歷史遺跡……
  那是她在秘魯的第二個夏天,她背著照相机跟著已是著名考古學家的父親追尋歷史,卻沒料到自己卻追到了一段初戀。那時她才15歲,她和父親待在安第斯山一個丰沃山谷的農場里,他們坐在馬背上,進入一個庫斯科附近的山區,向導是農場族長的長子柯胡安。
  他們在一個廢棄的印第安小屋過夜,兩個男人談到深夜,詹宁博士坐在一個折疊式的帆布椅子里,柯胡安則蹲伏在泥土地上,凱淇靜靜地躺著,因高度改變而引起的高山症,害她頭痛了一整天,在夜晚清涼的空气下,她的頭痛似乎緩和多了,但她還是睡不著。
  他們嘴里說著西班牙語,而凱淇仍在學,她傾听著,似乎听懂了卻又不了解他們在說什么,然后她听到柯胡安的英語腔,她想找出他的外國口音,卻一無所獲,他的母語是西班牙語,但他受過英語教育,英語也變成他的母語了。
  記得她第一次遇見柯家的人,結結巴巴地用西班牙文介紹自己時,胡安在一旁為她打气;他對她微笑,手指比划著,似乎要將她前額的頭發向后撥似的,當然他并沒有碰她。
  “你會習慣和我們在一起的,”他承諾著,“你一定會念我弟弟的名字,因為你知道影片《劍俠唐橫》里一個角色叫唐?狄加,其它的名字也很普通,像我的名字只是西班牙文里的約翰,假如我生在美國,我的父母可能會叫我杰克。”
  “那么,我是不是該叫你杰克?”她害羞地問。
  “假如你叫我杰克,我就叫你琳娜。”
  琳娜!從那天起,他就一直以這個西班牙名字叫她,她則稱呼他杰克,他听到了似乎很高興。她和父親回到美國的那年,常在那漫長的美國冬天里夢到杰克,當然,在那同時,秘魯還是夏天呢!但是杰克也在美國,他當時是哈佛大學的學生,她則從未去過哈佛,所以只能幻想而已。
  凱淇到秘魯探險之后,柏克萊高中的男生對她來說都太平凡了,和柯胡安一比,他們都顯得太幼稚;他比較黝黑、世故……更令人興奮。
  她母親死后的3年以來,凱淇在學校一直選擇強化課程,這樣她就可以每年只花一半的時間在學校,平常花很多的時間讀書,以便在父親任教的大學課程告一段落時,在春天和夏天跟他一起去旅行。
  那是一种很浪漫、很令人通想的生活方式。許多夏天都是在安第斯山脈山區里的古印加文化遺跡度過的。第二年夏天將是她第三次去秘魯,到時杰克的學校放暑假,他也會回到農場過冬……杰克似乎是那完美而浪漫的异國英雄,她夢想著他會告訴她他愛她,他會娶她;當他成為族長時,她會成為柯琳娜夫人。
  她才15歲,她知道自己還太年輕,他當然什么也不會對她說。他當時21歲,在哈佛是成績不錯的高材生,只是趁美國放暑假回秘魯度過一個冬天而已,但是要是她年紀大一點……
  快遞公司的服務員終于來到柜台邊,凱淇將金屬的膠卷罐子推向她。“寄往柏克萊,”她簡短地說,“請用空運,謝謝。”
  那服務員貼上了郵票和報關表。
  廣播又響起,在這里那廣播聲很清楚:“曼谷起飛的印尼航空2035號班机現已抵達……詹凱淇博士……詹凱淇博士,請到美國航空公司柜台。”
  他們正在叫她的名字,他們是不是取消了她去洛杉磯的机位?為什么?
  她很快地填好表格,然后离開快遞處,匆匆忙忙地穿過人群。她討厭机場,她恨人群。她快跑著,她像一只老鼠夾在鼠陣中。她的工作可帶她到沒有時間限制的安靜角落,但她必須穿過無數的城市和擁擠的机場。
  美國航空公司的柜台擠滿了說德語的旅客,和堆成山似的行李,她露齒而笑,并伸著頸子向前看,但柜台只有一個服務員,該死!她很透排隊了。
  有一只手在碰她的手肘,雖然是輕輕地一碰,她仍然感覺得到那股震撼。
  她轉過身。
  柯胡安,她記憶中的杰克,正站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抓著她。
  他應該已經成為一個陌生人了,他和她的戀曲,已是前塵往事,但現在的她,已是一個黝黑的、中等身高、寬肩膀的男人,給人一种很強烈的印象。他的碰触雖是如此之輕,但她記得他的力量,她曾經見過他展示出令她恐懼又惊訝的力量。當時杰克和亭果族的年輕人推出騎馬奪標的祭典節目,那是兩族的年輕人一年一度的危險游戲,過程极為狂暴,但杰克和他的族人卻面對危險,笑傲待之。
  那些族人都是柯多明先生農場里的工人,他們本來不歡迎杰克參加他們的節目,因為他是那摧毀古印加帝國的征服者的后代。
  但他總有訣竅,能出現在最不受歡迎的地方。此刻,她注視他在夢里糾纏著她的雙眼,他的黑發卷曲有致,臉孔近似橄欖色,但是,他不是真實的,他不在這里!這是一個幻覺,一個文化轉換時的幻象。
  “杰克?”她的聲音在這擁擠的人群里,几乎听不見。
  他散發出成熟男人的韻味,現在應該是3O歲,快40歲了吧!
  他穿著昂貴的西裝,一件絲質襯衫和一條黑色的領帶,要不是她感覺到那強壯的力量、他那因騎馬和工作練出來的肌肉,她會認為他是個從利馬來的商人或銀行家,或者說更像是個現代大企業的繼承人。此刻,他正盯著她看,皺著眉,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你怎么——”她清清喉嚨,“你在這里做什么?”
  他的手還放在她的手臂上,這种輕微的接触,將他們和周遭的人群隔离開來。她曾幻想他有一天會和她在机場相遇,也許在紐約、洛杉磯,甚至巴拿馬,但不是在溫哥華,她曾准備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遇見這個黑發男人,也曾試想過,要是遇上了,她該怎么做。
  要是她遇見的是狄加或是柯家長者,她會轉身沖進洗手間,躲開這令人不舒服的會面,但對杰克,她從不确定自己會有何反應,跑嗎?或者她會僵硬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和她講話?抑或是,她會抓住他,叫著他的名字?
  是什么風把他吹來加拿大的?离秘魯有几千里遠,离她家也有150O里遠。他正皺著眉端詳她,他的手指輕輕地抓住她的手肘,輕到她可以很輕易地抽開。他黑色的雙眼盯著她上下打量,從她的金發到舊鞋——那雙陪她在古老森林里探險3星期的舊鞋。
  “琳娜,”他的聲音沙啞,“你一點儿也沒改變,你看起來還是15歲。”
  她深信,要是她將手抽開,他一定會抓得更緊。
  她唯一的動作,是抬頭看他。這些年來,她几乎,她几乎忘了他是如此的英俊,每當她想起他時,就會想到那輪廓明顯、有棱有角的臉,和當他抱起受傷的農場小孩儿時的一臉溫柔;有時候她會想起他對她的体貼,也會想起他讓她傷心流淚的過往云煙。而現在他的手指抓住她裸露的手肘,雙眼盯著她,凱淇試著不讓自己想起他們最后一次見面的情景。
  杰克先移開了視線,順著她的秀發,望向机場大廳,噪音又在她耳邊響起,她覺得又可以呼吸了,其它的人仍然在嘈雜地說話,英語、德語和法語都有,如果不是杰克撇開視線,除了杰克的聲音,她什么也听不見,什么也感覺不到,只能感覺到杰克和他的碰触。
  “琳娜,好久不見了。”
  凱淇不安地用手將頭發拂向后面,她為什么沒有先穿上那套藍色套裝再上飛机呢?她一定看起來很糟糕,這讓她不禁聯想起當年杰克追求的瑞藝小姐那黝黑而可愛的身影。
  “你最近好嗎,胡安?”她輕柔地說著西班牙語,她很惊訝自己竟能說出他的語言,并警覺地發現,自己只是想拖延他們分离的時間。他會再談几句話,然后兩人會說些謊話,最后互道再見。
  他的雙眼發亮,緩緩說道:“我們找個地方談談,遠离這擁擠。”
  他握緊她的手臂,催促著她走离票務柜台。她感到自己隨著他移動,記憶又沸騰起來。15、16、17歲,每年5月她都和父親回到農場,他們每次都比杰克早到,一想起等他回來的那种興奮,她到現在還會呼吸急促呢!
  “哈羅,琳娜。”他總是用西班語和她打招呼,“好嗎?”兩人的父親則在一旁有趣地打量,她會很詳細地、用她越來越流利的西班牙語溫柔地回答他。
  她落入了回憶的長廊……
  在她18歲的那年……
  杰克回到族里的農場……
  她突然停住,很緊張地說道:“他們在廣播叫我的名字。”他轉身看著她,深黑的眉毛襯托出亮麗的雙眸。她以前會傻傻地跟著他,跟著他到天涯海角,但現在不會了。
  “是我叫他們廣播找你,把你的袋子給我,”他說。
  “廣播找我?”
  “是的。”
  “為什么?”
  他搖搖頭:“我們先离開這里再說。”
  她讓他領著,好象他要帶她穿越安策斯山脈似的。他廣播找她?他想見她嗎?他們看起來一定很不相配,她穿著牛仔褲和寬松的棉衫,背著個皮袋,里面裝了她所有的東西:從照相机到信用卡都有,還有一套不起皺的套裝。她的頭發仍留有風吹過的痕跡,臉上脂粉末施。他說她一點也沒改變,那倒是真的,她的穿著和當初陪著父親在廢墟工作時沒有兩樣。
  而他則完全相反,他穿著只可能在招待利馬客人的晚宴時才會穿的輕便西裝,黑發很整齊地梳理現在他的手指抓住她裸露的手肘,雙眼盯著她,凱淇試著不讓自己想起他們最后一次見面的情景。
  杰克先移開了視線,順著她的秀發,望向机場大廳,噪音又在她耳邊響起,她覺得又可以呼吸了,其它的人仍然在嘈雜地說話,英語、德語和法語都有,如果不是杰克撇開視線,除了杰克的聲音,她什么也听不見,什么也感覺不到,只能感覺到杰克和他的碰触。
  他的嘴角很快地有了反應:“我知道一個更好的地方。”
  她點頭:“你當然知道。”
  “我的飛机停在這儿,”他的手指著遠處走道的盡頭,“机上很安靜也很舒服,我可以請我的机長去買咖啡以及清淡的晚餐。”
  “我不能——”
  “我不能在餐廳里說話,琳娜,給我5分鐘。”
  那是典型的他,總是听起來像是禮貌性地下命令,而不是請求。“好吧。”她終于答應,心想,這真是太荒謬了,她竟害怕一個曾經帶領著她穿越安第斯山脈的人,一個曾經教過她如何騎馬、幫她說好西班牙語、陪她度過那痛苦歲月的男人。
  她將手從他手里抽開,并將袋子換到另一肩上以阻隔他倆的接触。他是個摧毀她青春夢幻的男人,他將她帶离那個她視為家的地方。
  那是好久以前啊,14年了。
  “好吧!”她又一次答應,并且讓他接過手中的袋子。
  這真是條很長的信道,空無一人,剛才若堅持去餐廳就好了,她開始用話語來填滿這沉默,“我很想喝一杯咖啡,會是南美洲咖啡嗎?或是加拿大咖啡?”
  “無論這里有什么咖啡,要喝好咖啡就到秘魯來。”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好咖啡?”她瞄了他替她背的袋子一眼,有股沖動想逗他,取笑他的拉丁大男人作風。她從未見過拉丁男人會讓女人背負重袋子。
  她再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沒去過秘魯?”
  他沒有回答。
  她的不安再度由脊背竄起。他們快走完無人的信道時,她問道:“你現在是否要去秘魯?你在加拿大做什么?你父親擁有這儿的土地嗎?你——”
  “我父親從未來過加拿大,”他靜靜地說。
  “但是……”他剛才還說是代表父親來談生意的。
  “我在英屬哥倫比亞區內有個農場。”
  杰克推開一扇門,并點頭示意她通過,她踏出那扇門,他們已在停机坪上。他打了個手勢,一輛小巴士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你的飛机在哪儿?”她問道,心想,自己要是仍待在机場大廳就好了。
  他請她上車,她聳聳肩,爬上了小巴士。
  車子移動時,他倆的身体便碰在一塊了,凱淇很緊張,但她沒辦法移動,坐在杰克和司机之間,她早已縮成一團。他的手自然地捆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輕輕地碰触著,而她透過牛仔褲便可感到他腿上的溫暖。
  車子在一架小飛机前停下來時,杰克向司机道謝,拾起她的袋子并握住她的手,“是你拜訪我們的時候了,你不想嗎?說聲‘好’,然后我們就可享用秘魯的咖啡了。”
  “我再也不回秘魯了。”她听見自己的回音,尖銳而緊張,她不禁偷胞一下他的臉,沒什么好擔心的,不是嗎?她強迫自己別再避開他。她弓了弓身子,踏上通往飛机的階梯,再上8步階梯,她將進入他的勢力范圍,她清清喉嚨:“如果我再回秘魯,你不認為有一點尷尬嗎?”
  “我父親想見你。”
  一陣如刀割般的痛,讓她的聲音輕顫起來,“我不信!我想,我在你家早已惡名昭彰了。”她的心蹦蹦地跳,“我不會和你去秘魯的,但我可以和你在溫哥華共進晚餐。”
  那將得花1個小時的時間才能逃离他!然后他會說,來秘魯吧!好象她沒有理由不去似的。她踏進机艙,擔心地轉身望著他將她的袋子放在一張空椅子上。
  “你在袋子里藏了什么?”他問道,“金磚嗎?”
  她聳肩:“照相机、鏡頭和一些衣服。”
  “還有你的護照?”
  “當然。”
  “你還托運几件行李?”
  “沒有。我旅行一向輕裝。”她轉過身。“這算什么?審問嗎?”机艙空間很小,而他太靠近了。她很不舒服地意識到,他正站在她和門之間。“這架飛机真的是你的嗎?”
  “坐下,琳娜,我會指示机長的。”
  “指示?”她的眼光飄向門上那階梯,謝天謝地!門仍然開著。她從未想過自己得了密閉恐懼症。她
  提高嗓門,問道:“你是什么意思?指示机長什么?”
  “弄杯我答應你的咖啡。”
  他消失在前面机艙內。她環顧四周,仍有种不真實感。
  青少年時拜訪柯家,從未想過他們有多富有,直到待在那儿的最后一年,她和艾瑪小姐以及狄加住在利馬的豪華巨宅里,她才見識到柯家的財富。即使是現在,她對一個家族富有到擁有像這樣的一架飛机,仍然不敢苟同,似乎沒有理由如此奢侈吧!這机艙能坐8個人,机尾有一扇開著的門,那門內有一張豪華的大床。
  她迅速地轉身并瞪向通往駕駛艙的門。杰克正和机長在里面,她應停止叫他杰克,而改口稱他胡安或柯先生。門突然打開,嚇了她一跳,她發覺自己正咬著嘴唇,于是深吸一口气,決定要緩緩地放松心情。
  杰克關上身后的門,給了她一個應酬式的微笑,穿過机艙走到階梯旁。
  “你在做什么?”她突然問。
  他回頭向她開心地一瞥:“現在在北美洲几乎是夏天了,但風挺涼的,我要將門關上。”門和階梯慢慢地闊起來,他將活檢鎖上。
  凱滇告訴自己,艙門關上并沒有造成任何差异,但她覺得自己好象被鎮住了。他們望著對方,眼光也被鎖住了,他輕松地轉身并望著她,四目接触;他們仿佛是斗牛場中的牛和斗牛士,也像极了數年前,他們在農場上方山坡上的小屋里。
  她清清喉嚨:“机長在干嘛?”她必須控制對這男人的反應,吞了吞口水,她又問:“他不是要去弄咖啡嗎?”
  杰克動也不動,她感到万分緊張,心想,這絕不是他所要的5分鐘而已。
  她說:“我不能留下來吃晚餐,只能喝杯咖啡。”
  她走開一點,突然停住腳步,因為她發現自己正走向那間有張大床的房間。她按住椅背,雙眼緊盯著自己的手指,眼光盡量回避著杰克。
  “真皮的,”她說,聲調盡量保持正常。
  “真皮椅套加上這飛机,這是個明顯的結論。”她抬眼,發現杰克只离她几步之距,令她很震惊。他跟她記憶中的相差甚遠,因為現在的他是真實的,他因年歲漸長而更剛強,她警覺到,只要他再向前跨兩步,她的呼吸就會急促起來。
  “是你說的只要5分鐘,那么開始談吧!我必須快點走,因為我還要赶下一班飛机。”她掃視這奢侈的机艙,“似乎秘魯的土地改革尚未影響到柯家。”
  他挑起兩道濃眉:“來秘魯親眼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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