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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黑暗給帕契曼門前的高速公路帶來了令人不安的宁靜。那些三K党徒們都坐在折疊椅上等待著,他們腳下的草坪被踐踏得凌亂不堪。盡管薩姆已經要求他們走開,但沒有一個人肯离去。光頭党和那些意气相投的同仁們被八月的驕陽炙烤了一天后,正一群一伙地坐在草坪上喝著冰鎮汽水。嬤嬤們的行列里又加入了來自大赦國際聲援團的成員,他們燃著蜡燭,一邊祈禱一邊唱著圣歌,同時与那些崇尚仇恨的組織盡力保持著距离。要是在別的日子里,或是另一次死刑、另一個犯人的情況下,那些充滿仇視心理的人們早就會叫囂以血還血了。
  一輛滿載著青少年的小型卡車緩緩駛近監獄正門,一瞬間平靜被打破了。車上的人們突然齊聲高呼口號:“毒死那個雜种!毒死那個雜种!毒死那個雜种!”喊完口號后卡車猛地加大油門,高速開走了。一些三K党徒迅速站起身來准備迎戰,但那些孩子們已經無影無蹤,再也沒有回來。
  戒備森嚴的公路巡警們控制著局面。州里派來的軍隊分成小組監視著公路上的情況,他們尤其注意著三K党和光頭党們的動向。一架直升机在上空盤旋著。
  古德曼終于給市場分析叫了停。在這五天里,他們每天都要工作很長時間,一共打了兩千多個電話。他向學生們支付了酬金,一邊把蜂窩電話收回,一邊對他們万般感謝。那些學生沒有一個想罷手的,于是他們便跟著古德曼一同去了州議會大廈。在大廈前的台階下面也在進行著燭光守夜活動。州長仍在二樓的辦公室里。
  一名學生主動給身在街對面密西西比州最高法院里的約翰·布萊恩·格拉斯挂了電話。古德曼和他通了話,接著又和克里和喬舒亞·考德威爾通了話,考德威爾是他的一個老朋友,此時正心甘情愿地守候在華盛頓的最高法院死刑書記官的辦公桌前。古德曼使每一個人都各就各位,并使所有的電話聯絡都保持暢通。他又給亞當挂了電話,亞當說薩姆正在吃最后一餐,他還是不想和古德曼講話,但他倒是誠心誠意地感謝古德曼為他所做的一切。
  薩姆對付完了咖啡和冰淇淋后站起來伸了伸腿腳。唐尼已經有一陣沒有說話,他一直忍著悲傷,這時他准備要离開了,因為紐金特很快就會回來,他想現在就和薩姆道別。
  薩姆吃冰淇淋的時候在新襯衣上濺了一個污點,唐尼想用餐巾給他擦去。“沒那么重要,”薩姆看著他的弟弟說道。
  唐尼仍繼續擦著。“是的,你說得對。我該离開了,薩姆,他們馬上就要回來。”
  兩位老人長時間擁抱在一起,互相輕輕地拍打著后背。“我很難過,薩姆,”唐尼聲音顫抖著說道,“我很難過。”
  他們抽回身子,但仍然扶著對方的肩頭,兩人的眼里都濡濕了,但都沒有讓眼淚流下來。他們在彼此的面前是不敢哭出來的。“你多保重,”薩姆說。
  “你也一樣,做個禱告吧,薩姆,好不好?”
  “我會的,謝謝你做的一切,你是唯一還在關心我的人。”
  唐尼咬著嘴唇把視線從薩姆臉上移開。他和亞當握了握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繞過薩姆向門口走去,离開了他們。
  “最高法院還沒有消息嗎?”薩姆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好像他突然間又相信自己還有机會。
  “沒有,”亞當難過地說。
  他坐到桌子上,兩腳懸在空中。“我真想讓這一切都快點過去,亞當,”他字斟句酌地說,“這未免太殘酷了些。”
  亞當不知道說什么好。
  “要是在中國,他們會悄悄過來從后腦勺上給你一槍。沒有最后一餐,沒有道別,沒有等待,那倒是挺不錯的。”
  亞當在過去的一個小時里看了無數次的手表。從中午開始,時間似乎變得時斷時續,有的時間好像還沒有經過便消失了,有的時間又停下來半天不動地方,一會儿快得像飛一樣,一會儿又慢得像蝸牛在爬行。這時門上響起了敲擊聲。“進來吧,”薩姆輕聲說。
  拉爾夫·格里芬牧師走了進來并把門關好。他在白天時已經來看過薩姆兩次,很顯然他對這件事看得很重。這是他第一次經歷執行死刑,而他已經決心使它成為最后一次,他那個在州里當議員的表兄會給他另外找一份工作的。他向亞當點了點頭后和薩姆并肩坐到了桌子上。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九點。
  “紐金特上校就在外面,薩姆,他說在等你。”
  “好吧,那我們就不出去,咱們就在這儿坐著。”
  “正合我意。”
  “你瞧,牧師,在過去的几天里,我的內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触動,這是我以前做夢也不曾想到過的。不過,我還是從心里恨外面那個傻瓜,我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
  “恨是一种可怕的東西,薩姆。”
  “我知道,可我無能為力。”
  “坦白地講,我也不是很喜歡他。”
  薩姆向牧師笑了笑,伸手摟住了他。外面的嗓音變得越來越大,紐金特闖了進來。“薩姆,到了回觀察室的時間了,”他說。
  亞當站了起來,他的雙腿因恐懼而有些發軟,肚子里像刀絞一般,心髒也狂跳不止。薩姆卻顯得無所謂似的,他從桌子上跳下來。“咱們走吧,”他說。
  他們跟著紐金特從前面辦公室來到狹窄的走廊里,帕契曼監獄中塊頭最大的一些警衛沿牆站在走廊里。薩姆拉著亞當的手,兩人一起慢慢走著,牧師緊跟在他們的身后。
  亞當用力握了握祖父的手,對他們身旁的那些人不屑一顧。他們經過監獄中部,穿過兩扇大門,然后進了A排監舍鐵門。他們進去后鐵門又關上了,眾人跟著紐金特從一間間囚室跟前走過。
  薩姆是何等地熟悉這些面孔啊。他向漢克·亨肖擠擠眼,又滿不在乎地向眼里噙著淚的J.B.古利特點點頭,然后又向斯托克·特納笑了笑。他們全都倚在鐵柵欄門上,頭低低地垂下,臉上流露出恐懼,而薩姆則毫無懼色地看著他們。
  紐金特在最后一間囚室前停下來等著A排監舍盡頭的一扇門打開。一陣響動之后,門開了。薩姆、亞當和拉爾夫走了進去,紐金特示意把門關上。
  囚室里很暗,屋里唯一的燈是關著的,電視机也沒有打開。薩姆在床上坐到亞當和牧師之間,他用手臂支撐著身子,頭向下垂著。
  紐金特看了他們一會儿,但想不起有什么要說的。過几個小時他就會回來,十一點時他要來帶薩姆去隔离室。他們都知道他會回來,而在這個時候和薩姆說他要离開而且過一會儿還要再來未免太殘酷了些,所以他沒有吭聲便退出了牢門,他手下的那些警衛們正在昏暗的走廊里望著這一幕。紐金特來到隔离室門前,里面已經准備好了一張簡易床供犯人在最后的時刻使用。他穿過這個小房間來到了毒气室,這里正在進行著最后的准備工作。
  州里的行刑人正在忙著,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他是個身材矮瘦而結實的人,名叫比爾·蒙代,只有九個手指,每執行一次死刑他可以得到五百美元。根据法令,他是由州長親自指定的。比爾·蒙代此時正在一個被簡稱為化學間的小房間里,這個小房間距毒气室不足五英尺,他正在仔細查看一張夾在書寫板里的清單,面前的台子上放著一听一磅裝的粒狀氰化鈉,一瓶九磅裝的硫酸,一桶一磅裝的苛性酸,一鐵桶五十磅裝的無水氨和一桶五加侖的蒸餾水。在他身旁的另一個小一些的台子上放著三副防毒面具,三副橡肢手套,一個漏斗,還有肥皂、毛巾和一塊抹布。在兩個台子之間有一只配酸用的桶,桶的下面有一根兩英寸直徑的管子穿過地板和牆壁通向毒气室的控制杆附近。
  蒙代實際上一共有三張清單。一張是化學藥品配比說明:將硫酸和蒸餾水按百分之四十一的濃度混合,將一磅的苛性酸溶入二點五加侖的水中制成苛性鈉溶液,還需要配制一些用于行刑后清洁毒气室的溶液。另一張清單寫的是必要的化學藥品和用具。第三張是執行死刑的具体步驟。
  紐金特和蒙代聊了几句,一切都在按計划進行。蒙代的一名助手正在往毒气室各扇窗戶的縫隙里抹凡士林油,一名穿便裝的行刑隊員正在檢查木椅上的綁帶和繩索,醫生正在擺弄他的心電圖監視器。從毒气室敞開的門望出去,可以看到已經停在外面的救護車。
  紐金特又看了一遍清單,實際上他早就把它們背得滾瓜爛熟了。他甚至還寫了一份新的清單,那是一份建議記錄下死刑過程的流程圖,由紐金特、蒙代和蒙代的助手們共同使用。該流程圖接死刑過程中各种情況發生的順序加以編號列出:將水和硫酸進行混合,犯人進入毒气室,將毒气室鎖好,往酸中加入氰化鈉,毒气到達犯人面部,犯人看來失去知覺,犯人失去知覺,犯人身体發生痙攣,最后一次可見的痙攣,心髒停止跳動,呼吸停止,打開排气閥,打開抽气閥,打開通風閥,打開毒气室門,從毒气室中移出犯人尸体,宣布犯人死亡。每一項的旁邊還有一段空白用以記錄各項間隔的時間。
  還有執行死刑的清單,那是一張把整個過程從頭到尾分成二十九個步驟的流程圖。該流程圖自然還帶有附錄,記載的是事后要做的十五件事情,其中的最后一件是把犯人裝上救護車。
  紐金特知道清單上的每一個步驟。他知道怎樣配制化學藥品,怎樣打開各种閥門,需要打開多長時間,怎樣將它們關閉。他全知道。
  他走到外面去和救護車司机聊天,順便透透气,然后他又從隔离室回到A排監舍。和所有其他人一樣,他也在等著那個他媽的最高法院作出的不知什么裁決。
  他派了兩名最高大的警衛去把A排監舍走廊上面通往外面的窗戶關好。這些窗戶也和這座大樓一樣經歷過了三十六個年頭,所以關的時候不是那么容易。兩名獄警在關窗時發出的撞擊聲在走廊里一聲聲回響著。窗戶一共有三十五扇,每一名囚犯都确切地知道這個數字。每關一扇,牢房里就變得更暗更靜一些。
  兩名警衛終于完成任務走開了。死牢變成了鐵桶一般,所有的門都把得嚴嚴的,所有的窗戶都關得死死的。
  從開始關窗起薩姆便開始發抖,他的頭垂得更低了。亞當把一只胳膊搭到他那瘦弱的肩頭上。
  “我一直很喜歡那些窗戶,”薩姆說,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一個班的警衛站在不到十五英尺遠的地方,那些人像進到動物園的孩子似地透過牢門的鐵柵欄望著他,薩姆不想讓他們听到他說的話。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里竟然還會有薩姆喜歡的東西。“每當下大雨時總會有水潑打在窗子上,有些會濺落進來,在地板上流淌。我一直很喜歡下雨,還有月亮。當天空中沒有云的時候,我有時可以站在自己的囚室里透過那些窗戶看上一眼月亮。我總是想他們為什么不在這里多裝些窗戶,我是說,他媽的——對不起,牧師——雖說他們決意要把你整天關在囚室里,可干嘛不讓你能夠看看外面?我一直搞不明白。恐怕有很多事情我永遠也搞不懂了,唉,算了吧。”他的聲音拖了很長,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再也不說一句話。
  黑暗中傳來了小牧師那很柔婉的男高音,他唱的是“与主同行”。歌聲听起來很動听。
  
  我只求緊緊与你同行,
  主啊,答應我的請求吧,
  讓我一天天向你靠近……

  “安靜!”一名警衛高聲喊叫著。
  “不要你管!”薩姆大聲回敬了一句,把亞當和拉爾夫嚇了一跳。“接著唱吧,蘭迪,”薩姆又用隔壁剛好能听到的聲音說。小牧師停了一會儿,他的情感明顯受到了傷害,接著他又唱了起來。
  什么地方響起了門的撞擊聲,薩姆下意識地站起身。亞當捏了捏他的肩頭,讓他坐了下來。他的眼睛失神地望著陰暗的地板。
  “我想莉是來不了了,”他說,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亞當考慮了片刻后下決心對他講出實情。“我不知道她的去向,我已經有十天沒見到過她了。”
  “她應該是在康复診所里。”
  “我也這樣認為,但我不知道她會在哪個診所,對不起,我想盡了一切辦法找她。”
  “最近几天我特別想念她,請你轉告她。”
  “我會的,”亞當說,但如果亞當再度見到她時,保不住會上去掐死她。
  “我也特別想埃迪。”
  “你看,薩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還是談些愉快的事吧,好嗎?”
  “希望你能原諒我對埃迪做的那些事。”
  “我已經原諒你了,薩姆。這事我們已經了結了,卡門和我都能原諒你。”
  拉爾夫低下頭靠著薩姆說道:“也許我們還有一些其他的事要考慮一下,薩姆。”
  “可以再等會儿,”薩姆說。
  A排監舍走廊盡頭的門打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向他們走來。來人是盧卡斯·曼,他的身后跟著一名警衛,曼停下來,看著這三個在黑暗中緊緊擠靠在床上的人。“亞當,有你的電話,”他神色緊張地說,“在前面辦公室里。”
  三個黑影同時直起身子。亞當跳起身來,等牢門一打開便一言不發地沖到外面。他的腹內在劇烈地翻騰,可他還是在走廊里一路小跑。“給他們點顏色看,亞當,”J.B.古利特對從面前跑過的亞當說道。
  “誰來的電話?”亞當問緊緊跟在后面的盧卡斯·曼。
  “加納·古德曼。”
  他們迂回穿過嚴管區的中心區匆匆赶到了前面辦公室。電話机正放在桌子上,亞當上前一把抓起,順勢在桌子上坐下。“加納,我是亞當。”
  “我現在州議會大廈,亞當,就在州長辦公室外面的大廳里,最高法院剛剛駁回了我們的所有上訴,在那里是沒有絲毫指望了。”
  亞當閉上眼睛停了停。“好吧,我估計會是這种結果,”他看了看盧卡斯·曼說。盧卡斯眉頭緊皺,低下了頭。
  “你不要离開,州長將要發表一個聲明,我五分鐘后再挂電話給你。”古德曼說完放下了電話。
  亞當也把電話挂上,他出神地盯著電話机。“最高法院把我們全部駁回了,”他對曼說,“州長馬上要發表一個聲明,古德曼很快會再來電話。”
  曼坐了下來。“我很難過,亞當,非常難過,薩姆還挺得住嗎?”
  “我想,薩姆的情況比我還要好些。”
  “這就奇怪了,是不是?這是我第五次經歷這种事了,我總是很吃惊他們走的時候是那樣的平靜。天黑下來時他們就不再進行什么努力了。他們吃了最后一餐,和家人告別,對一切表現得异常冷靜,要是我的話,肯定會又踢又喊又哭,沒有二十個人恐怕別想把我從觀察室里拖出去。”
  亞當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這時他看到了在桌子上放著一只空的鞋盒,盒子里面襯著鋁箔,底部有一些碎點心。他們一個小時前出去時桌上并不曾有過那個盒子。“那是什么?”他不經意地問道。
  “死刑點心。”
  “死刑點心?”
  “是的,住在离監獄南面不遠的一個可愛的小夫人每次執行死刑時都會烤制一些。”
  “為什么?”
  “不清楚,實際上我不知道她那樣做有什么必要。”
  “那些是給誰吃的?”亞當看著殘留的點心和碎屑問道,仿佛那是一堆毒藥。
  “警衛和管理人員。”
  亞當搖了搖頭。他心里裝的事情太多了,無暇去分析烤制這些點心出于什么目的。
  大衛·麥卡利斯特為了出席記者招待會特意換上了一身黑色的海軍服和新漿洗過的白襯衣,并打了一條深紅色領帶。他往頭上噴些水,把頭發梳理了一番又刷了牙齒,然后才從一個側門進了他的辦公室。莫娜·斯塔克正在為一些數据傷腦筋。
  “電話終于停止了,”她松了口气說。
  “甭管那些電話了,”麥卡利斯特邊說邊對著一面鏡子檢查了一下領帶和牙齒,“咱們走吧。”
  他打開門來到門廳里,兩名警衛立刻迎上前來。他們一邊一個擁著他走到大廳里,這里已是燈火通明。一群記者和攝像師擁上前來聆听州長的聲明。他走到一個臨時搭起的台子上,那里擠放著十几只話筒。他對廳里的燈光皺了皺眉頭,等人們靜下來以后便開始了講話。
  “美國最高法院剛剛駁回了薩姆·凱霍爾的最后上訴,”他裝腔作勢地說道,好像記者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似的。他說完停頓了片刻,攝像机沙沙作響,話筒在等待。“所以說,經過三個陪審團的審理和九年來向我們憲法体制下的每一級法院所進行的上訴,經過不少于四十七名法官對這個案件的复審,正義之劍終于降臨到薩姆·凱霍爾的頭上。他的罪孽是在二十三年前犯下的,盡管正義姍姍來遲,但仍不失其應有的威嚴。許多人都打電話來要求我赦免凱霍爾先生,但我不能那樣做,我不能無視對他進行審判的陪審員們的智慧,我也不能把我的意志強加給我們至高無上的法庭,我同樣也不能違背我的好友克雷默一家的愿望。”又是一段停頓。他沒有拿講話提綱,顯而易見這些話他已經准備了很長時間。“我衷心希望對薩姆·凱霍爾執行死刑能夠將我們這個飽受創傷的密西西比州痛苦的一章抹去。我呼吁所有密西西比州的人民經過這個悲傷的夜晚之后能夠走到一起來,為了平等而努力,愿上帝保佑他的靈魂。”
  他向后退了一步,下面頓時響起了提問聲。警衛將側門打開,他走了出去。他們急速向樓梯走過去并出了北門,那里正有輛車恭候著。一英里外,一架直升机正等著他們一行。
  古德曼來到外面的老式大炮旁邊站下,不知為何把視線投向了商業區的高大建筑。在他面前的台階下面,有許許多多舉著蜡燭的示威者。他打電話向亞當通報了消息,然后他穿過人群和燭火离開了州議會大廈。他走過大街時響起了圣歌的誦唱聲,直至他走出兩個街區以外那歌聲才漸漸消失。他溜達了一會儿,然后向赫茲·克里的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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