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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星期天早上6點,馬伯里旅館的大廳里空蕩蕩的,格雷找到一份《紐約時報》。這份報紙足有6英寸厚12磅重,他弄不明白到底他們准備要把它出到多厚。他奔回八樓自己的房間,把報紙舖在床上,急忙俯身尋找。第一版沒有登載,這點至關重要。如果他們有重要報道,當然必須刊登在第一版。他擔心在第一版會出現羅森堡、詹森、卡拉漢·維爾希克,或許還有達比和卡邁爾這些人的大幅照片,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們還有一幅馬蒂斯的精彩肖像,所有這些照片都像介紹演員角色那樣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第一版,《紐約時報》也就再次擊敗了《華盛頓郵報》。這种情景在他睡著時曾出現在他的夢中,雖然他睡著的時間不長。
  他什么也沒有找到。他越是找不到,就把報紙翻得越快,一直翻到体育版和分類廣告片,他停了下來,几乎是踏著舞蹈的步子跳到電話机旁。他打電話給基恩,基恩已經醒了,“看到今天的報紙了嗎?”他問道。
  “棒极了,”基恩說,“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史密斯,他們沒有得到案情摘要,盡管他們在拼命搜尋,但他們還沒弄到手。費爾德曼同什么人談過?”
  “他是從來不說的。應該說是個靠得住的人。”
  基恩已經离婚,單獨住在离馬伯里旅館不遠的公寓里。
  “你現在忙嗎?”格雷問道。
  “噢,沒忙什么。現在差不多是星期天早上6點半了。”
  “我們需要會面談談。請你15分鐘后到馬伯里旅館外面接我。”
  “馬伯里旅館?”
  “一下子講不清楚。我會給你解釋。”
  “哦,有個姑娘。你交了好運。”
  “我巴不得。不過她住在另一家旅館。”
  “在這里?在華盛頓?”
  “是的,15分鐘后見。”
  “我就來。”
  格雷焦急不安地喝著紙杯里的咖啡,在大廳里等著。達比使他患上了多疑症,他仿佛覺得有個刺客手持自動武器在人行道上窺探。這一點使他覺得沮喪。他看到基恩的丰田汽車在M街上緩緩駛近,他很快走了過去。
  “你想看點什么?”基恩說著把車開离了街沿。
  “唉,我也說不清。今天天气真好,到弗吉尼亞走走怎么樣?”
  “隨你的便。你是不是被赶出公寓了?”
  “那倒不是。我是按那位姑娘的命令行事。她的頭腦好像一個戰場的元帥,她命令我到這里來,我就到這里來了。我必須在這里等到星期二,或者等到她又變得神經緊張起來,再讓我換地方。如果你要找我的話,我住在833號房間,但不要告訴別人。”
  “我想你是要《華盛頓郵報》付這筆錢了,”基恩笑著說道。
  “現在我根本沒考慮錢。在新奧爾良企圖殺害她的人,星期五又在紐約出現了,或者說她是這么想的。他們這些人跟蹤的本領真了不起,為了生命安全,她是煞費苦心。”
  “如果說有人跟蹤你,也有人跟蹤她,那么也許她是明白應該怎么對付的。”
  “你听我說,史密斯,她完全明白她在做什么。她的本領簡直令人吃惊,星期三早上她將永遠离開這里。因此我們只剩下兩天時間去找到加西亞。”
  “要是我們過高地估計了加西亞呢?如果我們找到了加西亞,他不肯講,或者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辦?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我一直為此而噩夢不斷。我相信他知道一些重要情況。有一份文件或者一張紙條,是真憑實据的東西,在他的手頭。他有一兩次提到過它,但我一通緊,他又不承認。在我們約定要見面的那一天,他是准備拿給我看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他确實有東西,史密斯。”
  “如果他不給你看呢?”
  “我掐斷他的脖子。”
  車子開過了波托馬克河,駛過阿靈頓公墓。基恩點上煙斗并把車窗開了一條縫。“如果你們找不到加西亞怎么辦?”
  “實行計划B。她走了,我們之間的承諾也就告終。我已經得到她的許可,她一离開這個國家,我就可以隨意處理這份案情摘要,只是我不得使用她的名字作為消息來源。可怜的姑娘深信,不論我們是否能把新聞采訪到手,她都是必死無疑,她也只不過是盡量保護自己而已。我絕對不能使用她的名字,甚至也不能講她是這份案情摘要的作者。”
  “關于案情摘要她講了很多嗎?”
  “沒有談寫這份摘要的具体情況。她是突發奇想,把它寫了出來,連她自己都想把它扔掉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炸彈響開了。她后悔寫這份該死的東西。她和卡拉漢确實相愛,她感到痛苦和內疚。”
  “計划B是怎么回事?”
  “我們要攻擊那幫律師。馬蒂斯是個老奸巨猾,沒有傳票和搜查令難以触動他,而這些東西我們又辦不到,但是我們知道他的律師。這個城市里的兩個大律師事務所是他的代理,我們把矛頭針對他們。有一個律師或一批律師仔細地分析了最高法院的情況,提出了羅森堡和詹森兩個名宇。馬蒂斯是不會知道要殺掉誰的。是他的律師告訴他的。這是從教唆共謀的角度來報道。”
  “但你無法逼他們說出真情。”
  “他們不會說出他們的委托人。但如果這些律師有罪的話,我們就可以要他們回答問題,那他們就會露出破綻。我們動用十几個新聞記者打電話,打成千上万次電話,給律師打,給律師助手打,給書記員打,給秘書打,給复印間的職員打,給所有的人打。我們要炮轟這些狗養的。”
  基恩吸著煙斗,不置可否。“是哪家律師事務所?”
  “怀特和布萊澤維契事務所和布里姆、斯特恩斯和基德洛事務所。上我們的圖書室去核對一下。”
  “我听說過怀特和布萊澤維契律師事務所,它是共和党的一家大買賣。”
  格雷點點頭,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如果是另外一家律師事務所怎么辦?”基恩問道,“万一這家律師事務所不在華盛頓怎么辦?如果這些共謀犯死不開口怎么辦?如果是馬蒂斯自己的公司雇用的某一律師策划了這起陰謀又怎么辦?”
  “有時候你好像故意要把我逼得發瘋似的。你知道嗎?”
  “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問題。你說怎么辦?”
  “那我們就實施計划C。”
  “計划C是什么內容?”
  “我還不知道。她還沒有想到那么遠。”
  她叮囑他不要上街,吃飯也要在旅館房間里吃,他買了一個紙袋裝的三明治和炸薯條,乖乖地回到馬伯里旅館八樓自己的房間去。一個亞洲裔的女仆推著車子在他的房間附近。他在門口站住,從口袋里取出鑰匙。
  “先生,你忘記什么東西了嗎?”女仆問道。
  格雷看著她。“你說什么?”
  “你忘記東西了嗎?”
  “沒有,你什么意思?”
  女仆往前一步向他靠近。“先生,你剛才离開了,現在又回來了。”
  “我是四個小時前离開的。”
  她搖搖頭又向前一步。湊得更近,仔細看他。“先生,不對,十分鐘前有個男人离開你的房間。”她顯得疑惑不解,又很仔細地審視了他的臉。“對了,先生,現在我覺得那是另一個人。”
  格雷看了一眼門上的號碼。833。他直視這個女人。“你确實看見另外一個人來過這房間嗎?”
  “是的,先生。只不過几分鐘前。”
  他感到一陣惊恐,他快步走向樓梯,一口气向下跑了八層樓梯。房間里有什么東西?除了衣服,沒有任何東西。也沒有同達比有關的東西。他停下來,手伸進口袋,一張寫有塔巴德旅館的地址和她的電話號碼的紙條在口袋里。他緩了口气,慢慢地走進大廳。
  他必須找到她,赶快。
  在喬治城大學的愛德華·貝內特·威廉斯法學圖書館二樓閱覽室里,達比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她發現喬治城大學法學圖書館是至今她所見到的最好的一所。這是一幢獨立的五層樓建筑,座落在法學院所在的麥克多諾大樓的對面,當中只隔一個小院子。這座圖書館是新建的,造型优美,現代气派,但仍舊是一所法學圖書館的風格,館內很快就擠滿了星期天用功的學生,他們現在腦子里都是想的期終考試。
  她打開《馬丁代爾一哈貝爾法律指南》第五卷,翻到首都特區律師事務所的部分。怀特和布萊澤維契律師事務所占了28頁之多。載入了412名律師的姓名、出生年月日、出生地、學歷、專業組織、榮譽稱號、獎勵等等,合伙人在前面,其余是合作律師。她在法律拍紙簿上作了筆記。
  這家律師事務所有81個合伙人,其余都是合作律師。她按字母順序歸類,把所有的名字都記到了拍紙簿上。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法科學生,為了急切地尋找工作而查尋律師事務所。
  這件工作乏味煩人,她的思想開了小差。托馬斯二十年前曾在這里讀書。他是個尖子學生,自稱在圖書館里度過許多時光。
  因為她目睹了他的死亡,所以現在她越加愛他,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听到爆炸聲,不要再聞到硝煙的味道。如果她能再活三天,她要到一個地方,在那里她可以把門鎖上,亂拋一通東西,大哭一場,把哀痛宣泄掉。她決心要找到這樣一個地方,她決心要盡快發泄她的悲傷,這是她至少應該得到的。
  馬修·巴爾到了新奧爾良,他在那里會見了一位律師,這位律師指點他乘飛机到勞德代爾堡,住進某某旅館。到了這家旅館之后又將如何,這位律師卻含糊其詞,不過巴爾還是在星期天晚上住了進去。已經為他准備好一個房間。書桌上有一張紙條,通知他明晨一早會有人打電話給他。
  10點鐘的時候,他打電話到弗萊徹·科爾家中,簡單向他匯報旅途的情況。
  科爾腦子里想著別的事情,“格蘭瑟姆簡直瘋了,他和《紐約時報》一個叫里弗金的家伙到處打電話。他們會要我們送命。”
  “他們看到了案情摘要嗎?”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看到了,但他們听說過。里弗金昨天給我的一個助理家中打電話,問他是否知道有一份鵜鶘訟案的摘要。我的助理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印象是里弗金知道的比他還少。我認為他沒看到過,但我們沒有把握。”
  “糟了,弗萊徹。我們無論如何搶不過那批記者。那些家伙一分鐘能打一百個電話。”
  “只不過兩個記者。格蘭瑟姆和里弗金。你已經給格蘭瑟姆安上了竊听裝置,也給里弗金裝一個。”
  “格蘭瑟姆被我們裝了竊听裝置,但他既不用公寓的電話,也不用汽車里的電話。我從新奧爾良机場打電話給貝利,格蘭瑟姆已經有24小時不在家了,但他的汽車還停在那儿。他們打電話也敲過門,他如果不是死在公寓里面的話,就是昨晚就溜出去了。”
  “也許他已經死了。”
  “我想不會的。我們一直在跟蹤他,聯邦調查局也在跟蹤他。我認為他已經听到風聲。”
  “你必須找到他。”
  “他會出現的。他不可能离開五樓的新聞編輯室太遠。”
  “我要求給里弗金安裝竊听裝置,今晚就打電話給貝利要他馬上動手,好嗎?”
  “是的,先生,”巴爾說。
  “要是馬蒂斯認為格蘭瑟姆已經知道了詳細情況,而且准備在《華盛頓郵報》第一版通欄刊登出來,你認為馬蒂斯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科爾問道。
  巴爾在床上舒展一下全身,閉上眼睛。几個月之前他就下定決心,絕對不可冒犯弗萊徹·科爾。他是一個畜生。
  “他不在乎殺人,對不對?”巴爾說道。
  “你認為明天你能見到馬蒂斯嗎?”
  “我不知道。這家伙講話不露一點口風。他們都是關上房門低聲交談,什么話都不跟我說。”
  “他們為什么要你到勞德代爾堡去?”
  “我不知道,不過那里离巴哈馬群島近得多。我想明天會到那里去,要不然就是他到這里來。我什么都不知道。”
  “也許你得把格蘭瑟姆這方面說得嚴重一點。馬蒂斯會把這篇新聞掐掉。”
  “我要考慮一下。”
  “明天早上打電話給我。”
  她打開門時,踩在一張紙條上。紙條上寫著:達比,我在餐廳室外平台。有急事。格雷。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紙條揉成團塞進口袋。她把門鎖上,順著狹窄彎曲的走廊來到大廳,然后穿過昏暗的休息室,路過酒吧,再穿過餐廳來到了餐廳室外平台。他正坐在一張小桌旁,小桌的一部分被一堵磚牆遮著。
  “你怎么到這里來了?”她緊挨著他坐下,悄聲質問道。他顯得十分疲憊,心事重重。
  “你都到什么地方去過?”他問道。
  “這個問題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么到這里來。除非我讓你來,你就不該來。發生了什么事?”
  他急忙扼要地講述了他上午的經歷,從他第一次打電話給史密斯·基恩直到旅館的女仆。這一天其余的時間里他乘坐一輛又一輛的出租車,在城里到處亂竄,差不多花了80美元的車錢,天黑了他才溜進塔巴德飯店。他确實看清楚了沒有人跟蹤他。
  她听著,觀察著餐廳和入口處,同時也听清了他講的每句話。
  “我不清楚怎么會有人找到我住的房間,”他說道。
  “你有沒有把你的房間號碼告訴什么人?”
  他想了一下。“只告訴過史密斯·基思。但他絕對沒有再提過這個號碼。”
  她沒有朝他看。“你是在什么地方告訴他你的房間號碼的?”
  “在他的汽車里。”
  他慢慢地搖著頭。“我清清楚楚告訴過你不要把房間號碼告訴任何人。是不是。”
  他沒有回答。
  “這一切都是為了開玩笑做游戲嗎,格雷?你是個響當當的大記者,受到過死亡的威脅,但是你不害怕。槍子儿會彈開去的,是不是?好家伙,你是《華盛頓郵報》的格雷·格蘭瑟姆,你就是這么個卑鄙無恥的狗雜种。”
  “別這樣,達比。”
  “我反复告訴你這些人有多么陰險。我見到過他們有多么殘忍。我知道如果他們找到我會如何處置我。但是你不以為然,格雷,在你看來這不過是一場游戲。警察抓強盜,捉迷藏。”
  “我服啦,好嗎?”
  “听著,混小子,你還是听話點好。再有閃失我們就得完蛋。我的運气已經到頭,你明白嗎?”
  “是!我發誓,我明白了。”
  “先弄一間房間住下。明天晚上,如果我們還活著的話,我再給你找一家小旅館。”
  “如果這里已經客滿了怎么辦?”
  “那么你可以睡在我的浴室里,關上門。”
  她說得斬釘截鐵。他們這一番交談一共不到五分鐘。
  “他們怎么會發現我的?”他最后問道。
  “我猜想他們竊听了你公寓里的電話,你汽車里也安裝了竊听器。我估計史密斯的汽車里也安上了竊听裝置。這些人都不是業余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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