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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星期三上午,塔里·羅斯爬上了鳳園飯店的四樓,他在樓梯口停下來,緩了口气,豆大的汗珠順著眉毛直往下滴。他摘下墨鏡,用外套袖子擦了擦臉。小腹下面一陣痙攣發作起來,他斜靠在樓梯扶手上。他用手使勁壓住肚子,极力忍住嘔吐。
  痙攣過去了,他總算喘過气來了。他對自己說:勇敢點,伙計,勇敢點,有20万在走道那頭等著呢。只要你有那個膽量,進去拿好了,你可以拿了就走。
  他的小腿打著哆嗦,但總算挨到了門口,右邊第八間房門口。他屏住呼吸,敲了門。
  門開了一條縫,一張臉出現在細細的門鏈后面,隨即門打開了。他走了進去。
  “上午好。”溫尼·科索熱情地說。“來杯咖啡?”
  “我可不是來喝喝咖啡的。”他把公文包擱到床上,瞪著科索。
  “你總是這么緊張,何不放輕松點?你不可能被發現的。”
  “閉嘴,科索。錢呢?”
  溫尼朝一只包指指,臉上笑容頓失。“說吧。”
  “好吧。你們的人,麥克迪爾,已經拿到了100万。另100万也快到手了。他交出了一堆本迪尼文件,聲稱還有一万多份。”他腹股溝一陣劇痛發作了,他坐在床沿上,摘下了眼鏡。
  “說下去。”
  “過去六個月里,麥克迪爾跟我們的人談過好多次了。他還要出庭作證。然后作為受到保護的證人逃之夭夭,當然是和他老婆一起。”
  “另一批文件在什么地方?”
  “見鬼,我怎么知道?他可沒說,不過,很快就要交出來了。給我錢,科索。”
  溫尼把皮包扔到床上。羅斯抓住裝錢的皮包,走了出去。溫尼笑笑,隨即鎖上了門,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名片,撥通了拉扎洛夫家里的電話。
  塔里·羅斯快到電梯間時,從黑暗處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把他拖進了一個房間,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另一只手重重揍在他肚子上,接著又是一拳。他倒在地上,眼睛直冒金花,口吐鮮血。
  他被扔進一把椅子里,燈一齊亮了起來。三名聯邦調查局的同事死死瞪著他。沃伊利斯局長走上前來,看著他,難以置信地搖搖頭。
  “你這個叛徒,你這卑鄙的敗類!我簡直無法相信,羅斯!”
  羅斯咬著嘴唇,啜泣起來。
  “他是誰?”沃伊利斯問道。
  哭聲更響了。沒有回答。
  沃伊利斯朝羅斯左邊太陽穴猛打一拳。羅斯痛得尖叫起來。“他是誰,羅斯?說!”
  “溫尼·科索。”
  “我知道是溫尼·科索!你對他說的是誰?”
  羅斯臉上淚水和血混在一起。他顫抖著,還是沒有回答。
  沃伊利斯一個耳光接著一個耳光地扇著。“告訴我,科索想要什么。”
  羅斯蹲下身子,頭耷拉著。哭聲漸漸小了。
  “20万美元。”數錢的特工說。
  沃伊利斯蹲了下去,几乎是哀求地對羅斯說:“是麥克迪爾嗎,羅斯?請你,請你告訴我,是不是麥克迪爾?告訴我,塔里,告訴我,是不是麥克迪爾?”
  塔里坐直身子,用手指揉了揉眼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清嗓子,接著咬緊嘴唇,正視著沃伊利斯,點了點頭。
  德法歇沒時間等電梯,他順著樓梯跑到四樓,直奔拐角處,一頭撞進洛克的辦公室。半數合伙人都到了:洛克、蘭伯特、米利根、麥克奈特……另一半也都通知過了。
  令人窒息的死寂充滿了屋子。德法歇坐在會議桌頂端,其余的人圍桌而坐。
  “好啦,伙計們,現在還沒到往巴西跑的時候,不管怎么說,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今天上午,我們查實:他的确已經向聯邦調查局交待了很多;他們付給了他100万現鈔,并且答應再付100万;他手里有某些据說是致命的文件。這消息直接來自聯邦調查局內部。我在這儿說著的同時,拉扎洛夫正帶著一支小隊伍在飛往孟菲斯的途中。看來,還沒給我們造成什么大的損失,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据我們的內線,聯邦調查局一位高級官員說,麥克迪爾掌握著1000多份文件,他正准備交給聯邦調查局,不過到目前為止,還只交出了一小部分。所以我們認為,如果我們能制止事態的發展,我們就能平安無事。很明顯,他們并沒有拿到多少,要不然早帶著搜捕證開到這里來了。”
  德法歇面帶慈善的笑容,看著一張張焦慮不安的臉。“我說,麥克迪爾現在在哪儿?”
  米利根開了口。“在他的辦公室里。我剛剛跟他談過話,他沒起半點疑心。”
  “太妙了。按照計划,三小時后,他將動身去大開曼,是吧,蘭伯特?”
  “是的。大約在中午。”
  “伙計們,飛机永遠也到不了那里。飛机在朝開曼島飛去的途中將永遠消失。連尸体的影子都沒法找到。那很慘,但非干不可。”
  洛克問:“那一万份文件呢?”
  “你是在假設他有一万份文件,我倒是怀疑。也許他是在欺騙他們,然后再想辦法偷到更多的文件。他要是有一万份文件,那聯邦調查局怎么至今還沒拿到?”
  “拉扎洛夫來干什么?”房地產專家鄧巴問。
  “這個問題真蠢。”德法歇呵斥道,“首先,把麥克迪爾干掉,把損失減到最小程度。其次,對本公司進行整頓。”
  洛克站起身,盯著蘭伯特說:“要确保麥克迪爾坐那架飛机,要万無一失。”
  塔蘭斯、阿克林和拉內默默地坐著,怔怔地听著桌上的揚聲器電話。沃伊利斯正在華盛頓向他們如實解釋已經發生的事情。一小時內,他將動身來孟菲斯;他几乎絕望了。
  “得接他過來,塔蘭斯,要快!科索還不清楚我們知道了塔里·羅斯的事,但他知道麥克迪爾有一批文件要交給我們。他們隨時都可能把麥克迪爾弄走。你得去接他,現在就去!知道他在哪儿嗎?”
  “在他的辦公室。”塔蘭斯說。
  “好的,很好。把他接過來。我兩小時內就到。我要和他當面談談。再見。”
  塔蘭斯挂上了電話,立即撥了另一個號碼。
  本迪尼公司總机接了電話。
  “請接米奇·麥克迪爾。”韋恩說。
  “請稍候。”
  米奇的秘書說:“麥克迪爾先生辦公室。”
  “我要對米切爾·麥克迪爾說話。”
  “對不起,先生。他在會客。”
  “听著,小姐。我是亨利·雨果法官,他本該在15分鐘前到達法庭,我們正在等他。事情很急。”
  “可他日程表上今天上午沒有這個安排啊。”
  “是你負責安排他的活動嗎?”
  “噢,是的,先生。”
  “那就是你的過失啦。赶快讓他接電話。”
  尼娜跑到米奇的辦公室。“米奇,有個雨果律師打來電話,說你應該馬上去法庭。你最好跟他說一下。”
  米奇跳起身,抓起電話,臉刷地變得慘白。“是我。”他說。
  “麥克迪爾先生,”塔蘭斯說,“我是雨果法官。你遲到了,赶快來這儿。”
  “是,法官。”他抓起上裝和公文皮箱,朝尼娜皺皺眉頭。
  “對不起。”她說。“我沒看到你的日程表。”
  米奇沖出大門,直奔購物中心找到一部電話。他撥通了聯邦調查局孟菲斯辦事處。
  “請韋恩·塔蘭斯接電話,我是米奇·麥克迪爾,有急事。”
  几秒鐘后,電話里傳來了塔蘭斯的聲音。“米奇,你在哪儿?”
  “行啦,塔蘭斯。出了什么事?”
  “你在哪儿?”
  “反正我出了那幢樓,雨果法官,眼下平安無事。出了什么事?”
  “米奇,你得赶快來這里。”
  “我才不干傻事,塔蘭斯,除非你給我說清楚。”
  “是這樣,我們,呃,我們出了點小問題。出了點小漏洞,你應該——”
  “漏洞,塔蘭斯?你是說漏洞?跟我說清楚,塔蘭斯,我要挂掉電話了。”
  “別挂!听著,米奇。他們知道了。他們知道我們一直在接触;錢和文件的事,他們也知道了。”
  接著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小漏洞?塔蘭斯,把漏洞的事告訴我,快點。”
  “米奇,是我們的一個高級官員出賣了情報。今天上午我們在華盛頓一家飯店逮住了他。他把你出賣了,得了20万贓款。我們也很震惊,米奇。”
  “噢,我很感動。塔蘭斯,想必你想讓我立即到你的辦公室去,從你那儿得到安慰吧。”
  “沃伊利斯中午要到這儿,米奇,他想見見你。我們要把你帶出城去。”
  “你想讓我投入你們的怀抱尋求保護!你真是個白痴,塔蘭斯。沃伊利斯也是個白痴。你們全都是白痴,我真傻,竟然信任你們這幫人。你是不是在追蹤電話,塔蘭斯?”
  “沒有!”
  “你撒謊!我挂電話了,塔蘭斯。坐好別動,30分鐘后,我從另一個地方給你打電話。”
  “不行!米奇,听我說,你要是不來,只有死路一條。”
  “再見,塔蘭斯。坐著等電話。”
  突然,那個北歐人從一棵盆栽樹后一步跨出,緊盯著他。“在這儿!”北歐人朝門廳那邊的一名同伙嚷道。
  “叫警察!”米奇邊嚷邊跑,那兩個大漢一齊奔過門廳。
  他的背后有個服飾店,他走了進去,一個不足19歲的小伙子站在柜台后面。店里沒有一個顧客。一扇邊門通向尤宁大街。
  “那扇門鎖了嗎?”米奇平靜地問。
  “是的,先生。”
  “想不想合法地掙1000美元現金?”米奇匆匆點出10張百元大鈔,扔到柜台上。
  “噢,當然。”
  “沒什么不合法,明白嗎?我發誓,不會讓你有麻煩的。把那扇門打開,約20秒鐘后,等兩個男人跑到這儿,你就對他們說我從那扇門跑出去,跳上了一輛出租車。”
  小伙計開心地笑了,他收起了錢。“好的,沒問題。”
  “試衣室在什么地方?”
  “在那邊,先生。”
  “把門打開。”米奇說著溜進了試衣室。
  這時,北歐人和他的同伙沖了進來。“上午好。”他說,“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往這邊跑過來?中等個儿,深灰色西裝,紅領帶。”
  “看見了,先生。他剛剛跑過去,從那扇門出去,上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他媽的!”門推開又關上了。店堂里一片寂靜。小伙子走近試衣室。“他們走了,先生。”
  “很好,到門口去,注意看兩分鐘。要是看見他們了,就告訴我。”
  兩分鐘后,他回來了。“他們走了。”
  “太好啦。我要一件黃綠色的運動衣,一雙白色鹿皮鞋,好嗎?再好好看著門口。”
  “好的,先生。”他邊吹口哨,邊挑著衣服和鞋子,然后從門底下塞了進去。
  “多少錢?”米奇在試衣室里問道。
  “噢,我看看,就給500美元吧?”
  “好的。請替我叫輛出租車,車一到門口,就告訴我。”
  塔蘭斯在辦公桌周圍徘徊。他查到電話是從購物中心打來的,可是拉內赶到時已為時太晚。40分鐘后,從內部通訊裝置傳來了秘書的聲音:“塔蘭斯先生,麥克迪爾的電話。”
  塔蘭斯拿起話筒。“你在哪儿?”
  “在城里,不過不會久呆。”
  “听著,米奇,光靠你自己,你活不了兩天。他們將派一批歹徒來捉你的,你必須讓我們幫助你。”
  “塔蘭斯,我現在無法信任你們。我想不出這是為什么,只是有這么一种可怕的感覺。”
  塔蘭斯對著話筒直喘粗气,雙方沉默了好一會儿。“那些文件如何?為了它們,我們付給你100万了。”
  “塔蘭斯,你給100万,我也給了文件。當然,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就是保證我的安全,對吧?”
  “把其余的文件給我們,米奇。你說,它們藏在附近的什么地方,你想走就走吧,但要把文件留下來。”
  “不成,塔蘭斯。現在,我可以躲起來。如果你得不到文件,你就不能起訴。如果莫羅爾托不被起訴,也許他們會放了我。我給了他們一場惊嚇,但沒造成傷害。說不定哪一天他們還會請我回來呢。”
  “你可真的不能那么想。他們肯定要追捕,直到找到你為止。如果我們拿不到那些文件,我們也會追你的。就是這么一回事,米奇。”
  “那我還是把賭注押在莫羅爾托身上。如果你們先找到我,又會出現漏洞的,自然只是個小漏洞而已。”
  “你簡直瘋了,米奇。要是你認為你拿了100万還可以平安無事,你就大錯特錯了。就是你走到天涯海角,他們也會把你找到,千万別那么干,米奇。”
  “再見,韋恩,雷問你好。”
  電話挂斷了,塔蘭斯抓起話筒,朝牆上砸去。
  米奇掃了一眼机場牆上的壁鐘,又給塔米打了個電話。
  “你好,塔米,真不忍吵醒你。”
  “沒事儿,這張鬼床弄得我簡直沒法睡。什么事?”
  “惹了大麻煩了。拿枝筆,仔細听著。我沒時間了,我在逃跑。”
  “你就只管說吧。”
  “首先,給艾比打個電話,她在娘家。告訴她放下手里一切活儿,赶緊出城。叫她沿著54號州際公路一直開到西弗吉尼亞的亨廷頓机場,再從亨廷頓飛到莫比爾。到了莫比爾,租一輛車,沿10號州際公路往東開到格爾夫肖爾斯,再從182號公路東行到佩爾迪多灘,然后用拉切爾·詹姆士的名字住進佩爾迪多灘希爾頓飯店。要她就在那儿等著。听明白了嗎?”
  “是的。”
  “第二,我需要你乘飛机飛往孟菲斯。我給多克打過電話,護照之類還沒弄好。我罵了他,但罵也沒用。他答應干個通宵,明早一定弄好。明早我不在,你去一下,把證件取來。”
  “是的,先生。”
  “第三,乘飛机回到納什維爾那幢公寓里去,守在電話旁等著,無論如何不要离開。”
  “明白了。”
  “第四,給阿邦克斯打個電話。”
  “好的。那你的旅行安排呢?”
  “我會去納什維爾,不過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塔米,告訴艾比,她要是不跑,一小時之內就只有死路一條。叫她赶快跑。”
  “好的,老板。”
  米奇匆匆走到22號門,登上了10點04分到辛辛那提的三角洲航班。手上拿著一本雜志,里面夾滿單程机票,全是用信用卡買的。一張是去塔爾薩的美國航空公司233航班,10點14分起飛,用米奇·麥克迪爾的名字買的;一張是去芝加哥的西北航空公司861航班,10點15分起飛,用米切爾·麥克迪爾的名字購買的;一張是去德拉斯的聯合航空公司的562航班,10點30分起飛,也是以米切爾·麥克迪爾的名字購買的;最后一張是去亞特蘭大的三角洲航空公司的790航班,11點10分起飛,購買者的名字還是米切爾·麥克迪爾。
  到辛辛那提的机票是用現金購買的,用的名字是薩姆·福蒂尤恩。
  拉扎洛夫走進四樓的辦公室,看著一顆顆低垂的頭。德法歇像個受罰的孩子似地看著他。合伙人們注視著鞋帶,大气都不敢出一聲。
  “我們找不到他。”德法歇說。
  拉扎洛夫可不是那种輕易叫嚷咒罵的人,他對自己臨危而不亂的能力頗為自豪。“你是說他剛剛才离開這儿嗎?”他冷冷地問。
  沒有回答,也無需回答。
  “好啦,德法歇。現在這么辦,把你所有的人都派到机場去,每一班客机都要檢查一下。他的車呢?”
  “在停車場。”
  “好极了!他是徒步离開這里的,徒步走出了你們的小堡壘!去查查每個出租車公司。現在,這里一共有多少合伙人?”
  “出席的16人。”
  “兩人一組,分頭到邁阿密、新奧爾良、休斯敦、亞特蘭大、芝加哥、洛杉磯、圣弗蘭西斯科和紐約等城市的机場去,查遍這些机場的每一個角落,要住在這些机場,吃在這些机場,密切注意這些机場的國際航班。我們明天再派增援人馬去。你們很熟悉他,那就設法把他找到。好啦,他妻子呢?”
  “在肯塔基州的娘家。”
  “去把她抓來,但不要傷害她,帶回來就行。”
  “要不要動手銷毀文件?”德法歇問。
  “等上24小時再說。先派個人到大開曼把那里的憑据毀掉。要抓緊時間,德法歇。”
  辦公室里一下子空無一人了。
  沃伊利斯在塔蘭斯辦公室里踱來踱去,大聲發號施令,12名中尉軍官不停地記錄著。“封鎖机場,檢查所有航線,通知各大城市所有辦事處。立即与海關聯系。有沒有他的照片?”
  “無法找到,先生。”
  “要找一張,赶快找到一張。今天夜里,必須貼到各城市的聯邦調查局辦事處和海關的牆上。他竟敢跑了,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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