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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整整一年,此時正是雨季結束,旅游旺季開始時。每天大批的旅客熙來攘往,絡繹不絕于村落間的人行路上,使得康達和玩伴們似乎每天都要守候站崗。每當有陌生人出現,朝向旅人樹走時,大伙儿會沖去見他,且成群結隊地跟在左右,并用銳利的雙眼上下打量猜測他的任務或職業,嘰嘰喳喳地詢東問西,頗有打破沙鍋問到底之勢。如有發現任何特殊的跡象,孩子們會唐突地擋住旅客,然后搶先跑回村去通知今天做招待的家庭。依照傳統,村中每天都要挑選一個家庭免費為來訪的客人准備食宿,直到他們再啟程前往他地。被委托負起村中守衛責任后,康達、西塔法和卡福的玩伴開始覺得自己比同年齡的孩子成熟。每早早餐后,他們會靜跪在私塾旁,傾听村中教師教導其他較年長的男孩——那是比康達大一點的卡福第二代,即五歲至九歲的孩子——如何閱讀可蘭經文,和如何用草莖筆沾苦桔汁与鍋垢所混合的黑墨汁來寫字。
  每當一放學,學童就立刻跑掉,身上的棉布衣在身后啪啦啪啦地飄著,他們忙著把村中的山羊赶到灌木林內吃草。康達和他的玩伴故意表現出不在乎的神情,但內心煞是羡慕那些男孩的棉布長衫。雖然對此事三緘其口,但康達不單覺得他已長大,更覺得大人不該還把他當成小孩,讓他全身赤裸。他們絕不碰像拉明一般還在吃奶的嬰儿,認為他們是病態;對剛蹣跚學步的小孩也是不屑一顧,除非是趁大人不在時,偷偷地痛打他們一頓。康達、西塔法和玩伴甚至躲開一直在照顧他們的老祖母對他們的注意力,開始在父母輩的大人旁徘徊,希望被嫌礙手礙腳,然后或許會被派去做點差事。
  就在收割前,有天晚飯后,歐瑪若不經意地告訴康達,要他明天前往幫忙看管作物。當晚他興奮得几乎睡不著。翌日清晨,匆匆吃過早餐后,當父親交給他一把鋤頭時,他真是喜不自胜。他和玩伴在成熟的作物間來回飛奔,舞弄著棍子,尖叫嚇唬那些從樹叢內跑出來偷吃落花生、蹂躪踐踏作物的野豬和狒拂。他們會用泥塊去擲那些低空盤旋在粗麥田上的成群鶇鳥;因為祖母們曾提及餓鳥破坏農田的速度和動物一樣快。他們收集了成把父親割下要測試成熟了沒有的粗麥和拔起的落花生,舀几瓢冷水給大人喝。一整天地工作,憑著榮譽心,其間只輪休一次。
  六天后,阿拉神降旨開始收割。拂曉早禱后,農夫們帶著儿子——有人被選來攜帶小咚咚鼓——到田上,仰首望天聆听、等待。終于,村中傳來大咚咚鼓的震天響聲,農夫立即動手收割。當村長和其他鼓手走在其間,敲出旋律以配合大家的動作時,每個人就開始唱歌。心血來潮時,農夫曾拋開鋤頭,隨著鼓聲起舞。
  康達同齡的玩伴也汗涔涔地跟隨父親,抖落落花生根須上的泥土。中午,大家第一次休息,當婦女們帶來午餐時,大家欣慰地歡呼大叫。婦女排成一排縱隊,邊走邊唱丰收歌,然后從頭頂取下鍋子,分裝到碗里,遞給鼓手和收割者吃飯。之后,他們會打個吨直到大鼓再度響起。
  一天的工作后,成堆的收獲物則散置在田上,然后農夫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到溪邊,脫去衣服跳進河里快樂地沒濺清涼的水,洗掉身上的汗水和泥巴;回家的路上,則邊走邊拍打圍在身旁嗡嗡叫的蒼蠅。當他們越走近廚房,聞到飄來的烤肉香,就越難耐饑腸轆轆,他們每天吃三餐烤肉直到收割完畢。
  那晚飽餐一頓后,康達注意到——他已觀察了好几晚了——母親正在縫制某樣‘東西”。她一點也沒提及,而康達也沒問。隔日,當他拎起鋤頭,正要往外走時,母親板著臉看著他說:“為什么不套上你的新衣服?”
  康達興奮地四處急找,就在挂鉤上。挂著一件新的棉布衣。他极力隱藏內心的喜悅,鄭重其事地把它穿上,然后若無其事地踱到門口,一到門口,就立刻飛跑。与他同代卡福的孩童都已等待在外,每個人都像他一樣,生平第一次穿上衣服,大家又叫又跳又是笑,因為裸露的身子終于可以遮掩起來。他們現在已正式成為卡福第二代的人,也漸漸變成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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