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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事机泄露



  這件事如今既已成為街頭巷尾的談助,我公開寫出來也無傷大雅。列斯特和艾塞克斯伯爵仇隙基深,因為据說艾塞克斯伯爵在愛爾蘭期間,他太太竟和列斯特生了兩個孩子。
                 ——西班牙委任官安東·瓜拉

  翌日,我帶了几名家仆上路,菲力蒲和他的扈從陪著我。他真是個好伴侶,有了他,旅途不如我想象那么煩悶。我自然不想离開坎尼華茲,有那兩個愛羅勃愛得昏了頭的女人(我是指女王的陶樂絲)成天緊盯著他,我怎么离得開?我比得過她們。那位傲慢自大、專制集權的伊麗沙白和那位可怜兮兮、畏畏縮縮的陶樂絲,我都可以一一地較量。据說陶樂絲連自己的影子都怕,不過依我看來,那很可能是阿蜜. 羅沙特的鬼魂在跟蹤她、警告她。可怜虫!我了解她的心境,她夢到阿蜜不是沒道理的。如果她所言不虛,那她就可能同阿蜜一樣不幸了。

  行行复行行,終于抵達嘉利。這一次,我倒不象上次被逐出宮門時那樣沮喪,因為再過不多久,羅勃就要來了。

  早先我就已遣了一位信差回去報告我的歸來,因此孩子們都在大門口等著我們。

  我那几個小可愛真是一支漂亮的隊伍,令我深以為傲。潘乃珞長大了,正是含苞待放的一朵花,以后准是個大美人,她的肌膚滑膩,猶如稚嫩的幼童,濃濃的秀發及黝黑的眼珠足是葆琳家族的特色,她酷肖我,也比較早熟,雖仍是個小女孩,卻已經顯示許多女性的特征。桃珞西或許略為遜色些,但那是因為站在她那艷光四射的姐姐旁邊的緣故。至于羅勃,才八歲年紀,就已儼然大人模樣,弟弟崇拜他,姐姐縱容他,真是我的小心肝。熱烈地擁抱他們,質問他們想不想我,直到他們給了肯定的答覆,我才覺得心滿意足。

  “媽咪,”潘乃珞問:“女王真的要到這儿來嗎?”

  “對!所以我們得好好准備。要做的事情很多,你們一定要彬彬有禮,知道嗎?”

  小羅勃深深一鞠躬,將他問候女王的姿勢表演給我們看,還說如果他喜歡她,才肯把他最好的蒼鷹拿出來給她看。

  我一听,不覺莞爾。我告訴他們不是他喜不喜歡女王的問題,而是女王喜不喜歡他的問題:“如果她喜歡你,”我說:“她就會親切地檢閱你的蒼鷹。”

  “我怀疑她有沒有見過這种蒼鷹。”羅勃激烈地大叫。

  “我想她們會沒見過。”我告訴他:“你大概不知道要來的人是女王,孩子們,這位是菲力蒲.席尼先生,他將留在這里,幫我們准備迎接女王。”

  菲力蒲一一与每人孩子談話。他同潘乃珞說話的時候,我突發异想,覺得他們是很理想的一對。潘乃珞還在年輕,就這個階段來說,他們的差距未免太大了點。菲力蒲已達婚齡,潘乃珞則只是個孩子,不過等几年后,差距就不會那么大了。趁列斯特還得寵的時候,把女儿嫁給他外甥以建立親戚關系不失為一個良策。以后我會同華德談談這件事,我相信他一定會同意的。

  我的仆人早就開始總動員了,廁所已經清出,气味幸虧還不太明顯,我不覺松了口气。藺草每天都要掃出,里頭還舖上大量的干草和麥秸,這樣等女王臨幸的那到,整座城堡就可以換然一新了。仆人還在藺草里邊摻上苦艾子,用以驅除跳蚤,此外,還用一种芳香的草藥來薰香,好讓空气中彌漫著香味。

  廚房里,備有牛、羊、豬肉和小犢肉。火爐里烤著的餡餅有皇家的標志,里頭的肉餡是摻和著上好香料做成的。我家的餐桌一定要滿布佳肴,不然會被認為皇家的小點心,其實据過去的經驗,我知道女王會吃得很少,我已經下令把堡中最好的酒提出來。華德一向很以他的酒窖為傲,在酒窖中內他珍藏了許多意大利和雷文群島的名酒。我不希望被別人說我連怎么招待女王都不會。

  經過几天的練習,堡中的樂師已奏得出女王所喜愛的几只歌,那都是我憑過去的經驗挑選出來的。整個嘉利堡,實在少有這樣熱鬧的气氛。

  菲力蒲. 席尼是一位理想的客人。他溫文爾雅,從容平易,因此深獲孩子們的歡心,仆人也都很愿意為他效勞。

  他將所寫的几首詩念給孩子們听,起先我耽心孩子們會覺得無聊,然而連小華德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他朗誦的時候,他們都目不轉睛地注視他。

  用餐時,他講自己的故事給孩子們听,孩子們都惊羡万狀。他提到蘇斯布里學校和牛津大學時的生活以及到歐洲大陸的三年大旅行教育。他說的時候,潘乃珞支著肘子直盯著他,仿佛出了神似地。當時我想:唔!這個英俊的年輕人倒是個乘龍快婿,等華德回來,我一定要同他商量商量。

  菲力蒲的經歷有些很輕松,有些則相當沈悶。一五七二年八月的巴托洛繆節前夕,他就在巴黎的英使館中,當晚凌晨警鐘大作,他也听到了。當時他從窗口一看,看到天主教徒反攻新教徒的情景,景象十分恐怖。小羅勃一再央求他講詳細點,他卻不愿多說。

  “那一夜,”他說:“是法國歷史上的大污點,后人將永志不忘。”接著他又說人都要互相容忍,也要尊重別人的意見。這种訓言,孩子們居然也听得那么專心,真令我惊訝。

  他也提到坎尼華茲的歡宴情景,午夜時湖邊的神仙景致,還有那些戲劇、舞蹈,以及盛大的宴會等等,經他這一描述,我仿佛又重臨其境似的。

  他常提到他舅舅列斯特伯爵,而且每一提及,他就充滿了感情。列斯特的大名人盡熟知,孩子們當然早就听過。我暗自希望他們沒听過任何有關列斯特的坏話,即使有,也希望他們不要在菲力浦面前說出。這年輕人簡直把他舅舅奉若神明。象他這樣有涵養的人對列斯特的觀感竟与那些好妒成性的人相差恁大,令我不由得莞爾。

  他還說他舅舅對馬匹非常在行。

  “你知道,他從女王登基以來,就一直是女王的護駕。”

  “那你最好多效法我的列斯特舅舅。”

  列斯特所精通的每樣馴馬術,他都一一解釋給我們听。某些技巧以法國人特別擅長。巴托洛繆節的大屠殺之后,許多喪命貴族的騎師都無處可歸,列斯特本趁机收兵買馬,雇用這些失業的騎師,然而他們自視過高,索价過昂,列斯特只得打消此念。

  “后來,”菲力浦繼續說道:“我舅舅決定以意大利去征召騎師。意大利人不象法國人那么愛架子。其實,一談到馬術,世上沒有人可与我舅舅比美。”

  “女王會不會同你舅舅結婚?”潘乃珞問道。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菲力浦注視著我,我便說:“誰告訴你的?”

  “哦!媽咪,”桃珞西應著,口气有點儿嗔:“他們倆人的事,每個人都在談啊!”

  “地位愈高的人,惹的閒話就愈多。最好的辦法,就是捂住你的耳朵不去听它。”

  “我倒覺得我們該多方學習,多利用耳朵和眼睛。”潘乃格抗議了。

  “耳朵和眼睛應該用來探求真理。”菲力浦說。

  接著,他又談起他的异國經歷,孩子們重又听得津津入迷。

  稍后,我看到他和潘乃珞在共園里漫步,盡管他已是個成熟的年輕人,而潘乃珞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但他倆走在一塊儿,卻是一付兩情相悅的樣子。

  女王臨幸的那天,我全神貫注地守候。只要大騎隊一出現(了望員會通知我),我就必須帶一小隊人騎馬出去迎接。

  了望員适時通知了我。我穿著一套考究的深紫絨緞,戴同色的帽子,帽上還綴著乳黃色的羽飾。我知道自己相當明艷。這不只因為我那身華貴的衣著,還因為我就要見到羅勃而頰泛微暈,眼眸生光。我只簡單地梳束鬈發,其余就讓它松松地垂到肩際。這是一种法國款式,深得我心,因為它可以顯出我頭發的自然秀澤。這樣一來,伊麗沙白那頭又篷又鬈的假發就差我太多了。我暗下決心,一定要顯得比她年輕貌美,盡管她窈窕万端,我也不難壓倒她。

  我在半途上遇到他們,他正騎在她旁邊。一看到他,我什么念頭都沒了,只想要同他獨處親熱。

  他穿著意大利款式的緊身衣,衣上綴著几顆紅寶石,琥珀色的肩帶插工白翎的帽子在在都襯托出他那無可匹敵的高貴气質。我注視他,几乎忘了他身旁那位熠熠生光、笑容可掬的女王。

  “陛下,歡迎到嘉利堡來。”我說:“臣恐怕您在坎尼華茲堡住過了以后,會嫌舍下過分寒酸。”

  “別擔心,蕾蒂絲,”她說著,就馬向前,与我并騎:“你顯然精神很好,不是嗎?列斯特先生?”

  列斯特与我四目相接,眼光十分熱切,仿佛詢問我:“什么時候?”

  當下他開口說:“艾塞克斯夫人的确是气色很好。”

  “坎尼華茲的娛樂活動使得每個人都玩得很開心,也因此年輕了好几歲。”

  女王的眉頭皺了起來,她不愿意別人說她需要回复青春,她想青春永駐。我真不了解她這种性格。老化是天生自然的事,她竟為之耿耿于怀,未免太蠢了。不過我相信她一定以為只要她做得出青春永駐和絕色佳人的樣子,別人必然會堅信不疑。

  看樣子,我非得小心不可,可是一和羅勃在一起,我就容易陶然忘我,也因此愈發坐立不安了。

  我們三人領頭前進,女王居中,我和羅勃則各居一邊。這种姿態,仿佛別俱象征。

  她問起鄉野生活以及當地的景況,對此,她是既無常識又不感興趣。不過她十分和藹,一再盛贊嘉利堡的圓塔和城樓都很壯觀。

  她的臥室很令她滿意,當然非滿意不可,那是堡中最漂亮的房間,也是華德和我共有的臥室。床上的帷幔已換新,地板上的藺草散出的香料种籽的芬芳气息。

  她似乎很開心。食物异常精美,家仆因為女王的光臨,個個興奮万分,巴不得討她高興,她則一貫的溫雅,盡得讓他們享受為她服務的快樂。此外,樂師吹奏著她喜愛的曲子,我則留意啤酒是否濃淡合宜,免得她覺得太辣。

  羅勃一直都是她的舞伴。至于我,身為女主人,當然也可以与他共舞,不過時間相當短暫,因為女王不愿意讓他和別人跳得太久。

  他的指尖壓在我的手心上,蘊含無限的意味。

  “我必須單獨見你。”他說著,回首朝女王微笑。

  我以空茫的表情答說我有很多話要同他說。

  “你這儿想必也有個地方可讓我們單獨談話吧?”

  “西邊那座圓塔有個房間,目前已几乎不用了。”

  “子夜時分……我會到那儿。”

  “先生,小心點,”我譏刺他:“你會被盯梢。”

  “我已經習慣了。”

  “許多人對你都很感興趣!你就如女王,經常成為大家談話的焦點……而且,你們兩個名字常被相提并論。”

  “可是我仍要見你。”

  女王已經在跺腳了,他只得离開,女王想同他跳舞。

  我几乎等不到子夜,我脫下華服,僅用一襲輕紗袍子里住身体。我有許多話要同他說,可是一同他在一起,要能不熱情奔蕩漾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我要色誘羅勃,這是陶樂絲和伊麗沙白所比不上的。我自知我的魅力就如伊麗沙白的王冠一樣扣人心弦。陶樂絲算什么東西?她頂好回老家去照顧她儿子(她和羅勃的儿子)算了。

  他正等著。我一走進去,他就擁住我。想剝去我用以裹身的袍子。

  不過,我早就下定決心,非先交談不可。

  他說:“蕾蒂絲,我要你瘋了。”

  “你要女人要瘋了情形,仿佛已不止一次。”我答:“我已經認識了尊夫人。”

  “夫人?我已經沒有妻子了。”

  “我不是說死在康諾郡的那位,那已經是過去的了。我指的是陶樂絲.雪非爾。”

  “她跟你談過了。”

  “嗯,而且還告訴我一個有趣的故事,你娶了她。”

  “撒謊!”

  “真的嗎?她倒不象撒謊。她有只戒指,是你送給她的。而且那只能送給尊夫人的。更重要的是,她有個儿子,小羅勃. 杜雷。羅勃,你真是老奸巨猾,我怀疑女王知道后會怎么說。”

  他沉默了几秒鐘,我的心不覺一沉:其實,我多希望他告訴我陶樂絲是一派胡言。

  然而他似乎認定我已知道太多,由不得他翻賬,只好招稱:“我是有個儿子,也的确是陶樂絲所生的。”

  “這么說她的話都是真的羅?”

  “我并沒有娶她。我們在盧德蘭郡相遇,她成了我的情婦。老天,蕾蒂絲,不然我該怎樣?我一直懸在半空中……”

  “女王搞的,是嗎?她連自己要不要你都不知道。”

  “她要我,”他答:“你沒注意嗎?”

  “她只想要你當個隨從,就明韓尼茲、哈頓和許多英俊的男人一樣,問題是她想跟你結婚嗎?”

  “身為臣民,只要她想,我就立刻遵從。”

  “她不會嫁給你的,羅勃.杜雷,你已經娶了陶樂絲.雪非爾,她怎能同你結婚?”

  “我發誓我沒有娶陶樂絲。我才不是傻瓜,一同她結婚,我跟女王的關系豈不是完了?”

  “今晚我們如果被發現,你還是照樣完蛋。”

  “為了你,我宁可冒險。”

  “就象你為了陶樂絲,便冒險跟她結婚是嗎?”

  “我告訴你,我沒有娶她。”

  “她說你們成婚了,你還有個小孩。”

  “那第一個婚生子也輪不到她儿子。”

  “那她丈夫又怎么說?他真的因為她同你私通,才威脅要离婚嗎?”

  “胡扯!”他叫著。

  “听說你寫了一封信給她,被他發現了,因此他有證据可以搞垮你。然而,就在他要采取行動之前,他卻死了。”

  “老天!蕾蒂絲,你是說我暗算他的?”

  “整個宮廷都覺得奇怪,他竟然死得那么突然,又那么湊巧。”

  “我又何必置他于死?”

  “也許是因為他會揭發你和他太太之間的事。”

  “那無足輕重,問題是你居然會堅信不移。”

  “女王倒不覺得那無足輕重呢!”

  “她會當那是家常小事,我才不要雪非爾死掉,依我看來,他還是活著比較好。”

  “我看你對雪非爾的態度就象對艾塞克斯伯爵一樣,如果你想和某個女人私通,最好她是別人的太太,不然她一旦守寡,就會想跟你結婚。”

  他把雙手放到我肩上,想撥開我的袍子,我感到一陣熟悉的激奮襲遍全身。

  “先生,我可不是陶樂絲.雪非爾。”

  “嗯,你是我迷人的蕾蒂絲,沒有人比得上你。”

  “但愿這些話不會傳到女王的耳朵。”

  “女王与此事無關,為了你,我宁可冒著讓她知道的危險。”

  “羅勃,”我堅持地說:“我并不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

  “我知道,我愛你,我無時不刻地在想你。有件事就要發生了,可是你絕不能听信任何不好的謠傳。”

  “什么事要發生了?”

  “終有一天,你我會結婚。這我知道。”

  “怎么成呢?你跟女王分不開,我又有丈夫。”

  “人生總有變動的。”

  “你以為女王會轉移目標嗎?”

  “不,我要同時擁有你和女王的恩寵。”

  “你以為她會同意嗎?”

  “到時候就會了,只要她再老一點就成。”

  “你很貪心,羅勃你什么都要,你不愿意有福同享,任何好東西你都想囊括。”

  “我并不越份,在我能力之外的東西我絕不奢望。”

  “看來,你相信你可以同時保有我和女王的恩寵了?”

  “蕾蒂絲,你也要我,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很吸引人,這點我承認。”

  “那你跟華德.狄福洛的事怎么辦?他是個輸家,他不配你,承認罷。”

  “他是個好丈夫。”

  “好丈夫?那你這几年是怎么過的?宮中最美麗的女人竟被困在鄉間!”

  “要是我沒得罪女王,沒吸引她的寵臣的注意,就可以入宮了。”

  “蕾蒂絲,我們得小心些。不過我告訴你,我要跟你結婚。”

  “怎么結,什么時候?”我譏笑他:“我不象以前那么天真了,她一叫你,一暗示你說她知道你對我有意思,你就走了,這一點我永遠記得。你那种反應,仿佛我一文不值似地。”

  “我是個大傻瓜,蕾蒂絲。”

  “哦!算了!你是個聰明人,就知道找甜頭吃。”

  “她是個女王呀!甜心。”

  “我不是你的甜心,她才是,她有一頂王冠。”

  “你錯了,她是女王,我們只是她的臣仆,她要唯命是從,所以才有今天這种局面。哦!蕾蒂絲!我怎樣才能讓你了解?我忘不了你,我渴望你,過去這几年來,我無時不在想著你……如今你回來了,而且還遠比以前可愛,這一次,我們絕不能再分開了。”

  他漸漸說服我了,盡管我只是半信半疑,但我卻拼命想相信他。

  “要是她知道了怎么辦?”我問。

  “我們可以瞞天過海。”

  一想到我們竟要聯合陣線來對付她,我不禁陶醉万分。深知我的弱點,就如我了解他有缺憾一般。毫無疑問,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又笑了:“真希望她現在能听到你說的話。”

  他陪我一大笑,因為他知道他贏了:“我們會在一起的,我向你保證,我會娶你的。”

  “那怎么可能?”

  “我告訴你,我已經下決心,非成功不可。”

  “你并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的人,記住,你也曾下定決心要与女王結婚!”

  “女王是不可能結婚的。”他一歎:“我已經相信她絕不會有個丈夫,她只喜歡周旋在追求者當中。如果她要結婚,我一定是上選無疑,可是她內心一定已經不打算結婚了。”

  “就因為這樣,你才想到我,是嗎?”

  “蕾蒂絲,我們何不現實一點?要是她想結婚,我早就會同她結婚了,我當然要她,傻瓜才不想要。娶了她,我就是個國王了,雖然沒有名分,不過這阻擋了不我對你的愛心。哦,蕾蒂絲,你多美麗,簡直無与倫比,我要你,我要我當我的妻子。我想看看我們的孩子……我要有個儿子來繼承我的姓名。只有這樣,我才會滿足。這是我所追求的一切,我知道它終會有實現的一天。”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他,可是我多渴望相信。他一開口,就講得娓娓動听,我都信以為真的。他最善于說辭,也因此常能在任何險境中替自己開脫,而保住女王的歡心。他的生活處境如此危險,卻又能長立不倒,這种現象几乎沒見過。

  “甜心,終有一天……”他向我保證:“一切將按計划進行。”

  我相信他,我不愿注意所有的阻礙。

  “現在,該談夠了罷!”他說。

  我們都知道我們是在冒險,可是又离不開對方。分別時,東方的天際漸漸現出微曦,我們便各自回房去了。

  第二天我很緊張,生怕第一夜的事件引人猜疑,然而并沒有人對我投出質疑的眼光。我毫無困難地回到房門,羅勃顯然也一樣。

  孩子們很為家中所發生的一切而興奮不已,細听他們的談話,我知道他們已經深深迷上了羅勃。其實女王和列斯特伯爵兩人中他們比較崇拜誰也很難說。女王當然是高高在上,可是她堅持接見了他們,并向他們詢問几個問題,孩子們聰明的回答,很令我引以為傲。顯然,他們就象大數孩子一樣,已博得了她的歡心。

  有一次,羅勃不知去向,女王想找他都找不到。我那時正陪侍在女王身側,眼看著她著急發怒,內心著實擔憂。我不希望女王在我家大肆發威,否則這次的臨幸會是一大敗筆,我們的一切心血也將形同白費。尤其,我漸漸變得同女王一般多心。那些甜美的記憶猶盤踞在我心頭,我無法不想起他那番告白并想象我們已經結婚,而這便是我們的家。那時候,我認為只要能同羅勃長相廝守,即使是蟄居鄉間也無所謂。

  可是他到那儿去了?陶樂絲. 雪非爾不在這里,難道他在夜間另有幽會?他會不會也對別的美女承諾婚約,還假想女王會准他結婚,而准新娘的現任丈夫將可輕易除去?

  女王說她想看看花園,顯然,她以為他必在那里同別人私會,她存心想去“捉奸”。我想象得出她的盛怒,那一定与我的不相上下。

  意外的是,我們一跨入花園,就看到了他。那里什么美女都沒有,倒是他正擁著我的幼儿華德,其余三個孩子圍繞著他。他比起平常來气概稍遜些,臉頰上,篷袖上,還各沾著一塊泥跡。

  我感到身旁的女王松了口气,還發出低低的笑聲。

  她叫著:“看來,列斯特先生已經成了個馬僮羅!”

  羅勃一看到我們,立刻趨向前來,他先把華德放下,再分別對女王和我深深鞠躬。

  “我以為陛下并不需要我。”他說。

  “我們以為你怎么了呢!你已經离開兩個鐘頭了。”

  他多有辦法!竟同時面對他的皇家情婦和另一位新歡,何況不久前,他才同后者有過纏綿綣繾的一刻。誰也猜不出我們三人之間的關系。

  我的小羅勃跑向女王,說:“那個羅勃. . ……”他指向拿著蒼鷹的列斯特:“說我的蒼鷹棒透了,他從沒見過更好的一只,我想帶你去看看。”

  她伸出手,小羅勃便把那只纖手握在他的髒手之中,還一面拉著她走:“快,列斯特,我們帶她去看。”

  我叫道:“羅勃,你忘了你是在跟誰說話,陛下……”

  “讓他去。”女王插了進來,她聲音极柔,眼光极為慈藹,她一向喜歡儿童,大概因為這樣,儿童也很容易喜歡她:“現在,朕有任務在身,朕要和羅勃去檢閱一只蒼鷹。”

  “它只會听從我。”小羅勃驕傲地告訴她,稍后,他躡起腳尖向女王耳語,女王彎下身子,听他說道:“我會告訴它你是女王,這樣它或許還會听從你,不過我無法向你保證。”

  “看看便知。”她故做神秘地回答。

  結果,這位不可一世的女王竟讓我儿子牽著跑過草地,他一路談著他的馬儿、狗儿,我們則跟在后面跑步。

  她真不可思議,在儿童群中,她仿佛只是個女孩。她有些感怀,我猜想她八成是嫉妒我有個美滿的家。我的兩個女儿因為比較年長,顯得拘謹些,不過她們自然都表現得宜,過分的放浪,反而會招人白眼。畢竟,得女王歡心的是我的長子啊!

  他又叫又笑,拉著女王的衣服,要她走到馬廄的另一邊。

  只听到他揚音叫道:“列斯特說這是他所見的馬匹當中最好的一匹,他的意見值得參考。你知道,他是女王的護駕。”

  “我知道。”女王答著,微微一笑。

  “所以他必須非常行,不然她就不會要他了。”

  “當然不會要他。”伊麗沙白答道。

  我站在后面,注視這一切,羅勃則站在我身邊。

  他低聲語道:“噢,蕾蒂絲,但愿這是我的家,這些是我的孩子,不過,我保證有一天,我們會共有一個家。蕾蒂絲。什么事也阻擋不了我們,我要同你結婚。”

  “噓!”我應著。

  兩個女儿就在不遠處,他們對任何事都充滿好奇。

  女王檢閱完畢,我們便回到堡里,孩子們分別向女王告退。她將手伸給女孩子們吻別,輪到小羅勃時,他竟抓住她的手,爬上她的膝蓋去吻她。從她溫和的表情中,我看得出這個動作很博得她喜歡。羅勃審查她襟上的珍珠,并深深要盯著她。

  “再見,陛下,”他說:“你什么時候再來?”

  “不久以后,小羅勃,”她答:“別耽心,我們會再相見的。”

  如今我回顧過去,才覺得許多事都充滿讖机,然而人當時能有所警覺嗎?几年后,我遭遇到愴痛的驟變,便想到當初女王和我儿的相遇就象是未來的預演一般。在當時,我确也意識到一些不祥的气氛,不過事到如今,任何預感都已陡然。女王當時的舉動,就如對待任何一個她喜歡的儿童一樣,可是一想到后來的變故,我最好還是忘掉他們的初遇好些。

  大廳中,眾賓客正翩翩起舞,樂師似正吹奏出女王所喜愛的曲子,此時,她召我前去說道:

  “蕾蒂絲,你真幸福,你有個好家庭。”

  “謝謝陛下。”我答。

  “你的儿子羅勃,很令我著為,我不知道我是否看過比他更漂亮的孩子。”

  “我知道陛下也令他著迷了,”我應道:“我耽心他樂得忘了形,以致于不留意您是他的女王。”

  “我喜歡他那种態度,蕾蒂絲。”她溫和地回答:“有時候,儿童的純真反而令人舒服,他們沒有托辭,沒有欺騙……”

  我感到不安,難道她是在怀疑另一個羅勃?

  她的雙眸中充滿著渴望,我猜她八成在后悔自己的固執。多年以前,如果她勇敢下嫁羅勃. 杜雷,如今可能就有一個象我這樣的家庭了。不過,她當然也可能失去王冠。

  几天后,女王离開嘉利堡繼續前行,我則暫時留在堡中。孩子們除了臨幸的事以外,別的似乎都談不上。我不知道他們比較喜歡女王或是列斯特,或許是列斯特吧?女王雖曾拋開皇家的威嚴和他們玩過,可是列斯特卻更平易近人。羅勃說伯爵已答應教他旋馬、駕馬和躍馬的技術,也要教他如何做個全世界最好的馬師。

  “你覺得什么時候才會再看到列斯特伯爵?”我問著:“你難道不明白他就住在宮中,常常要陪伴女王?”

  “哦!他說他很快就要來找我了,他說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看來,他已經告訴小羅勃了!毫無疑問,他已經贏得了我孩子們的喜歡和崇敬。

  我得再入宮一趟,潘乃珞和桃珞西已日漸長大,不能再蟄居鄉間,我想帶她們到倫敦去,要住在德阮庄園中,那里离溫莎宮、罕普頓宮、格林威治宮或無雙宮都很近。我可以不時入宮,偶爾還可以攜女同行。這么一來,我女儿就可以參与宮廷的社交活動了,這是鄉間沒有良机。

  我對德阮庄園有特殊的好感,因為羅勃曾在那儿居住一段時間。如今,他住在豪華的列斯特庄園中,距德阮庄園很近。兩座庄園都位于河濱,這不僅方便我和羅勃幽會,也可以避開女王那雙銳利的鷹眼。

  孩子們也异常興奮,前次女王的臨幸,已使得她們領略接近宮廷的含意。离開嘉利堡時,她們并沒有傷心落淚,反而興致勃勃地朝倫敦出發。

  大約在下個月期間,我和羅勃經常見面,他要到德阮庄園來非常容易。有時他扮成家仆,再經由列斯特堡的秘道渡船到我這儿。我們每天都能相見,可是我們的熱情不僅未減,反而直線增加。羅勃不斷提到婚事(仿佛華德并不存在似地),也經常惦念著我倆所有共有的家,讓我的孩子(他已經深愛著他們)和我倆的孩子圍繞在我們膝前。

  我們倆人都愛做夢,然而我理智地想,總覺得那些夢并不可能實現。羅勃則不然,他總是堅信我們終有結合的一天,講得連我都要相信了。

  菲力蒲. 席尼經常造訪德阮庄園。我們都喜歡他,我尤其常看定他是潘乃珞的准夫婿。法蘭西斯. 華辛漢爵士也常來,他是女王身邊最具影響力的大臣之一。不過他雖然擅于外交,卻不懂得逢迎,因此女王看重他,卻不特別寵他。他有兩個女儿,一位是佛蘭絲,黑發黑眼,十分美麗,另一位瑪麗較年長,可是比起她妹妹來則遜色多了。

  德阮庄園生活并不乏味,偶爾我也到宮中造訪,我發現從那儿要溜回家中很容易。倫敦生活對我十分适合,我覺得自己就隸屬于整個景觀,到德阮庄園的人都与女王有密切的關系。

  羅勃和我都深為憂慮,我們本不該吃惊的,畢竟那是無可避免的事,我怀孕了。

  我一告訴羅勃,他的感覺十分复雜。

  “蕾蒂絲,如果我們已婚,”他說著:“我會要你的儿子。”

  “我知道。”我答:“可是這個怎么辦?”

  我想象自已被赶回鄉間,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然后孩子抱去托人撫養……哦!不!我不要那樣。

  羅勃說他會想辦法。

  “那到底是什么辦法?”我詢問:“華德一回來,就知道了,他又說不准什么時候會出現。我總不能硬說那是他的,女王要是听到可就有麻煩了。”

  “對!”羅勃同意地應著:“絕不能讓她知道。”

  “她一知道你使我怀孕,一定大為光火,依你看來,會怎么樣呢?”

  “老天!絕不能讓她知道,這交給我辦吧?哦,老天!我多希望……”

  “多希望你沒做那件事?”

  “不是,當然不會后悔。我只希望艾塞克斯站在一邊去,我明天就可以跟你結婚了。”

  “辦不到的時候,總是容易說,要是我自由了,恐怕就不一樣了吧!”

  我才說完,他便緊擁住我,激切地叫道:“蕾蒂絲,你看著好了,我就做給你看。”

  他一臉嚴肅,象是在發誓一般。

  “有件事我倒很确定,”他繼續說著:“你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難道不覺得嗎?”

  “好象是。”

  “蕾蒂絲,別開玩笑,這是很嚴肅的問題,盡管你那邊有艾塞克斯,我這邊有女王,可是我已經下定決心跟你結婚,我們會有孩子的,我向你保證。”

  “听起來倒很悅耳,”我說:“可是我現在既有丈夫,又跟你有了孕,万一華德回來,可不是好玩的。何況他最近在愛爾蘭不太得意,隨時都可能回來。”

  “我會設法的。”

  “你不了解這個華德. 狄福洛,他雖然徒勞無功、注定要失敗,可是他非常重視名譽,這件事万一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大惊小怪,搞得整個宮廷統統知道。”

  “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了。”羅勃說道:“唉!我很討厭這么做,可是又非做不可,我們得拿去這個胎儿。”

  “不行!”我悲哀地叫著。

  “我了解你的感受,這是我們的孩子,也許還是我渴望已久的儿子……可是時机未到啊!以后,我們還會有別的孩子,但現在不幸,等一切就緒后才可。”

  “那……”

  “我會去請教朱利歐大夫。”

  我一再抗議,可他卻說事到如今,情非得已,孩子一出生,什么都保不了密,女王如果看到,我們就無法再想見了。

  我十分消沉,雖然我塵心极重,又放浪自私,可我的确深愛我的孩子,他不斷的說不久后我們可以結婚,等下次我有怀孕時,就會有完善的准備。

  朱利歐大夫醫技精湛,可是墮胎本就相當危險,因此我一服了他所配的藥,就病的很厲害。

  我生病的特征當然蓋不過仆人的眼目,而象羅勃那种日夜都受到盯梢的人當然更容易引起非議。我的家仆中一定有不少人知道,也不敢聲張。畢竟,列斯特的怒气是惹不起的,女王尤其惹不得。

  不過,流言蜚語當然是免不了。

  一次,我病得連我自己都以為快要死了,羅勃公然跑來看我,使得我精神為之一振,病情竟大見好轉。他真的愛我,他所追求的,不止是那种令人消魂的肉体關系,他真心地愛我。他溫柔地跪在我床前,求我赶快痊愈。

  不久,華德來了。

  他在愛爾蘭的使命已經失敗,女王對他不太滿意。我仍然虛弱,他的關怀另我狼狽不堪,良心上不安。我告訴他我患了熱病,很快會康复,他竟深信不疑,令我愧疚交加。

  我得承認我對華德實在厭倦以及,如今他一會來,我和羅勃的約會就更加困難了。自墮胎后,我無論如何都得加倍小心。我痛心失去那個孩子。几次我夢到他悲哀的注視我,仿佛指責我剝奪了他的生命。

  我知道羅勃會說:“我們會有更多的孩子,只要我們結婚。”可是這种生活在當時,產生不了多少安慰。

  華德宣稱他再也不想出門了。

  “我受夠了。”他說:“愛爾蘭絕出不了什么好東西的,從今后,我要呆在家中,平平安安度過一生。我們回嘉利堡去吧。”

  其實我內心并不愿回去,我才想蟄伏鄉間,遠离城市的繁華、宮廷的密聞,以及羅勃的美麗。离開他只會增添我的欲望。

  我愈來愈強悍,也愈能擺布華德。

  “嘉利當然很吸引人,”我撒了個謊:“可是你有沒有留意我們的女儿漸漸長大了?”

  “我當然注意到了,要結婚還嫌太小了。”

  “可是也的開始替她物色合适的伴了,我希望她有個好的對象。”

  華德贊同我的看法。

  “我對菲利蒲. 席尼特別有好感。”我說:“女王臨幸嘉利堡時,他也陪同我們一起招待,潘乃珞和他就在那時產生了感情。依我看,女孩子在結婚前,最好能認識她未來的丈夫。”

  華德又一次表示贊同,并說菲力蒲确是最佳人選。

  “他既是列斯特的外甥,一定也會得到庇蔭。”他評道:“女王對杜雷仍舊一往情深,這我了解。”

  “他仍然相當得寵。”

  “不過有一點也該列入考慮,万一女王嫁了個外國王子,列斯特在宮廷能否立足都成問題,到那時候,他的地位就值得擔憂了。”

  “你認為她會結婚嗎?”

  “她的大臣都在勸她,王位后繼無人的問題愈來愈嚴重,万一她死了,一定鬧起內訌無疑,這不是好事,她總該生個繼承人給國家。”

  “說到生育,她未免嫌老了些,不過沒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

  “也許她只要略施小計就可以了。”

  我爆笑了出來,我突然覺得很開心,因為我比她年輕八歲。

  “什么事那么好笑?”華德問。

  “你!要是她听得見你的話,你可要被打入牢塔了。”

  哦,他多么無趣,我對他真是煩透了。

  我与羅勃之間,只有片斷的交談。

  “這真是受不了。”他說。

  “我逃不開華德,你也不能到德阮庄園來。”

  “我總會設法的。”

  “親愛的,你總不能跑來跟我同床罷,那樣的話,華德再蠢,也是會知道的。”

  我盡管痛苦,可是看到羅勃力抗大局的樣子,實在很開心。

  “羅勃,”我說:“你是個魔術師,我等著看魔術。”

  沒多時,要來的終于來了。有人對華德密告羅勃對我有不尋常的興趣,這個告密者我一直都不知道是誰,不過我得想辦法對付才行。

  華德拒絕相信不是因為羅勃,而是為我。我真是個大傻蛋!我很輕易就可以哄住他,問題是羅勃有一批死敵,他們對艾塞克斯家沒什么胃口,倒是非打垮羅勃誓不甘休。

  有天晚上,華德走進臥室,一臉的嚴肅:“我听到了最邪惡的指控。”他說。

  我心跳不覺加快,只覺得很罪疚,可是我故作平靜地問著:“指控什么?”

  “你跟列斯特。”

  我眼睛大睜,暗地里去希望自己是一臉無辜的表情:“你是什么意思,華德?”

  “听說你是他的情婦。”

  “誰說的?”

  “這我要保密,告官者要我絕對保密才肯說。”

  “你相信這個人嗎?”

  “蕾蒂絲,我倒不相信你會那樣,不過杜雷的名聲一向不太好。”

  “如果你不相信我會那樣,也不能因為他名聲不好就怀疑他。”你這大傻瓜,我暗想。攻擊是最佳的防衛,當下我便反守為攻了:“我挺不欣賞你在暗地里跟別人說長道短,淨講起你太太的坏話。”

  “蕾蒂絲,我真的沒怀疑你,跟他在一起的一定是別人,那個人顯然看錯了。”

  “你當然無不疑心。”我嗔道,裝作十分光火的樣子。

  這一招倒十分奏效,可怜的華德几乎要下跪求饒了:“真的不是這樣。”他慌了。

  “不過我倒是想听你說那是一派胡言,那我就要把哪個敢信口雌黃的人叫出來。”

  “華德,”我說:“你我都知道那是假的,如果你又把事情鬧開,一傳到女王的耳朵里就不妙,她一定會怪你的,你知道她不喜歡別人說羅勃.杜雷的坏話。”

  他沉默了,但我看得出我這一招十分奏效。

  “我很為那些跟他來往的女人難過。”

  “我也是。”我反駁回去,但卻別有含意。

  然而我十分擔憂,我得盡快見羅勃一面,并把件事告訴他。不過要和他相見并不容易,我得另打机會才行。由于羅勃也一直覷机會接近我,因此我們總算碰了面。

  “我簡直快瘋了。”羅勃說。

  “還有更讓你發瘋的呢!”我應著,便把華德的質疑告訴了他。

  “一定有人去告密了。”他說:“你最近的病一定已引起某些人的猜疑,不久有人會說你是因為跟我發生關系,怀了孕,又墮了胎,才鬧也那場病的。”

  “誰會這樣說?”

  “親愛的蕾蒂絲,我們被盯梢了,我們最信任的人反而成了監視人。”

  “万一被華德知道……”我開口。

  羅勃卻面無表情地插進來:“要是被女王知道,才有得耽心的呢!”

  “那怎么辦?”

  “交給我辦好了,記住,你我一定要結婚,可是在結婚前,得先把几件事辦好。”

  沒多久,女王詔令華德立刻進宮,不得延誤。直到那時,我才了解羅勃曾花了多大心血去處理我們的事。

  華德回到德阮庄園時,我正滿心焦急地等著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問。

  “真是瘋狂,”他大聲駁道:“她不明白,她竟又命我回愛爾蘭去。”

  我松了口气,可是又竭力不表露出來,毫無疑問,這一定是羅勃的杰作。

  “她封我作駐愛爾蘭的紋章局局長。”

  “華德,這是一項榮銜。”

  “她也以為我會這么想,可是我把那邊的局勢解釋給她听。”

  “她怎么說?”

  “她揮手叫我退下。”語聲一頓,他特意地盯著我:“列斯特也一旁,他一直說愛爾蘭多么重要,而我正是那紋章局局長的最佳人選。看來,他一定花了不少唇舌去說服女王。”

  我默不作聲,裝出一付大惑不解的樣子。

  “哦,列斯特還說這正是我彌補失敗的大好机會,我正想說他們不了解愛爾蘭人,可是他們壓根不听。”

  “嗯……結果呢?”

  “女王只說她希望我去,蕾蒂絲,我想你大概不喜歡去那里吧?”

  如今我得小心翼翼才行,當下我說:“哦,華德,我們得善用這個机會。”

  這句話很令他滿意,他對列斯特仍然起疑,盡管他接受妻子的意見,可是我看得出他內心仍不無疙瘩。

  我假裝整理行李,而其實我毫不打算到愛爾蘭去。

  翌日,我告訴他:“華德,我很耽心潘乃珞。”

  “為什么?”他惊奇地問著。

  “我知道她還小,可是她相當早熟,恐怕在异性交友方面不太謹慎,桃珞西也讓我操心,華德哭泣的時候,小羅勃哄他的樣子非常凶,還說要請求女王不讓我去愛爾蘭,如果我走了,我會不放心孩子。”

  “他們有保母和家庭教師。”

  “那不夠,尤其是潘乃珞,她年齡差不多了……而兩個儿子也太小,不能放手不管。我已經同威廉. 賽梭談過,他答應讓羅勃在他家接受學前訓練,直到他進入劍橋就學為止,不過目前還不到時候,華德,我們不能兩人同時丟下孩子。”

  孩子們解救了我,華德雖然很沮喪,可是他愛孩子,不希望他們受罪。我花了許多時間陪著他,听他描述愛爾蘭的問題,我還替未來作了許多計划,并告訴他不久就可以榮歸故里,而我將等待他回來。到那時候,他這個愛爾蘭紋章局局長的地位,在宮廷時一定是舉足輕重,說不定,我們以后還可以舉家遷往愛爾蘭。

  最后他總算走了,臨行前,他溫柔地擁住我,為那些毀謗請求我的寬諒。他并說把孩子們帶回嘉利堡比較好,還說等他回來以后,我們要共同計划,為女儿找婆家,并讓儿子們去接受教育。

  他是那樣憂郁,我不禁真摯地擁著他。我一方面慶幸他即將遠行,一方面又怜憫他,并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

  我說為了孩子,我們得忍耐別离的煎熬,雖然這說得過分虛偽,然而在當時,我眼中确是含著真摯的淚,我很高興這种感情的流露能給他几許安慰。

  他上船時,正值七月,爾后我又重開始与羅勃. 杜雷約會。羅勃承認他曾勸告女王派華德前往愛爾蘭。

  “看來,”我評道:“你真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這是我應得的報償。”

  我假裝有所警惕地說:“那我怕你了,列斯特先生。”

  “別怕,准列斯特夫人。一個人若想成功,就要懂得運用手段,這是上上之策。”

  “現在呢?”我問:“一下個步聚怎么樣?”

  “只好等著瞧了。”

  我只等了兩個月。

  有位仆人騎馬從嘉利堡赶到德阮庄園,我看得出他神情相當緊張。

  “夫人,”拜見禮一畢,他立刻說道:“大事不妙了,牛群生出了一只黑犢,您應該明白這個意思。”

  “你來此稟報,很好。”我答:“可是那只是個傳說,我們都好端端地。”

  “夫人,鄉人都說這屢試不爽,而且都表示堡主會遇難死亡。老爺正在愛爾蘭,那是個毫無法紀的地方……”

  “那倒是真的,他是奉女王之命到那里去的。”

  “夫人,我們該警告他,他應該回來。”

  “我恐怕女王不會因為一只小黑犢,就改變她的政策。”

  “不過夫人您如果親自去晉見她……向她解釋。”

  我答說我所能做的只是寫信通知艾塞克斯伯爵:“你把消息傳報給我,合當受賞。”我加了一句。

  他走了以后,我不禁覺得思慮滿怀。那是真的嗎?多奇怪!為什么黑犢的出生會代表堡主的死亡?為什么那傳說常會屢試不爽?

  我還來不及寫信通知華德,就接到了他的死訊,他死在都柏林堡中,死因是赤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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