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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得克薩斯老牛仔


  從空中俯瞰,這地方真是美麗如畫:一片令人賞心悅目的綠色陸地點綴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當飛机飛臨那亂石密布的海灘上空時,下面的拍岸浪花看起來好像是靜態的,就仿佛是一幅美麗的浮雕畫,四周是一片幻想出來的翡翠色的大海。這片海中陸地就是波多黎各,這個西班牙語的名稱意為“富庶的港灣”,4個世紀以來,它的确名副其實,是一個繁榮富強的海島,同時又是通向加勒比海的門戶,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由于受溫和的季風影響,島上气候宜人。如此一個美麗富饒的寶島,難怪其盡管有著西班牙人的据守和苦心經營,卻仍舊難免成為海盜和一些侵略成性的國家的獵取對象,他們都渴望奪取這個通往新大陸的橋頭堡。
  到20世紀末葉,波多黎各再度繁榮起來,這一次繁榮靠的是旅游業。几乎每天都有大型游輪停靠圣胡安港口,圣何塞瀉湖沿岸那一座座新建的豪華飯店和賭場吸引著眾多趨之若鶩的度假觀光客和一擲千金的大賭棍。
  然而,在一片繁榮景象和自然奇觀背后,這個美麗的島國也有其陰暗的一面。吸毒、貧困和暴力犯罪等問題都還潛存著,而且往往還很突出,尤其是在圣胡安老城區。
  當飛机最終進入路易·穆尼奧斯·馬林國際机場時,邦德說他們的飛机看起來就像是要在瀉湖上新近建成的那座大橋上降落似的,飛机飛得那么低,好像是在那些高層建筑的屋頂下面飛行。一向不太在意商業飛机進場著陸時易出危險的弗莉克也嚇得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飛机安全著陸,巨型噴气机的滑行輪終于触著跑道的地面了,這跑道就連邦德也認為是太窄了一些,飛机滑行時几乎碰著跑道左邊的一長排樹木。
  沒有人要求檢查他們的護照或是其它什么證件,机場上的搬運工人從行李傳送帶上取下他們的行李,并高高興興地替他們招來一輛出租車,拿到他們給的小費就更加高興得喜笑顏開了。出租車司机問他們付20美元的車費行不行,邦德點頭之后,司机馬上關掉了計費器。
  他們沿著瀉湖岸邊行駛,一路上看到了林立于湖邊的那一座座新建的飯店,那些飯店經常住著大批大批的准備上游船或是從游船上下來的游客。這些漂亮的蜂窩形建筑里開設有各种各樣的娛樂場所,有大型賭場、餐館,還有從美國引進的快餐酒吧間。來這儿的游客往往眼中能看到的就只是這些東西,除非再走遠一點,去看看圣胡安老城區和那兩座大型軍事要塞:圣費利佩·埃爾莫洛要塞和圣克斯托瓦爾要塞。這兩個要塞是當今世界上仍然保存完好的最大的城堡。
  出租車繞著老城區邊緣而行,最后將他們帶到圣胡安大教堂門前的小廣場上下了車,馬上就有行李搬運工奔下台階從左邊迎上來。付完車費后,邦德一轉身,猛然看見了愛爾修道院大飯店那气勢雄偉的大門,這個大飯店無疑是世界上最不同一般的飯店。在過去兩個半世紀中,愛爾修道院一直是島上圣衣會修女們修道之所。而今,過了兩百多年之后,原修道院的建筑經過一番華麗的重新裝修變成了一座獨具特色的大客棧。
  上了門前的台階,穿過那古色古香的大門后,他們馬上發現自己竟然受到帝王般的禮儀接待,而且超出常規地,未辦登記手續就被直接引導著走向自己的房間。他們穿過一道拱頂走廊,偶然間一眼瞥見了一座四周帶圍牆的庭院,里面還有一座現代化的游泳池。接著,他們上了二樓,步入一個通風良好的房間,房間里布置得十分优雅舒适,有一張帶頂篷的大床,現代化的新增陳設与原有的古老風格巧妙地結合起來。
  “你看這儿會不會有個修女的鬼魂?”弗莉克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說咱們可能是在擠占某個女神職人員的居室。”
  “我看不管是誰以前在這儿住過,現在她也完全認不出來了。圣衣會是個清規戒律极嚴的教派,無論如何是不會開電視机的。”
  服務人員已告訴過他們,等到進屋安頓好行李后便去辦登記手續,因此,邦德話音一落便下樓,填好了登記表,然后開口問飯店方面有沒有收到要轉交給他的行李。
  接待室的小姐回答說有兩個特制的箱子,馬上會有人送到他的房間去。
  他正要轉身回房,突然背后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詹姆斯,老伙計,正巧赶上來一杯飯前開胃酒。”
  “菲利克斯!”他一轉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是自己的老朋友菲利克斯·萊特正拄著一根拐杖站在自己面前,那張典型得克薩斯人的皮粗肉厚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沒想到會在這儿碰見我吧,詹姆斯。我看你還是老樣子,一點儿也沒變嘛。還注意到你進門時身邊跟著一位漂亮女士。”
  “談到那位女士,我還有個會讓你大吃一惊的消息哩。”他深情地望著這位曾在美國中央情報局工作多年的老朋友。他是在一次同邦德合作辦案期間遇上一條鯊魚并与之搏斗之后才突然中斷原先的特工生涯的。不過,一般人很難看出他是缺了一臂一腿的。誠然,他走路要拄著一根拐杖,但他裝的假腿假臂使他得以過上一种几乎完全与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你來這儿是有公干?”邦德向老朋友靠近了一步。
  “干上咱們這一行的人要想完全脫离這一行是不可能的。詹姆斯,你應該知道這一點。他們把皮帶一收,便將我又拉了回來。他們告訴我說這事与你有關,我自然不能拒絕了。反正,住在這飯店里也挺不錯,飯菜酒水都可口。”
  “賽達還好嗎?”賽達·萊特是菲利克斯的女儿。她承襲父業做了特工,令他父親大為關切的是,几年前她甚至還同邦德合作辦過一件案子。
  “賽達還是那么活潑可愛,正在考慮結婚的事,不過我有些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是個能力出眾的姑娘。”
  “那個小伙子從來都不用干什么工作,因為他的老爸靠做石油生意發了大財,那是過去的事情,那時你們所需的石油全賴美國出口,后來便只有一部分靠美國供給。你愿意看到賽達同這樣的小伙子結婚嗎?”
  “她會知道怎么幫他花錢的。”
  “這當然不成問題,但我怕的是要不了多久她便會把他看得賤如糞土。那家伙那樣有錢,可他的足跡卻從來沒有超出紐約市,而他覺得那個充滿罪惡的匪窟‘美妙得令人贊歎’。這是他的原話,而他年紀已過了40。”
  邦德湊近老朋友,低聲問道,“情況你都知道了?”
  “關于再世魔星嗎?當然,你所知道的,我大都知道。我甚至到島的那一頭去看了一下他的鄉間別墅。明天我帶你過去瞧一瞧。”
  “看來,我們又在一起合作了,嗯?”
  “詹姆斯,我的身份是你的向導,哲學導師和朋友。好啦,現在你快去把你的女朋友帶下來,到卡帕納酒吧去喝一杯吧。你的馬丁尼還是只搖一搖不用攪拌嗎?還是原來的那几种成份吧?”
  “是的,盡管《酒道》的作者說那樣的調酒法完全是錯誤的。”
  萊特听了哈哈大笑。邦德大踏步穿過拱頂走廊走回自己的房間,一個搬運工也恰在同時將兩個鋁制箱子送到房間里。
  “那些箱子里裝了些什么?”弗莉克已脫下衣服并已沖過淋浴,此時正坐在那張精致小巧的梳妝台前涂脂抹粉。“它們看起來像是裝攝像机的盒子。”
  “比攝像机要厲害。”他按預定的密碼打開箱子上的鎖,在打開的第一個箱子里發現了那張紙條。安·萊莉已設法對他所要的那個大件東西作了安排。
  她在紙條上寫道:“我們的一些朋友將會保證你在真正需要時能得到那東西。”
  他一邊檢查用泡沫橡膠包著放進箱中的武器彈藥等物品,一邊對弗莉克說起菲利克斯·萊特的事。
  “你是說我終于有机會見到他了?”她曾多次听他談起這位老朋友。
  “你當然有机會見到他。”他揭開第二只箱子里的泡沫橡膠,看見5個盒子,每個盒子大約5英寸寬。“她真的弄來了,”他喃喃自語道,“小珠寶。”不知道小机靈到底是用什么辦法將炸藥偷運到島上來的。
  “在哪儿?”
  “不是你所想的那种珠寶,親愛的。這种珠寶是能夠送人上西天的。順便問一句,你今晚打算穿裙子嗎?”
  “唔,我不會就像現在這個樣子下樓的,親愛的,那樣不會討人喜歡的。”
  “恰恰相反,那樣你會十分地討所有男人們喜歡,只除我之外。穿裙子還是褲裝?”
  “裙子。”
  “那么將這個拿去吧,你最喜歡的貝雷塔手槍和綁在大腿上的手槍套。”
  “啊,詹姆斯,應該說是你最喜歡的。”她接過槍套綁在大腿上。這使他回想起第一次看見她亮出大腿的情景——那是在瑞士看到她突然從同樣的槍套中拔出一把手槍的時候。
  她穿衣打扮的當儿,他迅速沖了個澡,換上寬松的休閒褲,舒适的軟皮鞋和一件白襯衣,外面再套上一件薄運動衣,這主要是為了遮住手槍。
  她將珠寶首飾戴了一件又換一件,換了無數個花樣,一邊不停地問;“你看怎么樣,詹姆斯?是這個好還是那個好?”等到她終于穿戴整齊后,他們便下樓來到卡帕納酒吧和菲利克斯坐到一起。菲利克斯早已在桌上擺好了兩杯馬丁尼。“為了替你們省點時間,免得太晚。”
  他熱情地擁抱了弗莉克,一邊還說他對邦德的女朋友們有“初夜權”。
  “對弗莉克恐怕不行,菲利克斯。”他接著將那個惊人的消息告訴了這個美國人。
  “你在同我開玩笑吧?你,詹姆斯?”接著他又轉頭望望弗莉克,“對我說他在開玩笑。”
  “恐怕不是開玩笑,菲利克斯。這次可是真的。不過,看在老天爺份上,千万別對任何人講。他們若知道這消息,就會馬上停我的職。”
  菲利克斯說他是美國最值得信賴的人。不過,這消息無疑值得用香檳來慶祝,于是他馬上要了香檳。借著侍者客气的招呼作掩護,他湊近邦德悄聲說道:“詹姆斯,那儿有張臉我有些眼熟,你以前見過他嗎?”
  除他們之外,酒吧里另外只有三個人,兩男一女,正十分悠閒地坐在一起,專心談著話。
  “長著絡腮胡子的那一個?”
  “就是那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他,也許是見過他的照片。”
  “美國頭號通緝犯?”
  “別說傻話了。我說的是社會名流。這人在某個領域里很有名气。”
  “我倒覺得有些面熟,但說不出名字來,沒什么值得擔心的。”
  盡管說了最后這句話,邦德還是很快地對那三人徹底掃了一眼。那個長著絡腮胡子的人個頭不高,很敦實,年紀大約四十七八的樣子,一張飽經風霜的臉輪廓非常好看。那個女的年齡很難确定,說小可能18歲,說大可能35歲。看不出她的年齡是因為她的臉蛋生得很白淨,一頭黑發直垂到肩上,因此她要不時地用一只瘦小的手往后拂一下。另外一個男人胡子刮得干干淨淨,頭發已經開始向后禿了,神情庄重嚴肅。他的舉止頗有學者風度,背微駝,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鏡片后面的那雙眼睛炯炯有神。
  菲利克斯情緒极佳,興致勃勃地講了一個又一個故事。邦德和弗莉克相信那些故事都是真實的,其中大多還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事情。邦德忘記了他的這位老朋友是多么能說會道,有這么一個談笑風生的人陪伴,誰都會覺得快活。因此,他們吃晚飯時心情十分輕松愉快。晚飯自然又是菲利克斯替他們點的。
  他心里明白,他們經過長途奔波之后今晚肯定不想吃油膩的東西。因此,他們吃得挺簡單:熏鮭肉和涼拌素菜,接著吃了一道回味無窮的巧克力奶油凍。
  吃罷晚餐,萊特提議回到酒吧去喝咖啡和他所謂的“一點催眠的烈性酒”。
  那三個人仍在酒吧里,他一進門正好与絡腮胡子的目光相遇。菲利克斯立即不失本色地上前和他搭訕。“我只是個來自得克薩斯的老牛仔,但我卻覺得像在哪儿見過你,先生。你在某個領域里很有名气,可他媽的我卻記不清究竟是哪個領域。”
  絡腮胡子的臉上立即綻出歡樂的,几乎充滿青春气息的笑容。“這位先生,你想必是看過某些讀者面很窄的專業性雜志,我只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里有點名气。我的名字叫雷克斯·雷克辛納斯……”
  “我名叫菲利克斯·萊特。你是一位海洋生物學家,對嗎?”
  “一點不錯。”
  “瞧,”菲利克斯轉身對他的朋友們說,“我對你們說過吧,這位仁兄是個名人。你寫過一本介紹深海魚類的書吧。”
  “假如你連那本書都讀過,你可真算是博覽群書了。我不相信你真是個老牛仔。”
  “我可能夸張了一點。我從事過各种各樣的行業。不過,能見到你實在榮幸,雷克辛納斯博士。”
  “請坐到我們這邊來吧。”雷克辛納斯已起身往桌邊挪椅子。
  “唔,你得見見我的朋友們。這是……”
  “詹姆斯·巴士比,這是我太太。”
  雷克辛納斯彎腰和他們握手之后,說道:“我也來介紹一下我的朋友們。這位是維斯塔·莫特利博士,另外這位朋友是艾弗頓·弗里茨教授。”
  “是不是身為生物化學家的那位弗里茨教授?”
  “萊特先生,你簡直就是活百科。不錯,我是研究生物化學的,跟莫特利博士一樣——當然也做別的事情。”弗里茨說話調門很高,這和他那深沉的外表倒有點不太相稱。維斯塔·莫特利的一句“你好!”听起來很有英國味。
  他們要了一些酒和欣料,邊喝邊聊天。過了一會儿,仍舊裝成一個外出旅行的得克薩斯牛仔的菲利克斯問道,“究竟是什么風儿把一位大名鼎鼎的海洋生物學家和兩位生物化學家吹到圣胡安來了呢?我從來沒听說過圣胡安有什么生物化學家。你們在這儿究竟是做什么呢?”
  “問得好,菲利克斯。”雷克辛納斯仰面大笑起來。“我們原以為自己是在做一件有益的事情。大約一年前,我們三人開始有了一种設想,我們認為這個設想能夠造福于世界,但我們卻沒有資金來進行我們的研究工作。”
  “世上的事情往往不都是這樣的嗎?”
  “對,通常都是如此。但后來我們卻突然找到了一位贊助人。在他的贊助下,我們擁有了十分气派的水上實驗室,就停泊在那邊的碼頭。但現在我們卻發現我們三個人都錯了。”說到這儿.他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要知道,我們的理論只對了一半,這事實上就和完全錯誤沒什么兩樣。現在我們的處境更尷尬了,因為贊助這項研究計划的那位樂善好施的大富豪于一次車禍中喪生,我們同他的公司設在倫敦的總部完全聯系不上。”
  “這位那么有錢的贊助人到底是誰?”邦德有些坐不住了。
  “是個名叫塔恩的人,”雷克辛納斯嘟噥著說,“麥克斯·塔恩爵士。你們也許听說過這名字。”
  “有一點印象。”弗莉克有點追不及待地說。
  “我想說我對這人的喪生感到遺憾,但從某种意義上說,我們的日子因此倒會好過一些。”
  “那是為什么呢?”邦德像是注射了麻醉劑似的,迷迷糊糊地問道。
  “是這么回事。”答話的是維斯塔·莫特利。“麥克斯爵士是個苛求成果的人。他給我們一年的期限,就在臨死前不久,他還電告我們說他要來圣胡安觀看我們演示我們無法演示的東西。”
  “一個嚴厲的監工。”萊特咕噥了一句。
  “啊,嚴厲得不能再嚴厲了。”莫特利博士回答道,而他的兩位同事則深有同感地直點頭。“不過,你們應該上去參觀一下我們的水上實驗室,‘馬爾諾斯特拉姆’號,它可是條了不起的船,完全稱得上是最新發明。”
  最新發明,這恐怕沒說錯,邦德心里想著,口中高聲回答道:“我們很愿意去參觀一下,明天晚上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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