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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邦克山上


  虎暴魔和禍得樂,這兩個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仍等在那里。他們小心翼翼地把邦德送回他住的房間,然后走開了。他感覺到了,他回來与去時,有某些東西不太一樣。但是在這段時間,由于心事重重,他竟沒有分辨清楚是什么方面發生了變化。
  躺在床上,邦德看著天花板,集中精力想著當前的問題。一切都顯得好像是不那么真實,特別是在這樣舒适的房間里,周圍的白色上光漆,印花布一般的牆紙。然而就在這里,在他下面的某個地方,有一個科學家,他已在運行著一個犯罪的模擬程序,并為一個更加危險的使命訓練著犯罪分子,而這個客戶正是邦德多年的老對手——“幽靈”。
  當邦德從霍利嘴里听到這個行動的委托人是“幽靈”時,他一點儿都沒感到吃惊。他們畢竟是多年的死對頭了。
  但此時不同于彼時。杰伊·奧滕·霍利向邦德敞開了雇用他的原因,他們需要他。現在,對邦德來說,是要取得他們的信任;對霍利、雷哈尼和“幽靈”來說,是要給邦德設計一個新的角色。
  M指示的很清楚,“如果他們要把你拉進去——如果任何組織要拉你入伙——你都必須把自己一分為二。”M命令,第一,邦德不應該相信任何的招募,不論是多么地鄭重其是,不論是長期還是短期;第二,他必須認認真真地對待它,“如果他們想讓你承擔一項專門的工作,那你必須不惜任何代价認真對待它。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完成它:像個真正的專業人員一樣。”
  所以,當邦德躺在床上,一邊怀著极大的疑心審視著目前的情勢,一邊已開始認真考慮如何著手去竊取EPOC頻率的問題。
  首先,事情是有希望成功的。為拿到他們所需要的這一套數字,他必須先接触外圍。然后,就要同他從前專業圈子的人打交道。這樣在某些事情上,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必須要進行實際接触——這就意味著要想辦法出去。在這一點上,M的似非而是的命令就變得非常明确。他必須确實地制定出一套方案去攫取EPOC頻率;同時,他還務必使他們秘密情報局完全了解他所設計的這一套東西。
  邦德用了半個小時設計出兩套可行性方案。二者都預先假定了一种情況,在這种情況下他必須單獨一個人才好自由地施展身手,拿到所需的頻率。第一個方案他還需要辛迪·查爾默的幫助,還要用到他的本特利。如果不可能采用第一方案,就須滿足第二方案的要求,它雖然包含著許多不可知因素,還會有些小麻煩,但都可以迎刃而解。
  當他正在苦思冥想地考慮著他的預定計划時,突然意識到那种“不一樣”的感覺是什么了。當虎暴魔和禍得樂离開時,他沒有听到鎖門的聲音。
  他輕輕地溜下床來,走到房門那里,一擰把手,門就開了,沒有任何障礙。是他們失誤?還是隱多珥的主人發下話來,說他可以隨便走動,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如果是后者,邦德愿意下賭注:這只不過是把韁繩放松了稍許一點而已。那就下賭注試試吧?
  他出了門,穿過走廊走到梯台,再往前是主樓梯,下樓梯是大廳,這里他在上次來訪時就熟悉了。實際上的自由也就到這里終止了。靠大廳門口坐著一個穿牛仔褲和套頭衫的年輕人,邦德認出了,他在埃爾隆見過這人。另外一個也是那座特殊的母校的畢業生,他在通向地下室,即實驗室的樓梯口來回轉悠著。
  邦德對兩個衛兵友好地點了點頭,表示相熟。但他們從遠處傳過來的卻僅是一种含含糊糊的目光。邦德漫步穿過大會客室,他第一次來隱多珥時,曾同弗雷迪、彼得、辛迪以及圣約翰—芬尼斯夫婦坐在這里。
  現在,房間里已是空無一人。他向周圍搜索了一圈,想找几張報紙看看——沒有,甚至連張電視節目報都沒有。房間里有一台電視机,他往前跨了四步,到了電視机跟前。電視机沒有通電。他插進電源插頭,打開開關,但仍毫無反應。他又打開立体聲音響的收音部分,還是沒有動靜。
  這似乎在說明,任何東西通過常規手段都無法進入隱多珥。邦德想,可能任何其他的電視机或收音机在隱多珥都是不能看不能听的。這些東西發出的信號對他,可能還有別的一些人,是一种需要,切斷它們就是把他們与世界發生的各种事情隔离。
  他在樓下呆了約有五分鐘,然后踱回自己的房間。
  一個小時以后,虎暴魔獨自上來,告訴邦德同他們一起去吃頓便飯。“頭儿說,你和我們一起吃。”邦德沒有看出他的表情有什么特別之處,既不友好,也無敵意。只是簡洁地表示出送信者的鄭重。然而當走到半路的什么地方時,虎暴魔剛才所表現的那种不好不坏的溫和也就蕩然無存了。
  餐室里已沒有了華麗的家具和裝飾,在擺放長條餐桌的地方,現在代之以一個個實用性的軍用折疊桌了。食品集中在另一張舖了桌布的桌子上——湯、面包、奶酪和几盤子沙拉。一切都很簡單,飲料也只有礦泉水。
  然而房間已坐得滿滿的,邦德認出大多數的人都是在埃爾隆見過的。在那些嚴肅的、軍人一般的、皮膚晒得黧黑的年輕人中間,只有陰沉、詭秘、彪悍的虎暴魔和禍得樂顯得很突出。“詹姆斯,很高興見到你。”西蒙胳膊肘支起身子打招呼。
  “真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你。”邦德回答著,審視著西蒙的表情。這張在埃爾隆曾經是坦率的臉,現在變得像在掩飾著什么——這种變化對應著形勢的變化,其細微程度与你看到的場景的變幻一樣可靠。看來,不論“幽靈”設下了什么陰謀、詭計或惡作劇,現在的一切都在表明,它已經開始進入實施了。他算計著,把腦子里的數字減去2,3,4,或5,這時,他看見了坐在圣約翰—芬尼斯旁邊的塔米爾·雷哈尼,而——另一邊是誰呢?——是老滾輪喬·茲溫格里,邦德把腦子里的數字又狠狠地打了個折扣。他們三個人和其他人分開坐著——單獨圍著一張小桌子,兩個更年輕一些的“士兵”在給他們端飯端菜。這三個領導人同其他人一樣,也穿著土黃色的卡其布軍褲和黃綠色的套頭衫。他們三個人的頭靠在一起,仿佛正准備拍攝一張題名為“共謀者”的肖像照。
  這時,邦德的思緒有片刻工夫飛到了村子里的監視組那里。他們注意到這么多的人在進進出出嗎?他們知道邪惡的勢力正在這里大集結嗎?
  “喂,詹姆斯,你休息得好嗎?”西蒙問他道。
  “休息?哦,休息,是的。”邦德微微一笑,“我無可選擇地休息了一場,西蒙,你說呢?”
  “為了安全嘛,”西蒙咧嘴一笑,他知道邦德話里有話,“你是這方面的專家,詹姆斯。你在炎熱多塵的地方睡下,在英格蘭的小村庄里醒來。好啦,詹姆斯,來吃點東西。”西蒙往一個盤子里給邦德一個勁儿地舀著沙拉和奶酪,直到邦德搖頭制止才住手。
  他們坐在一張長條桌子的頂端,西蒙對著邦德,邦德的背后是三個“首腦人物”。邦德看著西蒙咬了一口夾著奶酪的面包,咀嚼著,再吸一口飲料,咽下喉嚨。一舉一動都是一個受過訓練的士兵,邦德想。
  “喂,老禿鷹落到你面前來了,詹姆斯,看來他已經在照顧你了。”
  老禿鷹——圣約翰—芬尼斯——向他們傾過身子。“詹姆斯,”他的聲音是那么宁靜和安詳,仿佛是在安慰一個脾气煩躁的孩子。“你能有一兩個小時的閒空嗎?”
  邦德審視著自己,覺得沒有作出什么愚蠢的舉動。他點點頭站起身來,朝西蒙眨了眨眼,表示再見,就跟著他的雇主走了出去。他能感覺到,雷哈尼和茲溫格里的眼睛肯定一直在盯著他的后背。
  一個年輕人守護著通向實驗室和辦公室的樓梯,他甚至都沒有表示一下看見了他們,兩眼几乎是故意地望著其他地方。
  “我想給你個机會輸我一場‘美國革命’。”杰伊·奧滕在開始走下樓梯時說道,“在這樣一個水平上,玩起來很輕松,所以我們可以一邊玩,一邊談談你的計划,呃?”
  “怎樣都行,”邦德沒表示什么意見,但他腦子里已把攫取EPOC頻率的計划飛速地考慮了一遍。
  進入樓下的大實驗室,邦德發現里面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中間的一大片空間擺滿了一排排的折疊木椅,給人的感覺好像是進了一座小學校的會場,或是二戰時的臨時簡易營房。當然這里已抹上了現代的色彩:椅子對面那一頭,取代了白色屏幕的是一座大型計算机的屏幕。它的前面是杰伊·奧滕·霍利的全套“恐怖12”高級計算机。
  邦德禁不住誘惑去看操作台上兩把現代化造型的座椅和那大型的操縱杆式控制器。
  上午這里肯定一直是在上訓練課——是“气球游戲”?差不多可以肯定。
  他們經過辦公室,進入里面的大房間,那里裝著聚光燈,還有美國十八世紀末的東部臨海地區的地形圖。有波士頓和它附近的邦克山,有其北部的布里德山,城南的多切斯特高地突出來包圍著海港,內陸這一端是列克星敦和康科德。不知為什么,邦德突然想起了美國人的發音是把“康科德”的第二個音節縮短了,使之所起來像“康克得”——意為“被征服的”。杰伊·奧滕微笑著注視著地圖,地圖上方可以移動的寬大的矩形框架。操縱游戲的全套裝置安裝在兩張比鄰的桌子上。
  邦德注意到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一剎那間突然領悟到,這個人在他所熱衷的領域里傾注了他全部出眾的才華,對他來說,其甲胄上的薄弱之處不也正在于此嗎?
  他熱衷于戰略戰術,而且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痴迷于“贏”。正如他在計算机上的戰爭模擬,可稱他自己的智力產儿。他可以通過這一方式,通過他自己的系統,去和它們打仗,去戰而胜之。杰伊·奧滕·霍利博士就像個被嬌縱的孩子,只喜歡贏。輸是最痛苦的失敗。許多年以前,當他失蹤隱退時,是否就是因為在五角大樓內部的戰斗中吃了敗仗呢?邦德沉思著,暗暗鼓了鼓勁,開始把精力集中在這位“游戲大師”迅速發出的指令上。
  游戲的規則确實很簡單。游戲雙方輪流操作,發出分成四個階段的指令——“命令”、“移動”、“挑戰”和“結果”。這些移動可以是“秘密的”——不讓對手看到。在每個人面前都放著一大摞复制的小地圖,可以在上面標記軍隊或武器彈藥的位置。“當我們把這些東西都輸入到計算机里時,有一個更靈巧的方法來完成這种‘秘密移動’。”賈森告訴邦德,就像一個小孩在無比驕傲地宣揚他收藏的玩具士兵。
  地圖上的游戲區被划分為數百個黑色的六角形格于。每一方都有許多“籌碼”,他們代表軍隊的人數和裝備——黑色代表一門大炮,以及馬匹和炮手;綠色代表5個人;藍色代表10個人;紅色20個人,等等。有些“籌碼”多印著一匹馬,代表騎兵部隊;還有一些“籌碼”代表彈藥庫和革命一方的領導人。
  在晴朗的好天气下,步兵可以移動5個六角形格子,騎兵可以移動7個,炮兵移動2個。碰到惡劣的天气,或是遇到森林、山脈都要延緩這种移動。
  “命令”一經輸入,游戲者就要移動“籌碼”,接著就進入了“挑戰”——方式是,或通過進入一個敵方“籌碼”所占領的兩個六角形格子;或通過聲明他已經瞄准了對方的5個六角形格子,這樣就可以暴露出對方任何“暗藏的”移動。“挑戰”階段開始以后,要充分考慮雙方的實力、士气、疲憊程度和天气等因素的變化——這种“挑戰”可以是小規模的交火,也可以是大規模的殊死血戰;“挑戰”的結果要被錄人,記下交戰雙方在兵員、武器彈藥上以及行動本身的損失。
  在開始時,雙方每一輪操作代表一天的時間,而整個事件的時間限定在1774年的9月至1775年的6月。邦德估計了一下,這個游戲要玩好几個小時的。
  “我們一旦把它們輸入計算机,整個過程當然會很快地運轉起來。”霍利解釋道。這時,雙方都已開始進入“命令”階段——邦德是“英軍”一方。他想起了彼得·阿馬迪斯的提醒:他的對手期望“英軍”按照歷史的真實一一錯誤的決策——來行動。
  邦德回憶起,英軍的駐軍司令官因為一味等待英國本土的命令,拖延了時間,才搞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的。所以他在前几個月和前几周中,就果斷下達命令。這樣在開場階段,英軍的局面就有很大的不同。歷史被改變了——由于獨立的決策,其結局也就肯定有了變化——生命,以及面子,就都被挽救了。
  他以英軍開出波士頓去附近鄉間搜查武器開場,同時以秘密方式派出軍隊去襲擊并占領了邦克山和布里德山,并提前一步控制了多切斯特高地。
  他吃惊地發現,游戲一旦啟動,其運行速度比他預想的要快得多。
  “它對我的魅力就在于,”霍利評价道,這時邦德已在列克星敦的公路上清除掉兩個民軍的武器庫和20個革命者。“在于現實与虛构的并存。但這一點,在你從前的工作中,卻是一個永恒的主題。”
  邦德用“秘密移動”的方式把3門大炮調到了布里德山,并把30人的一個小隊最終調到了多切斯特高地的山頂。同時,表現出有更多的巡邏隊游弋在列克星敦至康科德一線。“是的,”他回答道,保持著一种誠實篤信的樣于。“是的,我在現實的包圍下過著虛构的生活——這是外勤特工的家常便飯。”
  “我相信你現在是生活在現實之中,我的朋友邦德。我這么說,是因為在這座房子里所策划的東西將會改變歷史的進程。”霍利亮出了兩支很強的殖民地民兵小隊,沿著公路襲擊英軍巡邏隊。其猛烈的進攻使邦德損失了近20個人,被迫撤退整編。然而他仍秘密地將兵員和武器彈藥輸送到占領區內。邦克山的戰斗——如果在某個時間打起來——肯定會与歷史完全不同。英軍現已處于一個很強的优勢地位進行防御,而不是對挖溝固守的民兵發起貿然的進攻。
  “人們希望任何變革都只能是向好的方向變,而不希望生活里充滿冒險。”
  “但實際生活卻到處都是有風險的。”隱多珥的主人發現自己在列克星敦鎮郊的一個農場里已損失了4座武器彈藥庫。他認識到,如果再這么下去,邦德的軍隊就會前進到康科德了。他聳聳肩,“但是,對你自己的生活來說,我篤定沒有任何立即危及你生命的跡象,對你個人的任何威脅目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邦德微微一笑,“我們人人都珍視生命。如果連命都不想要了,那就沒有任何要解決的問題了。”
  從屏幕的日歷上很容易看出,時間已到了12月末,天气對雙方都不利。兩邊現在都在鞏固陣地——公開地或是秘密地進行。邦德決定把軍隊分開,包圍列克星敦和康科德之間的地帶,同時留下兵力繼續构筑山上和高地的工事。霍利顯然是使用了更為迂回的策略——邦德怀疑,他一邊狙擊英軍巡邏隊,一邊在悄悄地向英軍占領的高地調動軍隊。他們施展著謀略和技巧,一輪接一輪地廝殺、較量。天气變得越來越坏,部隊的運動越來越困難。隱多珥的主人一邊与邦德談著話,一邊似乎是漫不經心地進行著這番廝殺。
  “在我們的使命中,你的角色——”他“殺死”了邦德5個英軍。“是非常重要的,你無疑將更多地使用假象和虛构,去達到目的。”
  “是的,我已經進行了縝密的考慮。”
  “你考慮過某些國家的政府已經把他們极易受騙的人民導向了歧途了嗎?”
  “什么歧途?”他現在已經加強了駐軍的規模,從陸地的三個方向上牢牢地守衛著山下的波士頓。
  “這當然是所謂的‘軍備均衡’了。美國沒有足夠地重視這樣的事實:俄國人的衛星已經在數量上超過了美國——這還不包括人們常說的軌道攻擊系統,目前還是俄國人壟斷著這一技術,數量上是17比0。”
  “這個數字是公開的,人人都知道的。”邦德馬上就要從高地向民軍發起猛烈的挑戰了。這時,殖民地民兵正在拼命往前集結力量,但受到了山地和大雪的阻礙。
  “哦,是的,但是雙方誰也不想在數量上走得太遠。”賈森神視著地圖,皺起了眉毛,“除了在歐洲部署巡航導彈和潘興導彈那件事讓俄國人怒气沖沖——即使他們有更多的足以与之相匹敵的東西。但是,詹姆斯——我可以稱呼你詹姆斯嗎?在這里什么是真正的‘共謀’呢?英國政府動用那么多的警察去對付反核的抗議示威者。卻沒有一個人對這些善良的人民說,‘兄弟姐妹們,如果真的發生戰爭,那也不會——不會是核戰爭。巡航導彈和潘興導彈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的玩意儿。所能發生的戰爭要比這個糟上一万倍。’”
  “在美國,也沒有人去告訴那些反核示威者。”邦德看了一眼他的對手,杰伊·奧滕正在把更多的人員調向嚴陣以待的英軍的槍炮之下,并在波士頓和康科德之間的固定戰線上發起小規模的沖鋒。
  “那么,如果它真的發生了,詹姆斯,將會是什么情景呢?”
  “你的猜測和我完全一樣。肯定不會出現原子彈和蘑菇云。更可能的是灼目的閃光和令人窒息的化學毒霧。”
  “完全正确——我從這個格子挑戰。”他的軍隊調出來,指向康科德和列克星敦之間的一個地區,那里的英軍的力量現在很薄弱。“是的,那將是一場中子彈和化學彈的戰爭。無數的人將死去,但其他東西很少被摧毀——接著就會出現空間的對峙,俄國人在那里占著很大的优勢。”
  “除非美國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采取什么措施使力量達到均衡。可能采取什么措施呢?”為什么說這些呢?邦德問自己。為什么要閒扯這么多力量均衡之類的話題呢?為什么扯這么多核武器在維持均衡上所具有的地位的問題呢?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呢?
  邦德回憶起在審訊課上教官反复給出的那些忠告——不要听他說什么,要支起耳朵听他的弦外之音是什么。管弦樂配器賦予平庸的詞句更多的靈性;一位聰明的、技巧高超的演奏家能使你膚淺脆弱的感情得到升華。
  時間已到一月末,由于挑戰,邦德有意暴露出英軍正在遠遠的康科德的那一邊集結。霍利揮師切斷他們,使之与民軍分開,并突然越過冬天冰天雪地的原野進行奔襲。邦德也已沉溺在搏斗中,運用士兵的力量和意志,經過艱苦卓絕的沖殺搏斗,你通過想象,几乎可以感到天气的寒冷和激戰的疲勞;甚至可以听到滑膛槍的射擊聲,看到血染雪原的慘烈景象。
  霍利已不再談關于實力的的傾斜了,他現在談的是必須要終止控制平衡的整個体系。
  “如果能把那些‘實力’消除掉,世界真的不能變成一個更好一些、更安全一些的地方嗎?要是能把那些‘毒刺’從超級大國的屁股上拔掉,會怎么樣呢?”他問道,又向荒涼的馬薩諸塞的冬天的山野發動了一次進攻。
  “如果事情是可能的話,”邦德表示同意,“那當然好,但是我怀疑它是否安全。不管是彈弓還是核彈,這個世界總是充滿危險的。”又走了一輪,現在他必須聲明他占領著山頭了。
  杰伊·奧滕·霍利往后一靠,暫時停止了游戲。“我們已經卷入了一場制止核彈、中子彈或化學彈的大屠殺的競賽。你的任務就是保證拿到EPOC頻率。怎么樣,你想出辦法來了嗎?”但他又好像并不需要听到回答。輪到他移動了,他正在把人員集中到英軍的火力范圍之內。
  “我制定了一個計划。我需要提前獲得准确的情報……”邦德說道。
  “什么情報?”
  “當你需要某個時間段的頻率時,我必須提前一些時間知道當天夜里在外交部負責安全的值班官員是誰……”
  “這應當沒有問題。一個人負責一個星期的工作,是嗎?”
  “有這個制度。”
  “他是個高級軍官嗎?”
  邦德伸出右手,搖了搖,“應該說是中級行政軍官。”
  “那你似乎應當認識他。”
  “這就是我為什么想确切地知道他是誰。如果你不能提供他的名字,我就必須打電話。”
  “我們能提供。”
  “如果我知道他是誰,我仍要給他打個電話。如果我不認識這個人——多半不會,但也有可能——我必須想別的辦法。”
  “如果你認識他呢……?”
  “我就有辦法進去。我在他那里只呆一個小時,最多一個小時。”邦德一邊說,一邊調動著他的軍隊。“我在這里向你挑戰。”他的手指在布里德山區的上空划了個圈。
  “但是……”他的對手開始反擊,但馬上意識到邦德已經在那里設置了一個陷阱。
  几分鐘后,當杰伊·奧滕在邦克山的山坡上又面臨一場大屠殺時,他已經在多切斯特高地和布里德山損失了他的大部分軍隊和武器。他怒气沖沖地抱怨邦德,說他應當給他發出更多的警告。“你肯定認識這個軍官,我保證你肯定認識!”他望著邦德,邦德又調來兩門大炮,阻止民軍在山那一邊的進攻。“這是一條錯誤的迂回路線。”他說著,极力控制著心里的怒火。“邦克山的戰斗要到6月份才發生,——現在還不到2月!”
  “這是虛构的。”邦德平靜地說道,不覺有几分志得意滿。“這是現實生活的歷史——盡管有許多歷史也曾發生于虛构之中。”
  突然,暴風雨猛烈爆發了。杰伊·奧滕·霍利的胸膛似乎膨大起來,兩頰漲得緋紅。“你……你……你……”他從喉嚨里發出尖利的吼叫,“你打敗了我!——我!”他把手一揮,把操縱台上的紙張一下子都掃到地上。又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你竟敢?你竟敢……”他气急敗坏,跺腳,踢桌子,既可怕又滑稽;像一個坏脾气的孩子,又叫人感到可怜,又叫人感到難受。
  突然,這种憤怒像突然爆發一樣,又突然消失了。沒有過渡,沒有中間狀態,他的理智又恢复如初。霍利站在那里,剎時間看上去又像個悲戚戚的孩子。
  “民軍還可以重整旗鼓,”他小聲喃喃地說,“但那就玩得時間太長了,”他搖搖手,“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更重要的事情。”
  他站起來,仿佛一場游戲的輸贏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說話的聲音也完全正常了,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找你來的目的,是想听听你在此次行動中對你所扮演角色的想法。”他顯得那么平靜与健談,同剛才相比,弄得整個事情顯得有些古怪起來。“你說說,如果你碰巧認識值班的人,你怎樣從他那里得到所需要的頻率呢?”
  邦德看了看表,吃了一惊,不知不覺已是晚上8點了。他開始陳述他腦子里早就准備好了的那個“方法”。寂靜蔓延開來——用“籌碼”代替人,用地圖代替戰場的那場殊死的戰斗已經煙消云散,只剩下了一片沉寂。對方靜靜地听著,看不出任何反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他想到什么地方可能還有個計算錯誤。他腦子一點一點地過濾著。哪儿是真正的薄弱環節呢?杰伊·奧滕·霍利可能會抓住任何一點點紙漏,證明整個計划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會存在那一點點可能的紕漏嗎?
  沉寂終于打破了,嘎嘎的笑聲從那個魁梧的人的喉嚨里發出來,他低著頭,鷹隼一般地一啄一啄,仿佛在把什么獵物撕成碎片,再用那尖利的長喙去吞食它們。
  “哦,是的,詹姆斯·邦德。我告訴過他們你是唯一可能的選擇。如果你能把這個計划付諸成功,我們全体都會感到高興,不要……”
  他突然停下來,好像在振作自己的力量,眼睛向四周觀望著,仿佛他差點儿說漏了嘴似的。聲音平息下來了,邦德知道他該离開了。人們開始陸續進入大實驗室。
  “我們已經在這里呆了很長時間了,”杰伊·奧滕很快地說道,“我會請辛迪給你弄點吃的,送到你的房間去。我過會儿也再吃點儿。”
  超人,邦德想,他在告訴我他是“幸存者”,在沒吃沒喝的情況下,他走了很長很長的路。
  “在沙漠里,”邦德慢慢地說道,“當你同茲溫格里將軍——從飛机上跳下來之后——你不得不在沒有食物、沒有飲料的情況下走了很長很長的路嗎?”
  綠色的眼睛里閃爍著怨恨和冷酷的幽光,從那里反射出來的已經完全不是一個正常人的神色了。
  “聰明人,邦德先生。你知道這個已經多長時間了?”
  他意識到,他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力量,他弄不懂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邦德說,他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就產生了怀疑。“我無意中看到了一些老的檔案。你知道,它們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拿出來重新研究一下。我想,我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同弗雷迪一起來的——就認出了你。那天晚上,我愈加肯定了,雖然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畢竟,如果你真是杰伊·奧滕·霍利的話,你也已經‘死’去好多年了。”
  “那么如果你仍在秘密情報局工作,會怎么樣呢,邦德先生?你會飛速赶回去向你的上司報告,是嗎?順便說一句,為什么那些檔案要定期重新研究呢?”
  “你知道,那些‘殖民地民兵’就像——”邦德想把話說得幽默一點儿,“你的‘殖民地民兵’。他們不時像鬼一樣跳出來,幽靈一樣。”
  杰伊·奧滕發出咕咕噥噥的聲音,“塔米爾是對的。很遺憾我們沒有把你早一點拉進來。他的人想反對我的意見。你知道,我不希望去對付另一個人質;另一個女人——有個女人和你在一起,是嗎?無論怎么說,這件事也是搞糟了。你動作神速,又精明得很,所以就是現在這個結果。”緊張的气氛又緩和下來了。霍利沒有什么預先的警告,“唔,我要工作了。你准備行動吧,詹姆斯。感謝上帝,使我們有了你的參加。”
  人員已在大實驗室里集中,都是古銅色膚色的年輕人——除了虎暴魔和禍得樂之外。邦德看到茲溫格里仍在同塔米爾·雷哈尼親密地交談著,仿佛他們從午飯后就沒有停下來過。
  “送邦德先生上樓去。”霍利對虎暴魔說著,一只手在邦德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仿佛自己給自己證實一下——一切順利。
  虎暴魔把邦德送至樓上的梯台,看著邦德走進自己的房間。他回憶起誰對他說過,杰伊·奧滕是個平庸的天才——好像是珀西這么說過,但現在看來是矛盾的。這個人顯然是生活在一個奇怪的非現實的世界中。如果他說他已經死了,對這個世界來說也完全可以這么說。霍利已經被一种常人不可理解的信念俘虜了。這里還有一個与珀西有關的問題——他說,“有個女人和你在一起,是嗎?”是什么人說過來著,甚至霍利也不會認出他自己的妻子的?
  他打開房門,是辛迪·查爾默第二次出現在門口,她伸出一根手指壓在嘴唇上,另一只手緊握著一張計算机磁盤。
  邦德關上門,“又有珀西的問候嗎?”他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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