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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毒虫


  听見第一聲惊叫,賽達便手持VP70自動手槍立即赶到賽達住的客舍前。
  他抬起右腿狠狠的一腳,踢坏了門把,差點把門脊的鉸鏈都踢掉了。邦德跳進門道,閃到一側,雙后緊握VP70手槍,口中高喊:“不許動!”
  然而,只有賽達站在臥室門口,她嚇得渾身發抖,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
  邦德跨步走過去,抓住賽達的肩膀,同時握緊手槍,准備向臥室里的任何東西射擊——無論是動物,蛇虫,還是人。
  可就在這時,他自己也身不由己地后退了一步。原來臥室里到處都是蠕動的虫子——又大又黑、十分凶惡的螞蚊,地板上、牆壁上、天花板上,比比皆是。床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簡直變成了這种生物翻滾涌動的黑色海洋。
  成百上千只螞蟻,最小的也足足有一英寸長,它們蠕動著,爭斗著向床上涌,床上的假睡人變成了黑糊糊的一堆。
  邦德隨手砰地關上了門,然后仔細查看了門的底部与地板間縫隙的大小。“賽達,我想這是秋收蟻,离巢覓食的秋收蟻。”邦德想,如果是秋收蟻,那它們侵入客舍決非偶然。秋收蟻栖居于干燥地域,貯藏种子為食,不可能由沙漠移徙至此——無論如何,不可能聚如此浩蕩之眾成群移徙至此。
  另一事實邦德不愿提起,那就是被一只秋收蟻叮咬一口會使人疼痛難忍,在一定條件下甚至可致人于死地。而几百只,也許是几千只為喪失其家園而受到刺激,或許又因覓不到食物而失意惱怒的大秋收蟻聚到一起,那可又是另一碼事了。只要叫被激怒的秋收蟻叮咬几口,可能就會有性命之虞了。
  “只有一個辦法對付它們。”邦德把賽達推出客舍,迅速回望身后,确信沒有螞蟻進入客廳后,便隨后關上了門。
  邦德一手摟著賽達,急忙把她送到對面目已住的那間客舍。一進到里面,他就叫她待在客廳里,說了聲“蹲下別動,好嗎?”便直奔臥室去取公文箱。
  他輕輕旋動鎖輪,打開了箱子,非常利索地揭開箱子的活底,找到了他所需要的東西:一根小雷管和一根几英寸長的速燃導火線。他迅速將導火線插入雷管金屬芯里,違反操作規則,用齒把雷管金屬芯和導火線咬緊。過去他的老教練們總是皺起眉頭告誡他:“邦德先生,像這樣跟設備接吻,你的牙會掉的。”
  邦德伸手再向箱底深處摸出一個裝有塑料炸藥的小包。他撕下一小塊,把那橡皮泥樣的東西捏成大小和形狀跟高爾夫球差不多的小圓團。
  邦德把導火線和雷管放在离塑料炸藥較遠的地方,從臥室出來,再次叮囑賽達待在原地不要動,然后沖出客舍直奔紳寶車。他十分利索地打開防盜警報感應器,然后打開行李箱,掀開車尾蓋,將手伸進行李箱里摸索。
  他一下就找到了那個備用油壺。多年來,邦德外出旅行總要用塑料壺帶上几加侖汽油以備不時之需。塑料汽油壺總是用帶子固定在大行李箱內。
  來到桑德河客舍門口,邦德擰下塑料壺蓋,把那團塑料炸藥按壓在壺嘴上,將雷管和導火線隔開一定的距离。他在臥室門前稍停了片刻,然后將雷管插入塑料炸藥里。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保證點燃導火線時不致使汽油的揮發气体著火。
  邦德輕輕打開臥室的房門。當他看到一只只肥胖、令人作嘔的螞蟻滿屋爬行,翻滾涌動,仿佛整個房間也隨之晃動的情景時,不禁汗毛直豎。他把汽油壺放進臥室門里,掏出丹希爾打火机。他把打火机放得很低,以避免与蒸發油气接触。接著,他用拇指轉動砂輪,立刻冒出一束火苗。邦德迅速點燃導火線,導火線立即畢剝作響,噴射著火花。
  邦德輕輕地關上門以免撞翻自制炸彈,然后慢步走出客舍。慢步走,千万別跑,專家們會這樣告誡你:跑會增加跌倒在炸彈附近的可能性。
  邦德一到費特曼客舍門口,那個簡陋的爆破裝置就爆炸了,發出轟隆一聲問響。炸彈把一壺汽油變成了向上飛射的火球,直沖出客舍的屋頂,一道道燦爛的火舌,紛紛伸向天空,而室內火勢則成扇形向外蔓延,桑德河客舍頓時化作一片火海。
  費特曼客舍的大門猛然大開,邦德當時還以為這是沖擊波所致,因為門的拉手突然一下子從他手中掙脫了。但門開后他看見賽達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邦德急忙把她推進里屋,結果把賽達弄個仰面朝天,他自己也跌落在她身上。外面,冒著煙霧和火焰的木屑碎片呈拋物線向空地上空飄飛。
  “就這么躺著別動,賽達。”邦德發現自己完全壓在了這個姑娘身上,而且几乎是騎在她身上。
  “詹姆斯,要是你也這么待著別動,我很樂意。”雖然受到惊嚇——先是毒蟻,后是炸彈爆炸——余悸未消的賽達還是開心地笑了。
  邦德迅速翻身起來,命令道:“就這樣躺著別動。”然后自己朝門口走去。
  空地上,到處散落著正在燃燒的木屑碎片。邦德最先考慮的是迅速檢查紳寶車,發現并沒有被木塊或燃燒物損坏。接著他返回費特曼客舍,察看了客舍的四周,确信沒有引發間接火害。
  直到此時,兩個极其重要的事實才成了關注的焦點。第一個事實邦德早已意識到了:如此大群秋收蟻進入客舍不可能是偶然事件。然而第二個事實更發人深省:毒蟻進屋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叮人致死,而叮咬的對象就是邦德本人。他不是對俾斯馬克說過自己住桑德河的嗎?而自己當時那樣做的意圖本是為了保護賽達,因為他當時以為賽達更有可能遭到傷害。
  他已經听到汽車的馬達聲了:汽車已來到山下。俾斯馬克——或者是盧克索爾——早就有意要收拾邦德。
  當救援小組——假如可以稱之為救援小組的話——到來之后,發生兩种情況,二者必居其一:發現邦德和賽達安然無恙后,俾斯馬克及其幫凶要么速戰速決,草草作個了斷;要么借机將他倆分開,讓邦德或者賽達遷到塔拉庄園去住。
  無論發生哪种情況,在今后一兩天內他們不可能有机會單獨相處。因此,必須赶在任何人都還沒有到來之前盡快作出安排。
  邦德匆匆回到客舍,只見賽達正端著一杯稠性飲料坐在那儿,不等邦德開口,她就憂傷地說道:“我的衣服。我們買來的一切,全都化為灰燼了。詹姆斯,我甚至連一條內褲都沒剩。”
  邦德不能不為之所動,說道:“別擔心,親愛的,我确信宁娜會供給你的。”
  賽達開始反駁,但邦德一句擊中要害的話使她啞口無言。他說如果他倆被分開,必須要有某种通訊聯絡方法。他把紳寶車的備用鑰匙遞給她,告訴她如果他突然躲藏起來車子會藏在什么地方。不管他們安排她住在什么地方,她都必須想好脫身之計。
  “如果你的消息准确,參加會議的代表真的今晚開始到達的話,我將盡量在明天凌晨時分赶到會議中心。”邦德猶豫了一下,突然想起他与宁娜·俾斯馬克約定的幽會時間也是今天晚上。“午夜時分,”他說,“明天午夜時分。如果我不在那儿,那就要推遲一天。如果汽車開走了,你要明白那是我不得不拋下你獨自先逃出去;不過,賽達,那是万不得已的情況下采取的下策,我會很快回來的——說不定還會帶來一大群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的特工和武警部隊。所以,你就原地待著別動了。”
  就在邦德要賽達重复隱藏汽車的地點和他們約定會合的安排事項的時候,兩輛小卡車和一輛轎車越過障礙進入空地了。
  “嘿!……嘿!詹姆斯,賽達,你們沒事吧?”俾斯馬克那低沉渾厚的聲音透過一片嘈雜之聲從外面傳來。
  邦德走到門口。“馬科斯,我們在這儿躲著呢。你應該明白,你們這樣可不是待客之道。”
  “什么?”俾斯馬克那肥胖的身軀已出現在离門口几碼遠的地方。在俾斯馬克身后,邦德看到宁娜的臉,他相信自己已經察覺出她在看到自己安然無恙后露出了一种如釋重負的神情。
  “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俾斯馬克朝桑德河客舍那仍在悶燒的殘骸指了指。一些人正圍著廢墟忙得團團轉,邦德注意到件斯馬克的人是有備而來的,因為其中一輛卡車裝載著一大罐高壓滅火泡沫。身穿俾斯馬克號衣的一群人已動手扑滅了未盡余火。
  “有——”賽達開言道。
  “有几只虫子,”邦德靠在門框上漫不經心地說,“所以,我出來到我的汽車里取急救藥箱,我的車子里向來要帶一個急救藥箱,我要找一點滅虫劑。賽達听見我的響動,以為我是夜盜。”他哈哈大笑。“滑稽,真是滑稽。我必須解釋一下——原先我對你說過我住桑德河,賽達住費特曼,那是我們把兩個地方搞混了。實際情況恰恰相反。可是今晚我們回來后,賽達覺得她還是喜歡費特曼。她討厭桑德河里挂的圖畫。我們很累,顯然都是光著身子睡覺。所以我們也懶得費力搬自己的東西。心想明天早上再調換也不遲。賽達的所有東西都放在那儿,”——他向那堆廢墟點了點頭——“而我的一切東西倒完好無損。但是賽達現在就只剩下她穿的那身衣服了——”
  “版畫呢?”俾斯馬克打斷他的話,“版畫沒事吧,你沒有——?”
  “版畫完好無損,我可以向你保證。”
  “那真要感謝仁慈的上帝。”
  “馬科斯,”邦德厲聲說道,“你就像一個沉船的酒鬼——只知道問‘白蘭地沒事吧?’而不是問‘我們救起了多少人?”’
  “對。”宁娜走近門前的人群。“馬科斯,你的确有點麻木不仁,詹姆斯差點沒命了。”
  “真是就差一點點。客舍里你們用什么燒火做飯?罐裝煤气?”
  “事實上——”俾斯馬克開言道。
  “喔,一定是哪個白痴把一個有毛病的鋼瓶放在了那儿,我點燃一支香煙,把香煙放在煙灰缸上。我剛走到紳寶車旁邊,就听屋里轟的一聲,爆炸起火了。”
  “啊呀,詹姆斯,我真不愿有這种事發生……,真可怕!”宁娜注視他的那副眼神使他回味起她頭發的芳香、在密林中互吻的感受。邦德感到很難移開自己的目光。隔了一會儿,他發現又有一輛轎車正開上山坡。
  邦德向俾斯馬克靠近一步。“馬科斯,我們談了這么多了,”他又恢复了咄咄逼人的語气,“那些該死的虫子是怎么回事?”
  “虫子?”俾斯馬克急忙環顧周圍,仿佛害怕遭到黃蜂圍攻。
  “對,是虫子。又黑又大,令人惡心的東西——像大螞蟻。”
  “啊呀,我的上帝。”俾斯馬克倒退一步。“不是秋收蟻吧?”
  “我認為是的。”邦德開始發泄憤怒。“馬科斯,你們這儿秋收蟻很多,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么不預先提醒我們?難道秋收蟻不會——?”
  “秋收蟻會叮人致死,的确是這樣。”當他說這話的那一瞬間,俾斯馬克仿佛流露出一絲恐懼。
  “嗯?你們這儿經常出現這种東西嗎?”
  俾斯馬克沒有看邦德的眼睛。“有時偶爾會出現。但不多。”
  “成百上千。我們兩個完全可能被叮死的。馬科斯,我認為你們有點太粗心大意了。”
  俾斯馬克准備答話,話還沒出口,另一輛汽車突然開到。開車的是盧克索爾,身邊還隨著兩名保安。沒等汽車停穩——急剎車時卷起了一團灰塵——盧克索爾就高聲喊俾斯馬克過去。
  俾斯馬克急忙搶步過去了,倒叫邦德心下疑惑:莫非真正發號施令的人是盧克索爾?此時那兩人挨得很近,只見盧克索爾那具骷髏頭的嘴巴迅速地一開一合,念獨白似的說個不停。
  “詹姆斯,今晚你住這儿,能保證平安嗎?”宁娜已走進客舍。
  “我們可以兩人住在一起,”賽達插話道,“我們會以擲硬幣的方式來決定誰睡沙發。”
  “親愛的,我可不愿听到這話。”宁娜甜甜地一笑。“你可以去住塔拉庄園的客房。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為你解決衣服問題。只要弄清了你的尺寸,我就可以打發一名能干一點的丫頭進城去一趟。我也可以將自己的衣服借几件給你穿,不過,對你來說,恐怕我的衣服要嫌長了一點,也瘦了一點。”
  “你真好。”賽達的話說到肚子里去了,別人根本听不見。
  俾斯馬克一走過來,宁娜就轉身對他說道:“賽達要回塔拉庄園去過夜。”
  “好啊。”他几乎像是在念旁白。“詹姆斯,另外出了事。非常令人遺憾的事情。帶你們上這儿的那個小伙子,在前面給你們引路的那個,開小卡車的那個……”
  “怎么樣?”
  “他离開你們之后發生了什么事情?”
  邦德皺著眉頭聳了聳肩。“你問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向我們揮揮手就下山去了。”
  “后來你們听到什么聲音嗎?”
  邦德想了想,回答道:“沒有。我們兩人進到我住的客舍里,听了會儿音樂,喝了點飲料。那時候我們才決定換房的。賽達說她不喜歡桑德河,而喜歡這間客舍。我猜想是那幅畫的緣故。我理解她的意思——一大群白人騎著馬橫沖直闖,屠殺手無寸鐵的男女和儿童。不過,馬科斯,你怎么問起這個呢?”
  俾斯馬克沉下臉。“給你當向導的可是個好人……”
  “費希爾?”安娜面現憂色地問。
  俾斯馬克點了點頭。“是的,我們這儿最好的伙計之一。”
  “出了什么事?”安娜·俾斯馬克此時是真的緊張起來,怎么也掩飾不住。
  馬科斯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夜似乎喝醉了。費希爾的毛病就是他……嗯,他有點貪杯。”
  “來了情緒喜歡喝上几杯,這种事情我能理解。”邦德說話听起來完全是一种事不關己的語气。
  “我還可以告訴你,費希爾的職責是——該怎么說呢?——嗯,保護你們。交給他的任務是守在樹林里,保證你們不受野獸的襲擊,這附近是有些野獸的。”
  “像秋收蟻一樣?”邦德問道。
  “野獸。”俾斯馬克重复道。
  “而他卻擅离職守。喝酒去了?”賽達提示道。
  俾斯馬克搖了搖頭。“也不是第一次去喝酒。他可能已經喝過好几杯了,當時他可能是准備去再喝一點。”
  “當時?”宁娜問道。
  “小卡車翻車,在山腳下的樹林里燒毀了。我們因急著赶往這儿,途中沒有發現。瓦爾特發現了。”
  “費希爾怎么了?”宁娜半張著嘴問。
  “很遺憾,親愛的。我知道你喜歡將他留在身邊。費希爾燒死了。”
  “啊,天啊,你是說……”
  “的确死了,非常令人痛心。”俾斯馬克的目光在邦德和賽達兩人身上來回移動著。“你們什么聲音也沒听到?”
  “什么也沒听到。”
  “根本沒听到任何聲音。”
  “可怜的費希爾。”宁娜轉過身去,露出一臉悲戚之色。“他的妻子……”
  “親愛的,這不幸的消息還是由你去告訴她最好。”俾斯馬克以不容置辯的口气說完這話后,就轉身走開了。
  “這是當然,馬科斯。首先,我們安排賽達在塔拉庄園住下來。”宁娜朝丈夫走過去。“然后,”——一聲歎息,——“然后我去向洛蒂·費希爾傳送噩耗。”
  “好的,就這么辦。”俾斯馬克心里顯然別有所思。“詹姆斯,這么著,你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邦德說他不會有事的,接著又面帶微笑地問汽車大獎賽是否照舊舉行。“我的意思是說,在發生這么多事情之后,還要照舊舉行嗎?”
  借著客舍里透出的燈光和汽車前燈的光亮,他應該可以多少察覺出馬科斯·俾斯馬克的臉上掠過一團烏云。接著,這個像頭熊一樣的肥佬說道:“啊,是的,詹姆斯。發生這些事情當然令人遺憾,但汽車大獎賽肯定要照舊舉行。早上十點鐘。瓦爾特盼望著這場比賽,我也一樣。”
  “那么,我們在賽場上見吧。晚安,賽達。好好睡個覺,不要為這事操心。”
  “喔,這事我才不會操心哩。”賽達對他一陣假笑,“晚安,詹姆斯。”
  “詹姆斯,我也要和你明天在賽場上見。”宁娜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這一次再不是樹林中幽暗的光線使人產生的錯覺,那雙黑潭般的眸子里的确蘊藏著火一樣的熱情。她臉上的笑容也預示出了將于次日夜間展現的無限春光。
  其他的人都离開空地后,詹姆斯·邦德先檢查紳寶車,确信沒什么問題后才回到客舍。他拿一把椅子頂住大門,又檢查了窗戶上的縫隙,看有沒有什么可能鑽進虫子的小缺口。如果等他睡著之后再來一次蟻災,那可就有些難以應付了。
  他又花了十分鐘重新裝好公文箱,然后上床躺著,合衣而臥,但還沒忘了將自動手槍放在順手的地方。
  宁娜曾說過這儿有災禍,此刻邦德真正感覺出來了,俾斯馬克牧場就是一個充滿邪惡和危險的世界。先前他已經在這儿聞到了一絲“幽靈”的气味,而現在這种气味已變得很濃烈了。他以前同他們較量過,已培養出一种善于捕捉他們和他們的第一任領袖恩斯特·斯塔伏羅·布洛菲爾德的蹤跡的靈敏直覺。即使是此時此刻,孤身困居于這間位于沙漠之中的一個綠樹成蔭的小山坡上的小木屋里,他仍然可以聞到布洛菲爾德身上散發出的濃烈的魔鬼气味從地獄里飄過來。布洛菲爾德是在日本發生的那最后一戰中被邦德打入地獄的。
  這伙人當中一定有一個是和他的老對頭沾親帶故的。究竟是哪一個呢?盧克索爾還是俾斯馬克?這一點還不能斷定,但他相信不久就會弄清真相的。
  他想到了十二個小時后就要到達的代表團,想到了在冰淇淋厂隔壁的實驗室的軟壁囚室里演出的那一幕丑劇。他猜想那是一种催眠藥——一种能消除一切道德顧忌,將受害者變得外表正常但唯命是從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的“快樂藥丸”。
  他看了看表,時間已將近清晨五點,馬上就要天亮了。二十四小時之內,他就要轉入地下隱藏起來了——真正字面意義上的轉入地下:進入通往會議中心的地道。黑暗中,邦德笑了笑,想到假如偵查的結果發現將要召開的只不過是一次令人生厭的例行會議,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并無什么秘密勾當,那時會是一种多么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面。不過,根据自己的經驗,他認為決不會是這种情況。他的專業知識、邏輯思維以及過去同“幽靈”組織斗爭的經驗都向他發出大聲的呼喊,將他的思想和理智拉上了目標相同的軌道。
  在此之前,他要先在賽車場上同瓦爾特·盧克索爾較量一番,表面上雖說是為了一百万美元的獎金,但實際上顯然押著更大的賭注。盡管他對紳寶車和自己的技術充滿信心,邦德還是充分認識到潛伏其中的危險。賽車結束以后,獨闖秘道之前,還將有机會親近一下宁娜那肉感的身体和欲火噴發的黑眼睛。
  邦德的大腦在飛速旋轉。布洛菲爾德?俾斯馬克?盧克索爾?即將召開的會議?“幽靈”?冰淇淋?汽車大獎賽?……宁娜……那抑郁寡歡、敢于抨擊這儿的邪惡的宁娜·俾斯馬克。賽達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又一次暗中笑了起來,因為他想到,如果自己不是那樣敬重她的父親菲利克斯·萊特的話,賽達也會成為一個玩樂的對象。然而,此時的邦德像中了魔似的又重新想起了宁娜,并且頭腦中帶著她的倩影進入夢鄉,還嗅到了她的發香。這個美夢很快變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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