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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車輪下的死亡


  詹姆斯.邦德盡力地壓抑住籠罩在心頭的焦慮,這股焦慮使他反胃,使他掉進了一种不痛快、懶散、萎靡的惡性循環。已經有那么多對普莉克希·西蒙不利的問題,而現在他又要面對這一個新的、無法置信的問題,居然說那個和她在一起的人就是泰斯特——“哈里”斯普瑞克。
  直到他到達巴黎,他都是和哈里在一起。那個他認識的哈里給了他正确的識別密碼,那完全是一种個人的秘密,不可能給其他任何人。他認識的哈里与描述的相同,從柏林來的這次旅行之前、之中他都是幫了忙的。而且他也給了邦德這個公寓的電話號碼。現在,似乎那個哈里是在本土警戒局的手中。
  感覺像是過了很久,其實只不過是几秒鐘的時間,邦德的腦海里閃過一系列的圖像和談話。哈里·斯普瑞克(泰斯特),和他們在肯派的第一次見面。交換密碼;他和沃姆勃格從泰格爾机場跟蹤邦德和伊絲到酒店;馬勃,奧斯卡·沃姆勃格之死的故事;他對于那些導致原來的万尼亞和伊格死亡的說法;就在肯平斯凱酒店的門外,他指認并打傷前斯塔希成員——康格德;在火車上指從那一對奇怪的惡棍,菲力克斯·烏特曼和海克希·威斯,兩個前斯塔希的殺手,他們曾在沃爾夫根·威森的手下為前東德國外情報局工作;他對于邦德殺死了他們顯然缺乏打听的興趣。所有這一切,加上他的外形与倫敦所記住的描述相同。他的耳邊響起伊絲复述的那一段描述:
  “六英尺整,身材勻稱,肌肉發達,黑發,黑膚,黑眼睛;外貌非常搶眼。一塊弧形小傷疤,在他右嘴角的旁邊。”
  他面帶微笑轉向那個自稱是泰斯特的男人,看見他正輕輕地把彈夾從小型勃郎宁的槍把里抽出,清理槍栓后,把武器放在一張門旁的小桌子上,彈夾凸出于槍托,因為退了子彈則很安全。
  邦德上下打量著他,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對他的描述全都在這儿:高個子,卷曲的黑頭發,黑眼睛閃爍著,很引人注目。他也看著邦德。這個剛剛對于泰斯特這個名字聲明了所有權的人,看起來完全与倫敦描述的外貌一致。他在肯派見到的也是這种外貌,那是他認識的、直到現在一直被當作哈里·斯普瑞克的人。他們都同樣有一塊疤痕,在右嘴角邊上的一塊弧形疤,疤痕在這個人的臉上則更加明顯,說明他受的傷較深。
  “給我你的識別密碼,”邦德說,听到他自己的聲音里有某种夸張的成份。
  “再說一遍?”
  “你是什么意思,再說一遍?”
  “當你打電話給我時,咱們在柏林就建立了真誠的關系。是可怜的老沃姆勃格給你的電話號碼。”
  邦德歎了口气。“我這輩子從來沒和你說過話,‘泰斯特’。現在你怎么說我在柏林給你打過電話?”
  “就在沃姆勃格的電話之后,告訴我去見他。”
  “你到哪儿去見他?”
  “查羅頓堡地鐵車站。我到得太晚了。奧斯卡在火車前面作燕式跳水時,我剛剛看見他。”
  “你后來沒有給我回電話?”
  “我要照看好普莉克希,在巴黎……”
  “我告訴他要立刻撤离。”普莉克希開始有些不安,她的大眼睛忽閃著,環視著房間:從邦德看到門口,然后看看放著小型勃郎宁的桌子,最后目光又回到邦德身上。“當時他顯然處境危險,我感覺到可能會牽連到你。我甚至火速向倫敦求援,向他們要了另外一個确實的身份證明。這是自從卡鮑爾垮台之后我第一次和倫敦通話。我違反了規定去調查你。”
  “他們答复了嗎?”
  “是的。他們說假如對于你或者新的伊格的身份還有疑問,那么你還有一個緊急口令。倫敦知道我們需要額外的安全措施。他們告訴我要信任你。當時我們都非常心煩意亂。”
  這些話已經足夠真實了。几乎是在最后的一分鐘,M給了他們倆各自的口令和身份證明。“只能用于緊急情況,”老頭儿告訴他們。然后,在他向伊絲交待最后的安全密碼時,他讓邦德离開了辦公室。反過來在他向邦德交代的時候,也許伊絲回避,
  “那么?”于是他問。
  “目空一切,”普莉克希确定地說。這個詞只可能直接來自M。再沒有別人參与這件事。
  “系列拱形門。”這是單獨給他的口令。
  “正确,你肯定是万尼亞。”
  “我是万尼亞。”但他仍然能夠從她的眼睛里讀出怀疑,沒准是他自己心態的反射。
  他轉向‘泰斯特’,不管他是誰,要求他提供他的識別密碼,“盡管你認為你已經和我談過話了。”
  那人聳聳肩,然后背誦道:
  現代化的通訊;
  
  新馬路,新鐵路,新朋友,如同我們從郵政總局送來的記實小說中所知。

  邦德點點頭,就事論事,他重复了答對的句子与他在肯派和另一個哈里.斯普瑞克答對的一樣。
  
  五月,舉止輕盈
  搖擺著軀干、眼睛和翅膀
  孤獨而憂傷。

  “正确,”那個可能的冒牌貨點點頭。“現在我們全都知道我們是誰了。”
  “也許還沒有。”ASP被抽了出來握在手里,這是一种不會被誤解的動作。手槍命令這個‘泰斯特’過去站到普莉克希·西蒙身邊。“現在坐下,你們倆。坐在沙發上。”
  “混蛋。”普莉克希立刻怒目而視。“我知道全都錯了。這個可惡的……我猜想你是直接從小沃爾費那儿來。”
  “坐著。不,不。我不是從威森那儿來的。”
  盡管公寓的樓房是普及型的,卻意外地實用。牆上沒有挂畫,只有那些呆滯的方的和長方的、山灰塵形成的印記,顯示出什么地方曾懸挂過畫像。家具同樣是輕便型的,兩張桌子:小的在門旁,小型勃郎宁手槍就在上面,另一張矮一些,玻璃桌面,作為一件中心物品放在黑皮長沙發的前面。兩張椅子,同樣是黑色皮革的,這就是所有的家當。桌面上擺放著一架白色電話机和一個大玻璃煙灰缸。腳下灰白色的地毯又厚又軟。与之顏色相配的窗帘挂在三個落地窗前,占了整個一面牆。中間的一扇裝有滑動拉門,外面可能是陽台。城市的光洒在它的后面,閃爍著一种和平的假相。在這間客廳里有三個門。他想可能是通向兩間臥室和廚房的。
  “那么我們到什么地方去?”普莉克希音樂般的聲音里融進了痛苦的成分。“你們的人抓了我們所有的人,只有一個漏网,除非你們已經消滅了阿里爾?”
  “他如果是個小個子,看上去像一個馬仔,他已經不在了,但不是我的朋友干的。”
  “噢,耶穌!”普莉克希禱告著,不是想要褻瀆神明。在邦德腦子里響起原來的哈里·斯普瑞克的話,“我相信普莉克希,一個叫阿里爾的和我是幸存的三個。”
  “那個馬仔是阿里爾?”邦德問,雖然他知道不可能是。他在倫敦讀過的檔案里形容阿里爾是個彪形大漢:在卡爾斯霍斯特的前保鏢,經常承擔保護蘇聯要員或者看護高級克格勃与前東德國外情報局的官員任務。阿里爾在冷戰的秘密行話里被稱為馴獅人。
  普莉克希搖搖頭,證實了邦德的想法。“不,阿里爾是個大漢。他是卡鮑爾真正的力量型的大漢。這也是你們至今還沒有得到他的原因之一。”她輕輕笑了一聲。你几乎可以感覺到在聲音背后,彌漫在空气中的苦惱与怨恨。“一個像馬仔的男人?”她轉向那個自稱是泰斯特的人。
  “可能是德米特里。你知道他的。埃克賽爾的朋友。我告訴過你,當我們确認了從倫敦來的這個人和一個女人時,埃克賽爾正在泰格爾机場晃蕩。”
  “誰是埃克賽爾?”空气又凝固了。似乎在普莉克希和那個男人已經面對的不利形勢中,又增加了一种新的不确定因素。
  普莉克希回答了問題。“埃克賽爾·瑞特。毒矮子的高級執行者之一。”
  “毒矮子,你大概是指沃爾夫根·威森……?”
  她點了一下頭,她的伙伴說話了。“他的工作非常接近威森和那個叫哈爾特的女人。你意識到卡鮑爾已經被這兩個人极其成功地滲透了嗎?”
  “曾經考慮過,但我要坦率地告訴你們倆,我有整整一部‘十万個為什么’要你們回答。你們倆都是原始的嫌疑犯……”
  “你在開玩笑……”普莉克希說。
  “神經病!”新的泰斯特有些著慌。“我們?加上阿里爾,我們大概是唯一可以信任的。除了那些已經死了的。”
  “問題就在于只有你們是幸存的。如果卡鮑爾被滲透了——我們都知道這是事實——肇事者是不會死的。至于考慮到雙重間諜,那么死亡對于他們會是一种拼命賺來的休息,一种假期……”
  他的話被另一間房間里的電話鈴聲打斷。響了三聲,然后停了。
  “那是緊急號碼?800?”邦德問。
  普莉克希點點頭;她的臉色白得如同她身上的綢子襯衣,看得出渾身在發抖。“倫敦通過原來的万尼亞把它提供給我們的。它帶有一個轉接盒,就是說我能夠插在任何一個標准插座上,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能工作,而且安全,不會被竊听,有它自己。的號碼。不管怎么說,這是他們告訴我的。”
  邦德知道她說的是什么。布思羅伊德少校和他的助手兩年前在設備處曾進行過這套電子設備的演示。每一個人都非常喜歡,就是說,現在任何一個外勤人員都能夠有一個固定的號碼: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甚至在酒店的臥室。它成為那些活躍在与恐怖主義作戰前沿的情報團体所能得到的一种實惠。
  “我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用它了。”普莉克希似乎在解釋一件重要的事情,這提醒了邦德,他們在這個公寓里已經耽擱得太久了。假如他認識的那個哈里·斯普瑞克在薩烏賽斯大街招了供,這個地方可能會隨時有人光顧。倫敦分部并沒有壟斷用電話號碼反查地址的業務。
  他轉身走向門口,拿起桌上的小型勃郎宁手槍,扔掉彈夾,把槍放進了他的便裝口袋,這才是這种槍的設計功能所在:袖珍手槍。“我必須打個電話。”他說。“我們還應該看看800的號碼里有什么東西打進來。在我們做這些之前,我應該警告你們兩件事。首先,要想耍一點花招我就殺了你們,不管你們是真貨還是假貨。我不冒這個險。要是碰巧你們是真的,那么我剛才所作的一切,是因為在過去的24小時里,我一直和另一個哈里·斯普瑞克在一起……”
  一聲深深的吸气聲來自普莉克希,是在詛咒另一個泰斯特。
  “第二,”邦德繼續說,“如果碰巧你們是名副其實的,我感覺用不了多久咱們就會有客人來訪。那個我認識的哈里·斯普瑞克給了我這個公寓的電話,而他現在沒准已經把它交給了其他人,那些人不會像我一樣有那么多顧慮。我說的是本土警戒局,他們會非常惡劣的。當他們把你們扔進在薩烏賽斯大街11號的審訊室里的時候,他們很少會通知你們的大使館。”
  他讓普莉克希去拿800電話。他知道那東西是一套完整的手提設備,大小可以裝進公文箱里,不占地方。她的同伴必須和她一起去,他說,他們倆必須走得非常慢,保持一定距离,而且他們的手要放在頭頂上,手指交叉。“只有當普莉克希需要拔掉插頭時可以是個例外。請不要作任何蠢事,因為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會先開槍后提問。如果你們是幸存者,就應該照我說的做。”
  他們准确地按照要求行動。沒有人打算采取任何會導致邦德使用暴力的行動。普莉克希拔下那根細長的黑色插頭,端著它,就像端著一枚炸彈,回到客廳。邦德讓她把電源插在牆上的插座上,使机器可以正常工作。
  在她倒回了磁帶之后,她按下了放聲的按鍵,然后通常的背景噪音從擴音器里傳出。之后是滴滴的鳴聲,接下來:
  “幽靈,我是盜尸賊……”說的是德文。
  “阿里爾,”普莉克希耳語般地說。錄音帶的聲音在繼續:
  “……有些關于万尼亞与伊格的問題。他們分別從巴黎來的火車上下來,并且有個老朋友在跟蹤他們。埃克賽爾·瑞特也在同一輛火車上,我不知道他們是否發覺了。埃克賽爾對他的外形進行了一些重大的改變,對于這些改變泰斯特肯定會感興趣的。他從未見過我,因此我有机會在近處看到他戴了隱形眼鏡來改變他眼睛的顏色,他還有一塊假的疤痕,与泰斯特的那個在同一位置。如果你能見到泰斯特,告訴他,那個疤痕和他的比起來就像一個針眼一樣。他在火車站流連了一會儿,万尼亞穿過馬路到“北方終點站”吃午飯。但埃克賽爾身邊有另一個老朋友:德米特里。我不知道他的恰當的名字。小家伙。看上去像個馬仔:在柏林牆推倒之前為威森在大街上工作的。
  “他們兩個擦肩而過,交換了几句話,然后埃克賽爾又走出了車站。我跟著万尼亞。不是很近,但他在市郊的榮譽大街被另外兩個人帶走了。我認為他曾經在旺多姆廣場呆過。在榮譽大街,一個高個子家伙截住了他。是一個穿著体面的人。灰色的上衣和一頂氈帽。有那么點紈褲。我想他是用槍對著万尼亞的,但不确定。我所知道的是他們都上了一輛汽車。后座上有個女人,他們很快就開走了。我的距离太遠,無法認清,但車是本土警戒局常用的那些本田車之一。還有……”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整理他的想法。德語顯然是他的母語,他說得很理智,有時像是被他自己的話逗樂了。
  “我應該早一點打電話,只是我一直監听著警察的頻段。在克萊隆酒店的外面發生了一起刺殺,從我听到的情況來看,似乎埃克賽爾和德米特里卷入了這起案子,所以我赶到那里看個究竟。
  “德米特里死了,警察把埃克賽爾帶到城里,只是他們不怎么像普通的警察。我用通常的‘休假中對犯罪感興趣的記者’的手法采訪了那里的看門人。他嘴上沒有把門的,告訴我警察看起來像本土警戒局的人,你知道他們,相當于當初的斯塔希,傾向于安全局,但不太像。他們竊听,在電話錄音方面非常強,看來我得分外小心。我不知道万尼亞和伊格到哪里去了。我所知道的是万尼亞和埃克賽爾去了薩烏賽斯大街,或甚至是游泳池。在汽車里很可能就是法國國外情報局的人。如果你想聯系,午夜時我會在我常去的地方。祝你好運。”
  錄音帶沒聲了。
  “他常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蒙馬特的一家夜總會。”普莉克希眼淚又掉了出來。“他在那儿很出名。不過,看來我們全都處境危險。”
  “确實有那么點儿。”邦德提起了他的公文箱。“對不起,我得搜查你們倆。我可不愿意你們逃跑時像兩門亂放的大炮。現在,你們都取一种姿勢,就像他們美國人說的,靠著牆。”
  他們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手指伸開并兩腿岔開,探身靠著牆,他們接受了邦德仔細的搜身。他又一次道歉,尤其是對普莉克希。他們是干淨的。
  “現在,這間房間是否是巴黎唯一的安全房屋?”
  泰斯特說,“是的,”普莉克希點點頭。“我有一個箱子,為防備緊急情況,已經收拾好了。”她補充道。
  “那么去拿來,你呢?”他對泰斯特說。
  “就是我身上這一身。我有一只裝換洗衣物的箱子,放在里昂火車站的一個儲存柜里。那個不著急。”
  “也沒辦法著急。”在普莉克希取箱子的時候,邦德要他們都一起去,那是一只小航空旅行箱。她同時拿出一只公文箱,把800電話机放了進去。然后給她自己套上了一件厚重的軍用麂皮外衣,他們全都向門外走去。
  “你不是要打電話嗎?”在他們等電梯的時候她問。
  “樓下,或者可以以后再說。要是你的朋友埃克賽爾已經為本土警戒局表演了奏鳴曲,在殘老軍人院的人就已經開始行動了,那就意味著這里的電話已經被裝了耳朵。”他感覺到一股焦躁又一次從心里升起,几乎失去了控制。以往的經驗刺痛了他的神經。他們也許已經太晚了。這种感覺太強烈了,于是他告訴其他人直奔大門。“同時要多給門衛們一些小費,你有錢嗎?”
  “有點儿。”泰斯特掏他的口袋。
  “把這個給普莉克希。分發出去會有很大幫助的。你還應該向他們建議,如果有人來找我們,他們應該全都得了健忘症。”
  在樓下門廳里沒有外人,只有保安和那個拳擊家似的門衛。普莉克希分發了大把的鈔票,就像她剛剛中了彩票。她同時悄悄地向保安和門衛耳語了一番。當他們离開的時候,所有的人對他們都非常客气,從他們的態度看出,錢不僅可以讓人說話,同時也能夠買到沉默。
  外面比剛才冷得多了,邦德弓起身子,頂著大街上卷地而來的一陣東風向前走著。
  他們走得很快,避開了大道走小路。他沒有告訴他們去哪儿,但大方向是向著安勃旅館,選了一條觀光路線,一路尋找著公用電話。最后,由于認為普莉克希和泰斯特如果是真的最好,最差也是嚇坏了不敢反抗,他帶領他們躲進了維克多·雨果地鐵站,那里有一大排公用電話。
  他告訴他們站在可以看得見他的地方,讓他們知道他仍然傾向于先開槍。用一只手伸進口袋里握著勃郎宁,用另一只手把電話夾在他的下巴底下,放進硬幣然后撥打安勃旅館的電話。
  在響了四聲后安東尼接起了電話。
  “我是你的一個客人,吉米·貝茨,”邦德用法語對他講。“有我的留言嗎?”
  “你的行李到了。”安東尼說的是伊絲已經住進來了。
  “沒有別的了嗎?”
  “我沒看見別的。”
  “你是否能夠幫我看一眼?在街上。也許有人在那儿等著我。他們甚至可能有輛車非法地停在那儿,或者是步行的。”
  “稍等一會儿,先生。”
  他等了足足90秒。
  “沒人,沒什么。很干淨。”
  “我帶兩個朋友過來,我們需要在我的房間里用晚餐。”
  “我可以安排。不用擔心。”
  邦德帶領他們走進哥白尼大街,穿過自由猶太教會堂,然后又一次走在了克萊貝爾大道上。
  “我覺得你已經有一點信任我們了。”普莉克希的聲音正常得多了:大提琴的音符,就像第一次在電話里听到時一樣,使邦德感到愉快。
  “別那么早就得出結論。我需要多得嚇人的答案。今天夜里可不是那么容易過的。”
  “你會得到所有的答案的。”
  他們走到拐角上,前面安勃旅館的大門已經在望。誰也沒有發覺一輛面包車,直至它超過了他們,接著猛然一拐頭,上了便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是一輛醬紫色的丰田面包車,俗稱子彈頭,里面可以裝下兩個家庭,一只狗,外加兩個藝妓。
  左右兩個前門都打開了,司机一側的拉門也被推到了后面。一個熟悉的聲音失聲大吼,用英語命令道。“不許動!警察!原地站好!”
  邦德轉身看見杰克·斯普萊特,花花公子吉米,那個“影子”,不管叫什么,從面包車后面走來。他已經扔掉了氈帽,但仍然穿著那件漂亮的灰色外衣。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尾隨在他的身后,還有一個矮個子的惡棍從司机座位上爬了下來。
  從丰田車的長鼻子前望去,他看見伊絲被人從安勃旅館的門前推了出來,一個矮胖的打手几乎是在拖著她走,用一只手鉗子般的抓住她的左胳膊。
  “不許動!”斯普萊特狂吠著。然后用法語和德語重复著。
  “他是威森的人。賣身并領津貼的,”在一群人向他們圍過來時,普莉克希悄悄對邦德說。
  邦德轉向那個拖著伊絲的人。他看著普莉克希。“你們還沒有見過,”他平靜地說,在兩個女人之間揮了揮手。“我親愛的,這是我的老朋友蘇克西.班希。”
  當他的手揮向伊絲的時候,用腳拇趾作軸,轉身打出一拳,他的拳頭呼嘯著沖破空气,重重地擊在了斯普萊特的下巴上,把他從便道上扔了出去。
  斯普萊特向后轉身飛了出去,他的外衣飄起,頭撞上了丰田車,并且伴有破碎的聲音。在他身后的兩個男人之一沖了過來,但邦德用力地掄起了他的公文箱,加上了他全身的重量。箱子直接擊在那個惡棍的大腿關節處。那人彎下了腰,團成了一個球,在人行道上打著滾,用只有男人才懂得的聲音,极度痛苦地呻吟著,嚎叫著。邦德重重地在他臉上踢了一腳,嚎叫聲停止了。
  斯普萊特已經不能算數了,也許再也不能算數了。他蒼白的臉色會使每一個路過的醫生為他擔心。邦德意識到這個人也許不行了。“真是糟蹋了好衣服,”他自言自語地說。
  他開始注意在他的周圍發生的一些事。普莉克希放下了她的箱子和公文箱,奔向斯普萊特身后的另一個人,直扑到他的臉上,當他絕望地去掏在他夾克衫下的武器時,她的手指已經摳進了他的眼睛。
  泰斯特向相反的方向跑去,繞過面包車,跑向司机一側的門。矮胖的司机剃了個光頭,在看清了泰斯特的去向時正好走到車的前面,他轉身向后,向司机座位走去。當泰斯特赶到他的身后時,他躲閃著爬進了面包車。在泰斯特正好扳著他的肩膀時司机開始轉身,伸出一只手拉車門,泰斯特使出全力把車門猛然關上,車門撞在司机的臉上,他身子正轉了一半,門撞在了他的頭上,因此,這個可怜的惡棍向后旋轉,團成一團,鮮血涌出他的破鼻子,用手捂住了眼睛。泰斯特用膝蓋踢他的臉,并在他的脖子后面狠狠地兩擊結果了他。
  “不得已而為之,”邦德微笑著。然后向四周看了一眼。伊絲正在對那個拉著她的胳膊、拖她出來的惡棍主動進攻。他沒有看清她的動作,但顯然是很連貫的,她抓住那人的手臂把他掄出去,甩了一下就把手臂背到了他的背后,擰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整個動作很快,這時他的頭已經撞上了馬路牙子,發出了一种干柴劈碎了的聲音。
  普莉克希也結果了她的襲擊對象:她的雙手提著他的后脖領子向后拉,然后再向前推,用她的膝蓋踢他的臉,加上了一個小動作,踢到了他的胯下,又是一陣哀嚎在夜里響起。在他倒下的同時,她又在他的脖子后面猛劈了兩下,這兩擊打得很是地方,使他像屠宰場里的牲口一樣倒了下去,無聲無息了。
  “非常人道,普莉克希,”邦德為她歡呼。
  泰斯特已經坐在了司机的座位上,汽車發動了起來,他高聲喊他們快上車。這時有人開始從旅館和附近的咖啡店里出來,丰田車上路了。所有的人和行李都在車上,汽車提高了速度,最后拐到維克多·雨果大道,匯入了車輛的洪流。在他們后面沒有警報的聲音。
  在巴黎,司机們有他們自己的法律,泰斯特也不例外。“我們他媽的現在上哪儿去?”他喊道,很懸地擦過一輛老太太開的雪鐵龍,把車里的老太太嚇得半死。又躥進了快車道,更提高了速度去超一輛巴士,這條大道的前方是戴高樂廣場,凱旋門就在中心。
  “現在會有法國的詳細通報1出來對付我們了。”邦德很惊奇,自己的聲音居然很平靜。在丰田車附近的打斗用了不到兩分鐘,他們都有理由為他們自己的表現而高興。他的心情同樣反應了出來,作為一個小組,他們的表現令人欽佩。
  
  1 指(向執法机构頒發描述緝拿中罪犯情況等的)詳細通報。——譯者

  “對于這件事我不是很确定。”普莉克希喘著粗气,不時閉上眼睛,那是由于她的同伴駕駛這輛面包車的方法是無法從任何駕駛手冊上找到的。
  “那個穿灰色外衣的人,有一半英國血統和一半法國血統,”她說。“前法國國外情報局的成員。威森的走狗之一。因在審訊時違法亂紀被情報局除名,使他直接上了毒矮子希望得到的人員名單。”
  “他就是在郊區的榮譽大街抓住我的那個人。但是不等于說警察不會來找我們。”邦德從后車窗向外望了一眼。“過路的人太多了。”
  “但是沒有人愿意介入。”泰斯特說,“你愿意試試去机場嗎?”
  “在深夜這种時候,我們不會有任何辦法,而且我覺得不可能与我們的任何一間安全房子聯系上。現在我們和這些婊子養的打了起來,我的老板肯定會拒絕我。你們有什么主意?”
  “把這家伙扔了”伊絲輕聲說。“我在巴黎有一個地方可以使用。一分錢不花我們大家都可以有地方睡覺。”
  他們在戴高樂廣場轉了第二圈。泰斯特嘟囔著,“追上在朗博吉尼的那個雜种。”
  “真的,我認為我們應該拋棄這輛車,”伊絲重复著她的意見。“我能給咱們找個地方睡覺,安全又可靠。”
  “今天夜里恐怕沒有多少時間睡覺了,”邦德寸步不讓地說。在泰斯特最終把面包車開進福煦路,使他想起,就是在這里,在這條街上,在二次世界大戰德國占領期間,蓋世太保的總部就設在這里。就在這里,他們進行了殘酷的審訊。是啊,天亮之前他有大量的審訊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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