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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死神駐節的宮廷


  邦德慢慢地折疊好他的報紙,插進他前面的座椅口袋。
  “是啊,多么愉快的惊喜。”他以溫和的微笑面對埃克賽爾·瑞特僵硬的表情。“我以為還是那种無聊的飛行:坐在這儿看云彩,听机長告訴我們他和空中交通管制的矛盾。”
  “我要是你就不會這么高興了,邦德先生。你已經找了不少的麻煩了。”他的語調很溫和,而且探身貼近邦德的耳朵說。
  “噢,常言道,充滿希望的旅行比到達更有意思。”
  瑞特點點頭。“我也听說過,但是這次的到達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有意思。”
  “我敢說是的。”
  飛机開始滑行,空中小姐們開始了她們的死亡舞蹈,配合著錄像帶用手臂比划著,指出万一有意想不到的緊急情況時的出口,告訴乘客如果遭受到嚴重的減壓會發生什么事,她們強調那是最不常見的。這种常規動作很少變化,使邦德的感覺稍微好了一點。他知道如果他們遭受到那种最不常見的減壓時肯定會出現什么情況。要是最坏的情況發生,你也許已經用不著那個挂下來的氧气面罩了。
  “我听說有個暴徒襲擊了你的小個子馬仔朋友。”他保持著友好的微笑。“德米特里,是不是?”
  一陣暴風雨的陰云掠過瑞特的臉。“根本沒有暴徒,”他几乎亂了陣腳,這時机長為他解了圍,從廣播里告訴大家,他們排在第七個起飛。
  “有人告訴我有個歹徒拿著刀子……”
  “人家告訴你的不對,我猜想你很清楚是誰要的花招。”
  邦德懵了一會儿。他移開目光望著窗外,一架El Al 747飛机正在啟動,轟隆隆地向跑道開去,准備起飛。他感覺到自己坐的飛机被它的聲波振動著。倫敦告訴過他,德米特里被刺是真有其事,一個普通的惡棍,和卡鮑爾沒有關系,和那些還活著的成員的所作所為也沒關系。倫敦很可能是直接從巴黎警察局那里得到的消息。說不定是在某一個環節上被歪曲了,還是從故事一開始就有什么不對?
  “不,恐怕我對它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這起死亡有什么花招。”
  “看起來在東-西快車上你沒遇到什么問題。”
  “我以為當時我是救了咱們的命,埃克賽爾,記得嗎?那時我還習慣叫你哈里的,你應該知道,我一點也不欣賞那個意外。殺人是一种不愉快的工作。”
  “可是有人必須去做,啊?”
  “這似乎常常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那并不能改變它基本上的邪惡性。這個世界上的死亡和毀滅已經夠多了。”
  瑞特笑了,聲音有點太大了。“你還有些顧慮啊,詹姆斯·邦德?”
  “也不能那么說。當我必須為我的國家去干髒活時,我只當作那是虫害防治。”他轉過身不理會瑞特,仍舊注視著窗外。
  机長命令把所有的艙門設在自動狀態,要求乘客坐好,警告鈴響了兩遍,讓机組人員都知道飛机准備起飛。給邦德的印象是,新近從駕駛艙發出的命令好像都是從科幻小說里剽竊的句子。空中客車開始振動,進入跑道,然后發動机轉到了全速,在跑道上顛簸了一下,他們就飛起來了。
  几秒鐘后,邦德看著地面上模型一樣的房子和玩具一樣的汽車,那是倫敦的郊區,他們已經遠离地面。他想,每一個乘客都非常确定的一件事是,在起飛之后飛机最終還是要落在地上。他一直著背對著埃克賽爾·瑞特。這個人給他帶來了一個并不是一定要解決的問題。問題是,瑞特乘坐這架飛机,是瞄准了他邦德,還只是一次不愉快的巧合?
  确實,安·賴利曾在希思羅机場和他見面,因此,推理告訴他,情報局的人會自動去檢查旅客名單,至少會監視上飛机的人。但是他沒有在候机廳看見瑞特,就是說,很可能是最后一刻的決定,或者,按最坏的估計,是一個看起來像是不幸的巧合的決定。
  他真希望當初他把那個小小的接收發机開著就好了,但是在商業飛行中,這些設備是禁止使用的,否則會干扰通訊和導航設備。而眼前的情況恰好是他希望牛津大本營“月光”能夠監視到的极個別的情況之一。
  最后,在他們穿過了厚厚的一層積雨云之后,他認定了這次不是巧合。埃克賽爾·瑞特在某种程度上知道邦德會在飛机上,然后設法坐在了他的旁邊。換句話講,那些控制瑞特的人,同樣期待著邦德在馬可·波羅机場降落。因此,假如普莉克希和其他人是正确的,瑞特將把他直接送到他的老板——威森和哈爾特的手中。
  和瑞特一樣,他接受了空中小姐一杯問候的香檳酒。他無法想象,他將如何從威森的特工面前溜走?瑞特是一只牧羊大,就是來把邦德赶進羊圈的,前東德情報局的毒矮子會在那里等候著。
  邦德想起在希思羅机場時安·賴利給他的兩只筆。金色的是致命的,但是銀色的适用,而且可以不會造成使他良心不安的死亡。這里有兩個問題。他怎么可能在飛机狹小的空間里使用這其中任何一只,事成之后他如何脫身?瑞特肯定會監視他的任何一個動作。第二,埃克賽爾·瑞特是不是罪有應得?他該不該死?
  假如普莉克希和哈里的估計是對的,瑞特就是那個已經覆滅的政權的一個出色殺手:但那是另一种生活和另一种時代。他認為在飛机的有限空間里整治這個人要比他們落地以后造成的麻煩大得多。
  就是有瑞特坐在他的身邊,這次飛行也如同其他飛行一樣無聊。食物就是通常的航空食品,塑料包裝的完全沒法吃的東西。瑞特既沒有試圖和他聊天,也沒有打算嚇唬他,只是在他站起來要去廁所的時候堵住了他的去路。
  “噢,不,詹姆斯,你就呆在原地。”
  “你以為我要去干什么,跳飛机?”
  “給我的指示是和你呆在一起,不讓你离開我的視線。”
  “那么,埃克賽爾,你必須信任我。”
  猶豫了一會儿,瑞特勉強讓他走了。到了獨自一人的時候,邦德作出了決定。他將在到達威尼斯的時候,在經過移民局之前采取一次行動。机會會自己出現的,而且他或許可以逃脫威森那些在海關大廳旁邊等候他們的人。
  一個小時后,空中客車開始穿過厚厚的云層下降。邦德從空中极力想看見那獨一無二的城市威尼斯,但他看見的只是地面的燈光系統,還有平穩地落地前飛机下面的跑道,發動机進入反向轉速階段。神奇的導航系統和電子系統把他們帶到了威尼斯,城市正籠罩在一片傍晚的薄霧中。這時的气候本身就可以使馬可·波羅机場到威尼斯的交通阻滯,也許這正合邦德的意。
  飛机剛剛停在一個登机口前,瑞特就解開了安全帶站了起來。他打開頭頂上的行李艙,抓住邦德的公文箱。“讓我幫你提這個。”他向下看著,板著臉。“我旅行得比你更輕松,邦德先生。所有我需要的東西都在威尼斯。會有一只游艇在等著咱們。因此,如果你愿意走在前面,請。”
  他別無選擇,只能走在這個德國人的前面,雖說有兩個旅客确實夾在了他們之間。剛好給了他足夠的時間鑽進最近的一間洗手間,他知道瑞特肯定會跟進來的。這也許是唯一的机會,可以改變不利的形勢。這時,他在心里禱告千万別有其他旅客需要使用廁所。在他進入洗手間時,他把手伸進口袋打開了接收發机的電源。至少從現在開始牛津可以監听到談話与噪音。
  邦德進去時,已經有兩個人站在小便池旁,另外三個人,包括瑞特,跟在后面。邦德站在小便池前輕輕地吹著口哨,希望不再有下飛机的旅客進來。兩個早來的旅客洗完手离開了。瑞特的眼睛死盯在邦德的身上,并占了他左邊三個小便池的位置,沒有人進來。一個,然后是兩個,和瑞特一起進來的人都离開了。
  瑞特走到他的身后。“快點,邦德先生,你是在浪費時間。”他仍舊提著公文箱。
  邦德的表演很到家,他整好了褲子准備去洗手。瑞特跟著他,离他不足一英尺遠,在他把手伸進夾克內側口袋時,瑞特用手拉著他的胳膊。“埃克賽爾,別緊張。沒有你我哪儿也不去。你認為我這里有只槍?”邦德拿出他的梳子,對瑞特嘲弄地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梳理著他的頭發。“要是我們去見你的老板,我宁愿看上去精神些。”他放回梳子,轉過身來,把銀色的筆從內側口袋里拿出來。
  “假如你想用它寫字,只要把上下兩個半截旋轉一下就可以了,”安·賴利告訴他。“按筆頭就是別的用處了,因此別弄錯了,要是你按了筆頭卻是要寫字,會使你非常狼狽不堪的。”
  他抬起手,當筆抬到瑞特臉的高度時,他按下筆頭。一股濃烈的類似肉蔻香料的物質包圍了瑞特的頭部。气体帶來的強烈刺激,又攙進了少量的催淚瓦斯,立刻見到了效果。瑞特扔掉了公文箱,蹣跚著向后倒退,用手捂住了臉,嘴里在輕聲呻吟著。他還沒有來得及大聲嚎叫,邦德搶進一步,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只听見喀喳一聲,不是骨頭斷了就是下巴脫臼了。
  瑞特仍然蹣跚向后,轉了一半身子就撞到一間廁所的門上,邦德又向前一步,那團令人不快的化學物質迅速在空气中液化了,大部分都粘在了德國人的頭上。
  他把手掌伸直,拇指并攏,使兩手都具有劈砍功能,邦德兩手同時砍向瑞特脖子的兩側,接著手勢一變,單掌劈在那人的鼻梁骨上。
  德國人四仰八叉地向后倒去,胳膊腿完全失去了控制。他轉了一周,然后一下子就摔在了馬桶座上,他的頭耷拉著,臉上滿是血。邦德想,在一段時間內瑞特會保持沉默了。他關上廁所門,抓起他的公文箱,退到另一間廁所里把他的自動手槍從箱子里拿了出來。不到兩分鐘之后他遛達著走出了洗手間,不緊不慢地走向一個護照檢查站。邊防官員只不過瞥了他的英國護照一眼,護照用的各字叫約翰·E·班楊,是情報局的文秘布賴恩·卡格爾搞的一個小小的惡作劇,他負責所有額外的身份證一類的文件。邊防官員看上去很無聊,揮揮手放行,讓他到行李提取處和海關。
  馬可·波羅机場的行李提取處非常大,類似于一間維多利亞式的候机廳:有好多樹木和很大的老式窗戶,從這里出去就是一片船塢,那里停著酒店旅館的汽艇或私人租用的游艇,還有一群樂天的搬運工和酒店代表。
  通常,坐汽艇去齊普利亞諾酒店需要半個小時,但是,他走到行李提取處時意識到,今天的天气意味著嚴重的延誤。水面上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霧气,在環礁湖里來來往往的船只不少,汽艇必須小心才行。
  他穿過熙熙攘攘提取行李的人群,運用自己的絕活,向目力所及的遠處望了一眼,把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都盡收眼底。在兩百碼以外,他發現至少有6個人,在一般情況下,是有必要密切注意的。他走到外面的棧橋上,那里是游艇的錨地,有兩個人,都穿著灰色西服,戴著不必要的太陽鏡,他們的一舉一動告訴別人,他們不是警察就是歹徒。
  十月通常是令人愉快的日子,在威尼斯會是溫暖的季節。度假旺季結束了,一周包价旅游的生意也已經接近尾聲。秋天帶來了音樂迷們,那是歌劇和音樂會的季節,而冬天將盡的時候,會有大批的旅游者赶來參加狂歡節。今年天公不作美。走到露天下,邦德感到一陣潮濕的寒气,那本應該是和冬天聯系在一起的,而不是現在的秋天。
  他試圖表現出神安气定的樣子,漫步走向汽艇,這時,他看見一個穿深色衣服的矮個子男人,戴著一頂帽子,帽檐上方印著齊普利亞諾酒店的字樣。
  “我是班楊,”他自我介紹。“我登記了房間。”
  “班楊先生,是的。當然。是的,我們在等你。”英語說得很好。“你沒有別的行李了?”
  邦德搖搖頭,舉了一下公文箱,意思是這就足夠了。
  齊普利亞諾酒店的代表聳了聳肩,搬運工看上去有些失望,听說還有一名旅客,轉而又提起了情緒。邦德被帶到停在近處的一艘豪華游艇邊。他邁步下到船尾,低頭走進船艙,船艙兩頭敞開。在舵輪前站著一個人,白制服外面罩著一件沉重的雨衣。他微笑著點點頭,用英語歡迎他的乘客。
  他們等了10分鐘,邦德做好了時刻會有喊叫聲和警察出動的准備。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昏迷的瑞特。在一陣小小的騷動之后,齊普利亞諾酒店的代表又出現了,在船尾邊的棧橋上。“他來了,”他對邦德微笑著,這次搬運工比較走運,把一大件行李裝進了行李艙。
  几秒鐘之后,一位有明星派頭的男人隨酒店代表來到了。新來的人給人一种印象,似乎他為這條船帶來了榮耀,他先亮了個相,像是在等人為他拍照。這個人差一點不足6英尺高,可能是5英尺9英寸的樣子。穿著一雙閃光的名牌皮便鞋,這是邦德最先能看到的部分。在他登上了船尾后,就可以更好地觀察他:一身洁白的亞美尼絲綢外衣,乳白色綢襯衣,和一條蘇爾卡領帶。肩膀上披著一件短駝絨上衣,就像那些業余的演員們在今秋流行的行頭。
  他那厚厚的鐵灰色的頭發服貼地向后梳著,下面的那張臉應該說是很英俊的,保養得很好的古銅色臉膛使邦德似乎想起了什么人。他記起了在東-西快車上埃克賽爾·瑞特說的話。當時他正裝成哈里,在看一本偵探小說,抱怨著作者不愿費心去刻划人物,而是簡單地形容他們与一個家喻戶曉的電影人物相似。而這位剛到的人就与安東尼·奎恩极其相像。希腊人卓爾巴1浮現在他腦子里,只是這個人比奎恩先生要年輕,也沒有那么高,當然也沒有那种明星的風采。在鑽進船艙時,“奎恩”好像向邦德笑了一下,就像他和邦德很熟。确實,他不止与邦德熟悉的明星相似,在邦德的記憶里還浮現出一點什么別的。
  
  1 《希腊人卓爾巴》一書的主人公。——譯者

  馬達開始轉動,渦輪葉片翻起了水花,游艇開始駛离碼頭。齊普利亞諾酒店的代表跑到前艙去和駕駛員聊天,他們的話几乎完全被馬達的轟鳴聲淹沒。
  新來的人把駝絨上衣圍在了肩膀上,文雅地坐在邦德的旁邊,大聲地說,“你好嗎?從倫敦飛來一路順利嗎?”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倫敦來的班机上?”他繼續搜索著他的記憶。他熟悉這張臉型,但是……
  “實際上我也在那班飛机上。那個低能儿埃克賽爾.瑞特和你在一起。把他甩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不可避免地要遲到了。”邦德的腦子里響起了警鐘。
  “嗯,”安東尼.奎恩第二又點了點頭,然后對他一笑,露出了完美無瑕的牙齒。“實際上,恐怕他現在已經無法赶來了。”
  “是嗎?”
  他悲傷地搖搖頭,從另一個角度向邦德展示他完美無瑕的牙齒。“你沒有干完你的活。因此,我幫你完成了。讓他的腦袋里進去一點空气,但他看上去并不顯得更糟糕。這對于整個世界卻是一項明顯的改進。”
  “我們以前見過面嗎?”邦德皺起眉毛,他感覺到有個名宇在他的腦子里,几乎可以触到。他像用手在查找一份人名索引,但還是沒有找到。
  “不,我們實際上沒見過面。但是我們現在見面了。你好嗎?”伸出來的那只手的中指上,戴著一枚很大的印章戒指。“人們對你的評价那么高,所以你馬上就會知道我是誰。這個如何:
  
  全部被謀殺了,
  在那圍繞著一個凡世的國王頭上的
  這頂空洞的王冠之內,
  正是死神駐節的宮廷,這妖魔高坐在……1

  
  1 參考朱生豪譯莎士比亞全集《理查二世》。——譯者

  “耶穌!”邦德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聲,就像兜頭的一桶涼水,讓他渾身打了個冷戰,同時,他嗅到了一种被褻瀆的气息。游艇繼續在環礁湖面上破浪前進。那几個句子是摘自莎士比亞的《理查二世》,于是他自動地對出了識別密碼的答句:
  
  這一個君王們的御座,這一個統于一尊的島嶼,
  這一片庄嚴的大地,這一個戰神的別邸,
  這一個新的伊甸,地上的天堂。1

  
  1 參考朱生豪譯莎士比亞全集《理查二世》。——譯者

  “謝謝你,万厄亞。我非常高興我跟對了人。實際上,我确信在我們到達酒店時,我們會遇到巨大的麻煩。”
  “可以想象,因為遇到了你,我已經遇到了麻煩,溫普爾隊長。”他對于發現坐在他身邊的這位態度圓滑、穿著華麗、無可挑剔的男人就是奧格斯特·溫普爾——卡鮑爾的奧凡仍然略覺吃惊。這個前東德警察已被普莉克希和哈里指認為威森的特務。他既是在卡鮑爾內部臥底的內奸,又是原來的伊格的情人兼凶手。
  邦德悠閒地挪到他的背后,然后慢慢地把別在腰里的ASP拔了出來,在他腰的位置把槍頂住了那人的后背,他轉了一個角度,所以無論是舵手還是酒店代表都看不見他的槍。
  “請不要作任何蠢事,奧凡。假如我听到的是真的,那么你早已出賣了你的良心。你肯定可以回答那些一直困扰著每一個人的、有關卡鮑爾問題。坐在這儿別出聲,直到我們到達齊普利亞諾酒店。然后嗎,誰知道呢?我們可能會要求你告訴我們,你的老板威森和他的女朋友在什么地方閒逛……”
  “請把那個東西拿開。”溫普爾看著自動槍,嘴角和眼里顯出一絲嘲弄的神情。“對于槍我積累了一生的經驗,它只教會了我一件事,詹姆斯,我可以叫你詹姆斯,對嗎?”
  “要是你愿意。槍教會了你什么,溫普爾?”
  “槍,它自己,就會慫恿暴力。槍自己傷害不了你。可是拿槍的人卻是他媽的最危險的。”
  “作為一個德國人,你說的英語非常地道。”
  溫普爾點了一下頭,并微微一笑,這就是他表示的謝意了。
  “所以你能夠和莉絲·賽恩斯相處得那么好,就是伊格,你在柏林殺害的那個姑娘?你以前的相好?”
  溫普爾長長地歎了一口气。“因此,”他輕輕地說。“因此,這就是他們告訴你的一切。”
  “他們告訴了我,但也是我自己推斷出來的。莉絲有一本日記,用的是什么爛密碼,十歲的孩子都能破譯。”
  “是的,我知道這件事。實際上,我警告過她。”
  “她沒有听從你的話。她保留了那個東西,而且留在她的房間里。你甚至沒有拿走證据。”
  “我沒有拿走,是嗎?那么,讓我告訴你一些事,詹姆斯。如果它被找到了,就是有人把那個見鬼的日記放在那里的,因為她照我的話做了。她放棄了那個東西。在她從肯派去布朗酒店時并沒有帶著它。他交給了我。我准備銷毀它的。然后有個聰明的賊偷走了它,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我猜想是在肯派?”
  “對的,就在肯派。”
  “你在那里被普莉克希看見過。”
  他又歎了口气。“是的。是的,實際上,我認為她見到了我。斯普瑞克當時也在附近嗎?”
  “我不知道。我想沒有。”
  “我怀疑他當時在那儿。就像我怀疑的一樣,他也見到了我。”
  “你不是在告訴我你完全是一個天使吧,奧格斯特?”
  “請你,請你叫我古斯。我的朋友都這么叫我,詹姆斯,把那只見鬼的手槍拿開。你确實找錯了人。實際上,你有時候找對了,在我們到達酒店后,我們會把那件事搞清楚的。我已經告訴過你,當我們到了那里之后,我們會發現那里有他媽的一大堆麻煩。”
  由于游艇的馬達就在他們下邊轟鳴,而且舵手還在不停地加速,然后開始減速,他們不得不大聲說話。這時,他們駛進一條水道,兩邊有聳起的高牆,鑽過一道橋,水面上飄著的霧濃淡不一,把他們包圍在一种不祥的气氛中,就像惊險影片中的場景。你几乎可以听到一陣由已故的伯納德·海爾曼作曲的電影配樂,他曾為很多希區柯克導演的影片配樂。
  “因此,你在告訴我你是個無邪的童子軍?你沒有把卡鮑爾出賣給下流的威森?”
  “我能作的不止是告訴你,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真的?我猜想你已經准備好了答案,就是為什么在卡鮑爾得到遣散的命令之前你就失蹤了?在‘夜与霧’信號到來之前。”
  “那純粹是一個巧合。表現為我的運气不錯。”
  “我肯定。”
  “詹姆斯,要是我把手伸進口袋的話,你可別扣動那個家伙的扳机。我把證明拿給你。”他把手伸進綢子外衣的里面,抽出一只米黃色的信封。
  “我覺得你會在這里找到部分的答案。實際上,是全部的答案。”他用一只手遞上了信封。
  “不,你打開它,”邦德命令道。“實際上,”他把溫普爾的口頭禪模仿得惟妙惟肖。
  奧格斯特·溫普爾點點頭,用他右手的食指把信封打開。“你還要我給你讀嗎?我想除非你自己看,否則你不會相信我。這是在距我上飛机不到一個半小時之前交給我的。要不是瑞特朋友在你身邊,我應該在飛机上就交給你的。我需要的最后一件事是讓他指認我。”
  “讀一下,然后我就能夠作出決定。”
  “讓我把它轉一下,至少,你可以看見這張紙,我想你是認得的。”
  他慢慢地翻轉那張紙,使邦德不止看到那信紙及其壓印凸出的信頭,而且看到那一眼就可以認出來的筆跡。信頭是M的名字和他的住址。他在很多場合都見過這樣的信紙,邁勒斯·麥瑟維爵士,艦艇軍官,然后是地址,于溫莎獵場邊上。
  用的是他常用的綠色墨水,是邦德熟悉的筆跡,M寫道:
  
  捕食者:這封信的帶信人是奧凡,卡鮑爾的原成員。到現在為止,你可以有理由不信任他,但我可以向你擔保,對奧凡我是完全、毫不含糊地支持和信任的。你如果仍有疑問可給我打電話。當前,也許最好的證明是給你一個詞,支線。

  信后簽名是M,而支線這個詞是充分的證据。几年前,M設計了一种警報暗語,只有他和邦德知道。他也差不多和其他特工作了同樣的約定,但邦德愿意把這事作為他与英國秘密情報局的頭頭之間的一种相互理解。他們每年都換一個詞。假如是奧格斯特·溫普爾強迫他的老板,他就會用‘十字路’代替他已經寫下的安全信號:支線。
  “實際上,他帶來了良好的祝愿。”溫普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就像他現在又成了這個小小的、相互信任的團体的成員了:在某种意義上說,他确實是。
  邦德點點頭,把手槍別回腰里。“那么你知道上哪里去找威森同志呢?”
  “要是我不知道,那咱們的麻煩比我想像得還要大。如果你打算在這儿和你的朋友見面,那就別提這些。沃爾費是不會允許的,那就好像他會讓他的保鏢放假以便咱們有時間把手頭的事情處理一下那樣。”溫普爾調整了一下肩頭的駝絨上衣,這時,他們已經慢慢停靠在到達齊普利亞諾酒店的碼頭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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