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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夕陽映紅了山丘。這個時候,帕札爾的狗“勇士”和驢子“北風”,應該正在享用辛苦了一整天的女主人奈菲莉准備的晚餐吧。她今天醫治了多少病人?她還繼續住在孟萎斯法官辦公室的二樓嗎?或者已經回到底比斯的村子,遠离一切市聲塵囂,再度行醫了呢?
  帕札爾逐漸失去了勇气。
  一生致力于司法公義的他知道自己是永遠得不到平反了。
  沒有任何一個法庭會判他無罪。就算他能离開這個牢營,他又能給奈菲莉什么樣的未來呢?有一個老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干巴巴的,牙齒全掉光了,皮膚也被太陽晒得又黑又皺。只听他歎了一口气說:“一切都結束了,我太老了。營長允許我不必再搬運石頭,以后就到廚房當伙夫。好消息,不是嗎?”
  帕札爾點點頭。
  “你為什么不做工?”老人又問道。
  “他們不許。”
  “你偷了誰的東西?”
  “沒有。”
  老人半信半疑地說:“到這里來的全是大盜賊。他們全都犯案累累,因為他們違背了不再犯罪的誓言,所以永遠也出不了這個牢營。法庭上的宣誓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覺得法庭可能出錯嗎?”
  老人往沙地吐了一口痰。“這個問題可奇怪了!你是站在法官那邊的嗎?”
  “我就是法官。”
  老人一听,簡直比听到自已被釋放的消息還要惊訝:“你開什么玩笑?”
  “你覺得我像開玩笑嗎?”
  “竟然有這种事……法官,真正的法官耶!”他上下打量著帕札爾,眼神中帶著一點擔憂与敬意。“你犯了什么罪?”
  “我本來在調查一個案子,有人想封我的口。”
  “你一定是牽涉到一個奇怪的案子。我啊,我也是清白的。我有一個同行,做事向來不光明正大,我自己的蜂蜜,他竟然誣賴是我偷的。”
  “你是養蜂的?”
  “我在沙漠里有一些養蜂箱、制造的蜂蜜是全埃及最好的。可是卻招來同業的忌妒,他們設計了一個圈套陷害我。開庭的時候,我很激動。我不服法官的判決,要求重新開庭審理、并和一名書記官一塊儿研究如何為自己辯護。胜算應該很大的。”
  “但你還是被判刑了!”
  “因為同業偷偷把某個工作坊里的東西藏在我家里。這成了我再犯的證据!而法官也沒有深入調查。”老人憤憤不平地況,
  “他這樣是不對的。換作是我,我會考慮到被告的動机。”
  “如果真的由你來查呢?如果你發現那些證据是別人栽贓的呢?”
  “我得先离開這里才會知道。”
  養蜂的老人又往沙地上吐了口痰。“瀆職的法官不會被偷偷送到這种牢營來,而且你也沒有被割鼻子。你一定是間諜之類的。”
  “隨便你怎么說吧。”帕札爾不想再解釋了。
  老人沒有再說什么,站起來便走開了。

         ★        ★        ★

  帕札爾沒有去碰那碗淡而無味卻天天要吃的湯。除了卑賤的地位和恥辱之外,他還能給奈菲莉什么?最好永遠不再見面、就讓她忘了自己吧,這樣至少在她的記憶中,池永遠是個信念堅定的法官、熱情如火的愛人及相信正義的夢想家。
  他平躺著,仰望藍天。明天,他就要消失了。

         ★        ★        ★

  一張張白帆飄揚在尼羅河上。傍晚時分。船員們興致高昂地在兩艘船之間跳來跳去、北風吹來,使得卸貨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有人不小心掉進水里,一旁傳來哄笑聲与斥罵聲。
  河堤邊坐著一名少婦,她似乎全然沒有听見水手的笑鬧聲。頭發近乎金黃、臉龐的輪廓鮮明而柔和并有一雙猶如夏日天空般澄藍的眼睛,奈菲莉美得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蓮花。她正在懇求老師布拉尼的在天之靈,希望他保護帕札爾,她全心全意所愛的人。盡管帕札爾的死訊已經正式公布了,她還是無法相信。
  “我可以跟你說几句話嗎?”聲音在她背后響起。
  她驀然轉過頭去,身旁多了一個五十多歲、保養有術的男人——御醫長奈巴蒙,她最凶惡的敵人。
  有好几次,他曾經企圖毀滅她的前途。奈菲莉對這個朝中大臣真是厭惡到了极點,他不僅貪求財富与女人,更利用醫術來控制他人以謀利。
  奈巴蒙熱切地注視著奈菲莉,只見她穿著一件薄薄的亞麻洋裝,完美而動人的身材顯露無遺。她的胸部堅挺、雙腿修長、手腳柔嫩細膩,真是艷光照人。
  “請你走開,我想一個人靜靜。”奈菲莉冷冷地說。
  “你應該多尊重我一點,你對我知道的內幕一定非常有興趣。”奈巴蒙故作神秘地說。
  “我對你的詭計沒興趣,”
  “和帕札爾有關喔。”
  听到這個名字,她便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帕札爾已經死了。”
  “你錯了,親愛的。”
  “你說謊!”
  “我知道實情。”
  “你要我求你嗎?”
  “我宁愿你繼續保持執鋤与高傲的態度。帕札爾還活著,但有謀殺布拉尼之嫌。”
  “這……太荒謬了!我不相信。”
  “你非相信不可。警察總長孟莫西已經將他秘密囚禁了。”
  “帕札爾并沒有殺死老師。”奈菲莉說得斬釘截鐵。
  “孟莫西可不這么想。”
  “有人想打擊他,毀滅他的聲譽并阻止他繼續進行調查。”
  奈巴蒙對她的解釋毫不在意,“這跟我無關。”
  “那么你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因為現在只有我能還帕札爾的清白。”
  奈菲莉不禁打了個寒戰,她有了希望,卻也擔憂,感覺甚是复雜。
  “奈菲莉,你若希望我向門殿長老提出證据,你就必須嫁給我,把那個小法官忘了。你要他自由,就要付出這個代价。我才是真正配得上你的人。現在,一切都看你了。你可以選擇還帕札爾自由,也可以選擇判他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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