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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皮特想,全世界的官僚看上去都是一個模樣。他們臉上總是挂著毫無意義的微笑,眼睛里卻流露出优越傲慢的神情,嘴里則說著同一套模棱兩可的官場措辭。他面前的這位官僚有著一個禿腦袋,戴著一副厚厚的塑膠框眼鏡,蓄著黑色的八字胡,每一根胡子都精心修剪過。
  費樂南多·馬托斯是個自鳴得意的高個子男人。他的形象和傲慢神態使坐在會議室的美國人聯想起西班牙征服者。他是那些居高臨時下、敷衍塞責的官僚中的一個典型。這會儿,他正盯著离邊界不到100米處的海關大樓里坐著的這些美國人看呢。
  詹姆斯·桑德克上將也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在蓋斯基爾和拉格斯岱爾從加爾維斯頓飛來不久,他就從華盛頓赶了過來。香依、羅杰斯和喬迪諾坐在靠牆的次要位置上,皮特坐在桑德克的左邊,美方的發言人是美國海關在這一地區的主要官員科蒂斯·斯塔吉。
  身為一名有16年資歷的老官員,斯塔吉久經磨煉,足夠游刃有余地應付各种局面。他身材修長,一頭金發,五官輪廓分明,是個相貌英俊的男子漢。一眼望過去,他不像是久經鍛煉的海關調查員,倒更像是圣地亞哥海灘上的一位老練救生員。現在,他正死死地盯住馬托斯,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來。彼此剛作完介紹,他就發動了攻擊。
  “我就不說客套話了,馬托斯先生。這類事情我通常都是跟你們尊貴的執法官員——尤其是格拉納多斯探長和北墨西哥調查處處長羅哈斯先生——進行商談的。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先生,為什么要從內務部的一個無關緊要的部門派一個中級官員來向我們通報情況。我以為你們墨西哥政府和我們一樣,對情況一無所知。”
  馬托斯做了個愛莫能助的手勢。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臉上依舊挂著笑容。即使感到受了侮辱,他也絲毫沒表現出來。“格拉納多斯探長正在埃莫西約處理一樁案子,羅哈斯先生生病了。”
  “這真是令人遺憾。”斯塔吉言不由衷地咕噥了一句。
  “假如不是身体微恙或另有公務,我相信他們會樂意和你進行商討的。我了解你的焦慮心情。但我向你保證,我國政府將竭盡全力与貴國就此事進行合作。”
  “美國聯邦地檢處有理由相信,有3個家伙正在從事大規模的國際藝術品盜竊、走私和偽造活動。他們是兄弟,他們的名字分別是約瑟夫·佐拉,查爾斯·奧克斯利和塞勒斯·薩拉森。此外,我們也有理由相信,他們綁架了我們一位受人尊敬的國會議員和一位著名海洋科學研究机构的官員。”
  馬托斯無動于衷地微笑著,搬出了官樣文章進行抵擋。“這些指責太荒謬了。你們自己也清楚,先生們,你們對佐拉在德克薩斯州的公司所進行的突擊搜查一無所獲,他是清白的。”
  蓋斯基爾沖著拉格斯岱爾嘲諷地一笑。“這消息傳得可真快。”
  “你們想盡辦法欲加以迫害的這些人并沒有触犯墨西哥法律,我們沒有法律依据對他們進行調查。”
  “你們正在采取什么措施以确保史密斯女議員和格恩副局長能夠得到釋放呢?”
  “我們最优秀的警方調查小組正在偵辦此案,”馬托斯保證道,“我的上司已經准備付贖金。我敢擔保,用不了几個小時,制造這個鬧劇的匪徒就會落网,而你們的人則會被安全地解救出來。”
  “我們的消息告訴我們,佐拉兄弟是個事件的主謀。”
  馬托斯搖了搖頭。“不對,不對,證据顯示,這次綁架是一伙盜匪所為。”
  皮特插話問道:“說到綁架,渡輪上的船員是否也遭到了綁架?他們到哪里去了?”
  馬托斯輕蔑地看了皮特一眼。“船員的事無關緊要。不過,我們警方手里有4份他們簽名畫押的供詞,指控你是這樁陰謀的主使者。”
  忿恨涌上了皮特的心頭。佐拉兄弟已狡猾地預先設計好各种可能發生的意外,但他們可能忽略了阿爾罕布拉號上的船員并沒有死的這個事實,再不然就是阿馬魯笨手笨腳,弄糟了事情之后又撒了謊。帕迪拉和他的船員想必是在上岸之后遭到了當地警察的拘禁。
  “你們的調查人員有沒有考慮到,需要為我准備一個可能的動机呢?”皮特問。
  “動机与我無關,皮特先生,我注重的是證据。不過,既然你提到了動机,船員們指控你為了尋找藏寶与我無關,我注重的是證据。不過,既然你提到了動机,船員們指控你為了尋找藏寶地而殺害了史密斯女議員和魯迪·格恩。
  “如果你們的警方人員真的相信這种指控,那他們一定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喬迪諾毫不客气地說。
  “證据畢竟是證据,”馬托斯圓滑地說,“身為一名政府官員,我只能在嚴格的法律尺度范圍內行事。”
  皮特泰然地面對這個荒謬的指控,准備乘机攻其不意。“請告訴我,馬托斯先生,在這些黃金中,你的那一份占百分之几?”
  “五——”馬托斯想要收口,但已經太遲了。
  “你是想說百分之五嗎,先生?”斯塔吉平靜地問。
  馬托斯把頭歪向一邊,聳了聳肩。“我想說的是根本沒這回事。”
  “你們上司競對這個狡猾陰謀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桑德克說。
  “根本就沒有什么陰謀,上將。我可以發誓。”
  “那么你是公開承認,”蓋斯基爾從桌上探出身子,“索諾蘭州政府的官員已經和佐拉兄弟達成協議,由你們雙方分享秘魯人的寶藏了。”
  馬托斯舉起一只手。“秘魯人在法律上無權對寶藏提出要求。所有在墨西哥土地上發現的文物都屬于我們的人民——”
  “它們屬于秘魯人民,”香儂打斷他的話,臉都气紅了,“要是你們政府還知道要保留顏面的話,至少應當邀請秘魯人來分享一部分的寶藏。”
  “國与國之間的事務不能用這种方式來處理,凱爾西博士。”馬托斯回答。
  “假如你們的蒙提祖馬皇帝丟失的黃金寶藏在安地斯山上被發現了,你們又會用什么方式來處理呢?”
  “我沒必要對這些异想天開的念頭作判斷。”馬托斯無動于衷地回答道,“另外,有關寶藏的傳言也被大大地夸張了。事實上,這批寶藏并沒有多大的价值。”
  香儂簡直目瞪口呆。“你說什么?我已親眼見到了華斯卡寶藏,与你說的正好相反,這批寶藏比任何人所想像的都還要丰富。我估計它的价值約在10億美元。”
  “佐拉家族是受人尊敬的藝術商,在為藝術品和文物准确估价的這一點上,他們是世界公認的專家。他們估計這批財寶的价值不會超出3000万元。”
  “先生,”香儂憋住火气,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在為秘富古文物進行估价的這方面,無論什么時候,我都可以和他們一較高下,跟你說明白一點吧,佐拉兄弟是一伙騙子。”
  “你們兩邊的說法相互抵触。”馬托斯不動聲色地說。
  “這么少的一點寶藏,”拉格斯岱爾說,“他們好像動用太多的人力物力去發掘了。”
  “据我了解,他們只用了5到10人把寶藏從洞里搬出來,不會超出這個數的。”
  “那你愿不愿意看看這些偵察衛星所拍攝的照片?照片上的卡皮羅特山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個螞蟻穴,上面爬滿了人,天上還飛著直升机。”
  馬托斯坐在那里一言不發,好像什么也沒听見似地。
  “那么,佐拉兄弟得到什么樣的報酬呢?”斯塔吉問,“你們允許他們把文物運出國去嗎?”
  “他們為索諾蘭人所作的貢獻我們不會不領情,他們會得到報答的。”
  這是明顯的謊話,在場的人誰也不會相信。
  桑德克上將是會議室里階級最高的美方官員。他看著馬托斯,對他友好地微微一笑。“明天早上我將去晉見我們國家的總統,准備向他報告正在我們南邊鄰國里所發生的這些令人不安的事件。我將告訴他,你們的執法官員遲遲不進行調查,并在我們的高級官員誼綁架一事上推托。我無需提醒你,馬托斯先生,自由貿易協定馬上就要交付國會審議。一旦我們的議員得知你們對他們同事的處境如此麻木不仁,并且又正与盜竊走私藝術品的罪犯合作共事時,他們可能會覺得很難繼續維持雙邊的貿易關系。簡單地說,你們的總統將面臨一件丑聞。”
  馬托斯鏡片后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惶恐的神色。“對于我們兩國之間的小爭端無需作出如此強烈的反應。”
  皮特注意到,對面這位墨西哥官員的腦袋上冒出了汗珠。他轉向自己海洋局的上司。“我并不精通行政事務,上將,不過要是我和你打賭,說墨西哥總統及其內閣成員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你認為怎樣?”
  “恐怕你會贏,”桑德克說,“而且這足以解釋為什么我們不是在与決策人物進行會談。”
  馬托斯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看上去就像得了重病。“你們誤會了,我們的政府愿意從各個方面与你們合作。”
  “請你轉告你們內務部的上司,”皮特說,“或者是你真正為之效勞的上司,就說他們并不像他們自認的那么聰明。”
  “會談結束,”斯塔吉說,“我們將考慮我們的選擇,并在明天這個時間通知你們的政府。”
  馬托斯力圖挽回一點面子。他用歹毒的目光瞪著他們。等他再度開口時,嗓音已鎮靜了一些。“我必須警告你們,不要妄圖派特种部隊進入墨西哥——”
  桑德克打斷了他。“我限你在24小時之內把史密斯議員和我的副局長魯迪·格恩安全地送過墨西卡利和卡萊克西科之間的邊界。遲送一分鐘可能會為很多人帶來危害。”
  “你無權恐嚇我。”
  “一旦我告訴我國總統,說你們的安全部隊正在拷打史密斯和格恩,逼他們說出國家机密,誰也不敢說總統會有什么反應。”
  馬托斯頓時惊恐万狀。“這完全是謊言,是荒謬的捏造。”
  桑德克冷冷一笑。“你瞧,我也知道怎么編造情節;”
  “我向你保證——”
  “會談到此結束,馬托斯先生,”斯塔吉說,“如果有新的情況,請向我的辦公室通報。”
  這位墨西哥官員在离開會議室時,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失魂落魄的男人。他一离開,一直靠著椅背靜听談話的拉格斯岱爾就立刻把臉轉向了蓋斯基爾。
  “別的不說,他們還不知道我們找到并搜查了他們的非法存貨處。”
  “希望再把他們蒙在鼓里兩天。”
  “你為那些偷來的物品作登記了嗎?”皮特問。
  “數量太龐大了,如果要詳細登記每件東西的話,得花上好几個星期的時間。”
  “你記不記得曾看見過西南美洲印第安人的宗教偶像?是用楊木雕刻而成的。”
  蓋斯基爾搖了搖頭。“沒有過這种東西。”
  “如果見到了,就告訴我。我的一個印第安朋友想把它們要回去。”
  拉格斯岱爾對桑德克點了點頭。“你對目前的情況有什么看法,上將?”他問。
  “佐拉兄弟開了張誘人的空頭支票,”桑德克說,“我開始覺得,如果現在就逮捕他們,索諾蘭會有一半的居民起來暴動,把他們從監獄里搶出去。”
  “他們也絕不會把洛倫和魯迪放出來,讓他們說出真相的。”皮特說。
  “我不愿意這么說,”拉格斯岱爾輕聲說,“但他們有可能已經死了。”
  皮特搖了搖頭。“我絕對不相信。”
  桑德克站起身來,來回度著步,以減輕自己的焦慮。“即使總統批准我們秘密進入墨西哥,但沒有情報人員,我們的特种部隊也無法找到羈押洛倫和魯迪的地點。”
  “我認為佐拉一伙把他們關在山上。”喬迪諾說。
  斯塔吉點頭表示同意。“你可能是對的。被他們當作尋寶指揮中心的庄園現在好像已經空無一人了。”
  拉格斯岱爾歎了口气。“就算洛倫和魯迪确實還活著,恐怕生命也有限了。”
  “而我們卻在這里束手無策。”
  拉格斯岱爾透過窗戶朝邊境的另一例望去。“聯邦調查局不可能對墨西哥領土發動突襲。”
  “海關更不行。”蓋斯基爾說。
  皮特打量了几位聯邦探員,然后直接對桑德克說:“他們無法辦到的事,海洋局可以辦到。”
  所有的人都迷惑不解地盯著他。
  “我們能干什么?”桑德克問。
  “進入墨西哥,解救洛倫和魯迪,而且不會引起國家間的爭端。”
  “真有你的,”蓋斯基爾大笑起來,“越過邊境并不是什么難事,但佐拉家族那一邊有索諾蘭警方和軍方作后盾。衛星照片上顯示出,在卡皮羅特山周圍和山峰頂上都部署了大批警戒武力。只要你走近十公里范圍內,就難逃中彈命運了。”
  “我并不打算開車或步行到山上去。”皮特說。
  斯塔吉看著他,咧嘴一笑。“海關和聯邦調查局做不到的事,海洋局又怎么能做到呢?你打算從沙漠上游過去嗎?”
  “不,不是從沙漠上,“皮特极其嚴肅認真地說,”是從沙漠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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