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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姆,她把昨晚見面的事告訴我了。”
  桑德斯皺著眉頭,他簡直不能想象她會說出那次見面的事。“昨天晚上?”
  “她告訴我,說你對她性騷扰。”
  “我什么?”
  “噢,湯姆,不要激動。梅雷迪思向我保證,她不會提出訴訟,我們可以內部悄悄地解決,這對大家來說都有利。其實,我剛才正在審看組織結构圖,而且——”
  “等一下,”桑德斯說,“她說我對她性騷扰嗎?”
  菲爾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湯姆,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不成問題,這事不會在公司傳開,也不必讓你妻子知道。正如我說的那樣,我們可以悄悄地解決,使每個當事人都滿意。”
  “等一等,這不是真實——”
  “湯姆,請稍等片刻。現在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將你們倆分開。因此,你不要向她匯報工作,我想理想的做法是從側面提拔你。”
  “側面提拔?”
  “是的,奧斯汀的移動電話部有一個技術副總經理的空缺,我想調你去那儿,你的級別、工資,以及福利等一概不變,一切不變,只是你要去奧斯汀,你不能和她有任何直接的交道。怎么樣?”
  “奧斯汀?”
  “是的。”
  “移動電話部?”
  “是的。那里气候宜人,工作環境优美……高等學府云集……有幸把你的家人帶出這多雨的地方……”
  桑德斯說:“可是康利-怀特公司將廉价賣掉奧斯汀。”
  菲爾在桌后坐下來。“我簡直不知道你是從哪儿听來這消息的,湯姆,”他平靜地說,“這純粹是假話。”
  “對此你這么肯定嗎?”
  “肯定無疑。請相信我的話,賣掉奧斯汀是他們最不情愿的事,所以,此話毫無道理。”
  “那么為什么他們要編制資產清單呢?”
  “我相信他們將認認真真地對奧斯汀的整個經營情況進行審計。你瞧,湯姆,康利-怀特公司的人擔心買下公司后流動資金發生困難,而你是清楚的,奧斯汀工厂的利潤很大,我們已將經營數据給了他們,現在他們正在審核這些數据,以便确認這些數据准确無誤。但是他們不可能賣掉它,移動電話只會發展,湯姆,你是清楚的,這也是為什么我要在奧斯汀那儿選派一個副總經理的原因所在。我想,這也是值得你考慮的极好的發展机會。”
  “不過,我這么一來不是要离開尖端產品部了嗎?”
  “嗯,是這樣,問題的關鍵是把你調出這個部門。”
  “那么照這么說,在這個部門脫离母公司獨立后,我就不能留在新公司里了。”
  “說的對。”
  桑德斯來回踱著步。“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哦,不要性急嘛,”菲爾說,“我們還是來考慮一下所有的細節吧。”
  “菲爾,”他說,“我不知道她對你說了什么,不過——”
  “她把整個過程都告訴了我——”
  “不過我認為你應該了解——”
  “我要你知道,湯姆,”菲爾說,“我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做任何判斷,這不是我關心的,我也沒有興趣,我只是想為公司解決難題。”
  “菲爾,听著,我沒做那事。”
  “我理解這可能是你的感覺,不過——”
  “我并沒對她性騷扰,是她性騷扰了我。”
  “我相信,”菲爾說,“那時在你看來可能是這樣,不過——”
  “菲爾,我要告訴你,除了強奸,她對我干了所有的事,”他气憤地踱著步,“菲爾,她在對我性騷扰。”
  菲爾歎了口气,仰靠在椅背上,用鉛筆敲了敲辦公桌的桌角。“我必須坦率地告訴你,湯姆,我感到你的話令人難以相信。”
  “這是事實。”
  “梅雷迪思是個漂亮的女人,湯姆,一個充滿活力、令男人傾倒的女人,我認為,一個男人,嗯,失去自控是很自然的。”
  “菲爾,你沒听清我的話,她性騷扰了我。”
  菲爾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我听清楚了,湯姆,我只是……我感到難以想象。”
  “不過,她是這么干的。你想听听昨晚的真實情況嗎?”
  “嗯,”菲爾在椅子里動了動身子,“當然我想听听你的意見,可問題是,湯姆,梅雷迪思·約翰遜在本公司有很深的關系网,許多极其重要的人物都對她留有很好的印象。”
  “你是指加文。”
  “不僅是加文,梅雷迪思已在好几個地方建起了一個權力网。”
  “康利-怀特公司嗎?”
  菲爾點點頭。“是的,那儿也是。”
  “你不想听听我的訴說了嗎?”
  “當然我想听,”菲爾邊說邊用手梳理著頭發,“确實我很想听听,而且我很想不偏不倚。可是我想對你說,不管怎樣,我們必須在人事方面做些調整,因為梅雷迪思有舉足輕重的關系网。”
  “這么說我要講的話已無關緊要了。”
  菲爾皺著眉,看著他踱步。“我理解你此時心煩意亂,我能看出來。你是這家公司里的一個人才,可是湯姆,我現在所能做的是,讓你看清形勢。”
  “什么形勢?”桑德斯問。
  菲爾歎了口气。“昨晚有證人嗎?”
  “沒有。”
  “這么說只是你的說法和她的說法。”
  “我想是這樣。”
  “換句話說,這叫勢均力敵。”
  “什么?你們沒有理由認為是我錯了,而她是對的。”
  “當然沒有理由,”菲爾說,“可是看看形勢吧,一個男子聲稱一個女人對他進行了性騷扰,這是不大可能的。我想公司里還從未有過這碼事。這并不意味著不可能發生這种事,不過完全可以這么說,即使梅雷迪思的關系网不那么深,形勢對你也是十分不利的,”他稍作停頓,“我只是不愿看著你因為這件事而受到傷害。”
  “我已經受到傷害了。”
  “我們又回到了感情這個話題,你的要求与現實有抵触,況且遺憾的是,湯姆,沒有證人。”他揉了揉鼻子,用力拉了拉上衣的翻領。
  “你把我調出尖端產品部,我受到了傷害,因為我就不再是新公司的一員了,我已在這家公司工作了12年呀。”
  “這是個有趣的法律問題。”菲爾說。
  “我不是在談論法律問題,而是在談——”
  “听著,湯姆,我把這件事提交給加文決定吧。同時你也想想,為什么你不能冷靜下來,仔細考慮一下這個奧斯汀的建議,認真地考慮,因為誰也不能在這种毫無證据的爭吵中獲胜。你可能傷害到梅雷迪思,但你將更多地傷害到自己。這就是作為你朋友的我的擔心所在。”
  “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桑德斯說。
  “我是你的朋友,”菲爾說,“目前不管你是否承認這個事實,”他從桌后站起身子,“你都不會愿意這种事在許多報紙上被引人注目地捅出來。你的太太,還有你的孩子不想听到這事,你也不想讓班布里奇島那些愛搬弄是非者在剩下的夏日里議論你,這對你都不會有任何好處。”
  “我明白這些,但是——”
  “但是我們必須面對現實,湯姆,”菲爾說,“公司面對的是兩种截然不同的申訴。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我們必須腳踏實地地處理好這個問題。我說了這許多,意在迅速解決這件事。所以請你三思,然后給我個答复。”
  桑德斯走后,菲爾就打電話給加文。“我剛剛和他談過。”他告訴加文。
  “怎么樣?”
  “他說不是那回事,是她性騷扰了他。”
  “天哪,”加文說,“亂了套了。”
  “是的。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講,你也料到他會這么說,”菲爾說,“這類事情的結果通常是這樣的,男人總是竭力否認。”
  “是的,不過,這很危險,菲爾。”
  “我明白。”
  “我不想讓這事坏了我們的大事。”
  “是,是的。”
  “目前最重要的是解決這個問題。”
  “我明白,加文。”
  “你向他提出了那個奧斯汀建議了嗎?”
  “提了,他要認真地考慮。”
  “他會接受嗎?”
  “我想不會。”
  “你勸他了嗎?”
  “嗯,我向他暗示,我們不會指責梅雷迪思的,相反,我們會通過這件事支持她。”
  “說得太對了。”加文說。
  “我想他對這點十分清楚,那就讓我們看看他來找我們時會說些什么吧。”
  “他不會出去指控吧?”
  “他很精明,不會這么干的。”
  “希望如此。”加文煩躁地說完,挂上了電話。
  看清形勢。
  桑德斯站在先鋒公園里,斜倚在一根柱子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濛濛細雨,回憶著与菲爾會談的每個細節。
  菲爾連桑德斯對事件的描述都不愿意听,他甚至不讓桑德斯說話,看來菲爾已經知道了所發生的一切。
  她是一個令男人傾倒的女人,一個男人失去自控是很自然的。
  菲爾的這番話說出了數通公司每個人的心思,公司的每個人都會對所發生的事持相同的觀點:菲爾說他很難相信桑德斯受到梅雷迪思的性騷扰,其他人也同樣難以相信。
  菲爾告訴他,發生的事情并沒什么關系。菲爾要告訴他的是,梅雷迪思有很深的關系网,而且沒人相信男人會受到女人的性騷扰。
  看清形勢。
  他們是要他离開西雅圖,离開尖端產品部。沒有選擇,沒有高報酬,對他12年的工齡沒有一點補償,一切隨之煙消云散。
  奧斯汀,那儿酷熱、干燥,人地兩生。
  蘇珊是絕不會答應的,她在西雅圖的業務很成功,她花了許多年經營成自己的業務范圍。他們剛剛重新改造了房子,孩子們喜歡這個地方。如果桑德斯提出搬家建議的話,蘇珊會產生怀疑的,肯定要詢問其中的原因,遲早她就會找到答案。如果他答應調動工作,那么就等于他向妻子表明了自己有罪。
  不管桑德斯怎樣絞盡腦汁地思考這個問題,不管他如何煞費苦心地整理著思路,他都想不出一點好辦法來,心理上的壓力越來越重。
  我是你的朋友,目前不管你是否承認這個事實。
  他回想起自己結婚那時,他的男儐相菲爾說,他想把蘇珊的戒指在橄欖油里蘸一下,因為在往手指上套戒指時往往會出現難以套上的麻煩。當時菲爾對此大惊小怪,生怕在婚禮中某件小事發生什么差錯。這就是菲爾:總是擔心面子上的事。
  不必讓你妻子知道。
  菲爾在向他施加壓力,是菲爾,還有加文在幕后操縱,他倆一起在向他施加壓力。桑德斯為公司賣力工作了許多年,但現在他們什么好處也沒給他。毫無疑問,他們站在了梅雷迪思那邊,他們甚至都不愿听听他對昨晚發生的事件的陳述。
  桑德斯站在雨中,突如其來的事件給他的打擊在逐漸減弱,隨之而慢慢消逝的還有對公司的忠誠。憤怒占据了他的心靈。
  他掏出移動電話,按了個號碼。
  “這是佩里先生辦公室。”
  “我是湯姆·桑德斯。”
  “對不起,佩里先生去法院了。能給他留言嗎?”
  “也許你能幫我這個忙。有一天他向我提起,你們有個女人負責性騷扰的案件。”
  “我們有好几個律師負責這類案件,桑德斯先生。”
  “他提起的是個西班牙女人。”他竭力回憶佩里曾向他說過的有關她的事情,那個溫柔嫻靜的女人,但他記不清楚了。
  “那一定是弗爾南德斯女士。”
  “不知道你能否幫我找到她。”桑德斯說。
  弗爾南德斯的辦公室很小,寫字台上高高地摞著几堆擺放整齊的文件和案情摘要,寫字台角上放著一台電腦終端。桑德斯進門時她站起身來。“你一定是桑德斯先生吧。”
  她是個30來歲的高個子女人,留著金色的直發,長著鷹鉤鼻子,身上穿著淺奶油色的西裝。她態度直率,握手時堅定而有力。“我叫路易絲·弗爾南德斯。我該怎樣幫助你?”
  她同他原先料想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既不可愛,也不嫻靜,而且肯定不是西班牙血統。他頗感意外,以至于聯想也沒想就開口說:“你不是我——”
  “原來想的樣子?”她揚起了一邊眉毛。“我父親是古巴人,我還小的時候全家就离開了那儿。請坐,桑德斯先生。”她說完便轉身繞過寫字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桑德斯窘迫不安地坐下來。“不管怎么樣,應該謝謝你這么快就約見了我。”
  “不用謝。你是約翰·佩里的朋友?”
  “是的,那天他提到你,說你專門辦這類案子。”
  “我辦勞工法方面的案子,主要是關于推定解雇和《民權法令》第7章內容方面的訴訟。”
  “我明白了。”桑德斯覺得自己跑到這里來真是愚蠢。弗爾南德斯神气活現的態度和漂亮的外表讓他感到很吃惊,實際上,她頗令他想起梅雷迪思。他覺得她肯定不會同情自己的案情的。
  弗爾南德斯戴上角質架的眼鏡,隔著寫字台向他望來。“你吃過飯沒有?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弄塊三明治。”
  “我不餓,謝謝。”
  她把一塊咬了一半的三明治推到寫字台邊上。“一小時后我恐怕要出庭。有時候事情弄得有點匆匆忙忙。”她邊說邊取出一本法律記事本放在面前,動作干脆而利落。
  桑德斯看著她,斷定自己是找錯了人。他根本就不該上這儿來,這一切都是個錯誤。他四下環顧了一下辦公室,那儿有一疊整整齊齊的柱狀出庭記錄圖表。
  弗爾南德斯停下筆,從記事本上抬起頭來。她用的是那种价值昂貴的鋼筆。“你能把當時的情形對我說說嗎?”
  “哦……我不知道該從哪儿開始。”
  “我們可以從你的姓名、地址和年齡開始。”
  “托馬斯·羅伯特·桑德斯。”隨后他報了自己的地址。
  “你的年齡?”
  “41歲。”
  “職業?”
  “我是數字通訊公司的部門經理,尖端產品部的。”
  “你在這家公司工作多久了?”
  “12年。”
  “唔,任現職呢?”
  “8年。”
  “你今天為何到這儿來,桑德斯先生?”
  “我受到了性騷扰。”
  “唔。”她面無表情,沒有流露出一點惊訝的樣子。“你愿意把情況告訴我嗎?”
  “我的老板,呃,對我動手動腳。”
  “你老板的姓名?”
  “梅雷迪思·約翰遜。”
  “男性還是女性?”
  “女性。”
  “嗯哼。”她還是沒有感到惊訝,依舊不慌不忙地做著筆記,筆尖刮擦著紙面發出“沙沙”的聲音。“這事是什么時候發生的?”
  “昨天晚上。”
  “确切的情形是怎樣的?”
  桑德斯決定不提及公司合并的事。“她剛被任命為我的新上司,我們有几件事情要商議。她問我能不能下班后同她碰個頭。”
  “是她要求碰頭的嗎?”
  “是的。”
  “在哪儿碰的頭?”
  “在她的辦公室,6點鐘的時候。”
  “有別人在場嗎?”
  “沒有。她的助手進來過一小會儿功夫,那是開始的時候,后來就走了。那時事情還沒有發生。”
  “明白了。繼續說。”
  “我們談了一會儿話,是關于工作的事,還喝了點葡萄酒。她事先弄了點酒。后來她就對我動手動腳起來。那會儿我正站在窗前,她突然間就開始吻我,然后我們很快就坐到了長沙發上。后來她就開始,呃……”他躊躇起來。“你希望知道多少細節?”
  “現在只要粗線條的就夠了。”她咬了一口自己的三明治。“你說你們在接吻?”
  “是的。”
  “是她采取主動的嗎?”
  “對。”
  “她這樣做的時候,你的反應如何?”
  “不自在,因為我是有家的人。”
  “唔,在接吻發生以前,你們這次會見的一般气氛是怎樣的?”
  “那是正常的工作性質的會見。我們在談工作。不過她一直在說一些,哦,暗示性的話。”
  “什么樣的話?”
  “哦,說我气色如何如何好,身体如何如何棒,說她見到我是多么高興。”
  “她見到你是多么高興?”弗爾南德斯帶著疑惑的神情重复了一句。
  “是的,因為我們以前認識。”
  “你們以前有過關系?”
  “是的。”
  “什么時候?”
  “10年前。”
  “那時你結婚了沒有?”
  “沒有。”
  “那時候你們兩人都在為現在的公司工作嗎?”
  “不,我在為現在的公司工作,她在另外一家公司。”
  “你們的關系持續了多久?”
  “6個月左右。”
  “后來你們一直保持聯系嗎?”
  “不,并沒有。”
  “有過任何聯系嗎?”
  “有過一次。”
  “是親密性質的嗎?”
  “不,只不過是,你知道,在走廊上打個招呼而已,在辦公室。”
  “明白了。在過去的8年里,你去過她住的地方嗎?”
  “沒有。”
  “下班后一起吃過飯、喝過酒,或者諸如此類的事情,有過沒有?”
  “沒有,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再見到過她。她進公司的時候是在庫珀蒂諾,搞運作。我在西雅圖,在尖端產品部。我們并沒有多少接触。”
  “這就是說,在那段時間里,她并不是你的上司?”
  “是這樣。”
  “給我描繪一下約翰遜女士。她多大歲數?”
  “35歲。”
  “你認為她有吸引力嗎?”
  “是的。”
  “很有吸引力嗎?”
  “她長得像十几歲的姑娘,有點娃娃气。”
  “這么說來你覺得她很有吸引力。”筆在記事本上“沙沙”作響。
  “是這樣。”
  “別的男人怎么樣——他們會說自己覺得她很有吸引力嗎?”
  “是的。”
  “她在同性有關的事情上舉止如何?她說笑話,說性方面的笑話,作性方面的暗示,或者講下流猥褻的話嗎?”
  “沒有,從來沒有。”
  “搔首弄姿、賣弄風情嗎?触摸別人身体嗎?”
  “她并不這樣。她當然清楚自己長得漂亮,她是可以利用這一點的,不過她為人有點……冷漠,是格雷斯·凱利1那种類型的人。”
  
  1格雷斯·凱利(1928—1982)美國女影星,以嫻雅冷峻之美而聞名,曾獲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獎。

  “人們說格雷斯·凱利在性方面非常活躍,大多數与她搭檔的男主角都跟她有過風流韻事。”
  “這我不知道。”
  “唔,那么約翰遜女士怎么樣?她在公司里有風流韻事嗎?”
  “不知道,我沒听說過什么。”
  弗爾南德斯在記事本上啪的翻過一頁,“好吧。那么她做你的上司有多久了?或者說她現在是不是你的上司?”
  “是的,她任我的上司剛剛一天。”
  弗爾南德斯第一次顯出有點惊訝的樣子。她瞥了桑德斯一眼,又咬了一口三明治,“一天?”
  “是的,昨天是我們公司重組的第一天,她剛剛得到任命。”
  “就是說,她在任命的當天就和你會面了,在晚上?”
  “是的。”
  “好的。剛才你跟我說當時你們坐在長沙發上,她在吻你。這以后發生了什么?”
  “她拉開我的拉鏈——嗯,她先是開始撫摩我。”
  “撫摩你的生殖器?”
  “是的,同時吻我。”桑德斯覺得自己在冒汗,就用手擦了擦額頭。
  “我知道這些話難以啟齒。我盡量問得簡短一點。”弗爾南德斯說,“后來呢?”
  “后來,她拉開了我褲子的拉鏈,開始用手撫摩我。”
  “是這樣嗎?”
  “是的。”
  “她是這樣做的?”
  “是的。”
  “就是說,她拉開你的褲子,然后用手撫摩,是這樣嗎?”
  她透過眼鏡框注視著他。有一會儿,他尷尬地躲開了她的目光。當他重新面對著她的時候,他發現她沒有絲毫的尷尬,她的神態不僅僅是臨床式的、職業化的,而且顯露出一种深沉的超然与冷漠。
  “是的,”他說,“事情就是這樣。”
  “那么你的反應是怎樣的?”
  “嗯,”他尷尬地聳了聳肩膀,“她的撫摩起了作用。”
  “你產生了性沖動。”
  “是的。”
  “你有沒有對她說點什么?”
  “我不知道。”
  “你究竟說了什么沒有?”
  “我是說了點什么,我不知道,當時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你記得當時自己說過的話嗎?”
  “我想當時我只是不停地叫‘梅雷迪思’,目的,你知道是想讓她住手,但她老是打斷我,要不就吻我。”
  “除了叫‘梅雷迪思’以外,你還說過些什么嗎?”
  “不記得了。”
  “她當時的行為給你什么樣的感受?”
  “我感到不自在。”
  “為什么?”
  “我害怕跟她攪在一起,因為她現在是我的老板,也因為我現在是有家的人,我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中出現什么扯不清的事情,你知道的,所謂辦公室里的風流韻事。”
  “為什么不呢?”弗爾南德斯問道。
  這個問題讓桑德斯嚇了一跳。“為什么不?”
  “是啊,”她目光冰冷、察言觀色地直視著他,“畢竟你是同一個美人儿單獨呆在一起,為什么不風流一下呢?”
  “天哪。”
  “這是一個大多數人都會問的問題。”
  “我已經結婚了。”
  “那又怎么樣?什么時候都有結了婚的人在做風流韻事。”
  “好吧,”桑德斯說,“首先,我的妻子是個律師,而且疑心很重。”
  “我認識她嗎?”
  “她名叫蘇珊·漢德勒,在萊曼·金的事務所工作。”
  弗爾南德斯點點頭。“我听說過她。這么說,你是怕她發現。”
  “當然。我的意思是說,你在辦公室里偷情,人人都會知道的。這种事無法保密。”
  “所以,你擔心事情會被人知道。”
  “是的,但這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什么?”
  “她是我的上司。我不喜歡我所處的地位。她是,你知道……唔,她有權解雇我,如果她想的話,所以,當時的情況就像是我不得不做這件事一樣。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你告訴她這點了嗎?”
  “我試圖這么做。”
  “你怎么試圖的?”
  “呃,我只是試圖這么做。”
  “你是說你向她表明她的挑逗行為是不受歡迎的嗎?”
  “最終是這樣。”
  “此話怎么講?”
  “嗯,最終,我們繼續做著這個……叫什么的來著,做愛前的愛撫什么的,她的內褲脫掉了,然后——”
  “對不起,她的內褲是怎么脫掉的?”
  “是我脫掉的。”
  “她叫你這樣做的嗎?”
  “沒有。可是有一會儿我已經給弄得火燒火燎的,我准備那么做了,或者至少是想那么做了。”
  “你們准備性交了。”她的聲音仍然是冷冰冰的,手中的筆沙沙作響。
  “是的。”
  “你是自愿參与者。”
  “是的,但就那么一會儿。”
  “從哪方面來講你是自愿參与者呢?”弗爾南德斯問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在她并沒有鼓勵你那么做的情況下触摸她的身体、乳房或者生殖器?”
  “這我說不上來,那時她几乎是什么都在鼓勵我做。”
  “我是問,是你主動的嗎?是你自己那么做的嗎?還是比方說,她拉著你的手在她的——”
  “不,是我自己那么做的。”
  “那么你開始時候的矜持又到哪里去了呢?”
  “我被挑逗起來了,產生了興奮,那會儿什么也不管了。”
  “好的,接著說。”
  桑德斯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我對你非常坦白。”
  “理該如此,這是最好的做法。”
  “她躺在沙發上,裙子撩了上去,她想要我進到她身体里,以便……她有點儿在呻吟,你知道,還說‘不,不’……那時我突然再次感覺到我不愿做這件事,所以我就說,‘好了,我們別這樣吧’。于是我就從沙發上爬下來,開始穿衣服。”
  “你自己終止了雙方的接触。”
  “是的。”
  “因為她對你說了‘不’?”
  “不,那只不過是個借口,主要是因為那會儿我感到不自在。”
  “唔,于是你從長沙發上爬下來,開始穿衣服……”
  “對。”
  “當時你說了些什么沒有?說了些什么用來解釋你行動的話沒有?”
  “說了,我說這樣做不好,我覺得不好。”
  “她是如何反應的?”
  “她非常惱火,開始向我扔東西,接著又開始打我、抓我。”
  “你身上有抓痕嗎?”
  “有。”
  “在什么部位?”
  “頸部和胸部。”
  “你拍照記錄了嗎?”
  “沒有。”
  “好吧。那么她抓你時,你是如何反應的?”
  “我只是盡量把衣服穿好從那儿出去。”
  “你沒有對她的攻擊行為作出直接反應嗎?”
  “嗯,有一會儿我把她往后推,不讓她靠近我。她在一張桌子上絆了一下,摔到了地上。”
  “听上去,你推她是為了自衛。”
  “是自衛。她在扯掉我襯衫上的扣子,而我得回家,我不想讓我妻子看到襯衫上沒扣子,所以我推開了她。”
  “你有沒有采取任何非自衛性的行動?”
  “沒有。”
  “自始至終你打過她沒有?”
  “沒有。”
  “你敢肯定嗎?”
  “肯定沒有。”
  “好的。后來呢?”
  “她朝我扔過來一只酒杯,不過那時候我已經基本上穿好了衣服。我走到窗台前,拿起了自己的電話,然后就走了——”
  “對不起,你拿起了自己的電話?是什么電話?”
  “我有一個移動式電話。”他邊說邊從口袋里取出了電話給她看。“我們公司里人人都帶著它,因為我們就是制造這個的。她是在我正用它從她辦公室里打電話的時候開始吻我的。”
  “她來吻你的時候,你正在打電話?”
  “對。”
  “你在跟誰通話?”
  “對方的錄音電話机。”
  “明白了,”她顯然很失望,“請繼續說。”
  “于是我過去拿起電話,就离開了那個該死的地方。她在后面尖叫,說我不能對她這樣,還說要殺了我。”
  “你怎么反應的?”
  “我沒作任何反應,徑直离開了。”
  “那是什么時候?”
  “6點45分左右。”
  “有人看見你离開嗎?”
  “清洁女工看見的。”
  “你知道她的姓名嗎?”
  “不知道。”
  “以前見過她嗎?”
  “沒有。”
  “你認為她是你們公司的員工嗎?”
  “她穿著一家公司的制服,你知道,是一家負責打掃我們辦公室的后勤服務公司。”
  “唔,后來呢?”
  桑德斯聳了聳肩膀,“后來我就回家了。”
  “你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你妻子了嗎?”
  “沒有。”
  “你把事情告訴過別人嗎?”
  “沒有。”
  “為什么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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