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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在辦公室,桑德斯先生,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知道了。”桑德斯皺起了眉頭,這真奇怪,穆罕默德·加法爾已經不在了,阿瑟在無人照管的情況下离開工厂是不大可能的。
  阿瑟的助手問:“要我轉口信嗎?”
  “沒有口信,多謝了。”
  他挂上電話,下樓來到三樓唐·徹里的程序編制組,將電子卡插進狹槽里,以便開門進去。卡啪的一聲彈了回來,電子鎖閃現出“ ”的符號。他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們已切斷了他存取信息的通道。然而他想起了自己早些時候撿起的另一張電子卡,他將這張卡放入狹槽,門打開了,桑德斯走了進去。
  他惊奇地發現程序編制組空無一人。程序編制員都是24小時輪班的,即使是半夜,也應該有人在工作。
  他走向診斷室,星光驅動器就是在這里解剖研究的。一排排工作台的周圍是電子設備和黑板,驅動器全部用白布蓋著放在工作台上,天花板上明亮的石英燈已經關掉。
  他听見搖滾樂從鄰屋傳來,便走了進去。一個20出頭孤獨無伴的程序編制員坐在一張控制台旁打著字,一台手提式收音机在他身邊高聲放著音樂。
  桑德斯問:“人呢?”
  程序編制員抬起頭。“今天是本月份第三個星期三。”
  “什么意思?”
  “每逢第三周的星期三,物体定向程序編制員聯誼會在一起聚會。”
  “噢。”該協會是西雅圖地區程序編制員的一個協會,它是几年前由微形系統公司發起的,起著半交際半貿易的作用。
  桑德斯問:“你知道診斷組有什么新發現嗎?”
  “抱歉,”程序編制員搖了搖頭,“我剛來。”
  桑德斯回到診斷室,打開石英燈,輕輕拿去蓋在驅動器上的白布,發現只有三只光盤驅動器被打開,其內部結构暴露在桌上那功率很強的放大鏡和電子控測器下,其余七只驅動器仍用塑料袋包著堆在一邊。
  他抬頭看著黑板,其中有一塊上面寫著一組方程式和匆匆草就的論据要點,另一塊黑板上寫著一張流程圖表。
  這對桑德斯來說沒什么用處,他將注意力放在桌上那台測試設備上。它外表看起來和普通的測試設備一樣,只是桌上放著一套大孔探針,几只白色圓形晶片用塑料袋裝著,樣子和照相机的濾色鏡差不多。各式各樣的拆卸台上還放有星光驅動器的偏振片;小組研究人員已將他們的工作記錄下來。其中三張偏振片整齊地放成一排,仿佛它們比較重要似的,然而桑德斯不明白其中之原因,它們只是顯示了一塊綠色電路板上的集成電路塊。
  他瞧著驅動器本身,小心翼翼怕碰著別的東西。然后他轉向那堆仍用塑料袋裹著的驅動器,仔細端詳,他注意到針繡花邊的精美的塑料袋里裝著四只星光驅動器。
  旁邊放著一只醫用注射器和一本翻開的筆記本,筆記本上寫著一組數字:PPU,7,11(重复11),5,2。
  這一頁的下面是一個人潦草的筆跡:“他媽的太明顯了!”可是桑德斯看不懂這組數字,他打定主意今晚晚些時候把唐·徹里找來,讓他解釋一下。然后,他從那堆驅動器中拿出一只多余的驅動器,准備在明天上午的匯報會上使用。
  他帶著這些匯報用的材料离開了診斷室,圖表架的板不時拍打著雙腿。他向下面的一樓會議室走去,發言的人通常在開會之前把視听材料放在視听設備間里,他可以把這些材料鎖在那儿。
  來到大廳,走過服務台,此時服務台旁只有一名黑人警衛守著。他向桑德斯點點頭,繼續看著棒球比賽。桑德斯向一樓后部走去,腳步在長毛絨地毯上無聲地移動著。走廊里黑漆漆的,但是會議室里亮著燈,光線從會議室拐角處向外射來。
  他走近時,只听梅雷迪思·約翰遜說:“后來呢?”接著是一個男人模糊不清的答話。
  桑德斯收住腳步。
  他站在黑暗的走廊里豎耳听著,從他站的角度,會議室里的一切都看不見。
  一陣沉默后,梅雷迪思說:“行,這么說馬克會談設計的事啦?”
  那個男人回答:“是的,他會談的。”
  “好,”梅雷迪思說,“那么有關那……”
  后面的話桑德斯听不清了。他躡手躡腳地往前走,腳步在地毯上悄無聲息地移動著,机靈的雙眼注視著會議室的拐角。此時,他還是看不見會議室里的情景,可是會議室外面的走廊里放著一個大的鍍鉻雕塑,它是一种螺旋槳模型,通過它那磨光面的反光,他看見在會議室里走動的梅雷迪思,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布萊克本。
  梅雷迪思問:“那么如果桑德斯不把它提出來呢?”
  “他會提的。”布萊克本回答。
  “你有把握他不會——那個——”其余的話又沒听見。
  “是的,他沒有辦法。”
  桑德斯屏住呼吸。梅雷迪思在踱步,她的影像映在反光面上變了形。“因此當他捷出——我會說這是一個——是個——你說呢?”
  “完全正确。”布萊克本答道。
  “另外,如果他——”
  布萊克本將手放在她的肩上。“是的,你必須——”
  “——那么——要我去——”
  布萊克本輕聲地回答著什么,桑德斯只能听見一個詞組“——必須毀掉他。”
  “——能夠做這——”
  “——确信——指望你——”
  刺耳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梅雷迪思和布萊克本都把手伸向衣袋。梅雷迪思接了電話,然后倆人朝門口走來,朝桑德斯走來。
  桑德斯惊慌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發現右邊有一個男洗手間。他剛剛溜進洗手間,他們就走出了會議室,沿走廊走來。
  “不要擔心這件事,梅雷迪思,”布萊克本說,“會平安無事的。”
  “我不擔心。”她說。
  “這事應該十分順利,”布萊克本說,“這是与個人無關的事,所以沒有理由与你結怨。況且,真理在你這邊,顯然他無法爭辯。”
  “他仍然不能進入數据庫嗎?”她問。
  “是的,他被鎖在了計算机系統之外。”
  “他無法進入康利-怀特系統嗎?”
  布萊克本大笑起來。“一點辦法也沒有,梅雷迪思。”
  他倆的說話聲隨著他們漸漸走遠而消失了。桑德斯凝神細听,終于听見卡噠一聲關門的聲音,然后他走出洗手間,來到走廊。
  走廊里空無一人,他定神向遠處的那扇門看去。
  衣袋里的電話響了起來,鈴聲大得嚇了他一跳,他赶緊接起電話:“桑德斯。”
  “听著,”弗爾南德斯說,“我把合同稿送給了布萊克本辦公室,但合同送回來后,上面加了几條連我也不大明白的說明。我想我們最好一起討論一下。”
  “一個小時后。”桑德斯說。
  “為什么不現在討論呢?”
  “我要先辦一件事。”他答道。
  “啊,是湯姆!”馬克斯·多爾夫曼打開了飯店房間的門,然后迅速搖著輪椅回到電視机旁,“你終于決定來了。”
  “你听說了?”
  “听說什么了?”多爾夫曼問。“我是個老人,沒人會來打扰我,我被拋在了一邊,被每個人——包拾你拋棄了。”他卡噠一聲關掉了電視,咧嘴笑著。
  桑德斯問:“你听說什么了?”
  “哦,就听到几件事,都是傳聞、閒談。為什么你不能親自告訴我呢?”
  “我身陷困境,馬克斯。”
  “當然你身陷困境,”多爾夫曼哼著鼻子說,“你這一周一直處于困境之中,現在你才注意到嗎?”
  “他們給我設下了圈套。”
  “他們?”
  “布萊克本和梅雷迪思。”
  “胡說。”
  “是真的。”
  “你相信布萊克本能給你設圈套嗎?菲爾·布萊克本是個沒有勇气的傻瓜,他沒有才能,也沒有什么心計。好几年前我就叫加文解雇他。布萊克本是沒有獨創見解的。”
  “那就是梅雷迪思。”
  “啊,梅雷迪思!是的,她是那么美麗,胸部是那樣的可愛。”
  “馬克斯,請說正經的。”
  “你曾經也是這樣想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桑德斯說。
  多爾夫曼笑了。“時代變了嗎?”他用一种深沉的諷刺口气說。
  “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的臉色蒼白,湯姆。”
  “我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害怕。”
  “哦,你害怕了。一個像你這樣的大男人害怕一個有著漂亮胸脯的漂亮女人。”
  “馬克斯——”
  “當然,你的恐懼是有道理的,因為她對你做了所有這些可怕的事情,她哄騙你,擺布你,責罵你,對不對?”
  “對。”桑德斯答道。
  “你受到了她和加文的欺騙。”
  “是的。”
  “那么為什么你上次要向我提起那朵花呢,嗯?”
  他皺起了眉頭,一時他不知道多爾夫曼在說什么,這個老人總是這樣捉迷藏似的,他喜歡——
  “那朵花,”多爾夫曼用指關節敲著輪椅的扶手,焦躁地說,“你公寓里的那朵彩色玻璃花,有一天我們還提起過。又要告訴我你已忘記它了嗎?”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是提起過這事。接著他想起了那朵彩色玻璃花的樣子,几天前那朵彩色玻璃花曾情不自禁地闖進了自己的腦海。“你說得對,我已忘記了。”
  “你忘記了,”多爾夫曼話語很重,說“忘記”兩個字時含著明顯的諷刺語气,“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馬克斯,我确實忘了,我——”
  他哼了一聲。“你不可能忘記,我就知道你不會痛痛快快承認的。湯姆,你沒忘記,你只是不愿面對這個事實。”
  “面對什么事實?”
  桑德斯的腦海里浮現出那朵彩色玻璃花,由鮮黃、紫色和桔色所組成的玻璃花嵌在他公寓的門上。這一周的上半周,他還常常想起它,有時想得几乎入迷,然而今天——
  “我不能裝糊涂,”多爾夫曼說,“你當然記得清清楚楚,但是你已決意不去想它。”
  桑德斯困惑地搖搖頭。
  “湯姆,10年前你就把這事的前前后后告訴我了,”多爾夫曼揮了揮手說,“那時你信任我,向我哭訴。那時你心煩意亂到了极點,那時它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事,而現在你說這事全忘了?”他搖了搖頭。“你那時告訴我,你要和加文一起去日本和韓國,在你回來時,她將在公寓里等著你,她要穿著能激起你情欲的服裝或者類似的衣服,做出各种勾人魂魄的姿勢。你還告訴我,你回到家時就會透過那朵彩色玻璃花首先看到她。這難道不是你對我說的嗎,湯姆?還是我記錯了?”
  他是記錯了。
  桑德斯的心幕陡然拉開,往事像一張圖畫栩栩如生地重現在眼前。他看見了一切,就好像他故地重游一樣:一級級台階通往自己在二樓的公寓房間,那天下午就在他踩著台階往上走時,他听到了一种聲音,開始還辨別不出是什么聲音,等到他上了樓梯平台就意識到自己听到的是什么聲音了。他透過那朵彩色玻璃花望去,看見了——
  “一天,我早早地就回來了。”桑德斯說。
  “對,是這樣,你出人意料地回來了。”
  那塊由黃色、桔色和紫色組成的玻璃,透過它,只見她裸露的背上下動著。她在客廳里的長沙發上,身体上下運動著。
  “你看到她后怎么辦的?”多爾夫曼問。
  “我按了門鈴。”
  “對的,你很有修養,非常緩和,很有禮貌,你按了門鈴。”
  他清楚地記得,當時梅雷迪思轉過身子,朝門口望來。她那紛亂的頭發披在臉上,她將頭發從眼前拂去。她一看到他后臉色陡然變了,眼睛瞪得很大。
  多爾夫曼鼓勵地說:“那么后來呢?你怎么辦呢?”
  “我走了,”桑德斯回答,“我走回到……我走到車庫,鑽進了自己的汽車。我開車出去轉了一會儿,轉了兩三個小時,可能還要長些,天黑時我才回來。”
  “你自然心煩意亂。”
  他上了樓梯,又一次透過那塊彩色玻璃向里望去,客廳空無一人。他打開門鎖,走進了客廳。長沙發上有一碗爆玉米花,沙發有了皺痕,電視机無聲地開著。他收回落在長沙發上的視線,走進臥室,喊著她的名字。他發現她在打行李,床上的手提箱打開著。他問:“你干什么?”
  “离開。”她說著,轉身面對著他,臉上的肌肉因為緊張而繃得緊緊的。“這難道不是你的愿望嗎?”
  “不知道。”他回答。
  接著,她哭起來,一邊嗚咽一邊伸手拿了一塊方巾,像孩子一樣大聲而用力地擤起鼻子來。因為她很悲傷,所以他向她伸出了雙手,她赶緊抱住他,反复地說對不起他,一邊哭泣一邊說。她看著他,撫摸著他的臉。
  后來就莫明其妙地……
  多爾夫曼格格地笑起來。“就在手提箱上,是不是?就是在那只手提箱上,在還未整理好的衣服上,你們倆重新和好了。”
  “是的。”桑德斯回憶道。
  “她喚起了你的感情,你要她不要离開。她讓你開心,她向你挑戰,而你想占有她。”
  “是的……”
  “愛情是奇妙的,”多爾夫曼歎息道,話語中還是含有諷刺的意味,“愛情是那么純洁,那么天真。后來你們又在一起了,對嗎?”
  “對,在一起過了一段時間,但是這种關系還是沒維持很久。”
  奇怪的是,這种關系最后是怎么結束的呢?開始他很生她的气,然而他還是原諒了她,而且想他倆可以生活在一起。他們談了各自的感受,表達了對對方的愛慕之情,他想怀著世界上最美好的愿望和她一起生活下去。可是最終,他們倆不能在一起了,那次事件是使這种關系破裂的致命因素,它扯斷了愛情的紐帶。雖然他倆常常告誡自己他們要保持這种關系,但已沒有作用,此時另外一种東西占据了統治地位,心已枯竭。他們不斷地和自己作斗爭,用這种方式維持了一段時間往日的情份,可是最終這种關系還是結束了。
  “這种關系結束后,”多爾夫曼說,“你就來和我說了。”
  “是的。”桑德斯說。
  “你來和我都談了些什么?”多爾夫曼問,“還是你也‘忘記’了這件事?”
  “沒忘記,我記得,我來是為了得到你的指點。”
  他找多爾夫曼,是因為他想离開庫珀蒂諾。他和梅雷迪思分了手,他的生活變得茫然,一切混亂不堪,他想去另外一個地方,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因此他在考慮去西雅圖管理尖端產品計划部。一天前加文向他提供了這個職位,桑德斯正在考慮是否接受,所以他來征求多爾夫曼的意見。
  “你心煩意亂得很,”多爾夫曼說,“這是一場愛情的悲劇。”
  “是的。”
  “因此可以這么說,梅雷迪思·約翰遜是你來西雅圖這儿的原因,”多爾夫曼說,“因為她,你改變了自己的經歷,改變了自己的生活。你在這儿創造了一种新生活,許多人知道你過去這個事實,加文知道,布萊克本也知道,這就是為什么布萊克本如此細心地問你能否与她合作的原因所在。大家都擔心你們怎么能合作,可是你向他們做了保證,湯姆,是這樣嗎?”
  “是的。”
  “而你的保證是錯誤的。”
  桑德斯猶豫起來。“我不懂,馬克斯。”
  “現在你听著,你懂得很。當你听說自己躲避的這個人現在要來西雅圖,追著你來到這儿,而且在這個公司當了你的上司,奪去了你渴望的職位,還要讓你感到理所當然,你一定會感到這是一場噩夢,一場由過去延續至今的可怕的噩夢。”
  “我不理解……”
  “還不理解?我要是你,就會十分气憤,我就會想辦法除掉她,是不是?她曾經十分殘酷地傷害過你,而你不想再受到傷害。可是你有什么選擇呢?她占了這個職位,她是加文的寵儿,得到加文權勢的保護,加文不想听到有人說一句她的坏話,是這樣嗎?”
  “是這樣。”
  “許多年來,你和加文的關系一直不密切,因為加文一開始是很不愿意讓你接手西雅圖工作的,他之所以把這個職位給你,是因為他以為你會拒絕呢。加文喜歡吹牛拍馬的人,喜歡拜倒在他腳下的人,而不愿這些門徒辭職不干,奔赴另一個城市。因此,加文對你很失望。事情決不會一成不變的。現在這里突然冒出了這個你過去歷史中出現過的女人,一個有加文撐腰的女人。所以,你還有什么選擇呢?你气憤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思想在翻騰,他感到茫然。他的思緒又回到了事情發生的第一天——謠傳,布萊克本的預告,和她的第一次見面——他記得當時并不感到气憤。那天,他的感情是非常复雜,但他并不感到气憤,對此他确信不疑……
  “湯姆,湯姆,不要呆想了,沒有時間磨蹭了。”
  桑德斯搖了搖頭,他的頭腦有點糊涂了。
  “湯姆,是你安排了所有這些事,不管你是否承認,不管你是否意識到。就某种意義上說,發生的一切正是你愿望的產物,因為你确信這些事一定會發生。”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蘇珊,她在那家餐館是怎么說的?
  為什么你不告訴我?我本來可以幫助你的呀。
  她的話當然是對的,她是律師,如果他把第一天晚上發生的事告訴她,那么她就會幫他出點子,告訴他怎么辦,也許現在已經幫他脫离了困境。然而他未告訴她。
  現在我們無能為力。
  “你想造成這种對抗局面,湯姆。”多爾夫曼說。
  接著,桑德斯的耳邊響起了加文的話:她是你昔日的女朋友,她与你斷絕關系,你是不情愿的,所以現在你想報复。
  “你一周來都在努力保持這种對抗局面。”
  “馬克斯——”
  “因此,不要在這儿對我說,你是犧牲品。你不是犧牲品,你說自己是犧牲品,是因為你不想對自己的生活負責,因為你多愁善感,懶惰天真,你認為其他人應該照顧你。”
  “天哪,馬克斯。”桑德斯說。
  “你否認自己在這件事中的角色,你借口忘記了,你假裝沒意識到,而現在你又裝糊涂。”
  “馬克斯——”
  “啊!我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煩你。离這次會議還有多少小時啦?12個小時?10個小時?你還在和一個瘋老頭談話,不怕浪費了時間,”他轉動著輪椅,“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開始行動。”
  “你的意思是什么?”
  “哦,我們知道了你的意圖,湯姆,可是她有什么意圖呢,嗯?她也在解決難題,她也有一种意圖。那么,她想解決的是什么問題呢?”
  “不知道。”桑德斯回答。
  “目標很清楚,可是你怎樣才能發現這個問題呢?”
  桑德斯心神恍惚地穿過五個街區,走向第二水磨石餐廳。弗爾南德斯在餐廳外等著他,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哦,天哪。”桑德斯掃視了一下四周說道。
  “都是些普通的可疑分子。”弗爾南德斯說。
  就在前面餐廳的里端,梅雷迪思·約翰遜正和鮑勃·加文用著晚餐。隔著兩張桌子,菲爾·布萊克本正和太太多麗絲吃飯,多麗絲是個戴著眼鏡的瘦女人,樣子像個會計。他們的旁邊,斯蒂芬尼·卡普蘭正和一位20歲左右的年輕男子用餐,桑德斯想,那年輕男子可能是她那在大學讀書的儿子。緊靠右邊的窗戶旁,康利-怀特公司的人正起勁地吃著工作餐,他們的公文包敞開著放在腳邊,文件紙攤滿了整個餐桌。埃德·尼科爾斯的右邊坐著約翰·康利,左邊坐著吉姆·戴利,戴利正對著一台微型口述記錄机口授著什么。
  “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別的餐廳?”桑德斯說。
  “不,”弗爾南德斯說,“他們已經看見了我們,我們可以坐在那邊的拐角。”
  卡邁因走過來,禮貌地點了個頭說:“桑德斯先生。”
  “我們想坐拐角的那張桌子,卡邁因。”
  “當然行了,桑德斯先生。”
  他們在桌子一邊坐下,弗爾南德斯注視著梅雷迪思和加文。“她能做他的女儿。”她說。
  “人人都這么說。”
  “太引人注目了。”
  服務員拿來菜單,菜單上沒什么桑德斯感興趣的菜,但他們還是點了。弗爾南德斯目不轉睛地瞧著加文說:“他是一名道道地地的戰士。”
  “你是說加文嗎?著名的戰士,聞名的硬漢。”
  “她知道如何擺布他。”弗爾甫德斯轉過身,從公文包里掏出文件。“這是布萊克本送回來的協議,所有內容寫得都很好,只有兩個條件有疑問。第一,如果有證据表明你在工作上犯有重罪,他們有權解雇你。”
  “嗯。”他在思索他們提出這個條件的用意。
  “還有第二條,如果你‘在工作中未按工業標准規定的那樣做出滿意的表現’,他們有權解雇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搖了搖頭。“他們一定想好了什么點子。”他把自己在會議室外偷听到的談話內容告訴了她。
  弗爾南德斯像平時一樣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可能的。”她說。
  “可能?他們就要這么干了。”
  “我是說他們有可能按法律行事,若是這么做的話,那會奏效的。”
  “為什么?”
  “一次性騷扰的起訴會翻出一個雇員所有行為的老帳,如果其中有漏洞,哪怕是時間很久或是很小的一個漏洞,它也可能會被用來推翻起訴。我有一個當事人,為一家公司工作了10年,但那家公司能提出證据證明那個雇員在填寫原始申請表時撒了謊,因而案子不予受理,那個雇員也被解雇了。”
  “所以這种情況也會在我身上出現。”
  “是的,也許會。”
  他皺起了眉頭,他們會對自己玩什么把戲呢?
  她也在解決難題,那么,她想解決的是什么問題呢?
  坐在他身邊的弗爾南德斯從衣袋里掏出錄音机。“我想和你討論另外兩件事,”她說,“磁帶里錄了一件早先發生的事。”
  “噢。”
  “請你听听。”
  她將錄音机給他,他將其貼在耳邊。
  他清楚地听見自己的聲音在說:“……我們以后會對付這件事的。我已把你的想法告訴了她,現在她正和加文商量呢。所以基本來說,我們就持這种觀點參加明天的會議。好吧,馬克,所有這些事只要有什么重要的變化,我會于明天開會之前和你聯系的,而且——”
  “忘了那個電話吧。”梅雷迪思大聲地說,接著像是織布磨擦的沙沙聲,繼而是一种嘶嘶聲,電話机摔下來后又是沉悶的砰的一聲。接下來是一陣刺耳的劈劈啪啪靜電干扰聲。
  又是一陣沙沙聲,然后毫無聲息。
  一陣哼哼聲,一陣沙沙聲。
  他邊听邊竭力想象著屋里的場景。他們一定是向長沙發移動步子,因為此時各种聲響低弱了,听不清楚。他听見自己在說:“梅雷迪思,等等——”
  “哦,天哪,”她說,“我已想了你一天了。”
  沙沙聲越來越大,喘气聲越來越重,這還難以肯定發生了什么事。她發出一陣輕微的呻吟,然后又是一陣沙沙聲。
  她說:“哦,天哪,你的撫摸是這么舒服,我再不能讓那個家伙碰我了。那副愚蠢的眼鏡。哦!我是多么地激動,我好久沒像樣地做愛——”
  又是沙沙聲,靜電干扰的劈劈啪啪聲。沙沙聲,又是一陣沙沙聲。桑德斯失望地听著。他當時還在場,可現在他也不能詳細地描述出當時發生的情景。這盤錄音磁帶不能說服別人,其中多數聲音模糊不清。接著是長時間的沉默。
  “梅雷迪思——”
  “哦,不要說話,不要!不要……”他听見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著。
  接著是更長時間的沉默。
  弗爾南德斯說:“行了。”桑德斯將錄音机放下,關掉了它,然后搖了搖頭。
  “這盤錄音帶說明不了任何問題,說明不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說明得夠清楚了,”弗爾南德斯說,“你不用去擔心這個證据問題。這是我的事。但是你听見她開始說的那些話了嗎?”她看著自己的筆記本,“她說:‘我已想了你一天了。’接著她說:‘哦,天哪,你的撫摸是這么舒服,我再不能讓那個家伙碰我了。那副愚蠢的眼鏡。哦!我是多么地激動,我好久沒像樣地做愛了。’你听見這部分了嗎?”
  “听見了。”
  “好,她說的是誰?”
  “說的是誰?”
  “是的,誰是那個她再不能讓他碰她的人呢?”
  “我認為是她丈夫,”桑德斯回答,“我們在錄音之前還談起他的。”
  “告訴我開始你們說了什么?”
  “好的。梅雷迪思在抱怨她必須付生活費給她丈夫,接著又說她丈夫在床上差极了,她說:‘我恨一個不知自己所為的男人。’”
  “那么你認為‘我再不能讓那個家伙碰我了’說的是她丈夫嗎?”
  “是的。”
  “我不這樣認為。”弗爾南德斯說,“他倆几個月前就离了婚,离婚是富有敵意的,丈夫恨她,他現在談了一個女友,還帶她去了墨西哥。我認為她說的不是她的丈夫。”
  “那是誰呢?”
  “不知道。”
  桑德斯說:“我認為可以是任何人。”
  “我認為不會是任何一個人。再听一遍,听听她的口气。”
  他倒好磁帶,將收錄机放在耳邊。不一會儿,他放下收錄机。“她說得很生气。”
  弗爾南德斯點點頭。“忿恨是我要用的術語。她与你正處于這件事的高潮之中,而她在談論別的人。‘家伙’,她這樣說仿佛她想報复這個人,就在她說這話時,她要算清舊帳。”
  桑德斯說:“我不明白。梅雷迪思是個健談的人,她總喜歡談論別人,談過去的男友,談這類廢話。她不是你所說的一個浪漫的人。”
  他記得有一次在森尼韋爾的公寓里,他倆躺在床上,一种無拘無束的激情在他們心中蕩漾。那是一個星期天的下午,他們听著孩子們在外面的街上大笑著,他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摸著腿上的汗。她若有所思地說:“告訴你吧,有一次我和這個挪威小伙子出去過,他的那個——”
  “天哪,梅雷迪思。”
  “怎么啦?這是真的,他真是這樣。”
  “現在可別。”
  每當她談到這种事時,她總會歎息。“為什么小伙子們總是認為他們才是女友眼中最好的人呢?”
  “我們不這樣認為,我們知道我們不配,起碼現在不是這樣想的,對嗎?”
  她听后總會再次歎息起來……
  弗爾南德斯坐在餐廳里說:“在做愛時談這些事,就算這不是异常行為,就算她是隨便說說或是故意疏遠對方,那么她這里說的是誰呢?”
  桑德斯搖了搖頭。“不知道,路易絲。”
  “而她說,她不能再忍受他碰她了……仿佛她毫無選擇。還有她提到了他那無聊的眼鏡。”她瞧著不遠處正默默地和加文吃飯的梅雷迪思。“是他嗎?”
  “我不這樣認為。”
  “為什么呢?”
  “大家都不這么認為,大家都說加文沒有占有她。”
  “大家的看法可能是錯的。”
  桑德斯搖了搖頭。“那將是亂倫。”
  “這种說法可能是對的。”
  飯菜來了。桑德斯用叉撥弄著橄欖糊,挑起几只橄欖吃起來。他并不感到餓。他身邊的弗爾南德斯津津有味地吃著。他倆點的菜一模一樣。
  桑德斯看著那頭康利-怀特公司的人。尼科爾斯拿起一片35毫米的透明塑料物,是幻燈片!他納悶的是,幻燈片的內容是什么呢?他那半框眼鏡架在鼻梁上,他好像看了許久。他身邊的康利瞥了一眼手表,說了句關于時間的話,其他人點點頭。康利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梅雷迪思,然后將視線收回到自己的文件上。
  吉姆·戴利說了一句:“……有那個圖形嗎?”
  “在這儿。”康利指著幻燈片說。
  “真是太好吃了,”弗爾南德斯說,“不應該讓它冷了。”
  “好的。”他吃了一口,毫無胃口,于是他放下叉子。
  她用餐巾擦著下巴。“你知道的,你還從未告訴過我,為什么你在最后一刻忽然停止了。”
  “我的朋友馬克斯·多爾夫曼說,我安排了這一切。”
  “嗯。”弗爾南德斯說。
  “你也這么認為嗎?”
  “不知道,我只想問你當時的感受,就是你忽然离開她身体時的感受。”
  他聳了聳肩。“我只是不想干那种事。”
  “嗯。你剛進辦公室時也不想干那种事,對嗎?”
  “是的,我不想。”接著他說:“你真的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嗎?那就是恰在那時她咳嗽起來。”
  “她咳嗽起來?”弗爾南德斯問。
  桑德斯仿佛又看見自己呆在那間屋里,他回憶起自己當時是這樣想的:我究竟在干什么呀?她將雙手放在他的肩上,把他拉向她。“哦,求求你……不……不……”
  接著,她將頭轉向一側,咳嗽起來。
  咳嗽是他停止動作的主要原因,咳嗽使他脫离了她的身体,他說“你是對的”,然后下了長沙發。
  弗爾南德斯皺著眉頭說:“我認為咳嗽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是大事情。”他把餐具推開。“我認為,人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咳嗽的。”
  “為什么?這里面是不是有我不懂的規矩?”弗爾南德斯問,“擁抱時不能咳嗽?”
  “不完全是這樣,”桑德斯回答,“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對不起,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我問的是,咳嗽意味著什么?”
  他猶豫了一下。“你是知道的,女人總認為男人在性行為方面是笨到了极點。”
  “我認為你不笨。咳嗽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最后一刻是不會咳嗽的。”
  “沒人會咳嗽的。”他重复道。
  突然間他感到一种困窘從心里涌起,于是將餐具拉回來,吃了一口橄欖糊。他不想把這個原因說透,因為他感到自己已經逾越了規定,因為他感到這個區域、這方面的知識、這方面的意識,大家還都不愿承認自己了解……
  弗爾南德斯好奇地注視著他。“這些知識你是從什么地方看來的吧?”
  他邊搖著頭邊咀嚼著食物。
  “是男人們在一起討論的嗎?他們說是這樣的嗎?”
  他搖頭否認了。
  “女人們在一起討論。”
  “我知道,”他咽下食物,“但是不管怎么說,她咳嗽了,這就是我停止動作的原因。她沒進入角色,我想,我對此非常——气憤。我是說,她躺在那儿气喘吁吁,不斷呻吟,而她根本沒進入角色,使我感到……”
  “自私自利?”
  “大概是這樣,好像我在擺布她。有時我想,如果她那時不咳嗽的話,也許……”桑德斯聳了聳肩。
  “也許我應該問問她。”弗爾南德斯說著朝梅雷迪思的方向點了點頭。
  桑德斯抬起頭,看見梅雷迪思朝他們桌子走來。“哦,真見鬼!”
  “鎮定,鎮定,一切很好。”
  梅雷迪思走過來,臉上洋溢著笑容。“你好,路易絲。你好,湯姆。”桑德斯准備站起來。“請不要起來,湯姆,”她將手放在他的肩上輕輕壓了一下,“我只是順便來看你們一下。”她愉快地笑著,就像一個狂妄自大的老板停下來和一對部下打招呼一樣。在她剛才坐的那張桌邊,桑德斯看見加文在付帳,他不知道加文是否也會過來。
  “路易絲,我只是想說我沒有不高興的感覺,”梅雷迪思說,“大家都要工作,這點我理解,而且我認為我們能消除誤會,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奮斗。我很希望我們能從現在開始建設性的合作。”
  梅雷迪思說這番話時就站在桑德斯坐的椅子后面,他只得扭過頭來,伸長著脖子看著她。
  弗爾南德斯說:“你不想坐下談談嗎?”
  “可以,可以談几分鐘。”
  桑德斯站起來為她端一張椅子,他在想這樣做康利-怀特公司的人會怎么想。這樣做應該是合乎情理的,老板本來不想打扰他們,只是等著她的同事勸她坐下來和他們談談。就在他端椅子時,他向那伙人望了一眼,發現尼科爾斯正透過眼鏡眯眼看著這邊,年輕的康利也在看他們。
  梅雷迪思坐下來,將椅子又往桌前拉了拉。“想吃些什么嗎?”弗爾南德斯關心地問。
  “剛吃完,多謝了。”
  “喝點咖啡?還是別的飲料?”
  “不用了,多謝。”
  桑德斯坐下。梅雷迪思傾身向前說道:“加文一直在和我談他那要這個部門獨立成公司的計划,計划鼓舞人心,正以全速進展著。”
  桑德斯惊奇地注視著她。
  “現在加文給新公司准備了好几個名稱。我們明年將其分立為子公司,看看這些名稱怎么樣:快速核心,快速星,一流核心,法寶以及張肌。我想快速核心是生產賽車零部件的,快速星意味著要賺大錢——但可能俗气了。一流核心這個名字听起來像一家發行隨時可換成現款的股票的投資公司。法寶或者張肌這兩個名稱怎么樣?”
  “張肌是一种燈的名稱。”弗爾南德斯說。
  “是的。不過我認為法寶很好。”
  “大苹果IBM合資企業叫護身符。”桑德斯說。
  “哦,你說得對,它們意思太接近了。叫微形達因怎么樣?這名稱不差。或者叫先進數据圖形公司?你們認為這兩個名稱中能選一個嗎?”
  “微形達因這名稱可以。”
  “我也這么認為。另外還有一個……正极達因。”
  “那是一种止痛藥的名稱。”弗爾南德斯說。
  “是什么?”
  “正极達因是一种止痛藥,一种麻醉劑。”
  “哦,那不要這個名稱。最后一個,系統星。”
  “听起來像是一家藥品公司。”
  “是這樣,不過我們還有一年時間,一定要取個好名字。現在這個微形達因就不錯,它把微形系統与發電机聯系在一起,想象力丰富。你們的意見呢?”
  他們還未及回答,她已推開了椅子。“我要走了,不過我本來就認為你們很想听听我們思考的公司名稱。多謝你們的幫助。晚安,路易絲,還有湯姆,明天見。”她和他倆握了握手,向餐廳另一端的加文走去。她和加文一起走向康利-怀特公司人坐的那一桌,和他們打著招呼。
  桑德斯目不轉猜地看著她。“想象力丰富。”他重复了一句。“天哪,她還在談論公司起什么名字,她連公司經營什么都不知道。”
  “地地道道的擺設。”
  “完全正确,”桑德斯說,“她完全是一個擺設。不過這和我們無關,那是他們的事。”他向在餐廳一字儿坐開的康利-怀特公司的人點了點頭。加文和所有人一一握手,梅雷迪思在和吉姆·戴利說話。戴利說了句笑話,她大笑起來,頭向后仰起,露出了她那長長的脖子。
  “她和我們交談的唯一原因就是,我明天被解雇時,就不會有人認為是她策划的了。”
  弗爾南德斯在結帳。“你想走嗎?”她問。“我還有几件事要查一下。”
  “是這樣嗎?你要查什么?”
  “艾倫可能替我們又弄到了什么材料,這是很有可能的。”
  加文正和康利-怀特的那一桌人告別,他最后揮了一下手,然后穿過餐廳和卡邁因談起來。
  梅雷迪思仍呆在康利-怀特那些人那儿,站在約翰·康利身后,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一邊和戴利及埃德·尼科爾斯講話。埃德·尼科爾斯說了句什么,透過眼鏡眯眼瞧著什么,梅雷迪思大笑起來,轉過身來看他手里拿著的一張幻燈片,她的頭离尼科爾斯非常近。她點點頭,說著話,手還指著幻燈片。
  你查錯了公司。
  桑德斯注視著梅雷迪思,她在笑著和康利-怀特的三個男人開玩笑。菲爾·布萊克本昨天是怎么對他說的?
  
  “問題是,湯姆,梅雷迪思·約翰遜在這家公司有一個很深的關系网,她給許多有權勢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比如說加文。
  不僅是加文,梅雷迪思在几個地方都建立了關系网。
  康利-怀特公司嗎?
  是的,在那儿也建立了一個關系网。”

  身邊的弗爾南德斯站了起來,桑德斯也跟著站起來,他問:“你知道嗎,路易絲?”
  “知道什么?”
  “我們查錯了公司。”
  弗爾南德斯皺著眉頭,然后抬頭看著康利-怀特那伙人坐的桌子,只見梅雷迪思和埃德·尼科爾斯一起點點頭,梅雷迪斯用一只手指著,另一只手平按在桌上以保持平衡。她的手指碰著了尼科爾斯,而尼科爾斯透過眼鏡眯眼看著那張幻燈片。
  “愚蠢的眼鏡……”桑德斯說。
  難怪梅雷迪思不對他提出性騷扰起訴呢,因為和埃德·尼科爾斯的這种關系,她會感到十分難堪的,而且加文沒解雇她也是不奇怪的。這就十分合乎情理了。尼科爾斯對合并公司的事已感到心神不安,他和梅雷迪思的關系也許就是建立合并公司的全部原因所在。
  弗爾南德斯歎了口气問道:“你是這樣想的嗎?是尼科爾斯?”
  “是的,為什么不會是他呢?”
  弗爾南德斯搖了搖頭。“即使這是事實,也幫不上我們的忙。如果案子需要我們證明這一論點的話,他們也能通過辯論證明他倆只是互相喜歡的情人,他們能證明許多事情。你是知道的,這又不是第一個通過睡覺的方式談成的合并公司。我的觀點是,忘了它吧。”
  “你的意思是說,她和康利-怀特公司某個人有男女關系,因而受到重用晉升,這不是什么不合乎情理的事,是嗎?”他問。
  “是的,至少從嚴格的法律意義上講是這樣。因此,忘了它吧。”
  突然間他想起了卡普蘭說的話:“就在她准備自行其是時,他們把她解雇了。”
  “我累了。”他說。
  “我們都累了,他們看來也很疲勞。”
  餐廳那頭的會議散了,文件被放回到各自的公文包里。梅雷迪思和加文在和他們聊天,他們都准備离開,加文和卡邁因握了握手,卡邁因為他即將离開的客人拉開了前門。
  就在這時,一件事發生了。
  許多石英燈刺目的光亮突然間從外面的街上射進來,客人們擠作一團,落入了光圈之中,長長的人影映在餐廳里。
  “發生了什么事?”弗爾南德斯問。
  桑德斯轉身一看,出去的人迅速地躲避進來,關上了門。突然間門里門外亂作一團,只听加文在罵“該死的”,然后轉向布萊克本。
  布萊克本站在那儿,臉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听到罵聲后,立即向加文跑過去。加文一步一步地挪動著身子,同時設法打消康利-怀特公司那些人的疑慮,一邊還訓斥著布萊克本。
  桑德斯走過去問:“沒事吧?”
  “是該死的新聞記者,”加文說,“KSEA電視台的記者在外面。”
  “這是一种嚴重的違法行為。”梅雷迪思說。
  “他們要詢問一個性騷扰訴訟案。”加文陰郁地瞧著桑德斯說道。
  桑德斯聳了聳肩。
  “我會和他們說的,”布萊克本說,“這簡直荒謬可笑!”
  “這确實是荒謬可笑,”加文說,“這是一种嚴重的違法行為,如此而已。”
  大家似乎立刻交談起來,一致認為這是一种嚴重的違法行為。可是桑德斯發現尼科爾斯顯得心緒不宁。此時,梅雷迪思領著他們從餐廳后門走出去,來到台階上。布萊克本走在前面,突然間刺目的石英閃光燈照射過來,他舉起雙手,像被捕的犯人一樣。然后門關了起來。
  尼科爾斯連聲說:“糟糕,糟糕。”
  “別著急,我認識那儿的新聞部主任,”加文赶緊說,“我馬上把他們打發走。”
  吉姆·戴利說了几句關于合并公司的事應該怎樣嚴守秘密的話。
  “別擔心,”加文冷冷地說,“等我打通了電話,這件事是不會透露半點風聲出去的。”
  過了好一會儿,他們才走出后門,來到了夜色中。桑德斯走回到桌邊,弗爾南德斯正等著他。
  “一點刺激。”弗爾南德斯從容地說。
  “不只是一點刺激。”桑德斯說著,瞥了一眼餐廳那端的斯蒂芬尼·卡普蘭,她還在和儿子用餐。這個年輕人邊說話,邊用雙手做著手勢,而卡普蘭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后門,康利-怀特公司的人剛剛從那儿离去。她的臉上露出一种好奇的表情,不一會儿,她又轉過身來,繼續和儿子交談起來。
  這是一個陰郁消沉、很不愉快的夜晚,他戰栗著和弗爾南德斯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電視台那幫人是怎么知道這個消息的?”
  “可能是沃爾什干的,”弗爾南德斯說,“但也許是從別的渠道得到的。這里的确是個小城市。不管怎樣,對此決不委介意,你必須准備明天的會議。”
  “我一直在努力忘記這件事。”
  “是的,不要再想了。”
  他們看著前方的先鋒廣場,幢幢大廈的窗戶里仍然燈火輝煌。這里的許多公司与日本有貿易往來,他們之所以還在工作,是因為要和東京新的一天有几個小時的重迭。
  “你是知道的,”弗爾南德斯說,“看她和那些男人在一起時,我注意到她的表情是多么地冷淡。”
  “是的,梅雷迪思是很冷淡。”
  “很有自控能力。”
  “是的,是這樣。”
  “那么為什么她如此貿然地接近你——而且是在她上任的第一天?為什么如此急切?”
  她想解決的是什么問題呢?馬克斯這樣說過,現在弗爾南德斯在問同樣的問題,好像除了桑德斯外,大家都已了解似的。
  你不是犧牲品。
  他想:所以,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馬上行動。
  他回想起梅雷迪思和布萊克本在离開會議室時交談的內容:
  
  這事應該十分順利,這是与個人無關的事,所以沒有理由与你結怨。況且,真理在你這邊,顯然他無法爭辯。
  他仍然不能進入數据庫嗎?
  是的,他被鎖在了計算机系統之外。
  他無法進入康利-怀特系統嗎?
  一點辦法也沒有,梅雷迪思。

  他們說的當然是對的,他無法進入公司的計算机系統,但是,即使他能進入計算机系統,又有何用呢?
  解決這個問題,馬克斯說過,盡你最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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