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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8號居留艙

  “你帶來几枝?”哈里用手轉動著槍,一邊問道。
  “5枝,”諾曼答道,“我只能帶那么多。”
  “不過,這有效嗎?”哈里仔細地檢查著裝有易爆炸藥的槍頭。
  “有效。整個触須都被炸爛了。”
  “我看到魷魚溜走了,”哈里說道,“我猜想,你一定是做出了什么舉動。”
  “貝思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的工作服不在了。我想,她也許到太空船去了。”
  “去船上了?”諾曼皺著眉頭問道。
  “我只知道我醒來時她已經走了。我猜想你去了那個居留艙。后來我見到那條魷魚,就試圖用無線電通知你。可是我想那金屬板擋住了電波。”
  “貝思走開了?”諾曼感到一股怒气油然而起。在他外出期間,貝思本該守在通信控制板跟前,注意觀察感測器的動靜。可是她沒在這儿,卻去船上了?
  “她的制服不在了。”哈里重复了一遍。
  “狗娘養的。”諾曼罵道。他突然變得怒气沖沖、義憤填膺。他朝著控制台踢了一腳。
  “小心那儿。”哈里說道。
  “見他媽的鬼!”
  “放松點,”哈里勸道,“听我的話,放松點,諾曼。”
  “她到底想干什么?”
  “听我的,坐下來,諾曼。”哈里把他拉到椅子踉前。“我們都累了。”
  “沒錯,我們都累啦!”
  “放松,諾曼,放松點……要記住你的血壓。”
  “我的血壓正常得很!”
  “現在可不是了,現在高啦,”哈里說道,“你的臉都發紫了。”
  “她怎么能讓我到外面去,而自己卻离開這儿呢?”
  “情況更糟糕,她自己也出去了。”哈里說道。
  “可是她再也不密切注意我的安危啦。”諾曼說道。隨后他立即想到自己為什么如此气憤——他之所以气憤,是因為他害怕了。在他個人處于巨大危險的情況下,貝思拋棄了他。在海底深處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他們互相需要——他們得互相依靠。然而貝思不可信賴,這使他感到害怕,而且气憤。
  “你們能听到我的話嗎?”內部通信系統中傳出了貝思的聲音,“有人听到我的話嗎?”
  諾曼伸出手去拿麥克風,但是哈里搶了過去。“我來回答。能,貝思,我們能听到你的話。”
  “我在太空船上,”貝思說道,她的聲音在內部通信系統中顯得尖銳而急促,“我又找到另一個船艙,在船尾,船員臥艙的后面,非常有趣。”
  非常有趣,諾曼思忖道。老天爺,非常有趣。他從哈里手中一把抓過麥克風。“貝思,你到底在那儿干什么?”
  “哦,你好,諾曼。你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呃?”
  “差點就回不來了。”
  “你遇到麻煩了嗎?”她的口气中并沒有關心的成分。
  “是的,遇到了麻煩。”
  “你沒事吧?你的聲音听起來像在生气。”
  “我的确在生气。貝思,你為什么在我外出的時候离開這儿?”
  “哈里說他會替我看著嘛。”
  “他說什么?”諾曼望著哈里。哈里搖搖頭,表示沒有這回事。
  “哈里說,他來接替我看著控制台。他要我來船上。既然當時四周沒有魷魚,看來是個机會嘛。”
  諾曼用手捂住麥克風。“我不記得說過那些話。”哈里否認道。
  “你對她說過嗎?”
  “我不記得對她說過。”
  貝思說道:“你問他好了,諾曼。他會告訴你的。”
  “哈里說,他從來沒有講過。”
  “唔,他在撒謊。天哪,你是怎么想的?你在外面的時候,我會拋棄你嗎?”貝思停頓了一下。“我絕不會那樣做的,諾曼。”
  “我發誓,”哈里對諾曼說道,“我從來沒有和貝思說過什么。我根本沒有和她談過話。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當時這儿沒有任何人。倘若你非要我說什么的話,那就是她一直想去船上。”
  諾曼想起來了,貝思當時很快地便同意他去潛艇,使他多么惊訝。或許,哈里說得沒錯,他思忖道。或許,貝思一直在盤算這件事。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嗎?”哈里問道,“我想,她腦袋瓜出了毛病。”
  內部通信系統內又傳出貝思的聲音:“你們兩個家伙弄明白了嗎?”
  諾曼回答道:“我想弄明白了,貝思。”
  “好,”貝思說道,“我在這儿有了新發現,在太空船內。”
  “什么新發現?”
  “我已經發現了那些乘員。”
  “你們倆來了。”貝思說道。她正在太空船舒适的米色駕駛室內,坐在控制台上。
  “是的。”諾曼應道,一面朝她望去。她看上去沒有异樣。要是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她比原先還顯得神气些,模樣更健康,目光更清澈。她看上去确實很漂亮,他思忖道。“哈里認為,魷魚不會再來了。”
  “魷魚剛才在那儿嗎?”
  諾曼把他遭到攻擊一事簡單地說了一下。
  “老天爺。我很抱歉,諾曼。要是我剛才知道的話,我絕對不會离開。”
  她說話的樣子根本不像任何腦袋出毛病的人,諾曼思忖道。她說起話來恰如其分,語气真誠。“不管怎么說,”他說道,“我打傷了它,因此哈里認為它不會再來。”
  哈里說道:“我們無法确定誰應當留在那儿,因此我倆一起來了。”
  “唔,這邊走。”貝思說道。她領著他們往回走,穿過乘員艙,經過乘員睡覺的20張床舖,來到大廚房。諾曼在廚房里歇下腳,哈里也停了下來。
  “我餓了。”哈里說道。
  “吃點東西吧。”貝思說道,“我吃過了。這儿有一种果仁條之類的東西,味道不錯。”她打開廚房抽屜,取出用錫箔紙包成的果仁條,給他們每人一塊。諾曼撕去錫箔紙,看到像巧克力那樣的玩意儿,吃起來干干的。
  “有什么可以喝的嗎?”
  “當然有囉。”貝思一把拉開冰箱門。“要喝特制可樂嗎?”
  “你在開玩笑……”
  “這种罐頭的圖案設計和我們的不一樣,可能是熱飲,不過确實是特制可樂。”
  “既然那家公司50年后都不會倒閉,”哈里說道,“我要買他們的股票啦。”他讀著罐頭上的文字。“太空旅行探險指定飲料。”
  “是呀,一种推銷廣告。”貝思說道。
  哈里把罐頭轉了半圈。另一面印著日文字。“我倒想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那意思是,不管怎么說,千万別買那种股票。”貝思答道。
  諾曼喝著可樂,心里有一种說不出的不舒服。打他上次來這儿看了以后,廚房里仿佛發生了難以捉摸的變化。他不是十分肯定——上次來時他只是飛快地掃了一眼——但是他通常對屋子的布局記得很清楚。他的妻子老是開玩笑說,什么樣的廚房,諾曼都能熟門熟路。他說道:“我記得廚房里沒有冰箱。”
  “我自己從來也不注意這种事儿。”貝思說道。
  “事實上,”諾曼說道,“我覺得整個屋子都變了,看上去比原來的大,而且——我也說不清——不一樣了。”
  “那是因為你餓了。”哈里咧嘴笑道。
  “也許是的。”諾曼說道。哈里可能說得沒錯。在60年代,人們對視覺曾進行一系列的研究,結果說明人們的主觀意識會根据其預先的想象來理解模糊的觀察對象,在饑餓的人眼里,什么都像食物。
  可是這間屋子看上去确實与原先的不一樣了。譬如,他記得進廚房的門不像現在那樣在左邊。他記得是在牆的中間,而那牆隔開了床舖和廚房。
  “這邊走。”貝思說道,領著他們繼續往船尾走,“實際上,正是冰箱給了我啟發。這种東西裝有許多食品,是被派遣穿過黑洞的考察船上用的。可是,配備一只冰箱——干嗎要費神干這种事?這使我想到,也許有著一伙船員。”
  他們進入一個很短的玻璃牆通道。一道深紫色的光從上方向他們射來。“紫外線,”貝思說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用途。”
  “殺菌消毒用的?”
  “可能是的。”
  “可能是洗太陽浴的,”哈里說道,“維生素D。”
  隨后他們進入一間大屋子,諾曼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地方。屋子的地板透出紫光,使整個屋子自下而上沐浴在一片紫外線中。四面牆上豎著一排排直徑很粗的玻璃管。每根管子內是一條窄窄的銀色褥墊。那些玻璃管似乎都空著。
  “這邊來。”貝思說道。
  他們仔細看著一根玻璃管。一個赤裸裸的女子,當年十分美麗,這一點現在仍然看得出來。她的皮膚吳深棕色,滿是皺痕。她的身軀已經干枯了。
  “木乃伊嗎?”哈里問道。
  貝思點點頭。“我想來想去也只能這么認為。我沒有把它打開,怕遭感染。”
  “這間屋子是干什么用的?”諾曼問道,一邊朝四周張望。
  “這一定是某种冬眠室。每根管子都分別与維生系統——供電設備、空气控制器、加熱器、各种裝置——相連接在隔壁屋子里。”
  哈里數了一下。“20根管子。”他說道。
  “舖位也是20個。”諾曼說道。
  “那么,其余的人在哪儿呢?”
  貝思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個女人是唯一留在這儿的嗎?”
  “看來好像是的。我還沒發現其他人。”
  “我倒想知道,他們是怎么死去的。”
  “你進過那個大球嗎?”諾曼向貝思問道。
  “沒有。問這干嗎?”
  “只是心里感到納悶。”
  “你是想知道這些乘員是否是在那個大球搭乘之后死去的?”
  “基本上是這樣。”
  “我認為,不論從什么意義上來說,這個大球都不具有侵略行為,也不會帶來任何危險。”貝思說道,“這些乘員很可能在旅行過程中死于自然原因。譬如,這名女子被保存得如此之好,這會使你想知道她是否因輻射致死。在黑洞的周圍有著強大的輻射网嘛。”
  “你認為這些乘員是穿過黑洞時死去的,而那個大球是后來自動搭載在太空船上的嗎?”
  “有這個可能。”
  “她很漂亮,”哈里盯住玻璃管望著,一面說道,“那些記者看到后會發瘋的,是不是?一名未來的性感女子被發現全裸,而且木乃伊化了。晚上11點放的電影。”
  “她的個子也很高,”諾曼說道,“她一定超過6英尺。”
  “一名亞馬孫女子1,”哈里說道,“長一對大奶子。”
  
  1亞馬孫是相傳曾居住在黑海邊的一族女戰士中的一員。

  “行啦。”
  “有什么不對的——為她而憤憤不平嗎?”哈里說道。
  “我覺得沒有必要作出那种評論。”
  “事實上,貝思,”哈里說道,“她有點像你。”
  貝思皺起了眉。
  “我是當真的。你有沒有好好瞧瞧她?”
  “別胡思亂想啦。”
  諾曼用手擋住地板上紫外線燈管的反射,細細地看著那玻璃管。這名被木乃伊化的女子确實像只思——比貝思年輕,比她高,比她結實,然而和她很像。“哈里說得沒錯。”諾曼說道。
  “也許,她是未來的你。”哈里說道。
  “不,她顯然才20來歲。”
  “也許她是你的孫女。”
  “完全不可能。”貝思反駁道。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哈里說道,“珍尼弗像你嗎?”
  “不太像。不過她正處于成長的階段。她不像這名婦女,我也不像。”
  貝思肯定地否認她和那名木乃伊化的女子有任何相像之處,或是存在任何聯系,這使諾曼感到很吃惊。
  “貝思,”他問道,“你認為這儿發生過什么事?為什么這名婦女是唯一留下的?”
  “我認為,她在這次探險中地位重要,”貝思說道,“她甚至可能是船長,或者副船長。其他人大多是男子。他們干了某种蠢事——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某种她建議他們不要做的事——結果他們都死了。她一個人繼續生活在這艘太空船中。她駕駛著它回家。但是她也出了差錯——某种她身不由己的事——于是她死了。”
  “她出了什么差錯?”
  “我不知道,某种差錯。”
  有趣极了,諾曼思忖道。他從來也沒有這么想過,可是這間屋子——就此而言,這整個太空船——是一個羅夏1測驗室,或者更确切地說,是TAT,主題統覺測驗。主題統覺測驗是一种心理測驗,由一系列意義模糊的圖畫組成,受測對象應當說出他們認為這些圖畫中發生了哪些事情。由于這些圖畫并不暗示任何明确的故事,受測對象便提供故事。這些故事常是在介紹說故事的人的情況,而不是這些圖畫的內容。
  
  1Rorschach,瑞士精神病學家,因設計廣泛應用于精神病臨床診斷的墨跡測驗而聞名。

  貝思是在講述著她對這個屋子的奇思怪想:一位婦女是這次遠征探險的負責人,那些男人沒能听取她的忠告,結果都死了;她仍然活著,是唯一的幸存者。這個故事并沒有涉及太空船的許多情況,但告訴了他們貝思的許多体驗。
  “我明白了,”哈里說道,“你的意思是她就是那個出了差錯的女人。她駕駛太空船深入過去,結果跑太遠了。典型的女性駕駛員。”
  “你對什么事情都得開玩笑嗎?”
  “你對什么事情都得那么當真嗎?”
  “這是當真的事。”貝思說道。
  “我來給你說個不同的故事吧,”哈里說道,“這個女人毀了一切。她應當去做某件事情,可是她忘了,或是出了差錯。隨后她就進入冬眠。由于她的過錯,其余的乘員都一命嗚呼,而她再也沒有從冬眠中醒來——她終于沒有意識到自己干了些什么,因為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實際上發生了什么情況。”
  “我相信,你比較喜歡這個故事,”貝思說道,“這完全符合你們黑人男子對婦女典型的鄙視。”
  “別當真。”諾曼說道。
  “你對婦女擁有的力量表示不滿。”貝思說道。
  “什么力量?你把舉重稱作力量?那僅僅是力气——力气是來自于軟弱的感覺,而不是力量。”
  “你是個沒有血肉的小人。”貝思說道。
  “你打算干什么?把我揍得鼻青臉腫?這就是你心目中的力量?”
  “我知道什么是力量。”貝思怒气沖沖地瞪著他,一邊說道。
  “別生气,放松些,”諾曼說道,“我們不要再談這件事了。”
  哈里問道:“你是怎么看的,諾曼?你對這個屋子也有故事可說嗎?”
  “不,”諾曼回答道,“我沒有故事。”
  “噢,得啦,”哈里說道,“我敢打賭,你一定有。”
  “不,”諾曼說道,“我不打算在你們兩個之間搞折衷調和。我們得一起待在這儿。只要我們還留在海底,我們就得互相合作。”
  “是哈里挑起的,”貝思說道,“從旅行一開始,他就設法給每個人制造麻煩,老是那种卑鄙惡毒的言論……”
  “哪些卑鄙惡毒的言論?”哈里問道。
  “你完全明白是哪些卑鄙惡毒的言論。”貝思答道。
  諾曼走出了屋子。
  “你上哪儿去?”
  “你們的听眾要走啦。”
  “為什么?”
  “因為你們倆讓人感到厭煩了。”
  “哦,”貝思說道,“頭腦冷靜的心理學家斷定我們使人感到厭煩了?”
  “是的。”諾曼回答道。他頭也不回地穿過那條玻璃通道。
  “你對別人作了這一番評价后,想躲到哪儿去?”貝思朝他的背影大聲吼道。
  諾曼繼續往前走著。
  “我在對你說話呢!我對你說話時,你不准离開,諾曼!”
  他又一次走進廚房,打開那些抽屜,尋找果仁條。他的肚子又餓了,搜索食品使他忘了其他兩人。他得承認,目前事態發展的方式使他深感不安。他找到一塊果仁條,撕開錫箔紙,吃了起來。
  不安,但不是惊奇。在研究團体動力時,他早就檢驗出一條古老的格言是千真万确的:“三人不歡。”在高度緊張的環境里,由三人組成的群体本來就是不穩定的。倘若每個人沒有明确規定的職責,這個群体往往會形成不斷變換的聯盟,兩個反對一個。這就是目前發生的狀況。
  他吃完了一塊果仁條,立即又吃另一塊。他們還得在這儿待多久?至少還有36個小時以上。他想找個地方放剩下的果仁條,可是他的聚酯纖維連衣褲上沒有口袋。
  貝思和哈里走進廚房,一副很后悔的樣子。
  “想吃果仁條嗎?”諾曼問道,一面咀嚼著食品。
  “我們想表示歉意。”貝思說道。
  “為什么?”
  “為了做出孩子般的舉動。”哈里說道。
  “我很難為情,”貝思說道,“我感到懊悔,居然那樣發脾气。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十足的白痴……”貝思垂著頭,盯著地板。真有意思,諾曼思忖道,貝思剛才還是盲目自信、咄咄逼人,忽而卻又跳到另一個极端,卑躬屈膝、自謙自責。沒有一點介乎兩者之間的味儿。
  “我們不要把問題說得那么嚴重,”哈里說道,“我們全都累了。”
  “我感覺很糟糕,”貝思繼續說道,“實在糟透了,我覺得自己仿佛拆了你們倆的台。首先,我根本不應當待在這儿,我不配留在這個團体中。”
  諾曼說道:“貝思,吃塊果仁條吧,別再為自己感到歉意。”
  “是呀,”哈里說道,“我想,我宁愿看到你發脾气呢。”
  “我討厭這些果仁條,”貝思說道,“你們來這儿之前,我吃了11塊。”
  “唔,那么就吃上一打吧,”諾曼說道,“我們要回居留艙去。”
  他們在返回居留艙時,情緒十分緊張,時刻提防著魷魚的出現。但是諾曼由于他們已有了武器而感到輕松。還有一個原因:他已經和魷魚作過一番較量,內心產生了一股自信。
  “你拿起魚槍來蠻有架勢的。”貝思說道。
  “是的,我覺得是這樣。”他這一生中都是個書生,一名大學里的研究人員,從未想到要當一名實踐家。至少,他的實際行動不會超過偶爾打打高爾夫球。而現在,他手持魚槍,隨時准備戰斗。他覺得自己很喜歡這种感覺。
  諾曼往前走時,發現在太空船与居留艙之間的路上長滿了柳珊瑚。有的珊瑚高達四五英尺,在他們手電筒的照耀下,發出艷麗的紫色和藍色光芒,使他們不得不繞道行走。諾曼确信,他們剛來居留艙時,并沒有這些珊瑚。
  現在,這儿不僅有五彩的珊瑚,還有成群的大魚。魚多是黑色的,背上帶有紅色的條紋。貝思說,這是太平洋刺尾魚,在這個地區是屢見不鮮的。
  一切都在變化,諾曼思忖道,我們的周圍整個儿都在變。但是他也說不清楚。在海底深處,他對自己的記憶也不敢信賴了。這儿能改變他感知能力的東西實在太多——高壓空气、他所受到的損傷,還有時刻籠罩著他的緊張和恐懼。
  諾曼突然瞥見一种淺色的東西。他用手電筒向海底照去,看到一個白色的帶狀物在那儿扭動。它長著一條又細又長的鰭,身上還有黑色條紋。起先他以為是海鰻,接著他見到了它窄小的頭部和嘴巴。
  “等一下。”貝思拉住他的手臂說道。
  “這是什么?”
  “海蛇。”
  “它們危險嗎?”
  “通常沒有危險。”
  “沒有毒嗎?”哈里問道。
  “劇毒。”
  海蛇緊靠著海底,顯然是在覓食。那蛇根本不理會他們,諾曼覺得它看上去很漂亮,尤其是當它慢慢离開時。
  “這使我渾身起雞皮疙瘩,”貝思說道,“太平洋海蛇是有毒的,而且以此類海蛇最毒。事實上,有些研究人員認為這是世界上最毒的爬行動物,它的毒液比眼鏡蛇或是黑虎蛇還毒上一百倍。”
  “那么,要是它咬你一口……”
  “兩分鐘,一命歸天。”
  他們看著那條蛇蠕動著滑入珊瑚中,然后消失了。
  “海蛇通常不會主動攻擊,”貝思說道,“有些潛水的人甚至會摸摸它、逗逗它。不過我從不這么做。老天爺,海蛇。”
  “它們為什么具有這樣的毒性呢?是為了使獵物喪失活動能力嗎?”
  “這是很有趣的事情,”貝思解釋道,“世界上大多數有毒的動物都是水生動物。陸地動物的毒性与它們相比,簡直微不足道。在陸地動物中,最致命的毒液也是來自于兩栖動物,一种叫Bufotenemarfensis的蟾蜍。在海中,有一种毒魚很像日本人當作美味佳肴的河豚;有一种叫Alaverdis lotensis的毒貝,樣子像星貝。有一次我在關島的一條船上,一位婦女帶上來一只星貝。那殼儿十分美麗,可是她不明白不能碰它的頂尖部位。那動物擠出了它的毒殼針,叮在婦女的手掌上,她還沒有跨出三步就癱倒在地,縮成一團。不到一個小時,她就死掉了。還有一些含毒的植物和有毒的海錦、有毒的珊瑚。此外,就是海蛇,即使最弱小的海蛇也肯定會置人于死地。”
  “妙极了。”哈里說道。
  “唔,你得意識到,海洋是比陸地更古老的生活環境。35億年前,海洋中就具有生命了,比陸地上的生命要早得多。海洋里的競爭和防衛手段也比陸地上要發達得多——時間更久遠嘛。”
  “你的意思是從現在起再過几十億年,地面上也會出現劇毒的動物?”
  “要是我們能生存那么久的話。”貝思答道。
  “我們還是回居留艙吧。”哈里說道。
  居留艙已近在咫尺。他們可以看到從漏縫中不斷冒出的气泡。
  “漏得夠慘的。”哈里說道。
  “我認為我們有足夠的空气。”
  “我打算來檢查一下。”
  “悉听尊便,”貝思說道,“不過我已經做過周密的檢查了。”
  諾曼思忖道,一場爭論又要爆發啦,但是貝思和哈里都不再吭聲了。他們來到艙門前,爬入了DH-8號居留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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