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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特里薩·朝熊從桌邊抬起身子,把眼鏡推到前額上,用手揉著她那雙美麗的眼睛。“只要我們不發出聲音就沒問題,”她說道,“他們剛才在大門外安了個警衛。我不知道他是否還在那里。”
  “一個警衛?”
  “是的,他們關閉實驗室是當真的,興師動眾,就像在搜捕販毒者。這种做法實在使美國人吃惊。”
  “你呢?”
  “我對這個國家并不抱有同樣的期望。”
  康納指指她面前的監視器熒光屏,上面顯示出一個定格的畫面——兩個人擁抱著向會議室走去。其他攝像角度拍攝的同一個場面被顯示在桌上另外几個熒光屏上。有的熒光屏上有重疊的紅色線條,那是晚間光線輻射的緣故。“你從這些錄像帶中得出什么結論?”
  特里薩指著那個主熒光屏。“我可說不准,”她說道,“要做到完全有把握,我得進行一系列的三維模擬來比較房間的大小,掌握所有的光源以及各种物体投下的陰影。我還沒有做這一步,而且僅僅用這間房子里的設備或許還辦不到。也許得在小型電腦上干個通宵。也許下星期我能在天体物理系那儿找到机會。從事情發展的方式來看,也許不可能。不過眼下看來,我有一种強烈的感覺。”
  “什么感覺?”
  “這些陰影不相符。”
  康納在黑暗中慢慢地點著頭,仿佛明白了什么。
  我問道:“哪些陰影不相符?”
  她指著熒光屏。這些人在地板上走來走去時,他們投下的陰影卻很不确定。要么他們的位置不對,要么他們的形狀不對。這通常難以捉摸,但我認為事實就是如此。”
  “那么陰影不符這個事實說明……”
  她聳聳肩。“我要說,這些錄像帶被做過手腳了,中尉。”
  一時里大家都沒吭聲。“怎么做的手腳?”
  “我不能肯定改動了多少,但有一點似乎很清楚,那就是屋子里還有另外一個人,至少他在那里呆了一段時間。”
  “另外一個人?你是說有第三個人?”
  “是的,有人在看著他們。而這第三個人被完全刪掉了。”
  “活見鬼。”我說道。
  這個情況使我暈頭轉向。我望著康納,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熒光屏。他對此似乎無動于衷。我問道:“你是否已經知道這一情況?”
  “我有過這樣的怀疑。”
  “為什么?”
  “唔,剛開始進行調查時,我就覺得這錄像帶會被改動。”
  “為什么?”
  康納笑了。“細節嘛,后輩,那些細枝末節我們省掉吧。”他對特里薩看了一眼,仿佛不愿在她面前說得太多。
  我追問道:“不,我想听听。你最初知道錄像帶被改動是什么時候?”
  “在中本公司大樓的保安值班室里。”
  “為什么?”
  “因為一盤錄像帶不見了。”
  “哪盤帶子不見了?”我問道。他曾經提到過這件事。
  “你回想一下,”康納繼續說道,“在保安值班室里,那位警衛人員告訴我們,他去值班的時候換了帶子,大約9點鐘。”
  “不錯……”
  “所有的錄像机上都有定時器,上面的數字表示已經過去了大約兩個小時。每一台錄像机總是比前一台要晚工作10至15秒鐘,因為這個間隙是他換帶子所需要的時間。”
  “對……”
  “當時我向他指出,有一台錄像机上的時間顯示不對頭,那盤帶子才錄了半小時。而其它的都已近兩小時,所以我問他,机器是不是出了故障。”
  “那名警衛人員似乎認為是這樣。”
  “不錯,他是那么說的。我故意讓他蒙混了過去。實際上,他完全清楚,這机器并沒有出故障。”
  “沒有故障?”
  “沒有,這是那些日本人犯的錯誤之一。他們之所以出差錯僅僅是因為他們無計可施——他們不能瞞天過海,他們無法瞞過他們自己的技術設備。”
  我往后靠在牆上。我深感遺憾地望著特里薩。她在熒光屏射出的黯淡光線中顯得十分美麗。“很抱歉,我搞糊涂了。”
  “那是因為你不愿接受一种顯而易見的解釋,后輩,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要是你看到一排錄像机上的時間顯示器,每台上的都比前一台的慢几秒鐘,而你看到有一台卻不符合這個程序,你會怎么想?”
  “那就是說,有人后來換掉了這台机器中的錄像帶。”
  “這就對了,情況确實如此。”
  “一盤帶子后來被換掉了?”
  “是的。”
  我皺起了雙眉。“可是,為什么要這樣做?所有的帶子都是9點鐘換上的。不管怎么說,沒有一盤帶子顯示這場謀殺案。”
  “不錯。”康納說道。
  “那么他們干嗎要用一盤帶子來替換另一盤呢?”
  “你問得好。這叫人摸不著頭腦。我很長時間里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現在我恍然大悟啦。”康納繼續說道,“你得記住時間。帶子都是在9點鐘到10點鐘換的。而有一盤帶子在10點一刻又換掉了。顯然我們可以做出這樣的假設,在9點到10點一刻之間發生過某個重大事件。這個事件被錄像帶記錄了下來,而由于某种原因,帶子被拿走了。我在問自己:這會是什么樣的重大事件呢?”
  我回想著當時的情形。我皺起了眉頭,腦子里一片空白。
  特里薩一面點頭,一面笑了起來,仿佛有什么事情使她感到很有趣。我問道:“你明白了嗎?”
  “我能猜到。”她笑著說道。
  “唔,”我說道,“我很高興,似乎除了我之外,你們都知道了答案。因為我無法想象在這盤錄像帶上會錄下什么重大的事件。到9點鐘時,那根黃繩子已經拉上,犯罪現場已經封鎖,那姑娘的尸体在屋子的另一頭。許多日本人站在電梯旁,而格雷厄姆在給我打電話,要我去幫忙,但是,在我10點左右到那儿之前,實際上并沒有人開始進行調查。然后,我們和石倉先生來來回回地折騰了好一會。我認為在大約10點半之前,沒有人中斷過錄像帶。或者說,至少在10點一刻之前不會有人動過。所以,要是有人看過錄像,上面顯示的只是一個空蕩蕩的屋子,還有一個姑娘躺在桌子上。就是這些。”
  康納說道:“很好,只是你忘記了什么。”
  特里薩問道:“有沒有人曾穿過屋子?不管什么人?”
  “沒有,”我回答道,“我們拉起了黃繩子后,任何人都不准越過警戒線到房子的另一邊去。事實上……”
  這時,我突然想了起來。“等一下,有人去過!那個拿相机的小伙子田中,”我說道,“他到黃色警戒線里去照相的。”
  “那就對了。”康納說道。
  “哪個小伙子?”特里薩問道。
  “一個日本人,他在照相。我們向石倉打听過他的情況。他說,他的名字叫田……”
  “田中。”康納說道。
  “對了,田中先生。你還要石倉讓他把膠卷交出來,”我皺著眉說道,“可是我們一直沒有拿到。”
  “是的,”康納說道,“坦率地講,我從來也沒指望能拿到這膠卷。”
  特里薩問道:“那個人在照相?”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照相,”康納繼續說道,“也許是真的,因為他用的是那种小型尼康相机……”
  “是那种拍攝電視錄像靜止鏡頭用的、而不是拍電影用的机子?”
  “不錯,那些鏡頭在改動帶子時有用嗎?”
  “也許有用,”她回答道,“那些鏡頭可以被用來更改錄像,它們能迅速輸入,因為它們已經全部數字化了。”
  康納點點頭。“那么,他也許真的在照相。不過,有一點很清楚,他要照相只是一個借口,使他能走到黃線的另一邊。”
  “啊。”特里薩點頭說道。
  我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回想一下。”康納說道。
  我當時面對石倉站著,突然格雷厄姆大聲吼道:“哦,見鬼,怎么搞的?”我回過頭去看到一個矮個子日本人已經越過黃色警戒線10米。他的背對著我,在給犯罪現場照相。那相机很小,几乎完全握在他的掌心里。
  “你記得他是怎么走路的嗎?”康納說道,“他的走路方式与眾不同。”
  我設法回憶當時的情況,可什么也想不起來。
  格雷厄姆當時走到黃繩子前面說道:“你不能呆在這儿,這是他媽的犯罪現場,你不能拍照!”當時一片吵吵嚷嚷,格雷厄姆對田中吼叫著,但田中繼續專心致志干他的事情,一邊拍照,一邊背對著我們向后退著。盡管受到訓斥,田中的反應不像一般人那樣轉過身,向黃繩子走來。而他是倒退著走到黃繩子跟前,背對著我們,低下頭,鑽過了黃繩子。
  “對,”我說道,“他始終沒有轉過身來,一直是用背對著我們倒退行走。”
  “不錯,這是第一個令人費解的地方。為什么他用背對著我們?現在,我想,我們明白了。”
  “我們明白了?”
  特里薩說道:“他在倒退過來重复著那姑娘和殺手的走路動作,因此他的動作就會出現在錄像帶上,他就會得到房間里的影子的正确圖像。”
  “不錯。”康納說道。
  “我記得,當我提出抗議時,石倉曾對我說:‘這是我們的雇員,是中本大廈保安部的’。”
  “我當時說:‘這樣做是肆無忌憚。他不能拍照。’而石倉解釋說:‘但這是替我們公司拍的’。”
  一會儿那個家伙穿過電梯邊上的那群人,不見了人影。
  但這是替我們公司拍的。
  “媽的!”我說道,“于是田中离開我們,下了樓,取走了一盤帶子,因為那帶子上有他穿過屋子的記錄,還有他投下的影子,對嗎?”
  “不錯。”
  “他需要用那盤帶子來改動原來的帶子?”
  “對。”
  我終于開始明白了。“但是現在,即使我們能斷定這些帶子是如何改動的,他們也不會受到審判,是不是?”
  “是的,”特里薩說道,“任何一個好律師都會肯定這樣的案子不會受理。”
  “因此,唯一取得進展的途徑是找到目擊者,能證明所發生的一切。板村也許知道內情,可是他死了。我們如果找不到田中先生,就會一籌莫展,我認為我們最好立即拘留他。”
  “我不知道我們能否這樣做。”康納說道。
  “為什么不能?你認為,他們會把他藏起來嗎?”
  “不,我認為他們不需要那樣做。很可能田中先生已經一命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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