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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若你正如我所想,是場甜蜜夢幻,
    我只求你快快成真。
                    ——但尼生

  藍道將銀罐中的熱水倒入同一套相配的銀盆中,開始進行早晨的盥洗。他感到有人盯著他的背影,逐漸領悟到他的客人已經醒了。他轉身望著她。她打量他,但并非出于昨夜那种純粹的好奇,她的眼眸在白晝時顯得更藍,他從未見過這么湛藍清澈的眼睛。她的气息急促不穩,手指緊張地抓著被單邊緣。
  "早安。"藍道輕松自如地說道,她依然啞口不言。根据他的經驗,一個女人的沉默對男人而言是很新鮮的。他將毛巾浸入水中,然后扭干敷在臉上,同時一直用冷漠的好奇眼神注視著她。若薇心中充滿了千般念頭,最后它們紛紛地消失,只想找到一個解釋來說明自己為何會和一名陌生男子共處于一個陌生的房間。她是在科芬花園劇場附近遇襲,然后往東逃,她曾向一群路過的公子哥儿求救,不過据她記得,他們并未伸出援手。這人是不是那群人之一?他是否到頭來還是決定出手干涉?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渾然忘記這种眼神通常會被認為是非常失禮的。他頗年輕,大概二十九快三十歲,看來并不像有一副菩薩心腸的樣子。他又回過頭去做剃須前的准備工作,讓若薇立刻覺得他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因為他居然沒問問她的情況,似乎完全漠不關心。
  不過或許她該向他致謝。她不曾記得自己受辱,那么一定是這個人救了她。若薇發覺自己身上只穿著短內衣,其他的衣物搭在角落一張椅子的椅背上,不禁滿臉燥熱。她從未和男人獨處過,更別說衣不蔽体地躺在男人床上了!這陌生人穿得也不多,只有一件酒紅的晨樓,可是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好像這樣就是最隆重正式的裝束似的。看見那人如此高大結實使她微覺不安。難道他不想擁有目前正流行的纖瘦身材嗎?她猜想大概是這樣。
  她頭暈目眩地環顧這個房間。房中有玳瑁櫥柜,和輕巧优雅的雪瑞登式家具,又恰到好處地融合了几分希腊風味。地上舖著耀眼的布魯塞爾地毯,桌上立了一面亮晶晶的高腳鏡。如果這一切都歸那男人所有,那么他想必是個有錢人。這里的陳設比文家還要豪華……
  想到文家,若薇渾身血液冰涼。無論情況如何,文夫人絕不容許有人破坏她的規矩。她會毫不遲疑地將若薇和玫蜜赶出文家。若薇覺悟到她很可能已經失去了工作和前途,還有曾經一度擁有的些許安全感。她迅速瞥了窗外的天色一眼。天才剛亮,而文家人向來晏起,或許她還有机會趁他們起床以前赶回去。
  "有趣,"那陌生人說道,他的口气雖然冷淡,但卻不無愉悅。"你的眼睛會隨著想法而變色。"
  "這是什么地方?"她問道,聲音嘶啞。
  他沒有即刻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先從桌上的盤子里端了杯熱茶給她。她一動也不動地瞪著他,好像害怕他會忽然發動攻擊似的。"你是誰?"她問道,聲音發顫。"請你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
  "你何不先喝點茶呢?"他理智地建議道。"你看起來好像很需要來點茶。"若薇猶豫了一會儿,然后才接過茶杯,覺得自己似乎掉進陷阱里了。那人深榛色的眸子很特殊,其中還點綴了一些黃玉般的光芒,和他黝黑的膚色形成一种懾人的效果。他居然讓太陽把自己晒得這么黑,實在有點奇怪。他只消再黑一點,看起來就和野人沒兩樣了。出身良好的紳士都保持著蒼白的膚色,人人都知道攝政工喬治四世甚至用水蛭吸血使自己顯得蒼白也許這人是海軍軍官或港口官員吧!
  "我在什么地方,""
  "這里是我在柏萊廣場上的寓所。"他告訴她。若薇放下了心,啜口提神的濃茶。這里距离文宅所在的布倫斯伯瑞還不算遠。
  藍道的視線定在她身上。她的衣著朴素,但又有上流社會的口音,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叫什么名字?"他問道,她此刻這副模樣使他忍俊不住。她一頭如絲的秀發凌亂不堪,臉上的表情卻一本正經,端茶杯的方式也非常合宜。
  若薇立刻起了戒心,搖搖頭。"我還是不要說的好。"她低聲說道。
  "那就告訴我你是打哪來的。"
  "我……我也是不要說的好。"
  "有趣,"他輕快地說道,笑容帶著揶揄的意味。"為了公平起見,我想我也沒有義務告訴你什么了。不過我敢打賭你有几個問題想請教我。"
  "我叫若薇。"她細聲急忙說完,明白自己目前只有看別人的臉色的分,還是盡量合作比較好。
  "若薇……"他重复一遍,轉身走到桃花心木的理容桌前,沾濕一塊肥皂。陽光照在他頭發上,使那一頭經過精心修剪的琥珀色發上泛出冷冷的金暉。"你沒有姓?"
  "你沒有必要知道。"
  "也對。"藍道慢吞吞地說道,漫不經心地將肥皂泡沫抹在臉上。"好吧,既然你把名字告訴我一半,看來我至少有義務回答你一半的問題。"
  他亮出一把又長又利的剃刀時,她嚇了一跳。他使刀的熟練手法讓她的不安又增添了几分。
  "先生,"她顫聲問道。"我怎么會在這儿?"他回答之前,先小心俐落地往喉頭刮了一刀。
  "昨晚有人向你搭訕的時候,我和朋友正好經過。當時的情形……讓我沒辦法不插手。"
  "我很慶幸你沒袖手旁觀。"這倒是真的。"我想我應該謝謝你才對,先生……"
  "我是渥威克的柏藍道爵士。"
  不,不可能的。命運的捉弄真是難料。救她的人居然就是……若薇放下茶杯,以手掩口,雙眼圓睜。他正和伊蓮的描述分毫不差。只不過當時若薇心目中涌現的浪漫形象,和眼前的柏藍道似乎搭不上邊。在她的想象中,柏爵士是位大膽無禮的貴族紳士,具有惡漢般的魁力,而實際上他卻冷漠而且目中無人。她想這輩子不可能會遇見比他更沒有吸引力的男人了。
  "我听說過你。"她小心地承認,他用毛巾抹掉臉上殘留的肥皂泡沫。
  "這是當然。"
  自以為了不起!若薇鄙夷地想道。貴族階級的人大多都有這种傾向。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准備去拿自己的衣服。
  "這么快就急著走了?"
  "我必須回去。"她的口气中必定多少流露出她的不屑,他立刻用一种評頭論足的眼光盯住她,那視線似乎穿透了她的每一根骨頭。她停下腳步,雙肩微顫。
  "回哪里去?"他問道。
  "我想——"
  "還是不要說的好。"他嘲諷地替她說完。
  "你有必要一定要問嗎?"她質問道。
  "當然,我一定要滿足我的好奇心。"
  "我沒有時間。"她斗膽用最尖銳的口气說道。
  "我也是,不過即使再忙也請你坐下。我們還沒有討論過你欠我的東西呢!"
  若薇直瞪著他,繼續走向自己的衣物。和他打交道的唯一辦法,就是掩飾自己的不安。他也和她昨晚碰到的家伙一樣,欺軟怕硬。
  "欠你?你認為我欠你什么?"
  "比如說,几個答案。"
  "我什么也不欠你。"她說道,提高聲音与他相抗。
  "見鬼了——一昨晚在你拒絕他以后,你的玩伴原本打算把你漂亮的喉嚨割斷的。"藍道沒有補充說明,即使不然,他自己的朋友也很可能會取代那個人去蹂躪她的。那票年輕的紈褲子弟除了逐樂縱欲和維系自己的名聲以外,其他事情一概不在乎。那种名譽很是匪夷所思,為了維護它必須償還賭債,但卻不須用上一丁點同情。
  "你和他打架?"若薇問道,一臉惊訝。他居然見義勇為,不顧自己的安全來拯救她——
  "為了你,我給了他一基尼。"
  "真是不敢當。"她說道,對他隨隨便便的態度不禁感到憤怒。"原來這就是我的身价。你為了我而慷慨解囊,實在感激不盡。"
  那對深邃的眼眸中出乎意外地閃現出一絲贊許的光芒。她有脾气,他想道,這個發現增添了她的魅力。
  "若薇……小花儿,你該把刺藏起來。"他用法語說道。
  "這句評語非常中肯,先生。"她立刻用和玫蜜一樣字正腔圓的法語答道。
  "你有法國血統?"藍道提出他的看法。
  "是的。"
  "顯然并非貴族血統。"
  "顯然不是。"若薇謹慎地打量他一眼,對他的法語發音和腔調之佳感到意外。他說得非常流利,不可能僅僅是從學校里學來的。他身上也有高盧人的血液嗎?不,他具有英國男人高大粗壯的特征,卻沒有法國男士的細致和靈巧。
  "你還害我一晚沒睡好。"他說道。
  "你說什么?"若薇有气無力的問道,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昨晚同床共枕。她胃中一沉。在世人的眼光看來,她的名節已毀。她按捺住一陣惊慌。
  "你一直翻來覆去,害我一夜沒合眼。你絕對不是個好床伴。"
  "我也不會挑上你當床伴!"她設法回嘴,咽下喉中不快的硬塊。或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只是在作夢。她,白若薇,一個生活井然有序但無聊的女孩,不可能落入這种對未婚女子而言最可怕的境地。她別過臉,努力隱藏自己的困惑。她的臉此刻無疑已脹成磚紅色,而且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消了。
  "是啊!我已經見識過你比較喜歡哪种男人。"藍道批評道,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她伸手拿起自己的衣服。"請你背過身。"她冷冷地說。"我習慣私下穿衣服。"
  他的視線梭巡過她那一頭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糾結長發,和她曲線玲瓏的女性身軀,然后贊賞地固定在她腿上。
  "小薔薇,你又美又多刺.不必遮掩,我就喜歡你本來的樣子。把衣服放下。"
  她開始明白他的企圖.不管她順不順從都一樣。
  "紳士是不會在這种情況下乘机占便宜的。"若薇喘息道,全身的血管都隨著漸強的心跳而顫動。
  "我同意,不過我有當場索債的習慣。"藍道向她保證。她迅速套上衣服。
  "我會把一基尼還給你的。"若薇惊惶地說道、在他逼近時往后退開。她紫羅蘭般的雙眸露出無言的懇求。
  "那我損失的時間要怎么辦?"
  "請你提出'合理的'賠償辦法!"
  "用你自己的几分鐘來交換。"藍道建議,在若薇從他手下逃開到房間另一端時。紛然露齒一笑。"好了,我們又不是在演鬧劇。通常人家都告訴我,有我陪伴是很開心的事。"
  "我不會和你上床的。"若薇鄭重地說道。她感覺到理容桌的邊緣抵在背后,腦海中靈光一閃。剃刀……在哪里呢?她可以用那個來嚇阻他,然后逃走。
  "難道你比較喜歡昨天晚上那家伙?我想不會。雖然我們對你有同樣的企圖,不過方法可就大有不同了……這是說,如果我的技巧不是浪得虛名的話。"
  "這點我毫不怀疑?"
  "你可以稍后再自行論斷我的表現。"藍道柔聲說道,若薇又躲開一些,這時她從眼角瞥見剃刀刀刃的閃光。她在他來得及阻止之前便得意洋洋地將它抓在手中。
  "除非你想再刮一次胡子,"她緊張地說道。"而且我必須警告你,這東西我用起來沒有你那么得心應手。"
  藍道在她面前停步,若薇把刀子握得更緊。看見他的表情變得和金屬一般冰冷實在很嚇人。他再開口的時候.開玩笑的口吻已經不見了。
  "如果你拿刀刃鋒利的一面朝著我的話,這威脅會比較有效。"
  她低頭看看手巾的武器。就在這一剎那,他輕而易舉地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并將刀刃對壓向她,直到她感覺刀片挨著脖子。
  "哦!我恨你-一,你給我滾!"若薇嘶聲道,气自己竟然受騙。他笑著將她緊緊抱住,使她動彈不得。
  "不管你對我的皮膚有何評价。"他輕聲說道。"我自己可是很寶貴它的。我并不想知道你是否也有同樣的想法。把你手中的刀子放下。"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不肯松手。"放手。"他又說了一次.這時她微微動了一下,刀子一滑。雖然她的手立刻便被拉開.但刀刃已在她頸上留下了痕跡。她喘息著將那武器交給他,眸中已盈滿淚水。刀刃過處滲出几滴血,在她珍珠般的肌膚上顯得分外刺眼。
  "我很少碰見這么冥頑不靈的人。"藍道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將剃刀放到一旁,抽出一條絲帕。他用手帕輕輕將她的喉嚨包住,指尖在她細嫩的肌膚上流連,不無遺憾地皺起眉頭。
  "不要碰我!你再這樣我就要吐了,上帝明鑒!"
  "若薇……"藍道發覺自己很喜歡呼喚這名字的感覺。"我保證會好好對你,是否能讓你好過一些?"老天爺!天底下有數不盡的女人愿意和他上床,眼前這一個為什么偏偏就這么別扭呢?她是不是在和他耍手段?
  "我要是相信你,我就是傻瓜。"若薇說道。他的手指掃過她肩頭的衣服時她打了他。這一巴掌的聲音和槍聲一樣又脆又響。她快如閃電地抽回手准備再賞他一記,這時他抓住了她。他清澄的眼眸中冒出怒火,然后將嘴壓向她緊閉的雙唇。"不要。"最后她在他唇下發出一聲悶喊。他二話不說便將她拖向床邊,同時把自己的晨樓扔在地上。她發覺他已一絲不挂,尖叫一聲。"我是文夫人的女仆,她女儿的伴從!我——"
  "就算你是威爾斯王妃的宮女,我也不在乎。"他喃喃說道,將她按倒在床上,分開她的手臂。即使中間隔了一層布料,若薇還是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每一細節。他結實的肩膀和胸膛壓得她喘不過气來,他腰腹之間的肌肉抽動著,她瑟縮了一下。他用腿分開了她的腿。最陌生的就是他的臀部壓向她時,她所感到的灼熱。恐懼有如液体一般流經她每個毛孔,使她脈搏加速,思緒夾纏不清。
  "不要這樣對我,你可以隨便找別的女人。"若薇哀聲道,試圖避開腿間的熱度。藍道的反應是更加用力抵向她,他已迫不及待地需要她的柔軟。她身上淡淡的女性体香,和她年輕溫熱的肌膚勾起他許久未曾有過的饑渴。真沒想到他居然會對一個不愿委身相從的女仆產生如此強烈的欲望。"求求你……我從來沒和男人在一起過。"她低聲說道,打出最后一張王牌,他不動了。一時之間藍道讓自己考慮她說的是不是真話。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像她這种身分、這种長相,應該早在多年前就已非完壁了。對任何男人而言,漂亮的女仆都是容易得手又值得渴望的目標。
  "我不信。"藍道木無表情地答道。
  "你該死,是真的!"
  在隱然作痛的堅挺及無從解釋的強烈欲求驅策下,藍道拒絕去考慮她沒有撒謊的可能性。她一定是騙人的,他分析道,因為她怕事后得不到足夠的好處,要不就是在吊他的胃口。這种伎倆他見多了。
  "那么,"他毫不在乎地說道。"看來我必須親自驗證一下你說的是不是真話了。"他用一手抓住她兩只手腕。若薇做著困獸之斗,可是仍然無法阻止他。他不再多說便剝掉她的衣服,清冷的空气和在白天裸程的陌生經驗使若薇哆嗦不已。藍道緩緩吸气,她作嘔地閉上眼睛。他將一只溫暖的大手輕柔地覆上她的胸腔,接著撫過天鵝絨般的肌膚……
  若薇掙扎時,覺悟到他至少比她強壯十倍。他的胸毛掃過她身上,感覺像是生絲,這种触感委實奇怪得難以言喻。我不相信真的發生了這种事,若薇想道,渾身發僵。
  "這簡直大惡心了。"她哽咽道。他的嘴往上移至她下顎細致的線條,小心避免碰到她頸際的絲帕。
  "這种評語實在很傷人;通常我的服務都可以得到較高的評价。"藍道說道,微揚嘴角。她別過臉,繃緊全身的肌肉抗拒眼前發生的事。當他的手撫摸她小腹時,她一口气堵在喉嚨喘不過來。"如果你放松的話,我相信對你來說會比較……容易忍受。"他柔聲建議。若薇自覺將惊駭而死。這世界正在瘋狂地旋轉,使她腦中轟然作響。男性肌膚的气息和肥皂香味鑽進她鼻孔。
  "不要!"她哽咽道,但那作夢也想不到的奇异触摸仍然繼續下去,她像冰塊一樣躺著。他加重力道撫摸她,同時好奇地注視她僵硬的表情。他一直持續到兩顆屈辱的淚珠沿著她面頰滑落,不過他對她的反應似乎仍然不滿意。"你什么時候才會住手?"她口中冒出這句話,使藍道抿住了嘴唇。他不再努力取悅她了。
  "你喜歡速戰速決?我會盡力讓你滿意的。"他說道,她還來不及換口气他便已毫不留情地撕扯她的柔軟。若薇痛得惊呼出聲,立刻拱起身体。他停住不動,注視著她臉上狂亂的表情。藍道低聲說了句什么,口气中有一种無以名之的情緒。他捧起她的臉,但她既不愿迎向他的目光也不愿接受他嘴的碰触。她不想讓他占有,也不想被他安慰。他耐心地等待她适應他。
  若薇覺得体內好像有東西在焚燒。現在我知道這是什么滋味了,她呆滯地想道。正如玫蜜所說,充滿了痛苦和尷尬,肉体的欲望是低賤的。她听說女人天生就是必須滿足男人的需求,提供自己的身体供他們取樂。可是,若薇凄慘地想道,男人怎么會認為這种事是樂趣?現在她怀疑自己永遠也不會心甘情愿地獻身給某人了,這是一种侵犯,對她的貞操和尊嚴的一种侮辱。
  謝天謝地,最后他終于吐了一口气。若薇有气無力,可怜兮兮地躺著,等他抽身退開以后,立刻便背過身子。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來回掃過自己的身体。藍道瞥了床單一眼,看見其上鮮紅的痕跡,輕輕搖搖頭。即使有這么明顯的證据,還是很難相信她原來竟是處女之身。截至目前為止,除了她以外他從未攫取過女性的童貞。二十八歲的藍道已閱人無數,但從未有任何女人能夠帶給他像剛才那么強烈的快感。在占有她的過程中,不知何時他的肉欲已轉變為對她的脆弱的認知。她是多么無助,和她的無邪相較之下,他的快樂顯得無比殘酷。他不該這樣利用她,這种覺悟使他感到一陣羞愧,不過他還是用平常粗率無禮的態度將之掩飾起來。
  "原來你說的是實話。"他不動聲色地承認。若薇恨得全身哆嗦,不去看他。
  "現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她恨恨地低語。
  "你到底要我放你到哪里去?"他問道,開始衡量她目前的處境。該死!現在他感覺自己該對她負起責任。
  "回我雇主的寓所去。"
  藍道皺起眉頭。他憶起曾和文氏夫婦有過一面之緣……他們小气、痴肥,對身分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巴結得要命。他們是否會對一個已遭摧殘的女仆存有怜憫之心,委實大有可慮。
  "我正好認識文男爵夫婦,"最后他說道。"還有他們的女儿伊莎。"他記得她是個無聊的小東西,依照傳統的標准看還算漂亮,不過實在乏味得可以。
  "是伊蓮。"若薇指正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偷笑。她向來怀疑別人是否也和自己一樣,覺得伊蓮平凡無奇。現在她可知道了。
  "我覺得他們似乎并不是很能体恤仆人的人。他們不會歡迎你回去,想接替你職位的應該也大有人在。"
  若薇不知如何回答,她心中明白他說的沒錯。
  "我不在乎能去哪里,我只想擺脫你。"她苦澀地低聲說道。突然之間,藍道一心只想拔腿開溜,他不喜歡面對自己做下的好事。可是如果讓她走,這段記憶勢必會一直折磨他。
  "我不想看到你再被人欺負,"他說道。"不過我已經沒時間處理這件事了。"她轉過身張口欲言,他不讓她有机會開口。"而且,我對你自保的能力也沒有信心。"
  "我才不——"
  "我知道,我了解你的感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确實很同情。"
  "是很難相信,"若薇恨聲道。"除非你要自殺。"
  藍道驟然咧嘴一笑,她這么難纏使他的悔恨逐漸消褪。他不怪她想把自己殺了。事實上,他還很欣賞她這么快就又恢复過來与他對抗。在這种狀況之下,很多女人都會從窗口跳下去自求了斷,而不是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她一定會讓旅途增色不少。他原打算給她一筆錢讓她自謀生路。但為了某些使人困惑的理由,他不想讓她淪入風塵,而像她這种地位的人,一旦失身以后沒有几條路可走了。或許最有效的解決方法就是先保護她一陣子,至少等到她能夠自立為止。
  "已經發生的事,顯然已經無可挽回。"他說道,密切注意她的反應。有其必要讓她明白自己的處境。"更不幸的是,過去二十四小時以內所發生的事還導致了一些更嚴重的后果——比如說,你丟了工作。"她毫無反應,于是他又接著說下去。"我想,假設你已不能再回到文家是很合理的吧?"
  "是的。"若薇低聲說道。"我是說,我不會回去的。"
  "而你的財務情況也顯而易見。"她慢慢地點頭。她可說是一文不名。
  "你有親人嗎?"
  "我母親,"她承認,避開他的視線努力用被單裹住身体。"她也在文家工作,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若薇想起玫蜜,用手遮住眼睛,強忍住淚水使她的頭隱隱作痛。"昨晚戲院失火的時候,我和她失散了。說不定這會儿她已經被赶到大街上去了。"
  "你好像受過教育,"藍道漫不經心地說道,對她的憂慮不予理會。他擔心的是她,而不是一位應該可以照顧自己的母親。"幫你找一份好工作應該不是難事。問題是今早我就要出發到法國去了。"
  "我不用你幫我找工作。"
  "除非你想讓昨天晚上的事件重演,否則目前你需要我的保護。"
  "你的保護?"若薇逼緊了喉嚨喃喃說道。
  "我必須把你一起帶去,應該不超過几個禮拜。等回來以后,我再設法安頓你。"
  "不要。"若薇怒目瞪他。他真不要臉!要她當他的情婦供他取樂,她不如去死。"我簡直不能相信你居然敢提出這种建議。"她咬牙說道。"我情愿流落街頭,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會對你做任何要求的,"他說道。"既沒有經驗又牙尖嘴利的女孩通常不合我的胃口。今天早上就算是……我一時軟弱好了。"
  "那么請你告訴我,如果你的一時軟弱又發作了,而當時又找不到別的女人,那怎么辦呢?到時候我還會那么不對你胃口嗎?你那种'一時軟弱'到底多久發作一次?"她說話的口气明白表示出她認為他和一條發情的公狗差不多。
  "法國有得是女人。如果我需要女性的陪伴,有許多人選可以讓我慢慢挑。所以你不必擔心我行為失檢。"藍道說不再碰她,确實是真心話。他在她身上獲得了很大的快樂,但隨后而來的愧疚感卻破坏了一切。心甘情愿的妓女要比怒气沖沖的處女可愛得多了——這點他很有把握。藍道將內衣遞給她,她忙不迭地套上蔽体。
  "是嗎?你以為我是白痴?"
  "好了,其實不管你我倒還樂得輕松。我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里作口舌之爭,所以你自己赶快做個決定。你要就此离開讓我擺脫你呢……還是跟我走,我不會去煩你,更不會去想上你的床。反正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有罪惡感,你明白了沒有?不過如果你選擇了后者,在你找到工作以前,可以不愁吃住。"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若薇低聲說道,她的自衛在他的強硬態度下瓦解。"可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天真無邪几乎把藍道嚇了一跳。他本該生气的,但不知怎地她卻溫柔地解除了他的武裝。他几曾有過只想把一個女人擁入怀中安慰她的念頭?藍道忽然肯定自己一定是誤入了歧途,因為他不僅想把她當個小女孩般抱住,也想和她在床上結合,教導她性愛的歡愉。他望著她,又感到一陣懊悔。
  "你做個決定吧,小東西。"他含糊地說道,心中明白即使她決定离開,自己也必然會不顧一切地帶她走。
  "我想我也不能對你這种身分地位的人指望太多,"若薇苦澀地說道。"你以為只要讓我吃好的住好的几天,就可以彌補你做的好事——我希望你受到良心的折磨,你虧欠我的你永遠也還不清!"
  從來沒有人敢對他說這种話。藍道發覺自己被她激得火冒三丈,這小女孩竟能對他造成這种影響也使他火大。
  "我有沒有虧欠你還有待商榷的余地。"他不留情面地說道。"女人的童貞其价值要看她的地位而定。女仆的童貞通常都很容易失云,由此可見一定不值什么錢。如果你還有點腦筋的話,就應該在我收回這個提議以前接受我的保護。"
  "我想,"若薇說道,气得渾身發抖。"你認為我還應該感激涕零才對!"
  "我認為,"他心平气和地說道。"你年紀還輕。你被占了便宜只是因為你運气不好。我認為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建議,決定一意孤行,在今天天黑以前你就會被擺平在街上或妓院里。為了某种我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的原因,我希望不要因為我而造成這种不幸。可是你一旦拒絕,我就覺得不管你有什么下場都和我無關。"
  "你真會給自己找台階下。"若薇哽咽道,仰起頭以免淚水決堤而出。藍道再度感到一陣可惡的內疚。
  "好了……既然事已至此,你還是跟我走吧!等我們回來以后,我會設法替你找份好差事。"
  "我不信任你。"她顫巍巍地說道。
  "恐怕你不信任也不行了。"
  若薇覺得自己越來越無力,即將抵不住誘惑而屈從。她害怕獨自面對世界,尤其是在倫敦市這种地方。她不要他保護,然而目前她也只好做對自己最有利的打算。就跟他一起去法國又怎么樣呢?反正他也不能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了。她會有什么損失?最坏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跟他去法國和流落倫敦街頭又有多大不同?
  "可是我要先告訴我媽一聲……"
  他覺得自己仿佛剛劫走了搖籃中的嬰儿。"老天爺,你几歲了?"
  "二十。"
  "好吧!那你就寫張字條,我會派人送去給她。
  她穿好衣服,在桃花心木制的法式寫字桌前坐下,取過一枝羽毛筆。藍道也開始穿衣服,瞄瞄她僵直的背影。她似乎不知如何下筆。
  "我對應付母親沒什么經驗,"他說道。"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寫得有把握一點,否則她不知要擔心成什么樣子了。"
  "對應付母親沒什么經驗?"她重复。"想必是你母親不肯認你這個儿子。"
  藍道懶懶地一笑,系好腰帶,將褲管塞入靴筒里。
  "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可能真的是這樣。"
  "哦……我——"
  "快點,沒時間了。"
  最親愛的媽媽,若薇寫道,心煩意亂地用羽毛筆尾端輕掃鼻頭,努力思索如何措辭。請你放心.我很好也很安全。你一定會嚇一跳,我要和一個男人到法國去了……她抬頭看見柏藍道正將手臂伸入一件手工精細的海軍藍外套。他穿上這种樣式保守的衣服,看起來文明許多。她從未見過,也壓根儿想不到竟會有這樣的男人,乖戾、凶暴、冷漠、熱情。他說得對:她鄙視他,但是可不怕他。他只不過是個男人,不是怪物,她原本也可能在別的男人身上得到同樣的待遇。她体內的某种東西,或許是她的法國血統吧,使她站在實際的角度來考慮目前的情況。她打算把他虧欠她的-一討回來。我要設法讓你付出代价,柏藍道,她在心中低語。他將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悔不當初。她急急低下頭,害怕他會看穿她的心思。等我回來就去看你。我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媽媽,但是我仍然永遠愛你。小薇。
  她寫好地址,默默將紙條交給他。
  他們前往多佛,乘一艘四十吨的單桅帆船橫渡英吉利海峽。那天下午海面有如玻璃一般光滑,若薇窩在藍道船艙中一張大椅子里睡覺。次日早晨,她醒來時心情很不好,對自己的生活突起巨變感到迷惘。海上掀起巨浪,害若薇暈船暈得七暈八素。藍道硬逼著她到甲板上來和他一起站了一小時,她從頭到尾不停地訴苦,直到他忍無可忍為止。
  "如果你閉上嘴,呼吸一些新鮮空气,說不定會覺得舒服一點。"他惱火地指出,若薇抬起蒼白的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她嫉妒他不會為暈船所苦。她已經吐了好几次,反胃的感覺竟仍舊持續不止,簡直令人無法相信。
  "要不是你——--"
  "你早就死在暗巷里了。"
  "請原諒我不知好歹-一"若薇尖酸地說道,卻被他厲聲打斷了。
  "你從前是個伴從,但我發現你缺乏陪伴別人的才能,小花儿。好,你可以回船艙里去。其實我是眼不見為淨。"他別過瞼,望向波濤洶涌的水面。老天爺!替她操心真是件煩人的事情。他早已習慣于只顧自己,他開始后悔當初把她一起帶了。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會做出這种事?
  若薇如釋重負地离開,心存獨自躺下休息的指望。等她放開船欄,這才屈辱地了解到自己根本沒法走路。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這么難受凄慘的一天,還要開口求他幫忙更加不是滋味。她勉強將手搭在他手臂上,在和頭痛搏斗時,不自覺地抓得比想象中更緊。藍道看看那只手,再看她的臉。她的臉色白得像鬼。
  "請你帶我下去。"她喃喃說道,他明白她犧牲了不少自尊才對他開口的。藍道看見她的眼神,心底忽然泛起一陣柔情。她明明有點怕他,但卻要借逞口舌之利來隱藏,最后還不得不向自己所痛恨的人求助。知道自己不管說什么都會被她當作在示威,于是他不發一語,伸手撥開粘在她潮濕額前的發絲,然后將冰冷的手滑到她頸后。這讓若薇稍稍舒服了一點,她舒一口气。接著藍道將結實的手臂伸到她背后,扶她下艙房,其体貼的程度是認識他的人難以想象的。
  哈維港白棕綠相間的懸崖和山巒在船前方升起,好似巨大的門扉。退潮時港中積滿沉軟的爛泥,任何船只都無法進入;不過現已接近中午,應可通過水閘。哈維是塞的河的出海口,寬廣的河面在奇勒波變窄,流經盧昂而來到丰姿綽約的巴黎。巴黎,美酒与絲緞之都,時裝、香水、藝術和頹廢的中心,离哈維不到一百一十英里。岸邊擠滿了港務人員,他們要在任何人登岸之前先上船檢查,等查明船上及乘客并未攜帶違禁品,才能夠入境。
  "歡迎光臨法蘭西。"藍道向若薇低語,她正睜大了眼睛四下張望,經起耳朵傾听自四面八方傳來的流利法語。岸上亂得像過市場,人們在爭吵、比手划腳、等待、走來走去。好像沒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奇怪.若薇覺得眼前這一幕景象頗為迷人。碼頭上有個小女孩,她一手拉著母親,一手抓著個甜面包。若薇看見撒了糖霜的面包卷,覺得有點餓了。來到一個陌生國家使她既興奮又不安.在乘馬車到客棧途中,她一直沒開口。馬車在粗石路面上顛簸著,達達地經過成排的石造房屋和露天咖啡座。
  洛西客棧是一幢小而精巧的兩層建筑,門廊兩邊圍著美麗的旋花鐵欄杆。一樓有一間供聚會用的會議廳,和新近布置的咖啡室。若薇后來很高興地發現客棧里還有一間小小的舞廳,其中采白粉金三色裝潢,還有座大理石壁爐和樂師席。庭院中有一條步道,兩邊放了不少陶器擺設;還有一片小小的果菜園,溫暖的和風從那里帶來薄荷、百里香、菠蘿和成熟蔬菜的淡淡香味。"你會喜歡這里的,"藍道攙她下車時說道。"此處兼具英國和法國風味,一切應有盡有。"
  "我相信也是,"若薇答道,只要有地方睡覺洗澡她就感激不盡了。"可是你昨天不是說我們要去住英國人開的旅社的嗎?"
  "船上有人告訴我那地方有點問題。"
  "服務不好嗎?"
  "有臭虫。"他說道,眼中閃著惡作劇的光芒等著看她的反應。若薇心中忐忑,但卻不愿表現出來,以免稱了他的心意。
  他們共用一組套房,兩間獨立的臥室由中間的起居室連接。這种套房很适合彼此熟稔已不再有浪漫感覺的老夫老妻。若薇暗自以為,對兩個不愿共同分享生活和床舖的人而言位頗合适。
  洛可可式風格在英國只曇花一現地流行了一陣,但在法國的建筑和家具中可就發揮得淋漓盡致了。它便是套房中的主調,其特質是巴洛克式弧線,華麗、律動感,以及特別缺乏對稱性。所有家具上都設計了貝殼、烏儿、樹葉、花朵和翅膀的圖形。若薇腳下踩的地毯是最高級的威尼斯出品,窗上也有細巧的雕花刻飾,床上覆著柔軟的床墊,涼爽的麻紗床單,羽毛被則產自馬賽。若薇從未住過這种极盡奢華能事的地方,她只希望不要輕易養成習慣才好,因為她這輩子不太可能再有机會住這种地方了。
  "我猜想你有定期洗澡的習慣吧?"藍道問道,他已命人抬了個大浴盆上來。
  "常洗。"若薇即刻答道,她一向存有這种欲望,但可借情況不允許。對文宅中的仆人而言,肥皂太貴了買不起,空閒時間极少,熱水更是難以取得。不過她天生就有洁癖。
  "很好。只要不是用來遮掩异味,我對香精和花露水倒是不討厭。"他走到窗邊弄熄剛剛才點燃的麝香錠。它是用來沖淡不洗澡的体味的。"我也不喜歡自己的房間聞起來像蘇丹后宮。"若薇雖然也有同感,但卻不欣賞他這种高壓手段。
  "你是否介意告訴我,我該在哪里洗衣服?"她問道,撩起裙子把髒污的地方展示給他看。
  她這种不害臊的動作讓藍道忍不住想笑。
  "看來我們得去買些衣服給你穿。"
  她不喜歡由他去買衣服給她穿這种念頭。這种事情涉及隱私,讓他那么做自己几乎不等于成了讓他供養的情婦。可是我并沒有存心要讓他養,她提醒自己。
  藍道精确地覺察到她內心正在進行一場辯論。"你就當作這是我欠你的好了。"他說道。"如果你還是不能接受,那你就告訴自己總不能光著身子走來走去……當然啦,除非你愿意。"他為了表示禮貌又補充一句。
  若薇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不用問也知道,你一定會把我打扮得像個妓女。"
  "不,是像只花蝴蝶。"他鄭重地改正,她漸漸不覺得有趣了。
  "我不是蝴蝶,柏爵士。不是娼妓,不是貴婦……不是妻子,也不是女仆。我怀疑你如何能夠將我裝扮得体,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怎么做。"
  藍道不悅地注視她一會儿。"那你自己看著辦好了。"他說完便到客棧四周逛逛。
  兩名女仆忙著提來一桶桶熱水倒進搪瓷浴盆時,藍道在自己的臥室里見到了她。她把他床頭柜里的梳子拿了出來,坐在床沿拼命梳理一頭糾結的長發。她用力扯著,臉都張紅了,痛得淚水盈眶。她不知道他在旁邊看,抓起一堆亂發,准備用剪刀刀剪掉。
  "住手!"他的聲音猛然凌空而來。
  若薇惊訝地瞪著他。抓著剪刀沒動。
  "我怎么梳都梳不開,"她不耐地解釋,結成一團跟老鼠一樣大……我已經努力了好几個鐘頭。看不出來的,如果我——一"
  "一根都不許剪!"藍道警告道,走到床邊挨著她坐下,奪過她手中的剪刀。
  "你要是高興可以盡量試。"她認命地說道。在他撩起她肩頭一綹卷發時,一動也不動。
  "我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爵爺。"她看好像沒什么進展,便試著引起話題。
  "你還沒想到比較不難听的稱呼?"他彬彬有禮地詢問。
  若薇紅了臉,微微一笑。"是啊!你可有什么建議?"
  這倒是該好好研究一下。即使在好友之間,也很少有互稱名字的時候。在上流社會,夫婦應以"先生""夫人"稱呼對方,稱呼父母則為"大人"。毫無疑問,他們應互稱"柏爵士"和"白小姐"。但在目前這种特殊情況下,這种一板一眼的稱謂似乎并無必要。
  "我親愛的白小姐……"藍道慢吞吞地說道,他對什么人該用什么稱謂可說是了如指掌。他停頓一下,仿佛在測試它的效果,然后搖搖頭。"不,這种感覺不對。對我來說,你就是'若薇',我只好叫你名字了。"
  "有何不可?"她冷然答道。"反正你早已習慣任意擺布我了。"
  "我向你保證,這种選擇并沒有對你不尊重的意思-一"他揶揄道。
  "我相信也是……藍道。"
  他點點頭。若薇覺得用這么隨便的方式來稱呼別人,感覺很奇怪.尤其是他。"你為什么決定到法國來?"
  藍道作答以前遲疑了一會儿,心想這可真是諷刺,除了上床以外,他很少和女人談起別的事。這個女人,不,這個完全不諳人情世故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是他會欣賞的談話對象,不過她倒也不像和她同年的少女那么愚蠢,只會吃吃傻笑。她大概從未有過和男人單獨談話的自由。老天爺,他們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自己有沒有什么推測?"藍道問她,細心地解開几根發絲。
  "我想不是因為社交上的理由,否則你也不會帶我來了。"
  "是為了生意的事。"藍道說道,然后歎了口气。"好吧。我想還有一些私人的理由。"她沒答腔,于是他便專心地解開她的頭發。她的沉默鼓勵他說下去。"柏家有好些收入來源;最為人所知的除了柏克萊廣場以外,就是一間船運公司了。在我那位伯爵祖父看來,管理么司必須具備可靠而負責的特性,但直到目前為止,我一點也不像是那种人。而不幸的是,伯爵的歲數已經很大了。"
  "你會繼承所有財產?"
  "要是我無法解決公司目前面臨的難題,他就要設法把許多產業交給我弟弟繼承。"他干笑一聲。
  "你弟弟具備了……可靠而負責的特性嗎?"
  "沒有。不過他對理財很有一套。"藍道擅于分析事理,但他對金錢始終無法和考林抱持同樣的看法。考林愛錢,不是因為錢可以買到許多東西,而是他崇拜金錢本身,他總是不停在尋找以錢滾錢的方法。
  若薇默默吸收了這項情報。他的口气暗示出此行目的主要在于個人的追求,但他卻不想讓她洞悉。或許他是想向祖父證明些什么吧!她很想知道他弟弟是怎樣的人,為什么藍道提起他的時候用的是一种奇怪的諷刺語气。
  那一團發絲終于慢慢解開,最后全部的結都不見了,他覺得很滿意。若該感激地歎了口气,接著便感覺到他的手指開始按摩她的頭皮,紆解了刺痛及緊繃的感覺。她覺得很舒服,不想制止他,但卻又感到些許不安。
  絲緞般的秀發從他指縫間溜過,竟帶給他一陣奇异的快感。等他覺悟到這對自己的身体產等何种影響時,藍道急忙收手。"我想洗澡水應該已經准備好了,"他說道。"你可以先洗。"
  若薇恍如大夢初醒,眨了几次眼睛之后方才起身,她先是不放心地瞄了他一眼,然后走出臥室。藍道閉上眼睛,直到易起難消的欲火遠离他的身体。他錯了——一他仍然想要她,而其程度比從前更加強烈。"藍道,你這傻瓜。"他喃喃說道。他已答應過不再碰她,他會遵守諾言,而這不啻是將自己打入地獄。更糟的是他并未喚醒她的女性本能,她害怕男性的欲望。無論如何,他欠了債就必須還,而那正是他激情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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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情薔薇由aginn校對,本小說由世紀童話錄入。轉載時請保留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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